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羞窘和争執

面前的霧氣愈發濃厚,像是一塊巨大的白布圍住了天際,将二人牢牢鎖在其中。

餘安努力睜開眼睛,發覺不對,将捂住口鼻的手松開露出一條縫隙來,鼻尖動了動,竟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水腥味兒。

這股味道,像極了西洲山谷裏出現的“瘴氣”!

西洲地處偏遠,地勢低窪,四水彙集到中間,久而久之有了一個“洞心湖”。

湖水清澈,極似泉水,她和師父便定居在不遠處,後來有一日的清晨,她一推開門,霧氣缭繞,白茫茫一片。

她以為是什麽天氣所致,便沒放在心上,可就在半個時辰後頭昏腦漲,還是外出的師父回家時将她治好了,告訴她那是“瘴氣”。

瘴氣與霧氣極為相似,但更加粗制,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像一種濃厚的白煙,但飄蕩在空中會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水腥味兒。

眼下,這種味道和瘴氣一模一樣!

“大人,快捂住口鼻!”

餘安一手捂在臉上,一手準備從包袱裏拿出用來遮擋的布,那塊布是她師父專門用藥草熏過泡制後給她防禦瘴氣的。

不成想,拿包袱的手心撲了個空,反而覆在了一只遒勁有力的胳膊上。

餘安有些懊惱自己出門太急,竟然忘了拿救命的東西!

陸允時聞聲将口鼻捂住,忽然察覺右臂上傳來觸感,他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到這應該是餘安的手。

危急存亡的時刻沒了揶揄的心思,以為是人碰着了什麽,俯首問道:“怎麽了?”

餘安被頸後噴灑的氣息刺激的肩膀一縮,側頭看向一旁,只能依稀捕捉到一抹黑影,急切道:

“大人,這應該不是霧氣,是瘴氣,人若是聞久了會頭暈腦脹,四肢乏力,繼而昏死過去。”

因捂着口鼻,餘安的聲音有些悶,陸允時聽不太清,但他卻注意到了瘴氣兩個字。

他聽說過這種毒氣,瘴氣是一種污濁有毒的水霧,雖不致命,但是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只要出現一點狀況,極有可能喪命。

但瘴氣多發在山谷裏,像這樣的露天後山中實屬罕見。

莫非這裏的地勢有什麽玄機?

餘安顯然也想到了,她怕口鼻捂着聲音太小便踮起腳尖,無意中酥.軟的胸.脯捱上了男人精瘦的胸膛。

原本聚精會神留心四周風吹草動的人,身子猛地一僵,緊執長劍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大人,這瘴氣只會出現在周高中低的地勢,這菩提寺的後山卻是相反,我猜這土地下面一定有一條巨大的地泉通向四周。兇手将我們引來這裏,不會固然冒險,一定是做好了萬全之策......”

餘安說完一長串的話,只覺胸口氣悶得很,卻又不敢深吸一口氣,怕把周圍的瘴氣吸入進了鼻腔。

她聲音逐漸微弱,“這裏一定有一個路口通向地面,可以躲進去......”

此時的陸允時卻耳尖通紅,腦子渾渾噩噩,他從未與人這般親密接觸過。

雖然清楚懷裏是一個男人,但那軟乎乎的身子,捱上來和女人有何不一樣!

一時羞惱,陸允時正想擡手推開懷裏的人時,卻聽見餘安聲音微弱,氣息短促,登時反應過來是中了瘴氣的毒。

他眉心一蹙,心底腹诽一個男人怎的身子這般弱不禁風,若是回去了得日日叫他三更起,徒步十裏。

陸允時一手緊箍住餘安瘦削的肩膀,微阖雙眼,兩耳認真聽着水聲。

既然瘴氣是從地心河升上來的,那有水流的地方一定就有路口。

果然不出所料,在靜谧的山林中,細微的水流聲傳入耳中。再也不敢耽擱,兩人朝着水流的方向趕去。

行到半路,餘安已經難以喘氣,小臉憋得通紅,兩只手緊緊拽着胸前的衣服,腿腳發軟,無力支撐的就要栽倒在地。

陸允時“啧”了一聲,眼底露出嫌棄,“回了大理寺後,每日三更起來鍛煉,打拳長跑舉重一個都不能少。”

