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哪怕是他們之前最甜蜜的時候,她都沒有把手機屏幕換成他們兩個人的結婚照，而現在,卻為了另外一個男人做了這麽多她之前不會做的事情。

想必他們兩個人一定很相愛吧。

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男人,才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做這麽多。

想到這裏,他的心就開始不斷地揪緊,時隔多年,他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但是,疼起來還是這麽撕心裂肺。

“……你結婚了？”見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秦晉只能繼續扶着她的肩膀問她。

鐘暮表面上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心裏早就已經炸開了鍋，在回來的飛機上,她就想過，既然決定回來，就一定會碰到他，心理準備倒是有一些，只是她沒想到他們兩個人這麽快就遇到了。聽到他一句接着一句的質問，鐘暮突然覺得很可笑。

她離開這麽多年，他都沒有關心過她，現在她回來了，他又過來質問，有什麽意義呢？

心情不好，說話的時候自然情緒也不高，她看着他，冷笑着，說道：“是，我結婚了。”

“我現在過得很好，麻煩秦先生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鐘暮一邊說，一邊将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拍下來，臉上的笑容疏離而冷淡，“他和孩子還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她知道，剛才那通電話的內容他已經聽清楚了，既然這樣，她也不必要隐瞞他什麽，或許讓他誤會這個孩子是她再嫁生下來的，也無所謂。

反正她本身就沒打算讓他們父子相認。

現在有褚空陪着chris，她已經很滿足了。chris很喜歡褚空，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和親生父子也沒什麽區別了。

“為什麽嫁給別人？”在她轉身準備走的時候，聽到秦晉失落又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鐘暮腳步停下來，頭也沒有回，擲地有聲地說：“反正和嫁給你的原因不一樣。或許是因為愛情？”

說到最後，她輕笑了一聲，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聽着她高跟鞋的聲音漸漸地走遠，秦晉擡起手來，一拳頭砸到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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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上錐心的痛遠遠不及心底的疼痛來得劇烈。

他等了這麽長時間，得到的竟然是一個這樣的結果。

他以為她會自己想清楚，畢竟他們兩個人有那麽多的回憶，畢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甜蜜過，他以為她離開之後會想起來他的好。

他以為她再回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還能像以前一樣在一起，好好地過日子。

這幾年，他之所以沒有去找她，是因為想給她一點時間好好考慮，他知道以她的脾氣消氣或者想通都不容易，這個時間裏如果他再出現，她一定會更加反感。

他覺得鐘暮是一個想得開的人，想開的時候，總會原諒他的。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誤會，需要時間沖淡。他本來已經打算好了，不管她離開幾年，他都等她。

正是考慮到這個，他才放手。可是……最後等到的，就是她嫁給別人的消息。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辦。

剛才看她打電話的樣子，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吧，那個男人一定比他體貼、比他疼她，要不然，她也不會心甘情願地和他結婚，給他生孩子。

秦晉，你真失敗。

他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

連自己愛的女人都留不住，失敗大概已經不足以形容他了。

**

鐘暮是屏着呼吸從醫院裏走出來的，出去之後，她才松了口氣，打車回到酒店之後，臉色還不是很好，她回去的時候褚空正在和chris吃飯。

chris看到她之後，直接就扔下了手中的勺子，然後小跑着上前抱住她的腿：“媽媽！”

“想媽媽了呀？”鐘暮彎下身子，将他抱到懷裏，小家夥立馬就貼着她的臉親了一口，然後奶聲奶氣地說：“爸爸騙我你不要我了……”

那邊正在吃飯的褚空被chris這句話說得嗆了一口，端起手邊的果汁來喝了一口，他才接過話：“我什麽時候說媽媽不要你的？我說的是，如果你再不聽話，媽媽就會不要你！你這小家夥，還沒怎麽就學會給我告狀了……”

“媽媽，爸爸欺負我……”chris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鐘暮，一臉受委屈的樣子，“媽媽要打爸爸的屁屁，爸爸不聽話，還頂嘴。”

