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孜孜
白铮不見了。
孜孜從孟雲訣懷裏探出毛茸茸的小腦袋時,就不見了白铮的蹤影。
“哇唔?”孜孜跳下地,左顧右看,白铮不見了噠。
“哇唔哇唔。”它揮動小爪子,焦急地踮腳問有沒有見到白铮。
帝玄冷笑,指尖點向一方:“朝那走了。”聲音一落,孜孜就如旋風般奔了過去。
孟雲訣看着眼前消失的白影,橫了帝玄一眼:“狐貍可不是朝這方向走的,你在打算什麽?”
帝玄親昵地擁着孟雲訣的腰,在他面上啄了一口:“凡人,你在質疑吾。”
孟雲訣丢他一記白眼,甩開他的手徑自離開:“許久不見小骷髅,我回去敘舊,你請便。”
帝玄嘴角挑起一個弧度,遙望遠處突然升空的亮光,笑而不語。
“哇唔哇唔!”孜孜東奔西跑,茫然地尋找,卻始終沒見白铮的身影,這兒天很暗,時不時便會有不死魂靈出沒,它一面得躲避不死魂靈的攻擊,一面去尋,耗費了大量精力。
跑不動了,它氣喘籲籲地坐在亂糟糟的草叢裏,抱着灰撲撲的小尾巴拍了拍,白铮不見了,白铮不陪它玩了。
小腦袋亂七八糟地想着有的沒的事情,連白铮遇險都想了進去,想到最後,它突然就哇哇大哭起來:“哇唔哇唔。”白铮不見了,不見了。
它哭得那麽傷心,但幽深的森林裏卻只有它自己的聲音回蕩,偶爾還會有兇獸的叫喊。
以前它哭,白铮都會過來揉它的小腦袋安慰,現在白铮卻沒有出現。
孜孜不哭了,它明白自己的哭泣不會讓它找到白铮,站起來拍拍髒兮兮的小屁股,它繼續朝前方跑去。
事實上,白铮并不是故意離開,它現在心裏正在天人交戰。
剛才的沖擊讓它身體發生了變化,它的四腿也異化成了人類的手腳。
能變回人形,是它一直想的事情,但是它現在卻在與這種變化抗衡,它甚至阻止自己變回人形。
孟雲訣說得沒錯,如果變回人形,它将會引來神族的追兵,盡管它現在在死靈界很安全,但它不可能長期留在這裏。況且……如果它變回了人形,那它與孜孜就分屬不同物種,它還如何陪伴孜孜?
小毛球的模樣映入腦海,調皮的,傻乎乎的,樂滋滋的,每一種都在心裏反複出現。
內心逐漸回歸平靜,那迫不及待想爆發的異化也平息了,恢複平和。
“哇唔哇唔!”孜孜的叫聲響起時,它已經跑到了它的身邊,小短爪子緊緊抱着它的腿,淚眼汪汪地哭訴它的不告而別。
“嗷。”白铮一愣,似乎沒想到孜孜會找到它,它伸出爪子揉了揉孜孜圓滾滾的腦袋,見孜孜還在哭,它一低頭,把孜孜拱到它背上,帶着它跑動起來。
孜孜被它獨特的安慰方式逗樂了,咯咯笑着摟着它的脖子,親昵地蹭來蹭去:“哇唔哇唔。”
孜孜歡快的笑聲感染了白铮,白铮停下,把孜孜放下來,看它一身髒兮兮的,顯然為了找自己費了不少功夫。一絲心疼蹿上心尖,白铮毅然低下頭,輕輕舔着孜孜髒亂的毛發,用野獸的方式幫孜孜清洗——這對習慣了人形的它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但它此刻卻覺得并沒有什麽,因為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它已經習慣了獸型。
“哇唔。”孜孜開心地抱着白铮,也以同樣的方式回舔白铮,表達喜愛。
白铮眼裏流露出溫柔的神色,它讓孜孜坐到自己背上,慢悠悠地走回山洞。
孜孜開心地站在它背上,晃着小爪子跳來跳去,還唱起了歌,唱完了就趴着,抱着白铮毛茸茸的腦袋,拱來拱去,訴說着自己對白铮的不舍。
白铮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雖然小白球不知什麽情愛,但它依賴自己,便足矣。
回到山洞,孜孜一躍下地,就跑過去抱住孟雲訣的腿,揮動小爪子比劃:“哇唔哇唔。”
孟雲訣看懂了它的意思,挑起眉眼望向白铮:“想讓我帶它回虛空界?”
