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節

置疑。她俯身，把戴着挂墜不知所措的小琉萍抱在懷裏，輕輕地拍拍他的後背。他可以說是一個奇怪的孩子，有時候天真得讓人喜愛，而有時卻又敏感早熟得令人心疼。

“我說過，新世界的那些所謂的等級制度對我來說沒有絲毫參考價值。”她慢慢地說道，“我原本希望你能忘記那些，永遠都不用明白。然而也許它們已經在你的腦海裏根深蒂固。寶貝兒，但那不是你的錯，那是我的錯。為了不讓我繼續錯下去，我恐怕必須告訴你，新世界的人類等級制度是錯的，是扭曲的，是反人類的。它們沒有任何參考價值，所以不要去相信。”

“人生而平等。”玉生引用了在她出生之前就出現在《獨立宣言》中的這句著名的話，“雖然每個人的智力或者相貌或者體質或者父母提供的財富多少天生都有些不同，但作為同樣的人不應該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可以繼承這對兒陰陽雙玉，你也可以缺少生活富足的父母，但那都不能作為別人擡高我或者貶低你的理由。沒有人可以成為其他人的主人，也沒有人能被壓迫成別人的奴隸。雖然這些話你可能現在并不太懂，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琉萍，我和你一樣，如果你依舊介意的話，你也可以成為所謂的‘上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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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後，琉萍便戴上了那塊金絲鑲嵌的白玉，而玉生把那古老的藏銀框修改了一下，繼續佩戴着那塊與之匹配的墨玉。也許是陰陽雙玉心理暗示的原因，琉萍之後便再也沒覺得自己身份低賤。

不僅如此，新世界制度的陰影仿佛已經從琉萍腦海中散去，令玉生都難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很快就融入了智卡佳的社會生活中。由于智卡佳的大腦都有四維網絡相連，所有的智卡佳都會認識這個來自異星的可愛孩子，所以即使不太能分辨誰是誰，琉萍還是能和每一個智卡佳都說得上話。

玉生非常樂意琉萍能與幼年智卡佳（注：變态後的具有硬殼的智卡佳，與沒有硬殼沒有自保能力的幼蟲不同）相處，畢竟在年少時和同齡人交流是成長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他雖然沒有那些小智卡佳們高大強壯，卻依舊被當成了很好的朋友。最初躲在玉生身邊還很腼腆，之後不久便能和那些大眼睛長腿的小家夥們玩到一起了。

似乎一切都很美好，玉生已經開始準備給琉萍實施端粒酶反轉錄注射，讓他在快樂中平穩地度過轉變期，使他獲得避免設計性死亡的能力。到那時，他們便能看着上弦月安詳地去世，新王夫上任，然後再平安快樂地過行星生活，或者再去什麽地方旅游一段時間……

故地重游

小琉萍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出生在卡卡拉奇上的幼蟲孵化室裏，和千千萬萬智卡佳一起長大。玉生給他們講授星際文化，每個星期八（智卡佳習慣：一星期九天，後三天為學校休息日）帶他們去星散湖遠足。他常常把手伸進清涼的湖水裏，湖水是甜的，就像桃子汽水一樣。

然後他意識到星散湖的湖水不可能是甜的，于是便醒了過來，看到生活艙中廳的燈亮着。

琉萍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來，穿上毛絨絨的小兔子拖鞋，走出了卧室。中廳裏玉生正埋頭整理着什麽，她身上穿的是琉萍從來沒見她穿過的白大褂，手上戴着淡藍色的橡膠手套。

“玉生，你在幹什麽？”琉萍的眼睛有些睜不開了，有點兒不滿為什麽她大半夜不睡覺。

玉生看到他出來了，便放下手中的工具，把護目鏡摘了下來，輕松地說道：“這是營養皿，可以模拟子宮的條件，提供安全穩定的環境。還有十分之一就完工了。”

玉生重新培育自己的身體時也使用了類似的儀器，只不過已經在她“重生”的過程中毀掉了。而這個營養皿控制更精準，保證琉萍脆弱的肉體在內部基因改造的過程中與外界完全隔離，以免發生意外。

琉萍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不過既然有“子宮”這個詞，恐怕是和容納生命有關的。“這是幹什麽用的？”

玉生笑了笑，說道：“給你用的。”

