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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終于想通了要去開花樓了嗎?”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來找她試琴的人真把她當桃兒了,還沒坐下就開始動手動腳,那一臉橫肉擠出來一個猥瑣的笑,惡心得她不知捏碎了幾顆糖。再說她踹人的時候還是腳下留了情的,要不然那些人爬出去的姿勢怎麽能這麽,呃,扭曲的美?

青鳶杏眸一瞪,伸出芊芊食指就往葉黎腦袋上戳:“她們一上午都賣出去兩三把琴了,你呢?”

十二位美女生意忙,如今她這邊卻空蕩蕩的。葉黎從裙子底下摸出七八個錢袋來,堆到桌子上:“喏,我雖沒賣出琴去,但得來的錢可是比你一整天賺的都多。要是這些不夠的話,還有這個……”葉黎又從屁股底下摸出幾塊玉佩來:“快硌死我了,成色倒是還不錯……”

青鳶這廂氣得七竅冒煙,帕子一甩甩到葉黎身上,指着她吼道:“我是為了賣琴而賣琴嗎?你氣死我了!”

葉黎瞪圓了眼睛繼續扮無辜,青鳶氣得扭頭就上了樓。

葉黎自然之道青鳶開這琴行是為了替小叔叔收集消息,可是誰教她不讓自己和小叔叔聊天來着。

下午再有人找葉黎試琴時,她連踹都懶得擡腳了,直接上手毀琴。來一把毀一把,來兩把毀一雙,反正她偷來的銀子也足夠賠償這些劣質琴了。

這樣一下午毀了五六把琴後,十三琴行也快到了打烊的時辰。葉黎揉了揉坐僵了的腰,伸手抓了顆栗子糖,掀開面巾丢進嘴裏,然後嘴巴在面巾的遮擋下将糖嚼得咯嘣響。

卻是在此時,不知是誰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好俊俏的公子!”

“哪裏哪裏?”葉黎忙伸頭四處張望。

只見一藍衣公子臨門而立,身材修長,周身鍍了一層餘晖暖光,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美如冠玉!”美女一號。

“芝蘭玉樹!”美女二號。

“風流倜傥!”美女三號。

……省略餘下九個四字短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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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黎撥開擋在身前的十二個美女,望了望那人,氣定神閑地吐出四個字:“呀!啊?嗯?切~”

作者有話要說:

☆、喬雲展

原本已經累了一整天的美人們跟打了雞血似的,争前恐後地将門口那位藍衣公子迎進來,服務态度那叫一個熱情似火。

藍衣公子被美人們圍在中間,他的随從被擠在最外層,急得直轉圈。

葉黎表示很是淡定自若。縱然這位公子的确生了副好相貌,但論俊美,他不及北堂宇;論英氣,他不敵她家葉歌,所以審美品位不自覺被提高的葉黎對他并不感興趣。

正準備上樓找小叔叔,那小随從卻突然沖到她面前,哭喪着臉求她:“姑娘,您救救我家公子吧,他,他對胭脂過敏……”

胭脂過敏?葉黎險些笑出聲來,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男人對女人身上用的東西過敏。不過看那位被十幾個美人包圍公子,他的臉不僅不紅,反變得十分蒼白,好像這個随從說的是真的。

葉黎問眼前這位小随從:“既然對胭脂過敏,為何還要來這裏,你們難道不知道這裏究竟是以何營生的嗎?”

“我們是第一次來這裏,公子說想買琴送人,我打聽到這裏的琴賣得最好,所以才帶公子來這裏的,哪裏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小随從頻頻望向他家公子,急得額頭直冒汗:“姑娘,您到底救還是不救啊?”

“說救就有點過分了。”葉黎笑道,并不想因為那個藍衣公子去開罪其她幾位美人:“她們有分寸的,你若是實在着急的話,自己擠過去救你家公子不就好了?”說罷,轉身就要走。

“姑娘!”那小随從再一次攔住葉黎,焦急道:“不是我不想救,只是……”

“難不成你也對胭脂過敏?”

小随從臉紅如火燒,支支吾吾道:“我,我下不去手……”

“什麽下不……”葉黎眼珠一轉,突然想到了什麽。那十二位美人穿的比自己只少不多,前面春光無限,後面無限春光,但凡有點色心的男人都好這一口。難得今天遇到兩個例外,一個胭脂過敏,一個不過十五六歲,人事不懂,倒真是難辦。

眼看那位脂粉堆裏的俏公子處境岌岌可危,面前這位小随從急得一臉豬肝色,葉黎咂咂嘴,決定發發善心幫幫他們。

想到這裏,葉黎湊到小随從耳邊小聲問道:“你家公子叫什麽?”

