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共乘一騎遇險

餘安兩只杏眼瞪得老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呆呆地問:“那......那也是和大人住在一起嗎?”

說者無意,聽着有心。一個“也”字,在本就懷疑二人關系的衆衙役眼裏,這分明就是說漏了嘴,一個個的相□□頭,一副懂了懂了的神情。

陸允時臉一黑,厲聲喝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屋內的氣氛陡然間冷凝下來,衆人一瞧不對,連忙拍拍衣服離開了斂房。

餘安被吼的一愣,掩在衣袖下的手握緊,她撇着嘴嘟囔:“不是你叫我做你的貼身衙役麽......”

“貼身衙役不是貼身丫鬟。”

陸允時皺眉看着面前一臉懵懂的少年,心裏十分懷疑,看上去這樣蠢頭蠢腦無甚心機,若真的是在做戲,那功夫可夠深的。

餘安不知道自己在陸允時心裏已經變成了“蠢頭蠢腦”、“演戲功夫深”,一心想着自己窮困潦倒,要是不能在大理寺住下來,她可真的要去乞讨了。

怕是還未給虞家昭雪,她先餓死了。

“......大人,不知道這汴京哪個橋洞下比較暖,我去占個地兒。”

餘安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着就要拿起包袱往外走,彎着的背脊看上去像個沒人要的小狗。

“站住!”

陸允時深吸一口氣,臉沉的要滴出墨來,“西苑後邊的小屋。”

餘安瞬間收回了腳,利落轉身,兩只眼睛亮晶晶的,“謝謝大人!”

少年眉眼彎彎,唇紅齒白,尤其是左頰的小梨渦像是個漩渦似的,将陸允時的視線不斷往裏吸引,挪不開眼來。

陸允時收回目光,微微轉身,淡淡“嗯”了一聲。

是夜,窗外冷月高懸。

屋內燭火幽暗,餘安身上只穿了件裏衣,靜靜地坐在床榻邊,盯着手裏看了無數遍的書信。

這封信是師傅臨終前交給她的,裏面記錄了關于當年虞家滅門冤案的一些線索。

其中提到虞家之所以遭此一難,是因為十年前的“世子誤判”一案。

當年,她的父親虞淮雨是汴京最出色的仵作,年輕時與陸允時的父親陸闵曾是同窗。

雖然後來二人所走的路不同,陸闵更因受到皇帝重視步步高升,乃至擢升首輔,但陸虞兩家依然私交甚篤。

兩家的夫人更是義結金蘭,在陸允時三歲時便說好了,虞夫人肚子裏若是男嬰,便做兄弟,若是女嬰,便娶來做媳婦。

後來她長到七歲,陸允時十歲,本以為日子會這樣平靜祥和地過下去。

可在七歲的生辰宴那日,她朝着往日疼她的陸伯伯伸手要糖吃,接到的卻是一道滿門抄斬的聖旨。

緣由便是信上所寫的線索——仵作虞淮雨,受賄誤判屍體的死亡時辰和原因,導致太後母家的侄子——永安侯府的小世子受冤。

皇帝得知此事後龍顏大怒,一道株連九族的聖旨直接下到了虞府。

而揭露她父親、提出虞家滿門抄斬的人,竟是與虞家私交甚好的當朝首輔陸闵。

信中寫到是因為她父親無意在大理寺撞破了一件關乎他仕途的秘密,為此陸闵殺人滅口、斬草除根。

至于那個秘密是什麽......信寫到這裏便戛然而止了。

更怪的是,她師傅臨終前說的那句話,“這紙書上所寫,不能全信。”

不信什麽?不信她父親是否真的如上面說得撞破了那樁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是不信陸家可能并非是當年造成這一切的人?

她此番上京來到大理寺,就是想要親手查清當年的真相,為她一身廉正磊落卻蒙冤而死的父親昭雪,平反當年的錯案。

只是她人微言輕,即便有了這一身畫骨的本事,想進入大理寺的核心并非易事。

況且白日裏,陸允時讓她做他的貼身衙役,那便是他去哪自己就要跟着去哪了,想要查出些什麽更是難上加難。

餘安将書信塞在枕頭的夾層下面,又壓了壓,準備重新上榻入睡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心下一震,這裏可是守衛森嚴的大理寺,斷然不會有什麽毛頭小賊,難道......是她的身份暴露,引來殺身之禍了?!

