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回憶

“我知道，”江臨停下手裏的筷子，擡起頭回應沈明昱的目光，“一直都是平等的。”

對上江臨真誠的眼神，倒讓沈明昱有點慌亂起來，他低下頭故作鎮定地吃面，卻聽對面那人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呃？”果然還是被看穿了，沈明昱心裏有些無奈，他把嘴裏的東西都咽下去後，想了想才張口說：“初三那時候暗戀過你。”

“那麽早啊，”江臨語氣裏透着些許吃驚，“你那時候就知道自己是gay？”他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嗯，”沈明昱點點頭，“一開始不是很有概念，只是覺得有那麽點感覺，後來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以後，就慢慢開始查各種資料，然後就懵裏懵懂地知道了。”

“那你算很早熟吧，”江臨感嘆道，“我到了大學才知道。”

“主要是要有一個契機吧，”沈明昱想了想擡頭說，“你當時給我提供了這樣一個契機。”

“哎？我嗎？可是我們那個時候沒接觸過吧……你怎麽會喜歡我？”江臨有些不解。

“可是班裏的那些小女生會念叨你啊……”沈明昱有些無奈道，“那時候我們兩個班有一節體育課是碰在一起的，你可能沒主意過初中班，但那是她們最期待的一節課。如果那節課不幸被哪個老師霸占了，你就能感受到，除了後排的男生區，只要有女生的地方都會被低氣壓包圍……”

沈明昱回憶起初三的生活，開始有些滔滔不絕：“而一旦碰上了呢，全班女生的興奮值都會翻倍上漲。你就算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也能引起一陣騷動。如果正好趕上你們班打籃球呢，那就更了不得了，”沈明昱笑着搖了搖頭，“全班女生的眼珠子都會黏在你身上，我們班男生都恨死你了你知不知道？”

“啊？”江臨罕見地有點不好意思，他這時吃完飯，把筷子放下，專注地聽沈明昱講當年的事情，“其實我那時都沒太注意初中班那邊的情況。”

“很正常啊，當時初三畢業班的孩子都自诩內心成熟，可是在別人眼裏都只是小屁孩而已。”沈明昱表示理解。

“就因為這個？體育課？”江臨接着問，“你開始對我有意思？”

“嗯，算是個開始吧，”沈明昱這時也放下筷子，開始認真回憶起初三那年的種種，“覺得你和你身邊那些朋友的那種相處模式，特別讓人羨慕。就是讓人覺得，你會是那種性格特別好的人，而且賣相又那麽好，很難讓人不去注意。”

“其實現在我也說不好當初怎麽會那麽喜歡你，想不出什麽具體的理由，”沈明昱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臉頰，不好意思地說：“只能模模糊糊地說出個大概。”

“那後來呢？我畢業了之後呢？”江臨似乎對沈明昱這段年代久遠的暗戀很感興趣。

“後來……你是考上x戲了吧，一時間學校裏都像炸開了鍋，那些小女生興奮得不得了，都說你将來肯定會當明星……”沈明昱想起這段，覺得有點好笑，“不過還真被她們說準了，她們現在肯定都特別後悔當時沒和你要簽名，現在班裏的群上讨論的話題還常常是你……”

“然後我就上了高中，身邊還經常有人提起你，我也總是不自覺想起你，”沈明昱又回到原來的話題方向，“畢竟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吧，起、點好像太高了，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喜歡過別人。”

他覺得這話說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就擡眼看了一眼江臨，見他正一臉專注地聽着，又接着說下去。

“但是高三學業那麽繁重，壓力又特別大，身邊提你的聲音就逐漸消失了，我也就慢慢地沒時間去顧及這些東西了……”

“這就算告一段落了？”江臨帶着笑意問。

“是我以為告一段落了，可是沒想到剛上大一就趕上你演的那個《荒島》開始宣傳。那時候你還是個新人吧，按理說當時我對娛樂圈不是很了解，對剛出道的新人就更沒關注過。但就是很湊巧，我前面坐着的一個女生對娛樂圈特別感興趣，有一次她和旁邊的朋友意見不統一，好像是争論你和另一個演員誰長得更好看吧，然後她就回過頭來問我……”

“我拿過那手機一看，上面的照片居然是你，當時似乎是顧導帶着你們出席那個電影發布會的照片，我這才知道你已經出道了，然後大學四年就這麽眼睜睜地見證了你一點一點火起來，然後就陰差陽錯當了娛記，還遇到了你。”

沈明昱說了這麽一大串話，覺得有點口幹舌燥，他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又聽江臨有些疑惑地回憶道：“可是當時遇到了，你好像也沒有表現出什麽不一樣來。”

“嗯……”，沈明昱一只手拿着被子，另一只手曲起來蹭了蹭鼻梁，“主要是，從高一到工作這大半年，七年多時間裏面，總覺得你一直離我特別遙遠，然後就沒覺得會有希望在一起。”

江臨聽他這樣說，突然覺得有點心疼：“從那次專訪到現在，不是就越來越近了，”他伸出手，覆住沈明昱握着杯子的那只手，“以後還會更近的。”