“啊?”

葉黎拍了他一下:“啊什麽啊?還想不想讓我救他了?”

“公子姓喬名雲展!”小随從立即吐出。

将衣襟攏了攏,葉黎擠到衆位美人中間,将她們與身後這位站不穩的喬雲展隔開,然後抱過他的一只手臂大聲說道:“各位姐妹請見諒,喬公子是我的朋友,今天是專門來找我的,各位姐妹都散了吧,散了吧……”

“姑娘……”喬雲展似乎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回來,但葉黎卻抱得更緊了。

他這邊又咳又喘,葉黎一邊捋着他的背,一邊小聲說道:“喬雲展,想脫身的話就配合一點!”

幾位美人心有不甘,看葉黎的眼神也頗為憤懑。葉黎不理,拖着喬雲展就出了十三琴行的門。

小随從屁颠屁颠跟着跑出來,将喬雲展接過來,對葉黎好一頓感謝。

喬雲展對葉黎也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葉黎圍着他轉了一圈,沒好氣道:“你好好聞聞,我身上可是沒有胭脂的。”

喬雲展略顯尴尬,對葉黎拱手道謝:“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葉黎見他雙頰無色,兩眸卻像是被煙霧熏了一般,又是發紅又是流淚,像一只白毛紅眼的兔子。葉黎找了找,沒找到帕子,便将臉上的系着的紗巾取下遞給他:“喏,給你擦眼睛,不過是被美人戲弄了一番,你看你哭得……”

“姑娘,”喬雲展蒼白的臉上生出一抹紅暈來:“在下沒有哭,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在流淚而已。”葉黎點點頭,示意他不用說下去了。

喬雲展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手裏攥着被葉黎塞進來的帕子,眼睛望了她一眼就再也沒移開。

他的眼波晃了一下,看起來有些奇怪。

“你幹嘛這樣看我?這紗巾上也沒有胭脂的。”葉黎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說道:“你們走好,我們現在要打烊了。”

葉黎一個轉身,優雅地走進琴行,誰知沒過一盞茶的時間就被青鳶一腳給踢出來了。

一見喬雲展還未走遠,葉黎立即追了上去。

就在剛剛,青鳶踢她之前,拽着她的耳朵說道:“你這個缺心眼不長腦子的,他是七行堡的三少爺你知不知道?就這麽把人給我放走了我少了多少消息先不說,你還想不想要玄鐵劍了?”

七行堡的三少爺?

于是在葉黎的腦海中立即生出一條等式來:七行堡的三少爺等于七行堡等于偷玄鐵劍的人等于玄鐵劍的位置。

這樣重要的人怎麽能放他走?

“喬雲展?”葉黎喊道。

喬雲展和那小随從立即停下腳步,疑惑地看着葉黎。喬雲展問:“姑娘,還有事?”

“那什麽……”葉黎眨眨眼,說道:“你們不是要買琴嗎,我來帶你們去這裏最好的琴行好了。”

喬雲展顯然沒想到葉黎會這麽說,眼中滿是訝然,随即很快多了一絲防備:“多謝姑娘,不過還是不必了,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說完就要走。

葉黎張開一只手臂攔住他們,癟嘴道:“剛剛我可是救你于水火,如今你就是這個态度對你的恩人嗎?”

喬雲展微微蹙眉,随即婉言拒絕“既然剛剛姑娘已經幫了我們,如今也不好再勞煩姑娘了。而且在下也只是突發奇想地想買一張琴,這件事并不急于一時。姑娘忙了一整日,想必應該很累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果然七行堡的人就是狡猾。葉黎心中暗想。一想到那日玄鐵劍險些就到手卻生生被七行堡的人壞了好事,葉黎就恨得牙癢癢。

今日他這般拒絕自己,她若是在糾纏下去,怕更是會引起他的防範。不過,既然接近不成,她還可以跟蹤,她就不相信他一個七行堡的三少爺會獨自一人來這裏。

想到這裏,葉黎便坦然道:“其實我只是覺得琴行裏的姐妹對公子做的事有些過分,所以才想着來補償一下的。既然公子不需要我的幫忙,那我便回去好了。”

