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節

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愛國主義者，然而現在她已經沒有可以傾注情感的國家。也許她的前世可以因種族而自豪，然而現在她已經失去了物種的根基。她甚至不再是雙玉——就算原先的家人能再看到她，恐怕也辨認不出來她現在的樣子。

那麽她是誰呢？她屬于什麽國家、什麽種族呢？人類精神還在她的血液中流淌，被那90%相似的基因所吟唱，但已經失去了原先的百億同伴。

孤獨，這感覺，就像是漂浮在廣渺的宇宙中，最近的恒星也距離自己上百光年。想要去抓住什麽，卻似乎幾百年也到不了。宇宙在膨脹，距離越來越遠，恒星的光也變得暗淡。當燃料耗盡旅途疲憊，也不再有可以回歸的港灣。哪怕在各種不同的外星種族之間，卻再也找不到原來的歸屬感。

“玉生？”茉莉小姐的聲音從魯拉那達的翻譯機中發出，那唯一的金色眼睛眨了眨，仿佛感到疑惑。“我們認為這是某個人類留下的遺書，請問最後的這首歌曲有什麽含義？”

玉生暫時把有關種族災難的回想放在一邊，說道：“這是一首很古老的歌，曾經是一個人類國家的軍歌。這段英文錄音的确是一個人類的遺書，而他恐怕是這艘飛船上最後死亡的人類。”

“嗯，這麽說這艘飛船是出了什麽事故？”作為外來的研究人員，魯拉那達很正經地問道。

“算是吧。”玉生不希望其他種族得知人類的厄運，刻意輕描淡寫地說道，“銀河被吸進了核內的黑洞裏，放射出的X射線大概毀掉了這艘飛船90%的電子設備和循環系統。”

魯拉那達打開錄音手表記錄着，又問道：“那麽X射線暴之後其他的人類去哪裏了呢？”

“人類……”新世界人類嗎？玉生微微蹙眉，“去了另一個星系吧。”

銀河系人類已經滅亡了，然而新世界人類卻在另一個星系發源。某一支探險隊在那裏落戶，創造出那個扭曲的新世界。扪心自問，他們還算是人類嗎？那個病态的社會，卻由擁有人類基因的生物組成。而一千年并不足以改變基因，那他們，應該還算是人類吧。

“在此僅代表我們的政府，請問，纖細人是否可以與人類建立友誼？”魯拉那達立刻問道，“人類現在的政府，在什麽地方？我們的政府是否可以與人類政府直接對話？”

玉生抿了抿唇：“對不起，出于正常安全考慮，我不能透露人類文明的坐标。如果纖細人希望與人類建交，那也請親自尋找人類所在的星域以保證雙方的安全。”

魯拉那達點了點頭。“我相信只要有誠意，建交一定能成功。”

玉生有些奇怪：“恕我冒昧，可是貴方為什麽如此執着于星際建交？”與其他種族建交風險不言而喻，特別是纖細人與人類的科技水平相仿，如此看來生活環境也比較相似，雖然現在看來都很和平，若是有資源短缺等情況難保不會引發争端。

魯拉那達停頓了一下，卻敷衍道：“這是我們一貫的傳統。”

見她如此回答，玉生也不好問，心裏猜測他們也可能是有什麽種族上或者科技上的困難，需要相近的種族幫忙。因為和自己關系不大，倒也沒怎麽追究。

她急需思考一個問題，有關于她的未來，以及人類的未來。

新世界的現狀絕對不是什麽有利于星際建交的狀态，而且銀河系的坐标已經暴露了（不僅是因為毀滅之戰，連纖細人都找到了這裏），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仙女座星系，而那時候的新世界人類将要以如此脆弱的狀态迎接不可避免的、毀滅性的打擊，這是玉生萬萬也不願看到的。

雖然建立了扭曲的社會制度，新世界人類畢竟還是人類，而且是最後的人類。新世界人類無論從數量還是質量而言，都無法和前銀河系人類相提并論。且若新世界政府還掌握着31世紀遺留的基因技術等等，很有可能還控制着所有現存的人類壽命，到時候若其他文明發現人類，只要控制了政府，人類便毫無還手之力。