“嗯，”沈明昱點點頭，擡頭對江臨笑着：“現在這樣，我已經覺得很幸運了。”

兩人正說着，突然江臨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開始響起來，江臨看了一眼便接起來。

趁着江臨講電話的時間，沈明昱起身把兩人面前的碗和筷子收拾了一下，只聽到江臨和電話那頭說自己在清安路這邊，又嗯了幾聲就挂了電話。

“要回去啦？”沈明昱這會兒也洗完了碗，從旁邊抽了幾張紙邊擦手邊問。

“嗯，一會兒司機過來接。”江臨走到沈明昱身邊，環住他的腰，兩人身高差不多，他略一低頭在沈明昱嘴角吻了一下。

“這片子要拍多久？”這一吻，讓沈明昱更加覺得有點不舍，這才剛确認關系，就得異地相隔了。

“三個多月吧，中間可能會回來一兩次，但也說不好。”江臨把下巴擱在沈明昱肩膀上，心裏也有點不舍。可是且不說沈明昱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就算有時間和自己一起去也不太現實。

剛剛的電話是蔡衡打來的，江臨估摸着他聽到自己在清安道這邊，就已經猜出和沈明昱有關。蔡衡大概沒想到他居然能跑到沈明昱家裏來，只在電話那頭簡單問了幾句，又說晚上一起吃飯，估計要就這事兒說上一番。

江臨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想要在娛樂圈慢慢往上爬，就不能指望人身自由和隐私權，這點他早就深有體會。他暫時不想和沈明昱說這些，只盼着這些煩心事來叨擾自己就好。

“那，如果有假的話，我真的可以去探班？”早晨說的那回事，沈明昱現在心裏還惦記着。

“當然了，”江臨趴在他肩頭沒動，“提前告訴我一聲就好。”

手機又想起來，江臨放開環住沈明昱的手，掏出來看了一下。“司機到了，要走了。”

“我下去送你，”沈明昱這時也轉過身來，啄了一下江臨的嘴唇，“走吧。”

車就停在樓前不遠處。這兩天先是送沈明昱過來，然後又是來接江臨，估計司機心裏也已經清楚怎麽回事。不過這點也不用江臨擔心，既然蔡衡已經知道了，這種事情肯定用不着他來處理。

沒想到上了車，蔡衡居然也坐在車上。往常都是司機一個人來接，江臨倒是沒想到他會直接過來。

“這幾天休息的怎麽樣？”蔡衡等他坐好，直接出聲問道。

“還行。”江臨系好安全帶——不管在前座還是後座都必須系安全帶，這是蔡衡的硬性規定。平時蔡衡不在時，江臨就算想起來也置若罔聞，這會兒蔡衡就在車上，确是必須要做做樣子。

蔡衡從江臨剛出道那會兒就成了他的經紀人，這中間還是他在大學的好哥們章達野牽線搭橋的。那個時候蔡衡正和章達野糾纏不清，他見蔡衡手上的資源不錯，就把江臨引薦給了他。

不過蔡衡簽下江臨，也不單單是因為章達野，更是看好了江臨無論是外在條件還是性格都适合走娛樂圈這條路。歸根到底，蔡衡是個商人，不是什麽慈善機構。

這些年，蔡衡和章達野的關系是越來越淡，最後只剩下那麽幾根細線還在無形中拉扯不清，倒是和江臨在這幾年間合作得愈發默契，不論是工作中還是工作外都對江臨了如指掌。

江臨見蔡衡跟着司機一同過來，以為在車上就要談沈明昱的事情。然而蔡衡也只是淡淡地問了他幾句假期的作息，又和他說下午得和雜志社的攝像師見面，提起溝通一下明天拍攝的事情。

江臨心裏有點搞不清蔡衡是怎麽想的，但他也不打算主動提起沈明昱。

早在他剛出道的時候，蔡衡就已經是圈子裏小有名氣的經紀人，接連帶出了幾個新人。所以當時章達野向蔡衡推薦自己時，他其實沒想到自己會那麽容易就被簽下。

這幾年，在帶江臨的同時，他手上其他三個藝人也發展的不錯，已經成了圈子裏名副其實的金牌經紀人。

蔡衡是每逢哪個藝人有重要的活動都必得跟着，拍戲期間也必定會隔一段時間就去探班。這樣一來，藝人一年少說還有十幾天的休息時間，而蔡衡簡直是全年無休，像個陀螺一樣，從這邊轉到那邊，永不停歇似的，也難怪很多人喊他拼命三郎。

這些年江臨也是看他一步步這樣走過來了，他有時也會訝異蔡衡怎麽會永遠精力充沛，似乎不知疲倦似的。所以，雖然蔡衡不過只大他六歲，兩人之間談話時也常常開些玩笑，但江臨自始至終都對蔡衡充滿敬意。

“晚上一起吃飯吧，”蔡衡突然出聲打斷了江臨的思緒，“章達野也過來。”

“章達野？你們……”江臨有點吃驚，他和章達野曾經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章達野和蔡衡之間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

“工作的事情，他有首單曲要發。”蔡衡沒回頭，只朝着車窗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