“好，媽媽幫你打他。”鐘暮笑着将chris放下來，然後走到褚空面前，拍了拍他的後背，回過頭對他說：“看到沒，媽媽打他了，chris趕緊過來吃飯。”

“媽媽好棒！我愛你！”

小家夥激動地跑了過來，然後又纏着鐘暮喂他吃飯，吃過飯之後，小家夥一個人躺在床上看動畫片，而她和褚空則是坐在沙發上發呆。

“怎麽臉色這麽差？你爸爸的情況不是很好麽？”

從她回來之後，褚空就發現她臉色不是很好，只是剛才顧忌到小家夥就在旁邊，所以沒有問，現在chris去看電視了，他正好有了時間。

“沒事，大概是累了，坐了那麽長時間的飛機，腰有點疼。”

鐘暮暫時還沒有打算告訴他自己和秦晉遇到的事情，褚空的性格太直，如果和秦晉撞到一起，大概會動手和他打一架。

“嗯，那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房間了。”想到她今天一整天都沒有休息，褚空也覺得自己應該走了，不該打擾她的休息。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腳步緩慢地朝着房門走去。

“爸爸！你去幹什麽啊！”chris看到褚空要走，一下子就從床上跳了起來，然後喊住了他。

“爸爸去隔壁睡覺，你和媽媽睡這裏。”褚空認真地對他解釋，“這裏只有一張床，只睡得下你和媽媽兩個人。”

“我想睡你們兩個中間……”chris可憐兮兮地說，“我還沒有和爸爸媽媽一起睡過覺呢。”

“chris，爸爸今天累了，你明天再和他一起睡，行吧？”鐘暮耐着性子哄他，“今天晚上先和媽媽睡，聽話一點，好不好？”

“不好不好就不好，我要和爸爸媽媽一起睡……”chris泫然欲泣，“媽媽是不是不愛我了……”

“好啦chris，別哭了，爸爸媽媽和你一起睡，好吧？”褚空走上前，坐到了床上，然後把他抱到了懷裏，擡起手來為他擦着眼淚。

看到chris哭，鐘暮也心軟了，其實每個當媽的都一樣，孩子一哭就會心疼，更何況chris平時是很聽話的，很少因為這種問題和她吵，這還是第一次。

鐘暮心知他渴望家庭的溫暖，也不好拒絕了，只能妥協地說：“不哭了，今晚爸爸媽媽一起和你睡。”

Chris立馬就高興了，抱住褚空死死地不放手，“我要和爸爸一起洗澡。”

“好，爸爸現在就陪你洗澡！”褚空也答應得很幹脆，直接就抱着他走進了浴室，留下鐘暮一個人站在房間裏發呆。

浴室裏不停地有嬉戲聲傳來，chris的笑聲和褚空的笑聲混合在一起，她的眼眶突然一陣酸脹：其實，從小到大，這樣溫馨又簡單的生活都是她所渴望的，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褚空抱着chris從浴室走了出來，小家夥身上只有一條浴巾，褚空把他扔到床上之後，浴巾就掉了下來，光不溜秋的，小家夥害羞了，趕緊拉過被子蓋到自己身上。

褚空剛才進去的時候沒有拿換洗的衣服，所以出來的時候只在下半身圍了一條浴巾，他個子高，身材好，這麽走出來的時候的确是很性感，不過鐘暮這個時候沒有空欣賞他的身材。

她将酒店裏的浴袍拿出來遞給他，“換上這個吧。”

“我身材不好麽？”褚空接過她遞上來的浴袍，臉上的表情很失望，他堵到她面前，捧住她的臉頰，認真地問：“你為什麽不看我？我都露這麽多肉給你看了——”

“那我應該看着你流口水嗎？”鐘暮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這男人有時候真是比孩子都幼稚。

“你應該這樣——”褚空一邊說，一邊将她的頭朝自己的唇摁過來，最後兩個人的唇貼合在一起，他開始用力地吻她。

這幾年裏，他和她有過的比較親密的動作次數，大概一只手都能數過來。

他從來沒有這麽尊重過一個女人，只因為她不願意，就和她保持一米的距離，連一個擁抱都是奢侈。

“呀，爸爸親媽媽了，好羞……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chris笑着用手捂住眼睛，可是指縫裏還留着很大的距離。

