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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撫這串碧玉佛珠,似乎只有在黑暗裏,它才能發揮其真正的光彩。

他是皇朝的王爺,為何會淪落至此啊。柳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佛珠的光澤,思緒追溯以往。

曾經的曾經,他一手遮天,如今的如今,他被人踩在腳底下。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裏,等待着自生自滅。

自生自滅?怎麽可能啊!這裏雖是銅牆鐵壁,可不要忘記,他是有武功在身的人。之前之所以沒有走,是因為他在等那個時機。就是武林高手齊聚皇宮之時,還有百裏墨。南王害的百裏墨如此,他怎能善罷甘休。

但讓柳呈驚詫的是,南王居然沒死。反而是那些自喻高手的各派執掌,被打的元氣大傷,短時間內再難興風作浪。

很好啊。這個結局出乎他的意料,看來南王的能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強大百倍。

他嘆息一聲,但這江山終究是柳氏的。豈能任憑蠻夷宰割啊!

砰!

他憤恨難平,一掌擊穿這銅牆鐵壁。煙塵裏的身影透着無盡的落寞與滄桑。

離開吧,離開之後,他就能真正的自由。他現在只需要時間,只要有充足的時間,他就一定會奪回皇位,奪回本該屬于他的東西。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背上造反的罵名,而是名正言順的複辟江山。

無論外界如何紛争,這天一閣始終是一片淨土,與世無争的安寧之地。

他依然坐在池邊吹簫,只是這次吹的曲子,仿佛與往日不同。半晌之後,他的簫離開了他的唇。薄唇輕輕抿起,隐隐透着一點朱砂紅。

一聲嘆息從唇中溢出,該來的,始終都會來。

池水被清風擾亂,擾亂這一池的平靜。他的簫不見了,他也跟着消失了。

他一步一步的走進這裏,天一閣沒有半個守衛,他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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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這裏,只是想證實內中的疑惑。是否,她還活着。

“止步吧。”風逐雲的聲音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缥缈無痕,尋不到蹤跡。

他停頓腳步,站在繁花之中。仰頭望着紛飛的桃花,仿佛回到二十年前。

那年桃花開的正盛,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裳,身姿慵懶地倚在桃花樹下,笑的幸福。

花瓣落在她烏黑的發絲間,他素手輕觸,為她摘下。反手摟住她的腰,對她訴說自己的思念。

她對他柔柔一笑,他卻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可惜他不懂珍惜,直到如今,他仿佛依然不懂。

他看着風逐雲,平靜地說:“我想見她。”

風逐雲淡笑一聲:“你都堂而皇之地進來了,何必要對我說這麽一句。毫無意義。”

他是走進來了,這桃花陣并不難破。只是風逐雲想讓他進來,他就可以破陣。若不想讓他進來,他便無法破陣。

風逐雲真的讓他見馨兒?不管是真是假,他今天都要見到她。

風逐雲雙臂環胸,長簫夾在腋下。風出亂了他的發,他卻依然靠在桃樹下,不言不語。似乎已默許。

柳呈踏行一步,已然來到小樓下。卻聽見一聲淡雅的冷哼:“你不配來這裏,也不配見母親。”

柳長歌站在小樓上,俯視他的一舉一動。

柳呈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也在這裏。今夕是老天爺讓他們一家團聚嗎?可是女兒清麗的面容上,竟是那般陰郁的表情,也是悲苦的表情。

柳呈因此頓住腳步不再前行,望了長歌一會笑道:“你還是如此的恨我,但你若知曉我來意,就不會那麽恨我了。長歌,我想要奪回我們的江山。”

“不是你的江山,更不是我的江山,而是中原百姓的河山。”柳長歌冷面寒霜一字一頓。

他是自己的父親,曾經她以為他死了。于是她也悲傷過,還狠狠的給了魏明西兩個耳光。

直至今日她才發現,當初的所作所為竟如此的可笑幼稚。

也許她心裏有一點點的竊喜,親生父親沒死,她應該是高興的。可那應該是在父皇離開前,現在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卻了無音訊!

她有多恨柳呈?連她也說不清。只知那恨意已深深紮根在心,慢慢的結出傷痛的果實。

“父親。”她終是喚出了一聲心底早已承認的稱呼,可這卻是最後一次。

柳呈欣喜至極,卻聽長歌說:“這是我第一次喚你,也是最後一次。江山之事不勞你費心,我也不允許你打擾這天一閣裏的每一個人,請你離開。”

她聲音裏的顫抖被柳呈聽了出來,是鼓足多大的勇氣才說出口的呢?女兒啊!你真是我的好女兒!