喬雲展聽她這話,微怔一下,然後拱手送她走。

看表面,他倒不失為一個翩翩有禮的人。不過,七行堡這賊窩,能出什麽好東西。

葉黎轉身,假裝往回走。憑借多年鍛煉出來的睿覺,葉黎知道,喬雲展盯着自己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賊和賊鬥,其樂才無窮。

葉黎在一個拐角停下,趁路人不注意,翻身上了屋頂。身上這粉紅色衣服十分顯眼,葉黎只好順手從別人家的院子裏順來一件男子的長衫套上。

天色漸漸變得昏暗起來,那喬雲展并不是像他嘴裏說的那樣,而是又轉了兩家琴行,最後那小随從手中便多了一把琴。

奇怪,七行堡的人買琴做什麽?難道要用來做暗器嗎?

繼續跟着喬雲展七拐八拐,終于在一家尋常的屋舍面前停下。喬雲展似乎并不擔心有人會發現他,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葉黎心中一陣疑惑:七行堡的人會不會太膽大了些,偷了武林盟主的劍居然還敢堂而皇之地呆在這麽容易找到的地方?

葉黎伏在牆頭,直到聽見裏面沒有動靜了,才輕輕落地,小心翼翼地靠近喬雲展走進去的那個房間。

奇怪,怎一點聲音也沒有?

葉黎伏在房門外聽了半響,裏面仍是寂靜一片,難不成這房間裏還有密室不成。正在她疑惑之時,房間裏卻突然傳來喬雲展的聲音。

“有什麽話,進來說就好,何必要偷偷摸摸的?”

誰?葉黎大驚,瞅了瞅周圍,似乎外面只有她一人,難道被他發現了嗎?

聽見有腳步聲離她愈來愈近,葉黎忙竄到院子的牆上,藏好身子。房門打開時,喬雲展依舊一襲藍衣走出來,對着空無一人的院子說道:“姑娘,我知道你在這裏,你身上的桃花氣息已經出賣了你……”

葉黎聞了聞自己身上,雖然她外面罩了一件男子的外衣,但還是隐隐能問道桃花的甜膩味。

不禁一陣懊惱:這個桃兒,到底用什麽熏香熏得衣服,味道居然能持續這麽久?這個喬雲展是狗鼻子嗎,這麽遠的距離也能聞得到?

葉黎将整個院子細細觀察一番,好像并沒有什麽人埋伏在這裏。她狐疑地打量着喬雲展,他不是七行堡的三少爺嗎,按理說應該有很多人保護才是,為何這裏只有他們主仆二人。

難道七行堡的人已經全部撤走了嗎?那他為什麽還在這裏?

“公子,你站在這裏和誰說話呢?”小随從端了些飯菜過來,疑惑地問道。

喬雲展但笑不語,葉黎幹脆不藏了,翻身跳到了二人面前。

小随從吓了一跳:“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

葉黎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點,玩味笑道:“還能為什麽,看上你家公子了呗~”

作者有話要說: 兩更送到,作者現在碎覺去!

ps:

葉歌:姐,你在做什麽?

葉黎:我在思考收藏君究竟是被誰殺shi了?

葉歌:就憑你那智商,你想逼死自己嗎?

葉黎:……

☆、毀琴與賠琴

“這麽走近了看,怎麽好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葉黎不是說謊,她上下打量着喬雲展,越看越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可是在哪裏見過呢?難不成之前偷過他的東西?

不過葉黎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那小随從就吓傻了,張着嘴巴,端着飯菜站在那裏盯着他家公子傻看。

相比較于小随從,喬雲展的面部表情就比較無趣了,他只是笑了笑,似乎并不把葉黎的話當真,反而問葉黎:“姑娘跟蹤我們到這裏來,究竟所為何事?”

葉黎眼珠轱辘一轉,決定吓他一吓,便雙臂抱胸,沖他點了點下巴,趾高氣揚說道:“若我說我是淩雲山莊的人,你是不是就明白許多了?”