如果不是chris說話的話，鐘暮一定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她下意識地就推開了褚空，看着他的眼神，鐘暮甚至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了。

這幾年，她身上的戾氣幾乎要被磨光了，之前的果斷和雷厲風行，因為歲月的洗滌，全部都被隐匿在心底，現在的她，身上多了幾分女人本該有的柔和和細膩。

若是褚空之前這樣對她，她一定二話不說地給他一個耳光，但是現在……她不會這樣了。

因為她欠褚空太多太多了。

這幾年，如果不是有他在身邊，這日子，她都不知道該怎麽過下去。

“我去洗澡。”推開他之後，鐘暮就拿着睡衣走進了浴室。

這個澡洗了将近一個小時，她出來的時候chris已經被褚空哄着睡着了，她穿着睡衣坐到床上，看着褚空，小聲地對他說：“麻煩你了。”

褚空沒有說話，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自己懷裏，讓她的頭貼到自己的胸膛處，靜靜地抱着她。

就這麽抱了有五分鐘左右，他才開口說話：“這次回去，我們就結婚吧。”

“chris很可愛，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誰都不要再提起了，暮暮，我在你身邊這麽久了，你應該也看到我的真心了。”

沉默了良久，鐘暮才重重地點了點頭。

**

有時候，愛情是一個圈子，你愛她，她愛他的游戲，每日都在我們身邊樂此不疲地上演着。

你躲不來、避不開，只能默默地承受，然後在愛和被愛之中做出選擇。

她愛得累了，所以最後選擇了被愛。

褚空會對她很好，會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庭，也會給chris好多好多的愛。而這些，她和秦晉在一起的時候，都得不到。她承認，是她自私了——

第二天早晨，鐘暮便和褚空帶着chris去了鐘林苑所在的醫院，他們三個人過去的時候，顧敏和鐘晨正在病房裏吃早飯，看到她帶着一個陌生的男人還有孩子出現的時候，她們母女兩個人差點将手中的碗摔碎。

“媽媽，姥爺在哪裏呀？”chris探出腦袋來，小聲地問了一句。他明明記得媽媽說這次出來要帶着他去見姥爺的，怎麽現在這裏的氣氛怪怪的？

“寶貝等一會兒，爸爸先抱。”褚空也看出了病房裏的氣氛不對勁兒，于是将chris抱了起來。

鐘晨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她：“……你結婚了？”

“爸爸還沒醒？”鐘暮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走到了病床前，看着正在熟睡的鐘林苑，反問她。

“昨天晚上吃了助眠的藥，大概還得一會兒。”鐘晨解釋了一句，然後又看向那個陌生的男人和孩子，說：“先坐下來等一會兒吧。”

褚空說了聲謝謝，之後就抱着chris坐到了另外一張床上，鐘暮看了一眼鐘林苑之後，走到了褚空身邊，坐了下來。

鐘晨看到他們坐在一起的場景，俨然就是一家三口，原本她應該高興的，鐘暮跟了別人，就說明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她的威脅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卻有一點不敢置信，畢竟，同為女人，她能看出來鐘暮對秦晉是有感情的。

帶着她和秦晉的感情，另嫁他人，就是她的選擇麽？

從病房走出來之後，鐘晨拿出了手機，撥通了秦晉的電話，嘟了五六聲之後，那邊才有人接，秦晉的聲音有些憔悴，不過鐘晨也顧不得什麽了，直接對他說：“鐘暮帶着一個男人和一個孩子過來了，你不過來看看麽？”

這句話剛說完，電話那邊就傳來了忙音，鐘晨将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着顯示着“通話已結束”的屏幕，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鐘暮離開的這幾年，她沒有少對秦晉獻殷勤，但是秦晉始終都沒有正眼看過她，她想過放棄，但是她又不甘心。

她知道秦晉一直在等鐘暮，所以……如果他今天親眼看到鐘暮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應該就會死心了吧？