他苦笑一聲說:“柳融楓生死未知,難道你想南王繼續霸占本該屬于你我的東西嗎?雖說這大好河山屬于中原百姓,但終歸還是要有一個人去掌管,否則會天下大亂。你知道咱們柳氏一共經歷了多少代君王嗎?七代。七代皇權,怎能輕易棄之?”

“可現在等同于棄。”柳長歌不得不打斷他的皇帝夢,冷笑道:“如今你還想借勢登基,我告訴你,絕無可能。弗元清他不會永遠一手遮天,權掌三載,變數之多難以想象。他到底是不是那個衆望所歸之人還未可知。”

柳呈內心一震,低聲提醒:“長歌,我是你父親!你不要不分親疏。你體內終究流着我的血,你母親……”

“不要提我母親!你永遠都不配!”柳長歌氣的渾身發抖。

想起母親曾經受過他多少次□□,她就恨不得他死!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殘忍□□之人,他不配做她父親!

一想起自己體內流着他的血,她就惡心!打心眼裏惡心!

柳呈見長歌面色有異,心中難免焦慮。看來他今天是見不着馨兒了。長歌這般已是痛心疾首,恐怕他在前行一步,長歌便會氣急攻心!

好個風逐雲!什麽都被你料定了!

他瞥了眼撫簫而立的風逐雲,用一種包含深意的目光看着他:“替我好好照顧她,終有一日,我會再來。等到那時,皇朝與天一閣之間,會有個了結。”

他走了,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天一閣。

風逐雲點中長歌的穴道,為她平複心中的悲傷。“你不适合待在這裏,我讓齊準陪你出去走走吧。”

風逐雲的意思她怎會不明,只要她待在這裏,每每見到母親,都會想起以往那不堪入目的情景!這麽多年了,她還是無法釋懷。

長歌別無選擇,或許離開天一閣,能夠讓她內心輕松點。可與齊準一起出去,是否有些不妥?

風逐雲也是考慮到這一點,便素指一點:“那他呢?”

青影虛浮,落于桃花樹下。

他跪在花瓣中,用誠摯地表情面對長歌。輕喚一聲:“公主。”

青衣。

柳長歌苦笑一聲,的确,她若走,能夠陪伴在身邊的人,也就只有青衣最合适了。

距離治療眼疾的期限何止過去三天。足足有半個月了,她依然沒有摘下眼睛上的綢布。

一路風塵仆仆的趕回百裏山莊,歸心似箭,只為再見母親一面。

但雲海的一句話,卻讓她一顆急迫的心,陷入空洞。

司馬雲海自作主張,已将鳳舞子下葬了。

那冰冷的屍體就算儲存在冰洞,也無法維持半月之久。從雲海山莊到百裏山莊這段路程,幸而他給鳳舞子用了避暑丹,才能保證她軀體清涼,不受炎日影響。

半月前他親自為伯父伯母立碑,就在後院。

百裏晴遷急忙趕至,顫抖地觸碰着冰冷的墓碑。

司馬雲海怕她激動影響眼睛愈合,便勸道:“別太悲傷了,伯父伯母一直在極樂世界看着你,你可別辜負他們。”

百裏晴遷看不見,只能用手指臨摹墓碑上的每一個字。

百裏墨……鳳舞子……

父親母親,你們終于相聚了。或許在這人世間,能夠延續你們感情的時光太短暫,那麽這次,你們将永遠不分離。

百裏晴遷今天沒有喝酒,因為她想用一個清醒的頭腦清晰的思維來見父母。

司馬雲海悄悄的退下,不忍打擾晴遷與父母相聚。恐怕這次,将是他們一家三口,最後一次團圓了。

晚風吹亂了她的頭發,不拘地飛舞着。

更深露重,不知不覺,她竟然與父母說了這麽久的話。從來沒有這麽安定過,真正的安定,莫過于此。

真正的人世繁華,的确不在眼中,而在于心。

百裏晴遷伸出手,隔着綢布輕輕地撫摸雙眼。

月下這張完美的容顏,仿佛不該被一道塵世的俗紗所覆。今晚的風特別纏綿,清冷的薄唇居然被撩起了一絲笑。

她的發依然在飛,在風中淩亂。綢布飄然而落,觸及塵埃。

她睜開了眼。

江山繁華嗎?錦繡嗎?只是在黑暗裏,它依舊是蒼茫的,哀涼的。

那些前塵往事,有悲傷,有痛苦,有歡樂,有幸福。

最終的最終,她所看到的那一幕一幕飛逝的景象,那歸宿,卻是這雙漆黑清澈的眼眸。

此時她不去想不去念,只輕聲呢喃:“往事如塵随風去,奈何花落未歸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部完結。第六部《酒醫之舊山河》會在同天更新。O(∩_∩)O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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