一聽葉黎是淩雲山莊的人,小随從立即扔了飯菜,雙臂一展,護在自家公子面前,虎視眈眈地盯着葉黎。明明比自家主子還要矮上許多,臉上端的卻是“你敢傷害動公子一根手指頭我就跟你拼命”的視死如歸模樣。

葉黎被他這一行為逗得一樂,瞧他這個細胳膊細腿的身體,難得竟有一顆護主心切的心。她對小随從說:“你別大驚小怪的,我若真想傷害你家公子,一把胭脂就解決了,幹嘛還站在這裏同你們啰嗦。”

小随從梗着脖子瞪着她。

喬雲展拍拍小随從的手臂,示意他放下來。他不慌不忙,語帶肯定地說:“阿林,無須緊張,這位姑娘并不是淩雲山莊的人。”

小随從疑惑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這才放下手臂來。

葉黎眉毛一揚,問喬雲展:“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是淩雲山莊的人?”

喬雲展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淩雲山莊是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凡是淩雲山莊的人,大都一身正氣。而姑娘你不僅正氣全無,身上還透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匪氣,怎麽可能是淩雲山莊的人。”

匪氣就匪氣,怎的還渾然天成,她又不是生下來便是做賊的材料。

不過葉黎心中暗暗吃驚:沒想到這喬雲展不禁鼻子靈敏,眼睛也銳利得很,倒真不能小瞧。

“不管姑娘是不是淩雲山莊的人,在下都只有一句話要說,姑娘要找的東西,不再這裏。若是姑娘不相信在下,這裏随便你搜。”喬雲展做了個“請”的姿勢,臉色坦然,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這般坦誠倒弄得她不好意思了。

不過聽他這樣說,葉黎心中打起鼓來。聽他話裏的意思,要麽七行堡的人并沒有成功将玄鐵劍偷來,劍仍在淩雲山莊;要麽玄鐵劍已經被轉移,真的不在這裏;要麽即使劍真的在這裏,也被藏得十分隐秘,喬雲展篤定她找不到;還有一種可能,喬雲展一早就知道自己在跟蹤她,所以故意将她帶到這這裏來……

有這麽多的可能性,葉黎想得腦袋快炸了。原本葉黎就更偏向最後一種可能性,喬雲展接下來的話,更肯定了她這一想法。

喬雲展對小随從說:“阿林,你去收拾一下,将琴抱來,我們今晚投宿客棧,這裏就留給這位姑娘。”

琴?葉黎忽然想到,玄鐵劍會不會藏在琴裏?若論親身的長度和構造,也不無可能。

葉黎看他們的眼神立即就變了。

待那小随從将劍抱來時,葉黎突然劈手搶過,二話不說就往院牆上摔去。

琴應聲而碎,弦、木散落一地,葉黎伸着脖子睜大眼睛仔細搜索一邊,卻并不見有劍。

場面瞬間就冷了。

葉黎将将轉過脖子,心虛地望了主仆二人一眼。

呃,她又猜錯了。果然沒有葉歌在身邊,她的頭腦明顯就愚鈍許多了。

關鍵是現在道歉會不會有點掉價?

“你太過分了!”小随從氣不過,紅着眼睛沖上來要找葉黎理論,被喬雲展一手拉住。

“你打不過她的。”喬雲展看了一眼葉黎,眉目間盡是厭惡之色。“我們走。”

第一次被人用這種目光注視,葉黎心虛之餘,難免又覺得太過難堪,不由嘟囔一句:“不過是把琴罷了,大不了賠你一把好了……”

“不必!”喬雲展冷冷地回了一句,帶着小随從離開了院子。

“賠不賠是我的事,你愛要不要!”葉黎底氣不足地吼了一聲。

喬雲展離開後,葉黎将這裏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果然沒有發現玄鐵劍。

夜半時分,葉黎抱着從十三琴行偷來的一把琴将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棧挨個兒找了一遍。原本只是想試一試運氣,沒想到真的在最後一家客棧找到了前來入住的喬雲展他們。

葉黎為此還專門換了一件衣服,自己的衣服被梨花折騰得沒法穿,青鳶的衣服她更是一點想法也不敢有,倒是葉歌的衣服不多不少有那麽幾件自己還能穿的。穿着男裝,葉黎又将頭發利落的梳起來,站鏡子前照了照,倒真生出幾分白淨小生的味道來。

只不過她現在做的事情,實在不是白淨小生能做出來的。因為她正扒着窗戶,躲在人家牆外聽牆角。

喬雲展住進來的客棧位置比較偏僻,加之他選的是最邊上的一間客房,給了葉黎一個很好的偷聽的位置。

已經半夜,這對主仆竟還未睡覺,房間裏時不時傳來小随從的聲音。一開始只是一些無聊的洗漱類的話語,知道小随從話題一轉,轉到葉黎摔壞的那把琴上來。

“公子,琴毀了,明天還要再買一把嗎?”小随從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擔憂。

“不必了。”喬雲展的聲音依舊溫溫涼涼的,聽不出什麽感情來:“原本這也是大哥故意将我落下的伎倆,買不買琴又有什麽關系。”

“大公子總是處處為難您,在堡中也是,出門在外更是過分,公子您究竟要忍到何時?”

