4 章節

去不了？”玉生問。

“您當然能去得了，但我現在最多還能活四十多年。”琉萍天真的童音說出這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讓玉生微微蹙眉。

“四十多年？”琉萍的入戶證上寫他不過十歲，再活四十年，也不過五十歲。對于原來的31世紀銀河系人類而言，這個年紀還屬于中青年，連普通的衰老都不太會有的。

“對啊，我大概還能再活四十多年。”琉萍說着這話，卻并不顯得悲傷，“所以我應該等不到去中周的。”說到這兒他卻又急切起來，拉着玉生修長的手指說道，“玉生……麻煩玉生等到我死去之後再去中周好不好……”

“好，你不會死的，寶貝兒。”玉生連忙揉揉他的腦袋，安慰道，“我會一直陪着你。”

很奇怪，琉萍說自己只能再活四十年，然而卻懇求玉生這個年長者等他死去。這說明在他看來，玉生的預計壽命是遠遠長于他的。但這與正常生理相悖，雖然玉生自從21世紀就被基因改造和甲基化設計修飾過從而能一直保持生理上的年輕，然而在外邊看來她和普通的二十幾歲的青年并無不同。照理來說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不應該能比一個十歲孩子活得更長，那麽琉萍的話中，是否還存在着潛在的邏輯？

這多半就是新世界雖然科技退步、政府遠在可能好幾光年以外卻還能控制着各個行星的方式，而且應當具有某種人盡皆知的做法或慣例，玉生感到自己有必要查閱一下這新世界的資料，畢竟琉萍只不過是處于社會底端的孩子，問他倒不如系統地查一查。

“琉萍，你知道圖書館在哪兒嗎？”玉生問。

“圖書館這裏好像并沒有……”琉萍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說，“不過溫墨閣下有一座對貴族和富有的市民開放的藏書閣，是在墨城。”

“去那裏需要多長時間？”玉生問。

“坐空中軌道要半個小時吧。”琉萍答道，“我沒坐過，不過那是需要花錢的。如果是地下鐵軌的話能便宜一點……”

“錢你不用擔心，”玉生起身，從沙發底下抽出一套和琉萍身量相仿的淺藍色小制服，“穿上這個，跟我去一趟。”

墨城

玉生戴上了一頂米色的帽子，領着身穿小制服襯得更加粉雕玉琢的小琉萍來到了空中軌道的進站口，對那電子智能的虛拟售票員說道：“例行軌道檢修，不用打擾他人。”

然後她把一個迷你手電筒一樣的東西在虛拟售票員的攝像頭處晃了一晃，電子人愣了幾秒，卻又非常之正常地回答道：“請通過。祝您旅途愉快。”

“謝謝。”玉生向他微笑着點點頭，光明正大地帶着小琉萍進了站。

剛遠離售票員的視線，琉萍便好奇地問：“這是怎麽做到的？”

玉生晃了晃她的“手電筒”，笑道：“電子幹擾波，能讓具有一定模拟處理功能的電子設備混淆，被稱為31世紀電子人的催眠術。”

“31世紀？”琉萍驚呼，“那是什麽時候？”

“呃，”玉生卻突然嘆了口氣，“很久以前了。”

“空中軌道”是“空中氣動軌道列車”的通俗稱法，而根據名字便可知，這種交通工具就是把人用列車運來運去。倒是和21世紀的地鐵相似，不過更加平穩安全。

琉萍并沒有坐過空軌列車，坐在寬敞舒适的車廂裏，忍不住不停地往窗外看。一邊看還一邊嘀咕着：“啊，好高啊，底下的人都像是螞蟻一樣！”

玉生有些好笑：“小琉萍，你不會從來沒到過高處吧？”

“是啊，”琉萍轉過身在座位上做好，乖巧地回答道，“院長說那些貴族不喜歡領養的孤兒被別人提前看到，所以我們很少出去。”

他這話讓玉生不快地抿起唇。都是什麽狗屁孤兒院，這些孩子竟然遭到如此囚禁！而孩子的父母，那些被稱作下等人的人類們，竟然也能忍心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那種地方？！

“玉生玉生，”琉萍敏感地發覺出她的不快，有些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其實我們也有幾次出去郊游的……”

玉生有些驚奇他對察覺人情緒變化的敏銳，摸了摸琉萍的腦袋，溫和道：“無所謂，忘掉孤兒院吧，寶貝兒。”

