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沐浴完畢，換了一身素淨的衣裳之後便出府，不過在街上轉了一圈便又回來。

醒過來的墨紫潇一臉陰沉地聽着文正的彙報，暗自在心底猜測她到底出府做了什麽，就為了那疊白布，還是為了傳遞什麽消息？

可是她能傳遞什麽消息？她根本就沒有什麽消息可傳，還是白太師也知道了她的本事？不行，不能這麽被動，看來還是要多花點心思，将她牢牢地掌控住才行。

墨紫潇揉揉額頭，壓抑住心底翻騰的怒意和煩躁，先冷她幾天再說吧，女人就是不能太慣着，居然敢打暈他。

白素衣喚了針線上的下人将買回來的白棉布裁剪縫合，做成古代版衛生棉，來到這裏已經有過兩次例假，雖然不是用草灰那麽誇張，只是用的那些上好的綢緞一類吸水性不好的布料也足以讓無欲無求的白素衣感覺到不方便。

當墨紫潇從難得有情緒波動的文正口中得知她帶回來的那疊白布的作用時，對她特地出去買棉布的舉動還是處于半信半疑的态度，再加上冷落了她有半個月之久，卻從文正口中得知她并沒有什麽異常，一如既往的平靜生活。

這樣的認知讓墨紫潇有些挫敗，也升起了濃濃的煩躁感和危機感，還有無力感，這樣的情況，還如何能從她口中挖出更多的招式身法？

蹙眉想了想，還是往惜花閣走去。

只是六月未來，院裏的樹木似乎更加茂盛，處處綠葉蔥茏，讓安靜的院落充滿了勃勃生機，轉過幾株高大的樹，遠遠看見荷塘上一片田田碧玉盤，點綴着潔白嫩粉的嬌豔蓮臺，連遠遠拂過來的細風中都滿是清甜的香氣。

一邊的涼亭整個兒籠罩在樹蔭之下，亭中竹榻之上的素衣女子，正是他的王妃白素衣，一身素衣，仰躺的姿勢讓她的一頭未束的青絲全都垂落到榻下。

白素衣，素潔淡漠，果然人如其名。

亭中只她一人，連長月都站在亭外，墨紫潇皺皺眉頭，輕輕地走進去，不知是因為入睡還是天氣炎熱的原因，那素白的臉頰上浮起的淡淡嫣紅，讓那清冷的臉變得靈動起來，不複平日的冰冷。

也讓他控制不住地大掌想要撫上去。

榻上的人卻突然睜開眼睛，清亮的雙眸中閃過冰冷的戒備和殺機，在看清來人後迅速湮滅，複又慢慢閉上眼，繼續入睡。

墨紫潇收回僵住的手臂，手指在袖中慢慢握緊，骨節分明，那樣的反應，為什麽她會有？她明明是個大家小姐，需要這樣的戒備嗎？他明明離她還有三步遠的距離。

還有她詭異的身法，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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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的像她說的，她已經是另外一個人？

不，他不相信那麽荒誕的事情，即使他嘴上說相信，他仍然覺得她依然是那個白素衣，韬光養晦的白素衣，甚至拜有神秘的武功高強的世外高人的白素衣，而不是，葉錦笙。

“皇叔……”

遠遠地傳來清脆的叫聲，緊接着一個小人兒就急急地沖了過來，一頭撲進墨紫潇的懷裏。

身後是幾個追過來的滿頭大汗又連忙請罪的侍衛。

白素衣被這聲奶聲奶氣的聲音驚醒，緩緩睜開眼，皺着眉頭看着這一切。

“咦，你是誰？”被墨紫潇抱在懷中的孩子轉過頭來看見白素衣，好奇地問。

毫無雜質的清澈大眼睛盯着她，讓她心中一動，如果那個孩子被留下來，是不是也是這般可愛的樣子？

悲傷、憎恨、歡喜、柔軟，萬般情緒從她眼中一一滑過，她坐起身來，朝他伸出雙手，臉上的神情溫柔如水一般，“來。”

墨紫潇微微睜大眼，看着這個向來調皮的侄兒，乖乖地從他懷中掙脫，然後走過去，抱住她的脖子。而那個素日裏極為清冷的女子，臉上泛起柔和的笑，俯身輕柔地将他抱進懷中。

“寶貝兒，我是你嬸嬸。”女子低頭看中懷中的孩子，歡喜和柔軟從她眼底深處鋪天蓋地地湧出來，将站在一邊的墨紫潇淹沒。

“嬸嬸？你是皇叔的王妃嗎？”小人兒窩在她懷裏，仰頭看着她。

白素衣撓撓他的腰，逗得他嘻嘻笑，微笑着說道，“是呀，寶貝兒喜歡嬸嬸嗎？”

“喜歡！”

“寶貝兒今年幾歲了？”

“六歲。嬸嬸呢？”

“寶貝兒要記得，問女孩子的年紀是不禮貌的哦？”

“為什麽？”

“因為女孩子都怕老。”

“那嬸嬸怕嗎？嬸嬸已經嫁人了，不是女孩子了。”

“對，所以嬸嬸不怕。”

“那嬸嬸老了怎麽辦？”

“嬸嬸老了寶貝兒就長大了，寶貝兒要保護嬸嬸哦。”

“嗯，我一定會用功，以後保護嬸嬸。”

……

“寶貝兒念書了嗎？”

“念了，今天學了《國道》第二篇，我念給嬸嬸聽……”

“寶貝兒真厲害。”

“真的嗎？可是我的字寫的不好，父皇罰了好多次。”