半響沒有聽到喬雲展的回答,就在葉黎準備放棄繼續聽下去時,卻又突然聽到他的聲音。“這是注定會發生的事情,何談忍與不忍,以後不要再問這種問題了。”

“可是公子明明就……”

“太晚了,休息吧。”

葉黎在這時“咣當”将窗戶撞開,抱着半人多高的琴站在他們面前。

正在打地鋪的小随從聽見聲音立即彈跳起來。喬雲展正欲脫衣服,聞聲也轉過身來。見是葉黎,不由怔了一下,然後有條不紊地将剛剛脫掉的外袍重新穿上。

小随從立即和炸毛的貓似的進入防備狀态。

葉黎不顧他們二人詫異的目光,兀自走到桌前将琴放下,然後才說:“我弄壞了你們的琴,我說過要賠的。”

“你是……”小随從盯着葉黎好一會兒,突然退到喬雲展身邊,叫道:“公子,是今天下午那位無理取鬧的姑娘!”

“這才認出來啊。”葉黎将額前不存在的頭發一甩,甩了個媚眼過去:“我換一身衣服是不是比你家公子俊俏多了?”

小随從被這記媚眼砸得夠嗆,臉頰頓時燒紅,結結巴巴說道:“才、才沒有,還是公子、公子俊俏,姑娘,你是、你是姑娘家,怎麽能說是俊俏……”

葉黎撲哧一笑,伸手欲戳小随從的臉:“你怎麽這樣就臉紅了,哈哈哈……”

小随從受驚逃開。

喬雲展走到桌前,撥弄了幾下琴弦。琴音叮咚悅耳,證明确實是把好琴。他随即将琴一推,說道:“這琴比今天你摔壞的那把要貴重許多,我說過不用姑娘賠,姑娘還是拿回去吧。”

葉黎将嘴一撅,繞到喬雲展身邊,摸着自己的下巴打量他:“沒想到你人長得俏生,卻頂了這麽一個榆木疙瘩腦袋,白得的便宜都不占麽?送上門來的東西,你收下便是,羅裏吧嗦做什麽?”

“姑娘……”

“姑什麽娘,你先不要和我說話。”葉黎擺擺手,示意他閉嘴,然後又繞到小随從面前,敲敲下巴,問道:“我就說七行堡的名字這麽熟呢,你家公子是七行堡的三少爺,那你剛剛提到的大公子,是不是你們的少堡主?”

“姑娘怎麽知道我們是七行堡的人?”小随從驚恐道。

“我問你問題呢,你不要反問我。”

小随從立即尋求似的看了一眼喬雲展,在喬雲展的默許下,才敢回答:“大公子确實是七行堡的少主,姑娘難道見過大公子?”

葉黎想起那時為了躲避北堂宇而躲進一家花樓裏,當時那個花樓女子房間裏的胖子不就自稱自己是七行堡少主嗎?啧啧,那個滿臉橫肉的猥瑣胖子和眼前這位藍衣俊俏公子真的是一個爹生的嗎?

“姑娘為何這樣看着在下?”約是被葉黎看得有些不自在,喬雲展出聲問了一句。

葉黎惋惜地嘆了口氣:“我在想啊,你們堡主眼睛瞎了嗎,怎麽會讓那胖子做少主,他和你簡直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嘛。”

“就是說嘛。”小随從脫口而出,喬雲展立即輕咳一聲,略帶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小随從吐了吐舌頭,似乎并不害怕,轉而又問葉黎:“這麽說,姑娘真的見過大公子?”