“哇唔!”孜孜肯定地給出答複。
“你當知道,我沒有那個能力,”孟雲訣看向一旁支着颔挑笑的人,“他才行。”
“哇唔。”孜孜當然知道誰能幫助它,但孟雲訣是帝玄的戀人,求孟雲訣比求帝玄來得容易得多。它又使出了自己的撒嬌技能,毛茸茸的小爪子抱住孟雲訣的大腿,腦袋蹭了蹭,見孟雲訣沒反應,又換個方向,甜甜地叫喚,繼續蹭。
孟雲訣向來拿它沒辦法,畢竟是從誕生沒多久就跟着他長大的,對他而言就宛如孩子一般,他撈起孜孜,逗弄了一下它軟乎乎的小肚皮,對着帝玄道:“你如何看?”
“凡人,好處?”帝玄開出了條件,他挑起的眉頭顯示出他有足夠的把握,能讓白铮安然無恙地上虛空界陪伴孜孜。
孟雲訣将孜孜的兩條小短胳膊架起,淩空抱着它在帝玄面前晃動:“它是你所創造的,你有義務照顧它并滿足它的要求。”
“凡人,”帝玄扣着孟雲訣的下颔,紫色的眸微微眯起,“你知道這不足以讓吾同意。”
孟雲訣無視他的不滿,撇開他的手:“那麽我将與它們一并留在這裏,畢竟這裏曾經是我的家。”
“凡人,你在威脅吾。”帝玄的表情有點陰沉。
“我在告訴你,我們是一家人,孜孜也需要有家人。”
孟雲訣說得沒錯,孜孜在虛空界太過寂寞,那兒沒有它的家人,而白铮的出現填補了它家人的空缺。
“如果你對這只白狐不滿,你可以創造出另一只孜孜,不過孜孜是否樂意,我可說不準。”
帝玄陷入了思考,孟雲訣的話對他起了效用,他睥睨着還沒他膝彎高的白铮,它的眼中充滿了渴望與祈求,但它卻沒因此而流露出低人一等的神色。
“給吾一個助你的理由。”這話是對白铮說的。
白铮其實并未想過能與孜孜在一起天長地久,但孜孜不過問它而作出的決定,卻讓它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想想,去到虛空界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上神在,它不必擔心神族找到,還可陪伴孜孜玩耍。不過若要它拿出理由,它拿不出——他們沒理由收留一個落魄的神族,也沒理由一定要為一只被創造出來的靈寵尋找一個伴。
“嗷。”白铮跨前一步,昂首正對着帝玄的眼睛,毫不畏懼。也許它一無所有,但它卻能時刻陪着孜孜,對孜孜好,這個理由夠不夠?
帝玄唇角挑起一抹弧度,負手走回自己的位上翹腳坐好:“前往虛空界的代價,極其痛苦,你可還願意?”