面上這麽說着,卻還是小心地将人擺正,高大修長的身形彎了下來。

他一腿微屈,蹲在地上,二話不說就要把餘安往自己背上扔,幹脆利落的動作硬是把快要昏睡過去的某人生生吓醒了。

“別,不行......”餘安氣息急促,“不能背,我可以自己走。”

此時兩人已經遠離密林中心,瘴氣也在慢慢消退,原本朦胧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陸允時鴉睫撲閃,微微側頭。

入目便是餘安一副氣若游.絲、紅唇.微張的樣子,才消停下來的耳朵尖又“蹭”的一下燒了起來,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心裏像是燃起了一股無名火來,直直灼燒着心腔。

這種感覺極不好受,卻三番兩次浮上來,陸允時氣息也開始變得急促滾.燙起來。

男人喉結動了動,聲音微沉:“廢什麽話,你要是想死,等案子破了再去找閻王也不遲。”

說着,便使出蠻力要将懷裏的少年往背上托。

意料之外,手中傳來一股不大卻很堅定的力道,一直在暗暗抵抗,像個被人捏住後頸不停扭動的貓。

情勢危急,陸允時聲音冷下來:“餘安!”

要是先前,少年早吓得一顫,再不願也只能照做,但今天卻連眼眶都紅了一圈,眼淚要掉不掉。

明明虛弱至極,兩只手還是死死護在前面,說什麽都不趴到他的背上。

良久,陸允時敗下陣來,只當他是不願并未多想,“麻煩。”

話落,兩手一把将身形瘦削的人打橫抱起,懷中的少年輕得不像話,軟乎乎的身子托在手裏跟只貓似的。

懷裏的人小臉通紅,渾身癱.軟地卧在男人寬闊溫暖的胸膛裏,左耳印在靠近心房的位置。

咚、咚、咚......

有力搏動的心跳,一下一下隔着皮膚穿到耳廓。

餘安悄悄用手撫上那處,掌心朝裏,指尖感受那裏傳來的聲聲震顫。

山洞裏,水聲潺潺。

幾近暈過去的餘安被放在一塊巨石前面,背倚靠在石頭上,清新的空氣逐漸令她的意識清醒過來。

看着遠處背對着自己的男人,身形挺拔,兩手握拳,周身泛着冷冽的氣息,似乎全身都在無聲說着勿近。

餘安輕輕咳嗽了幾聲,眸子垂落下來。

她知道,他生氣了。

她記得,幼時二人一同去玩水。

陸允時年紀稍大,說什麽都不讓她去,她撒嬌耍混偷偷下了水,最後差點被淹死。

那時陸允時還是一個小少年,将她救起來後,也是這樣。

背對着她,一言不發。

可是方才她并非故意和他作對,而是沒有辦法。

她本就忘了穿裹.胸的布衣,她那處又生的不小......

若是沒有手撐着倒在他背上了,豈不是一切都暴露了。

她在西洲隐姓埋名女扮男裝十年,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替虞家昭雪......

說來說去,還是怪她粗心大意,竟然忘了穿衣又忘了帶包袱,不然也不會淪落至此。

餘安雙手撐地站了起來,腳下的碎石被踩出了“沙沙”聲。

“大人。”

前方出神的人聽到聲響轉過頭來,眉眼冷淡,黝黑的瞳孔裏印出清瘦的少年。

大理寺辦案一向形勢緊急,方才餘安的違逆應當受到重罰。但少年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語氣叫人狠不下心來。

便是冷面羅剎的陸允時,也一時說不出重話來。

餘安臉上髒兮兮的,鬓角染上了灰土,兩只手揪在一起,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踱着穩重的步伐上前,站定。

而後擡手,輕輕擦了擦。

陸允時把視線移到一旁,“既醒了就趕路吧。”

話音将落,便只身往前面那處隐蔽的別洞走去,似乎将方才的争執忘得一幹二淨。

餘安有些茫然,原以為會對她發怒的人,竟然......摸了摸她的頭?