葉黎認真地點點頭:“不但見過,好像還把他踹暈了來着……”

“噗~”小随從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喬雲展嘴角抽了一下,眼中也露出些許笑意。

不難看出,喬雲展和他大哥關系并不好。聽他們之前的談話,他應該受了他大哥不少的為難。不過這也難怪,畢竟他生得這樣好看,招人嫉妒是在所難免的,即便是兄弟也不行。

不過聽他說話文文雅雅的,看起來就很想欺負的樣子。

“好了,琴也送了,道歉的話呢,我也就不說了。今天我們能遇到也是緣分,不如交個朋友,以後有機會見面的話坐在一起喝杯酒也挺好。”說到這裏,葉黎自認帥氣地一甩頭,對房中二人抱拳,爽朗說道:“我叫葉黎,我知道你叫喬雲展,你叫阿林,這樣算不算已經是朋友了?”

小随從摸摸後腦勺,傻傻地沖着葉黎笑。

“葉黎?”喬雲展眉頭似乎皺了一下,随即揚起一個笑來:“難得葉姑娘是個率真的人,能與葉姑娘做朋友是在下的榮幸……”

葉黎被他這話激出一身雞皮疙瘩,指着喬雲展問小随從:“你家公子說話一直這樣嗎,聽起來真虛僞……”

“公子那是謙遜有禮,葉姑娘你怎麽能說公子虛僞呢?”小随從明顯替自家公子打抱不平。

看小随從的模樣,葉黎又起了玩心,上前勾住他的下巴,對他擠擠眼,笑道:“你看你說話就直接多了,我喜歡!”回頭又瞅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喬雲展:“你應該多向阿林學一點,做人不要那麽累嘛。”

“葉姑娘……”小随從被葉黎的行為吓得連退了好幾步,一張略顯稚氣的臉滿是無所适從的紅色。

喬雲展看她的目光也滿是震驚。

葉黎嘿嘿一笑,沖喬雲展眨眨眼睛,笑道:“喬公子,我很眼熟你呢。”

說罷,翻窗而去,留下兩個男人面面相觑。

“公子……”

“嗯?”

“調呃……戲這種事,好像是由男人來做吧?”

“……”

“公子?”

“很晚了,去睡覺!”

而一連捉弄了兩個男人的在空曠的街道上愉快地狂奔的葉黎,雖然心情委實不錯,但手臂卻開始拼命抗議。

今晚她又是翻牆又是爬窗的,胳膊上的傷口不知在什麽時候掙開了。

那個烏龜王八蛋的那一刀幾乎砍到她的骨頭上去。

抱着胳膊回到十三琴行,葉黎見葉玄生房間的燈還未滅,便抱着幹淨的紗布和創傷藥跑到他門前。伸手剛要敲,門卻已經打開。

“有事?”

“你侄女的傷口掙開了,叔叔你幫忙包紮一下吧。”葉黎涎着臉道。

“去找青鳶!”毫不留情地回絕。

葉黎賴在門口不走:“叔叔給我包紮好不好?”一臉渴求。

僵持沒多久,葉玄生轉身回去。

葉黎有些失望,抱着胳膊剛要離開,卻聽見房中傳來小叔叔清冷的聲音。

“進來。”

某個剛剛還挂着失落表情的女人瞬間瞳孔放光,一個猛子竄了進去。

“這麽走近了看,怎麽好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葉黎不是說謊,她上下打量着喬雲展,越看越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可是在哪裏見過呢?難不成之前偷過他的東西?

不過葉黎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那小随從就吓傻了,張着嘴巴,端着飯菜站在那裏盯着他家公子傻看。

相比較于小随從,喬雲展的面部表情就比較無趣了,他只是笑了笑,似乎并不把葉黎的話當真,反而問葉黎:“姑娘跟蹤我們到這裏來,究竟所為何事?”

葉黎眼珠轱辘一轉,決定吓他一吓,便雙臂抱胸,沖他點了點下巴,趾高氣揚說道:“若我說我是淩雲山莊的人,你是不是就明白許多了?”

一聽葉黎是淩雲山莊的人,小随從立即扔了飯菜,雙臂一展,護在自家公子面前,虎視眈眈地盯着葉黎。明明比自家主子還要矮上許多,臉上端的卻是“你敢傷害動公子一根手指頭我就跟你拼命”的視死如歸模樣。

葉黎被他這一行為逗得一樂,瞧他這個細胳膊細腿的身體,難得竟有一顆護主心切的心。她對小随從說:“你別大驚小怪的,我若真想傷害你家公子,一把胭脂就解決了,幹嘛還站在這裏同你們啰嗦。”

小随從梗着脖子瞪着她。

喬雲展拍拍小随從的手臂,示意他放下來。他不慌不忙,語帶肯定地說:“阿林,無須緊張,這位姑娘并不是淩雲山莊的人。”

小随從疑惑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這才放下手臂來。

葉黎眉毛一揚,問喬雲展:“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是淩雲山莊的人?”