“給我？”琉萍驚訝地問道，“可是我為什麽要使用這個？”他還活得好好得呢！

玉生有些為難，跟他說什麽慢病毒反轉錄基因改造肯定都是白搭，而且那些新世界人類政府搞的破等級始終在他腦海裏留着印象，若是因此讓他又想起來什麽上等人下等人之類，照樣不好辦。于是便蒙他道：“這是我發明的，搭配有助于睡眠的營養液使用，理論可以得到任意長時間的無夢沉睡。沒準兒你可以先試試，畢竟半夜夢醒也不是什麽令人愉悅的事。”

琉萍撅了撅小嘴：“你是拿我當小白鼠呢！”

“哦，算是吧。怎麽，不願意幫我一把？”玉生面上帶笑，卻故意挑了挑眉，“害怕了？”

“我才不怕呢。”琉萍板起小臉叉腰道，“試就試。”

玉生看到他豐富可愛的表情，忍不住抿唇而笑。琉萍能從原來那扭曲的恭敬卑微轉變回正常小孩子的活潑可愛，她恐怕還得挨個感謝卡卡拉奇上的每個智卡佳。

“好啊，明天晚上你就可以試試。”玉生笑着又拿起了激光焊，“飛船上的倉庫空出來了些，我正好打算再去補充一些暗物質。明天就借此帶你出去一趟吧。”

“哦，去哪裏？”琉萍連忙問道。

“我們先去——”她想要說銀河系，而後才意識到銀河已經不再是星系了，便改口說道，“暗物質礦。之後也許還會到其他地方轉轉，很快就能回來。”

“好啊好啊！”琉萍滿懷期待地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暗物質是什麽，但聽起來和飛船息息相關。常常聽那些小智卡佳說她們未來的職業，他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也能幫到玉生，成為一個合格的“超光速旅行者”，便下定決心要學習一些東西。

玉生看着他十分積極的樣子，有些欣慰也有些無奈，不過能有一個這樣的同伴也未嘗不是好事，小琉萍的活力常常能攪動她死水般的靈魂。玉生覺得自己仿佛也變得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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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玉生和上弦月說了自己的短暫旅行計劃，然後就駕駛着曲率飛船離開了卡卡拉奇。銀河系舊址離卡卡拉奇不遠，而她只需要在離銀河黑洞很遠的邊緣采集足夠的暗物質，便能完成任務而返回了。

琉萍現在正躺在營養皿中，腹大動脈和靜脈像臍帶般延伸出來，通過機器控制向身體裏輸送必要的養分。再注射了反轉錄慢病毒之後，他便浸泡在專門配置的主要成分為全氟化碳的氧溶劑中，以保證他的肺功能不在過分依賴輔助循環時退化。

身邊沒有時常叽叽喳喳的小人兒，玉生看着曲率飛船的儀表盤，略微感到有些不習慣。又想到那個可愛的小家夥現在正在不知不覺中經歷預期壽命無限延長的過程，又有些感到驚訝。自己竟然在沒有征得本人同意的情況下，私自使用了端粒酶反轉錄慢病毒，這在她前世看來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啊！

可她希望至少能有一個人陪她走下去——一個人，指的是人類。智卡佳的女皇沒有意外永遠都不會死去，還有很多與原先的銀河系人類建交的星級文明也有長生不老的秘訣，然而他們都不是人類。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玉生能有很多不同種族不同年齡的朋友，但她還是需要一個作為人類能陪她走下去的同伴。作為愛人也好，作為朋友也好，只要是人類。

曲率飛船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雖然抵達了目的地範圍，周圍卻仿佛沒有絲毫景物。沒有恒星，沒有行星，沒有生命就更別提具有智慧的生物。

這是一片死寂，連最近的星星都仿佛在宇宙的邊緣。滿眼都是閃爍的星光，然而雷達上只顯示出這裏唯一的、孤零零的天體——銀河系大黑洞。這就是曾經孕育了輝煌的人類文明的銀河系，現在它已經熄滅了，被這個貪婪地、張着巨大的嘴的怪物吞噬幹淨，只剩下一叢叢霍金射線，與周圍還在默默環繞的暗物質相伴，隐約展示出旋渦星系曾經的模樣。

玉生不忍再看銀河系舊址，僅僅打開了暗物質采集通道，便關上飛船的潛望鏡，不去面對外面空無一物的荒蕪。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