“沒事，嬸嬸的字也寫不好，嬸嬸和寶貝兒一起寫。”

“真的嗎？嬸嬸也寫不好？”

“對啊，所以寶貝兒要認真學寫字，然後來教嬸嬸寫字好不好？”

“好。”

“寶貝兒喜歡念書嗎？”

“嗯……嬸嬸~~~”小人兒紅着臉撒嬌。

白素衣笑着刮刮他的鼻子。“那寶貝兒喜歡幹什麽？”

“喜歡飛！”見白素衣有些疑惑，就指指坐在一邊的墨紫潇，“就是像皇叔一樣在天上飛來飛去。”

“咳，咳咳……”一邊正在抿着茶水的墨紫潇成功被嗆到。

“撲哧，”白素衣忍着笑，“那不是就是鳥人……”

小人兒眼睛一亮，點了點頭，“對，就是鳥人。”

“哈哈，”白素衣笑了起來，身子一顫一顫的，雙眼亮的驚人，整張臉也因為笑意而明媚至極。

一大一小兩個雄性同時看呆了。

“嬸嬸，你真好看。”童言稚語說出兩個人的心聲。

白素衣揉揉他的頭，招手喚來長月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故意一臉神秘地壓低聲音對小人兒說道：“寶貝兒不用羨慕你皇叔可以在天上飛，嬸嬸教你辦法把他從天上打下來。”

“真的嗎？能把皇叔打下來？”小人兒驚喜地大叫，然後趕緊捂住嘴，偷偷地看向墨紫潇，見他側過頭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回頭也壓低聲音再次求證：“嬸嬸，是真的嗎？師傅說我現在還不能飛，要把皇叔打下來那要過好久。”

“當然真的，嬸嬸從不騙人。”

墨紫潇側着頭，聽着那一大一小壓“低”的算計他的聲音，唇角控制不住地浮上笑意，眼前仿佛又看到那個女子明媚的臉，那從心底透出的愉悅，燦爛的讓他移不開眼。

正說着長月捧了一個精致的木匣走了過來，暗啞的色澤，纏枝蓮的花紋蜿蜒伸展，仿佛活着的一般。小人兒一見就知道是給自己的，急忙撲上去，木匣沒有鎖，卻怎麽也打不開。

看着那粉嫩的小臉上因為用力和着急而浮起殷紅，白素衣再次笑了起來，揉揉他的腦袋，輕聲道，“傻孩子，這樣用蠻力是打不開的，來，嬸嬸教你開。”

握住孩子柔軟的小手，用他的小手指在蓋子上輕輕地畫出玄奧的線條，然後那些花紋上的光澤似乎暗淡了下去，白素衣含笑着松開他的手，“打開吧。”

一邊的墨紫潇臉上的神色凝重起來，籠在袖中的慢慢地握緊，目光緊緊地鎖在小人兒準備掀開盒蓋的手上。

匣子被打開，沒有什麽暗器或毒藥，清晰直接地露出裏面幾本書冊。

墨紫潇悄悄地松了一口氣，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眉目含笑的白素衣。

小人兒已經好奇地拿出一本來翻看，一張張生動活潑的圖像展現在眼前。

墨紫潇控制不住地走過來，看了一眼抱着小人兒的白素衣，見她沒有反對，便俯身和小人兒一起看了起來。

“嬸嬸，這個真的能把皇叔打下來嗎？”小人兒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墨紫潇，附到白素衣耳邊小聲地問。

白素衣微笑着從匣子裏挑出一冊，也配合地湊到他耳邊，“學這個就可以。”

“真的？”小人兒歡天喜地地丢掉手中的那一冊，接過白素衣手上的。

墨紫潇急忙接住，這可都是寶貝啊，哪能這麽亂丢。餘光瞄了一眼小人兒手上的書，上面筆鋒淩厲的“九龍鞭法”四個字赫然在目。

“寶貝兒自己練，不會的就來問嬸嬸，但是要答應嬸嬸一個條件，”說道這裏白素衣的臉上嚴肅起來。

小人兒一看也認真地回答，“嬸嬸請說，我一定答應。”

白素衣揉揉他的頭，臉色和緩下來，“嬸嬸只是希望，寶貝兒不管是想練鞭法還是劍法，練了哪個就不要把那個教給別人，也不要給別人看，練好了就把書給毀了，好不好？”

“為什麽，嬸嬸？”

“傻孩子，萬物皆有長短，你讓別人知道你練得武功，別人就會知道你武功的短處，二人相争之時，你不就會很危險？”她喃喃地說着，眼中閃過傷感和憎恨，突然一笑，“嬸嬸怎麽忘記了，改日你過來，嬸嬸教你一個辦法，讓別人就算學了你的武功也沒辦法比你厲害，好不好？”

“好，謝謝嬸嬸，那為什麽要改日？就今兒個不行嗎？”

“可是嬸嬸餓了呀，寶貝兒是不想嬸嬸用午膳，餓着肚子教寶貝兒嗎？”白素衣擺出一副難過的神情。

小人兒一聽急了，臉漲得通紅：“不是不是，我……”

白素衣“呵呵”笑了起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寶貝兒要在嬸嬸這裏用午膳嗎？”

小人兒正害羞着，一聽這話，便擡頭一張粉嫩的小臉期待般的看向一旁的墨紫潇。

白素衣見狀，将匣子拉過來，神色清冷地看着他，聲音裏的愉悅全然褪去，只餘平靜：“一冊一個條件。”

墨紫潇看着她半晌，點頭，“成交。”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