“嗷。”願意。沒有一點猶豫。
帝玄沒有說錯,前往虛空界需要付出痛苦的代價,那種極致的痛苦甚至比上刀山下火海還要來得猛烈,白铮感覺自己在油鍋之中,全身承受着高溫的炙烤,四肢像要被烤熔的時候,又被強裝上去,繼續接受高溫的蠶食。
帝玄說,它因為剔除了神骨,靈體有欠缺,不能像孟雲訣那樣,靠提升靈力到達虛空界,只能如穆青那般,打散神魂重塑凝形,再創造出适合在虛空界生存的靈體。
幸而它服用了大量的養神珠,與孜孜的靈體有同化的跡象,這讓它能減少不少的痛苦,還能事半功倍,恢複得很快。
當痛苦的煎熬過去,白铮睜開眼時,它已經來到了虛空界。
這兒環境清幽,百草叢生,萬物豐茂,是修生養息的好去處,唯一不好的,是太過空曠寂寥。
沒有鳥語,沒有風聲,只有他們幾個人,安安靜靜。
“哇唔。”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只見一只粉嘟嘟的小肉墊伸過來戳戳它的臉,似乎感覺到它無恙,小毛球就把自己的臉拱了上來,親昵地蹭來蹭去——孜孜在用撒嬌的方式表達關心與擔憂。
白铮把孜孜撈到懷裏,親昵地舔了舔它的毛發,目光裏盈滿了柔和。
它動了動嘴,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說什麽,兩個艱澀的音節緩慢地、艱難地吐出:“孜、孜……”
“哇唔!”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鳥,乃們會不會打shi我【摸下巴疑惑臉】
☆、 【番外】幸福
白铮在休息。
來了虛空界後,身體因為短期适應不了這裏的高靈力,它常常感覺到很疲憊,一天幾乎大半的時間都用來歇息,以致它能陪孜孜的時間十分有限。
幸而孜孜這幾千年寂寞慣了,自己也能靠玩玩具逗自己開心,這多少讓白铮少了幾分負罪感。
午膳過後,白铮就回房歇息了。
為了方便兩個小家夥玩鬧,孟雲訣特意辟出了一間大房給它們。
鑽進小窩裏,白铮蜷着尾巴,慵懶地打了個呵欠便睡了。
誰知道剛睡沒多久,便聽附近傳來咿呀的開門聲,一個熱源跑到了它身邊。
白铮的靈識意識到了來人是誰,但它疲于睜眼去陪那小家夥玩,反而睡得更沉了。
但小家夥似乎不想讓它睡。它感覺到尾巴被一個肉乎乎的爪子抓起,接着一個東西鑽了進來,靠在它身上,尾巴也被那東西的兩個小爪子抱着。
它不得已睜開狹長的眼,看到孜孜正樂滋滋地抱着它的尾巴,開心地撥弄尾巴上的毛發。
它的身體就像一個靠墊,而尾巴成了一床溫暖的小被被。
這小毛球,還真會享受。
不知孜孜去哪兒玩了,頭頂上都是灰,髒兮兮的。
白铮心頭一動,挪動身體把爪子湊過去,抱着孜孜那又圓潤了一點的毛絨身體,親昵地舔舐它髒污的毛發,給它清洗。
“哇唔哇唔。”孜孜高興地抱着白铮的臉蹭蹭,将自己不幹淨的地方往白铮的舌頭上送,讓白铮清洗幹淨。
“下次去玩小心些,別弄髒了。”白铮收回舌頭,懲罰似的在孜孜的頭頂上拱了一下,把這圓滾滾的身體拱得在地上打了個滾——自從恢複語言能力後,它總像個唠叨的夫子,教導孜孜,而神奇的是,孜孜這調皮搗蛋的小壞蛋,還真聽它的話,它讓它不準亂跑,它就乖乖地不動,它讓它注意休息,它就乖乖地鑽回小窩呼呼大睡。
用孟雲訣的話說,孜孜被白铮收服了野性,連他這主人的話都不聽了。
白铮對此不以為然,大概因為它與孜孜是同類的關系,所以它能理解孜孜想做什麽,心情如何,但孟雲訣與帝玄卻未必能理解,這就導致了主人與靈寵之間的隔閡。
而它與孜孜沒有這種障礙,孜孜能清楚地知道,它在什麽情況會生氣,什麽情況會開心,以此孜孜能分辨出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白铮看着那将狐貍玩具拿出來玩的小毛球,親昵地蹭了蹭它的毛發:“我累了,歇會。”
“哇唔。”孜孜懂事地點點頭,把那個狐貍玩具塞進了白铮的懷裏,意思是讓狐貍玩具陪白铮睡覺覺。
白铮感激地揉了揉孜孜的毛發,抱着狐貍玩具睡了。
孜孜也乖乖地靠着它身體,抱緊它的尾巴,與它一塊兒睡。
盡管它們之間的感情很純粹,但這并不影響。
它們每天能在一起玩樂,一起安睡,一起相互陪伴,相伴一生。
白铮偷偷睜開眼,看着呼呼大睡的小毛球,幸福地咧開嘴角,揚起笑容。
雖然它失去了很多,但它得到了一個能讓自己開心的寶。
“孜孜,多謝你帶給我快樂。”
孜孜毛茸茸的耳朵一動,聽到它聲音,迷迷糊糊地擡起頭來,抱着它蹭了蹭,笑眯眯地用它的語言回答:“哇唔。”
白铮與它相視而笑。
世間最大的幸福莫過于此。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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