餘安悄悄端起一旁的大花瓶擋在胸前,一臉視死如歸,說什麽都要拼死一搏——

窗戶“吱呀”一聲,被人輕輕推開,陸允時一張冷清寡淡的臉陡然出現,兩只黝黑的瞳孔看着餘安害怕的滑稽樣子,眸底閃過一絲谑意。

真是膽小如鼠,算什麽男人。

餘安見是陸允時松了一口氣,正要将花瓶放下來時,懸在半空的手忽然碰到一片酥/軟,身子一僵。

她入睡前......解下了裹胸的布衣!

猛然間,餘安白皙的小臉變得通紅,整個人像個煮熟冒着熱氣的蝦,兩只手擡也不是,放也不是,兩個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不下。

屋外的陸允時心裏惦記着剛查到的線索,怕去晚了又讓兇手跑了,眉心一蹙,“磨蹭什麽,快點穿上衣服跟我去菩提寺。”

餘安猛地背過身去,小臉羞得通紅,“我知道了!”

“你......喊人也得敲門啊!”

原本是略帶怒意的質問語氣,卻從餘安的口裏吐出來,總帶着一股江南的軟糯調調。

像是一根潔白無瑕的羽毛尖兒,在人的耳根輕撓似的,勾人得很。

這下倒是陸允時不自在了。不過轉瞬他又橫眉豎眼,将一切歸于餘安一個男子矯情的跟女子一樣,不都是白花花的男人身軀,有什麽不能看的。

“快點,一盞茶時間,”陸允時緩緩轉過身,“要是遲了,天亮就滾出大理寺。”

聞言,餘安氣憤地将手裏的花瓶“哐”的一聲放在小桌上,又兇又慫地穿好了衣裳,但一時慌亂忘穿上裹胸的布衣。

不過還好,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厚重,天黑根本看不清。

半晌,兩人偷偷摸摸繞到大理寺的後門,那裏備着一匹馬。

一路上,餘安都在疑惑,陸允時身為大理寺卿,查案不應當光明正大嗎?可是他這副生怕驚動了別人的樣子,怎麽看都有些不對勁。

不待她詢問,一眼便看到月光下的一匹白馬。

那匹馬生的高大壯實,頸間系着一塊紅纓,像極了當年自己求父親尋來後送給他的那一匹。

......是那匹馬嗎?

陸允時腳踩馬镫,衣袂翻飛之際,利落地上了馬,沖下面一臉呆滞的人言簡意赅道:“上馬。”

餘安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裏,倏地聽到這句話才回過神,看着面前高高的馬背,有些為難。

她不會騎馬,而且身為女子......怎麽能和男子共乘。

猶豫間,餘安眼見陸允時“啧”了一聲,面色不虞地翻身下馬。

随後腰間傳來一股不容掙脫的力道,整個身子懸空,一眨眼的功夫被男人一手抱起随意甩在馬背上。

她雙手撐着正想爬起來,肩背卻貼上了一副溫熱的身軀,男人身上的冷香緩緩傳來,牢牢将她裹挾在一隅之地。

陸允時的雙手越過懷裏的人去拉缰繩,面上不動聲色,喉結卻難以自抑地滾動了一下。

似是漫不經心道:“肉太松了,需要鍛煉,大理寺不招三天兩頭需要稱病告假的。”

“!”餘安一聽,簡直羞憤欲死,張開嘴想要怒怼回去卻又不敢。

她能說什麽,說你這個登徒子,方才碰到不是腰間軟肉,而是她的......

陸允時眼底露出嫌棄,“大理寺那些人頭上都沒幾根毛了,本官就認為是缺乏鍛煉所致。”

男人眼底露出傲意,“不像本官,一向烏發茂盛。”

餘安:“......”

“是是是。”她面上皮笑肉不笑,小聲嘀咕,“還不是因為你才擢升成大理寺卿,頭發才這麽多還沒禿,不然管刑獄查案子早就掉光了……”

陸允時氣笑了,年紀不大膽子不小,敢調侃起他來了。

他故意晃了下馬,正嘟囔個不停的餘安吓得一把抱住馬脖子,生怕自己掉了下去,頓了頓才反應過來是後面的人捉弄她!