那樣的話，她就可以和秦晉在一起了。

哪怕他不是因為愛情和她在一起，也沒有什麽關系。可是，盡管這麽想着，她心裏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鐘暮和別人結婚，而且，那個孩子看起來也不小了，難道她剛剛去英國的時候就嫁給那個男人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鐘暮有多狠，她也領教過了，不是因為愛情的婚姻，她之前不也一樣接受了麽？

**

秦晉趕到醫院的時候，鐘林苑還沒有醒過來，他推開病房的門之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鐘暮，還有她身邊的男人和孩子。

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的畫面，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很清楚地看到了鐘暮眼裏的開心和愉悅，那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顯現過的情緒。

秦晉的動靜這麽大，房間裏的自然都注意到了。鐘暮看到他的時候，微愣了一秒鐘，然後便恢複了平日的表情。就像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可是褚空不是一般人，他一眼就看出來秦晉的眼中帶着的敵意，不過他也學着鐘暮無視了他，繼續和chris打打鬧鬧地玩。

“爸爸，他是誰啊？要和你打架嗎？”chris雖然是小孩子，但是也能看懂人的眼神，這個叔叔從剛剛進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呢。而且還一直盯着爸爸媽媽看！

“不認識。”褚空摸着他的頭，笑眯眯地說了一句，然後又別過頭問鐘暮，“暮暮，他是誰啊？”

鐘暮沒有說話。只是身側的手在不斷地收緊。

秦晉徑直走到鐘暮面前，俯首看着她，沉聲問道：“不想和他解釋一下我們兩個的關系麽？”

聽到她的聲音，鐘暮的心不斷地往下沉，不過最後還是強裝淡定地回了一句：“沒什麽解釋的必要，因為現在已經沒關系了，不是麽？”

話都說到這裏了，褚空覺得，自己差不多已經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了，他特別溫和地笑了一聲，然後摟住鐘暮，說：“他就是你前夫？看起來果然沒我好。”

“爸爸，什麽是前夫啊？”chris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你媽媽以前的男朋友。”褚空特別認真地給他解釋了一句，“不過現在媽媽已經不喜歡他了。”

秦晉有些聽不下去他們一家三口說話了。

這樣的溫馨，他們兩個人之前從來就沒有過。之前聽周何蘊說、看她打電話的時候，他心裏甚至還有那麽一絲絲的僥幸，希望這些都不是真的。

但是，今天，是他親眼所見。

根本就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拽起鐘暮來就要往出走。

褚空反應極快，看到他動手的時候，立馬将chris放到床上，然後擋到了他面前，将鐘暮從他手中拉了回來，一把抱住，然後平靜地對他說：“先生，現在她是我的女人，麻煩你注意一點。”

“就是！不準欺負我媽媽！要不然爸爸會打死你的！”chris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從床上跳了下來，走到他面前，擡起頭來譴責着他：“讨厭的叔叔！”

“鐘暮，我們好好談談吧。”秦晉忍下心頭的不滿，努力忽視他們一家三口的親熱互動和相互袒護，繼續說，“有些話，我一直沒有和你說清楚。”

“她和你沒什麽好談的了。”還沒等鐘暮說話，褚空就已經替她做出了決定。

“好，談談也可以。”鐘暮卻一反常态地答應了，她說完這句話，側過頭看向了褚空，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趴到他耳邊，小聲地說：“我很快就回來，你照顧好chris。”

“那你自己小心點。”褚空知道她做了決定之後就不會改變了，只能任由她去和他談。

鐘暮和秦晉一起走出了醫院，最後兩個人坐到了一家咖啡館裏。

鐘暮将咖啡杯握在手中，輕輕地摩挲着，等待着對面的秦晉打開話匣。

畢竟，她真沒什麽話要和他說。

“什麽時候和他在一起的？”過了一會兒，秦晉終于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鐘暮淡淡地笑笑，然後回答他：“剛去倫敦的時候就在一起了。”

“所以，你剛認識他，就和他在一起，還……給他生了孩子？”

說到這裏，他不由得諷刺地笑出來，“我以前怎麽沒有看出來，你竟然能開放到這種地步？剛剛認識的人，就可以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