琉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在他看來孤兒院并不是什麽很壞的地方。因為他長得比別的孩子漂亮，所以院長也會把最好的衣服和零食留給他。雖然琉萍也明白這只是為了給将來那些看重他的貴族一個好印象，但能因此得到照顧，對一個孩子而言也不算是壞事兒。

玉生嘆了口氣，對于這世界不想再做任何評論。她也不希望琉萍明白那些扭曲和肮髒，看來還是盡量把這還不算懂事兒的孩子與那些陰暗隔離開吧。

列車啓程，琉萍看了一會兒下面的景色，又覺得頭暈了，便趴在玉生腿上睡了會兒。時間很快過去，他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琉萍，琉萍！”玉生無奈地拍了拍像只小貓一樣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家夥，“醒醒，墨城已經到了。”

“哦……”琉萍擡起頭，腦門上有一個淺淺的紅印子，大約能看出來是玉生呢子大衣上的紋路。他瞧瞧玉生衣擺處“可疑”的水漬，小臉浮起紅暈，便有些不好意思。

玉生從口袋裏掏出紙，擦了擦他嘴角遺留的透明液體，笑道：“以後別趴着睡了。”

琉萍別扭地扯過面巾紙，不理玉生扭頭自己擦起來，看得玉生又驚訝又好笑。然而車廂裏的乘客很快都走出去，玉生也連忙拉着琉萍下了車。

墨城和他們來的那個地方——那城市叫“江邊”——并無不同，也都是鮮花盛開綠草如茵的，一片清爽悠閑的春色。琉萍東看看西看看，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回到玉生身邊抱怨道：“也沒什麽特別的。”

玉生笑了幾聲，四處觀望了幾下。從空中軌道的進站臺可以看到整個墨城的景象，而下方最突出的建築，便是一座黑白兩色猶若水墨畫的古式庭院，比周圍的建築占地面積都要大好幾倍。

即使是一點兒也不了解新世界的人，恐怕也能知道這座至少是王府規格的大宅院裏住的不是一般人物。而在玉生看來，這裏住的多半就是這個地方的最高統治者，也就是那位溫墨閣下了。

玉生和琉萍來到那府邸的門前，見那焦墨色的大門上方一塊白色的匾，狂傲地寫着“墨城之主”四個大字。門前市民階級的侍衛見兩人貿然前來，衣着整潔規矩，但也不像是富貴人家，就沒怎麽在意，只是例行問話：“請問您二位來此有何貴幹？”

“在下聽聞溫墨閣下素來鑿楹納書以流傳千古，深感敬佩。”玉生微笑道，“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觀摩溫墨閣下的藏書閣？”

“您恐怕來錯地方了，主子不開放有償借閱。”那侍衛不為所動，公式化地說道，“墨閣只對會員開放。”

“那不知在下是否有幸成為您這兒的會員？”玉生依舊笑臉相迎。

侍衛看她不像是富人，卻也不像是窮人，身邊帶了個漂亮的男孩，卻看不出來是市民還是貴族。只當是書記收藏愛好者，便說道：“請您稍等，我去通報主子。”

玉生看着她進了大門中，而另一個侍衛依舊虎視眈眈地盯着二人。琉萍有些怕她手裏的自動步槍，只往玉生身邊縮。玉生心道，這位溫墨閣下竟然也私有市民等級的侍衛，果真是這座城市的主人。然而既然有政府存在，又怎麽能容忍這樣一個非政府的力量完全統治一座城市呢？

上等人

不多時，大門再次開了，一個身着暗紅色天鵝絨制服的高個女人走了出來。這人看上去也是二十多歲，面容清秀神情嚴肅，舉手投足都一板一眼，與普通市民果真是大不一樣。

玉生見她的脖子右側頸動脈的位置毫不掩飾地顯露出一個不規則的深粉色烙痕印記，便知道這恐怕只是真正主人的手下。果然，那女子微微颔首道：“在下是墨府的3號管事賢梓，請問您要辦理什麽級別的會員業務？”

玉生見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面不改色地微笑道：“對不起，在下是從外地來的，還不是很了解墨閣租借買賣的規矩。可否請您先給在下介紹一下？”

那管事賢梓并沒覺得有何不妥，畢竟敢到這兒來的平民都是業界精英，更別說更多的會員都是貴族，随便一個都算是當地的人物。這個女人雖然她沒見過，但難保不是從別的地方遠道而來的富人或貴族。

“請您随我來。”賢梓公式化地微笑着推開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