昏過去之前,那人有力安心的懷抱,環繞在周身的冷香氣味,還有搏動的心跳,像是魔怔了一樣,在餘安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擡眸看向前處的高大背影,長腿步速快,可眼下卻依然離她不過幾丈遠,像是有意在等她。

餘安心裏有些暖洋洋的,嘴角彎起,拍拍衣衫上的浮灰,跟上前去。

初進別洞,通道十分窄,兩人皆是側着身子過去。

卻沒想到不過數十步便豁然開朗起來,一條流動的溪流通向四處,水流清澈到一眼能望見水底。

餘安看着水流的方向,指了指一個岔口,“大人,應該是那個。”

只見陸允時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背着身“嗯”了一聲,便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餘安有些委屈,兩只手無措地揪着兩邊的長袖,默默跟在男人身後。

倏地,前面的身影猝然停了下來,餘安一腳上前猛地剎住步子,怕又撞上去惹他發怒。

忽然,行在前方的男人側身一轉,大手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眨眼之間,兩個人閃到一塊凸.起的石壁後面。

逼仄的山壁之間,兩人的身子緊緊捱在一起。

陸允時因緊張而呼吸粗.重急促,一下一下打在餘安的側頰,耳垂處傳來一陣止不住的癢意。

男人胸膛滾燙的溫度透過衣衫傳到餘安的背上,燙.得她禁不住發.顫。

陸允時也沒好到哪兒去,渾身僵硬,站的筆直,恨不得使出蠻力将兩邊狹窄的石壁給扒開。

因晨間走得匆忙,餘安一頭烏發只随意綁在一起,眼下不停奔波,早已淩亂不堪。

幾縷發絲傳出淡淡幽香,順着背部攀上陸允時的前襟,悄悄探.進了微敞開的衣領中,鑽.了進去。

幾縷發絲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識,似一根攀附的藤蔓,在無人窺探到的地方,扭.動着身姿不停撩.撥。

山洞裏一片寂靜,泉水滴答滴答地留着,交.錯的呼吸聲不斷響起。

餘安咬着唇,耳尖羞得通紅,但不敢貿然出聲。

她身子努力前傾,為了躲避那股燙人的氣息,她偏頭将耳朵靠在山壁上。

山體龐大,山壁也連通着各處的聲音,餘安傾聽到一陣腳步聲向他們走來,好似愈來愈近。

身後的陸允時察覺到餘安呼吸陡然不穩,看了看四周的石壁,便知道她一定是聽到了什麽。

他伸手拍了拍斜着身子的人,無聲示意她靠後。

只見陸允時悄悄上前一步,将身後的少年擋了個嚴嚴實實。右手輕握住劍柄,紅穗輕輕晃動。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抹黑影被光線照在地上,兩只手微彎似乎抱着一個大包袱。從影子的身形來看,赫然是寺廟裏的那個人!

“噠、噠、噠......”

腳步聲在空曠的山洞間回蕩,飛雲掣電間,黑影現身之時,陸允時長劍一指,劍端不差分毫地堪堪捱上那人的喉頸,冰冷的劍刃射出寒光。

那人顯然也是吓了一跳,身子欲往後撤退,卻又因劍鋒不敢肆意亂動,手裏的東西慌亂間掉到了地上。

餘安順勢彎腰,手一探,将包袱拽進了懷裏。她摸了摸外層,指尖探出了裏面長條狀的物什,驚喜道:“大人,是骨頭!”

少年像是撿着了寶,明明洞裏光線微弱,那雙眸子卻璀璨如琥珀。

不知怎地,陸允時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少年緋紅的臉龐,微張的紅唇......

“啧。”第幾回了。

看着餘安越來越往蹦跶的腳,距離一旁的水流不過數尺,陸允時暗自嘆氣,一手将那人往身後一拉。

“躲我背後!”

餘安被拉的一個踉跄,身子直直撞向陸允時遒勁的手臂,酥.軟捱上他的臂彎,像團棉花,軟軟乎乎,帶着彈性。

酥.軟的尖兒被撞的生.疼,若是解開看看,定然發了紅。

餘安腦子有些發蒙,連忙直起身來,把骨頭抱在胸前。

男人那只手更是麻木僵硬,餘光瞥向一旁羞窘的少年。

餘安對上那不善的餘光,屏住呼吸,心下大駭——

莫非,他知道那處是她的酥.軟,他發現了!

陸允時在僅有三人的寂靜洞裏,冷不丁開口:“你肚子的肉,該減減了。”

作者有話說:

套餐已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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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收文:《奸相嫁姐》

#姐姐,我是僞君子,但只做你的裙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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