喬雲展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淩雲山莊是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凡是淩雲山莊的人,大都一身正氣。而姑娘你不僅正氣全無,身上還透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匪氣,怎麽可能是淩雲山莊的人。”

匪氣就匪氣,怎的還渾然天成,她又不是生下來便是做賊的材料。

不過葉黎心中暗暗吃驚:沒想到這喬雲展不禁鼻子靈敏,眼睛也銳利得很,倒真不能小瞧。

“不管姑娘是不是淩雲山莊的人,在下都只有一句話要說,姑娘要找的東西,不再這裏。若是姑娘不相信在下,這裏随便你搜。”喬雲展做了個“請”的姿勢,臉色坦然,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這般坦誠倒弄得她不好意思了。

不過聽他這樣說,葉黎心中打起鼓來。聽他話裏的意思,要麽七行堡的人并沒有成功将玄鐵劍偷來,劍仍在淩雲山莊;要麽玄鐵劍已經被轉移,真的不在這裏;要麽即使劍真的在這裏,也被藏得十分隐秘,喬雲展篤定她找不到;還有一種可能,喬雲展一早就知道自己在跟蹤她,所以故意将她帶到這這裏來……

有這麽多的可能性,葉黎想得腦袋快炸了。原本葉黎就更偏向最後一種可能性,喬雲展接下來的話,更肯定了她這一想法。

喬雲展對小随從說:“阿林,你去收拾一下,将琴抱來,我們今晚投宿客棧,這裏就留給這位姑娘。”

琴?葉黎忽然想到,玄鐵劍會不會藏在琴裏?若論親身的長度和構造,也不無可能。

葉黎看他們的眼神立即就變了。

待那小随從将劍抱來時,葉黎突然劈手搶過,二話不說就往院牆上摔去。

琴應聲而碎,弦、木散落一地,葉黎伸着脖子睜大眼睛仔細搜索一邊,卻并不見有劍。

場面瞬間就冷了。

葉黎将将轉過脖子,心虛地望了主仆二人一眼。

呃,她又猜錯了。果然沒有葉歌在身邊,她的頭腦明顯就愚鈍許多了。

關鍵是現在道歉會不會有點掉價?

“你太過分了!”小随從氣不過,紅着眼睛沖上來要找葉黎理論,被喬雲展一手拉住。

“你打不過她的。”喬雲展看了一眼葉黎,眉目間盡是厭惡之色。“我們走。”

第一次被人用這種目光注視,葉黎心虛之餘,難免又覺得太過難堪,不由嘟囔一句:“不過是把琴罷了,大不了賠你一把好了……”

“不必!”喬雲展冷冷地回了一句,帶着小随從離開了院子。

“賠不賠是我的事,你愛要不要!”葉黎底氣不足地吼了一聲。

喬雲展離開後,葉黎将這裏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果然沒有發現玄鐵劍。

夜半時分,葉黎抱着從十三琴行偷來的一把琴将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棧挨個兒找了一遍。原本只是想試一試運氣,沒想到真的在最後一家客棧找到了前來入住的喬雲展他們。

葉黎為此還專門換了一件衣服,自己的衣服被梨花折騰得沒法穿,青鳶的衣服她更是一點想法也不敢有,倒是葉歌的衣服不多不少有那麽幾件自己還能穿的。穿着男裝,葉黎又将頭發利落的梳起來,站鏡子前照了照,倒真生出幾分白淨小生的味道來。

只不過她現在做的事情,實在不是白淨小生能做出來的。因為她正扒着窗戶,躲在人家牆外聽牆角。

喬雲展住進來的客棧位置比較偏僻,加之他選的是最邊上的一間客房,給了葉黎一個很好的偷聽的位置。

已經半夜,這對主仆竟還未睡覺,房間裏時不時傳來小随從的聲音。一開始只是一些無聊的洗漱類的話語,知道小随從話題一轉,轉到葉黎摔壞的那把琴上來。

“公子,琴毀了,明天還要再買一把嗎?”小随從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擔憂。

“不必了。”喬雲展的聲音依舊溫溫涼涼的,聽不出什麽感情來:“原本這也是大哥故意将我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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