雖然不想承認，但玉生還是不能離開人類社會。也許原先并沒有感覺到，但在見到這艘廢舊的飛船、聽到最後的銀河系人類的遺書之後，她已經意識到，在她心中沒有任何文明能替代人類文明，沒有任何社會能替代銀河系聯邦。她體內人類的基因不可能被抹去，她前生的記憶也會永遠影響未來。這也許是活得太長的壞處，連在新世界出生的小琉萍都能接受客居他鄉的命運，而留着銀河系文明記憶的玉生卻很難忘記自己是人類。

“請問，你有什麽急事兒嗎？”魯拉那達問道，“能否抽空幫助我們分析這些遺跡？”

玉生禮貌地拒絕道：“對不起，我的行程安排很緊。不過也許其他語言的翻譯盤能幫你們的忙。”

“那真是太謝謝了。”魯拉那達向右側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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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玉生回到飛船上，琉萍已經醒來了。

睡了長長的一覺之後，他卻并沒有感到多麽放松，對此小琉萍歸結為玉生的機器沒有奏效。而醒來之後發現玉生不見了，只是在生活艙的桌子上留了一個字條，心裏微微不滿玉生怎麽能把他一個人扔下。

“玉生玉生，暗物質采集完了？”琉萍有些失望地問道。

“呃，差不多吧。”玉生回答道，又發現琉萍的失望，便改口道，“不過還剩下一些，咱們馬上去采集。”

琉萍藍色的大眼睛亮了亮，蹭過去高興地說：“讓我也試試，好不？”

玉生不禁笑了，說實話她不指望琉萍這樣的孩子能在飛船上幫到她，不過既然他如此有積極性，帶他玩玩也不錯。更何況……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回到新世界去，去找政府，讓他們明白星際間的生存法則。這樣一來，跟在身邊的琉萍也很需要了解相關知識，能學一些是一些吧。

“好吧。”玉生解下呢子大衣挂在一旁，“對了，小琉萍，你想回到新世界去嗎？”

“啊？”琉萍有些驚訝，“玉生想要回去嗎？”他有些忐忑，在卡卡拉奇他們都是人類所以才平等，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玩耍撒嬌還有許多朋友，然而在新世界玉生是上等人而他是下等人，體驗過卡卡拉奇的快樂再回到無限的約束中，他怎麽會樂意？

“我想了想，覺得人類還是應該呆在人類社會裏。”玉生笑着摸了摸琉萍的小腦袋，胸前挂着的半邊墨玉陰陽魚碰到了他的臉蛋，涼涼的。

琉萍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

玉生很意外，本以為這孩子已經把那些萬惡的等級制度忘了，沒想到拿東西竟然紮根這麽深。她只好彎下腰，捏了捏小家夥面團兒似的臉蛋兒：“小琉萍，你覺得那些人會瞧不起你嗎？”

琉萍輕輕地點了點頭，藍色的大眼睛裏竟含着晶瑩的淚水。

“傻瓜，你應該瞧不起他們。”玉生笑道，“那機器壓根不是什麽幫助睡眠的，我給你轉入了端粒酶基因，現在你已經屬于那所謂的上等人了。”

“啊？”琉萍猛地擡起頭，愣愣地看着笑眯眯的玉生，“這……可是，只有政府才能給人改等級啊！”

他雖然很相信玉生會對他好，然而他卻不相信玉生掌握着政府才有的技術。也許玉生只是安慰他呢。

“政府？”玉生的臉色突然陰暗下來，毫不掩飾不屑和憎惡的情緒，咬牙切齒地說道，“雖然你不适合知道這些，但我覺得有必要讓你了解事實。新世界不是神創造的，而是一些從銀河系毀滅中逃出來的人類。”

“人類是在銀河系中發源的，我就是在那個年代出生的。”玉生陰沉着說道，“然而我的家鄉被毀滅了，恐怕只有我和新世界人類的祖先逃了出來，我推測之後是他們來到這裏建立了新世界，人為地篡改了歷史，并編造出這一套扭曲變态的法律。而我因為在X射線暴中受傷，在趕往宇宙警署的路途上重塑了身體；因為大曲率旅行時間被縮短了，所以當我蘇醒之後已經過去了千餘年。”

琉萍驚愕地看着她，對這些對于新世界人可謂離經叛道的消息一時間難以消化。

“科技退步了，文明扭曲了，人類被分為三六九等，思想被限制，意識被欺騙……”玉生緊緊地抓住了琉萍纖細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你知道我有多愛我的種族——琉萍，我們必須做點什麽——你沒有經歷過，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