餘安憤憤地捶了下馬背。

所幸陸允時沒有再說什麽,駕馬而去。

天光潺潺,趕了一個時辰的路,兩人在寅時左右趕到了城外的菩提寺。

馬蹄才止住,陸允時就迫不及待地側身跳了下來,也不管身後的餘安,只身往前走去。

餘安看着那人遠去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才夠着馬镫踩了下來。

正欲出聲詢問時,前面不遠處的男人猛地朝她奔來,一手拉着白馬,一手将她護在懷裏,躲在了寺門前的一棵大樹後面。

只見一個蒙着臉的黑衣人,蹑手蹑腳地從寺門裏出來,手裏像是抱着什麽東西,急匆匆地往後山走去。

餘安倏地想起大理寺斂房裏那具不完整的屍骸,再聯想陸允時大半夜将她拐到這來,一定是為了讓她來驗骨。

既如此,那個蒙面人手裏抱着的極可能是部分屍骨!

顯然陸允時也猜到了,将馬繩系在樹上後,一手揪住餘安的袖子就往那人走得方向跟去。

餘安被他拽地趔趄,起初男人的步子跨地極大,她小跑着才能跟上。

但越往山後走,她察覺到男人的步子正在減緩,最後在四周都是繁茂草叢的地方停了下來。

還未天亮的密林靜谧的有些詭異,二人交錯的呼吸聲聽得一清二楚。

餘安此時也察覺處不對來,正欲開口詢問時,一股力道猛地将她往右推去。

只聽到寂靜的密林中響起“咻”的一聲,一支利箭劃破長空,直直朝她方才所站的地方射來,陸允時長劍一揮,将那支箭攔腰斬斷。

“躲開!”

餘安吓了一跳,這下終于明白過來,他們二人中計了!

頃刻間,數支箭矢朝二人射來,陸允時身子不停周旋,目光淩厲,手中長劍揮舞。

趁着擋住箭矢的間隙,一把将餘安拉起來,朝來時的原路奔去。

不料,密林中不知何時竟升起了濃霧,面前白茫茫一片,叫人辨不清方向。

轉睫間,白霧越來越濃,緊捱着的兩人也看不清彼此了。

餘安有些害怕,她從沒經歷過這樣驚險的事情,不敢想象若是在這裏和陸允時走丢了,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想到方才朝她射來的那支箭,如若不是身邊的男人及時将她推開,她早被一箭穿心了。

餘安咬着唇,伸手想要抓住一旁男人的袖子,卻又想到他看向自己時,眼底總是帶着毫不掩飾的嫌棄和厭惡,又猶豫着縮回了手。

忽然,右肩被搭上一個重物,那是陸允時的胳膊。

“吱個聲,不然還以為你死了。”

男人淡淡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明明是揶揄的語氣,卻被他說的一本正經。

“......沒死,還活着呢。”

軟軟的聲音自胸膛處傳來,陸允時聞聲垂眸,只能依稀看清一個頭頂,淡淡的發香味湧入鼻尖。

已許多年未曾和別人一同出行了。

當年那樁冤案發生後,年紀太小的他除了眼睜睜地看着什麽都做不了。

後來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父親一手促成,更是無法原諒,不止父子倆的關系直墜冰窖,他與周圍人也不再來往,漸漸養成了孤僻少言的性子。

他鮮少與人交流,每日只知道發奮苦讀,并練就了一番好武功,靠着自己的本事進入了大理寺。

為的不僅是希望在他的努力之下,世間不再出現冤假錯案,更是為了暗中調查當年虞家蒙冤一事。

也就大理寺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衙役,一心認為他進去是靠着他父親,殊不知他如今掌管三司之一的大理寺,全是靠自己的能力所得。

至于他們口中的“好爹”,其實在母親病逝後,他們二人早已一年不曾說過話了。

但他生性如此,孤傲冷僻,不願與旁人多做解釋,只覺男人應用實力說話而非用嘴。

陸允時正回憶着,忽然袖子被人猛地拽了一下,只聽到餘安有些急促地喊道:“大人!”

“......這霧有毒!”

作者有話說:

霧:工具霧來了(黃豆笑)

——

預收文:《奸相嫁姐》

#姐姐,我是僞君子,但只做你的裙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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