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請問如何在板磚的夾縫
屋內靜谧了半晌,聞人賦突然笑了,緊繃着的氣氛突然變得歡快起來。
陸安鄉只想拿塊板磚拍在他臉上,嚴肅着呢笑屁啊!
“六兒,你是不是覺得,我懷有這樣的感情是因為你沒帶好我啊?”聞人賦笑眯眯問。
陸安鄉皺眉,“陛下如此,臣自然有一部分責任,而且臣一直以來,在丞相之位上做得都有些出格了。”
“那我們來打個賭,如何?”聞人賦道。
陸安鄉不解,“什麽?”
“等入秋了,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聞人賦道,“那麽從九月起一個月,你以歷代賢相的标準要求自己,只要這一個月內你不做任何出格的事兒,那麽我也改了所有你覺得不妥的事。”
“包括……不、不上朝?”
“包括。”聞人賦笑着看他,“我知道你想問什麽,若你能做得到,我不會再糾纏你,并且立刻納妃。”
陸安鄉被戳破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你說真的?”
“朕以聞人氏的名號起誓,”聞人賦沉了聲,“皇命既出,從不收回。”
酷暑漸漸褪去,初秋的恣意飒爽席卷了京城。
這段時日裏,曹氏姐弟依舊借宿在丞相府,聞人吟與謝期遠離京,曹雲杉以太醫院學徒入宮。陸安鄉的腳傷反反複複,總算是好了徹底。聞人賦堵上了先前特地留出的缺口,加緊對道士和楚王的看守。
九月如期到來,賭局開始。
陸安鄉給自己約法三章。
第一,保持心态平和,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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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保持通體舒暢,不拍磚!不拍磚!不拍磚!
第三,保持與聞人賦的距離,不拉手!不擁抱!不親嘴!
他思來想去半天,決定将聞人賦不納妃作為突破口,一個好丞相是不能允許皇族後繼無人的,皇上開枝散葉是十分必要的。
可陸應好看他弟劈了一個夏天的磚,念叨了一整個夏天的祖訓,其改頭換面之心強烈至極。可他仍舊深刻地懷疑二十多年養成的暴脾氣是否真的能在這一個月內改變,并且認真地覺得聞人賦是在給他弟挖坑。
九月初一,秋高氣爽。陸應好在院中堵住了出門的陸安鄉。
“二弟,你打算去哪兒?”見不到皇帝的朝清早已經上過了,這會兒剛過晌午就志得意滿地出門,陸應好對此十分憂心忡忡。
“自然是進宮見陛下,我聯絡朝中大臣,給陛下選了些适婚年齡的女子。”陸安鄉從袖口摸了摸,掏出了一塊板磚。
又摸一摸,又掏出一塊。
陸應好擔憂地看着他:“你這架勢……花名冊刻磚頭上了?”
“……”
陸安鄉把板磚随手一扔,第三次終于掏出了份冊子,深吸一口氣,鄭重道,“兄長,我去了。”
陸應好更擔憂地拍拍他的肩,“這才第一天,你悠着點。”
陸安鄉點點頭,一只腳剛邁出門檻,就見曹雲杉提着藥箱滿頭大汗地過來,一看陸安鄉仿佛是見到了救星,趕緊一拽。
“陸大人!陸大人可是要進宮?”曹雲杉着急忙慌,汗水順着額角淌下。
“是。”陸安鄉點頭,“是陛下又怎麽了?”
“是,陛下要淨身,太醫院的大夫都去用飯了,就剩我和公主,我倆按不住它啊……”
“等會等會等會,”陸安鄉按了他一把,打斷了話頭,“你再說一遍,陛下要做什麽?”
曹雲杉愣了愣,“淨身。”
“……是沐浴?”
“诶呀,不是不是,”曹雲杉忙擺手,“一刀拉下去不能傳宗接代的那個,要沐浴也不至于折騰地我按不住它啊。”
……
陸安鄉呆滞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瘋了?”
“我和公主也勸不動啊,陛下一意孤行,說沒了這個就能與陸大人愉快地玩耍了。”
愉、愉快?
玩、玩耍??
是,他是因為避嫌才要保持距離,可劈了就能愉快地玩耍????
可去他娘的吧!這是人能想出來的邏輯嗎?!啊?!!!!!!!
曹雲杉嘆了口氣,“我這也是皇命難違,陸大人您諒……”
他話還沒說完,眼前“倏——”地劃過一陣風,再回過神,地上的磚和人都已經不見了。
“快快快!快去攔住他!”陸應好着急地推曹雲杉,“他跟陛下打了賭,不能動怒!!!”
曹雲杉甩開了膀子跑,也只在陸安鄉沖到禦花園前拽住了他。
“陸、陸大人怎麽知道陛下在禦花園……”曹雲杉翻着白眼喘着粗氣。
陸安鄉冷笑兩聲,“他不幹好事的時候都在禦花園。”
“賭、賭局!”曹雲杉提醒道,“陸大人不要忘了,今天才是九月的第一天!”
陸安鄉又冷笑,“賭個屁賭,大興都要斷代了還賭!”
“陸大人這麽快就認輸了?”聞人柳蹦蹦跳跳,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美人從禦花園走出,“小雲子你來得太慢了,皇兄已經把它弄幹淨了。”
陸安鄉:“……”
曹雲杉喘勻了氣,伸出手,“公主讓我再看一看,小公貓淨身不幹淨的話容易感染。”
陸安鄉:“……”
曹雲杉檢查了半晌,“陛下手法挺好的,這下應該不會發春瞎叫喚,能跟公主和我們愉快地玩耍了。”
陸安鄉:“……”
聞人柳轉頭看到陸安鄉一臉綠得像吞了只蟑螂,眨了眨眼,“陸大人,皇兄就在裏頭呢,你們還賭不賭啊?”
陸安鄉咣咣扔下幾塊磚砸在地上,一撩袖子,大步流星地邁進禦花園。
“賭!”
賭不死他丫的!!!!!
禦花園還是照舊,一張桌,一把椅,風從葉隙而過,留下清爽的秋意。
聞人賦的那柄箭戳得歪,傷口雖深,也不致命,聽太醫說,這些日子宮中醫藥充足地養着,很快就痊愈了七七八八。
陸安鄉擡步進來的時候,發現聞人賦正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拿着根小魚幹逗美人玩兒,霎時想再捅他一箭。
“啊,愛卿,你的腿好了?”聞人賦見着他進來,拿着逗貓未果的小魚幹,拍拍袍子起身。
陸安鄉攥着手裏的花名冊站在那兒瞅着他,就覺得聞人賦一舉一動都讓人想揍他!
聞人賦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無辜地眨眨眼,拿着小魚幹遞給他,“吃嗎?”
陸安鄉:“……”
想揍他想揍他想揍他想揍他十分想揍他!!!!
但陸安鄉很好地壓抑住了自己的怒氣,假裝雲淡風輕地一笑而過,拿出手裏的花名冊,開始說正事。
“陛下後宮空置已久,這些日子,微臣聯合了朝中大臣,琢磨了些适齡的女子來,”陸安鄉微笑着遞上花名冊,“請陛下過目。”
“朕喜歡你。”聞人賦沒接。
“臣是男人。”陸安鄉堅持。
“你是女人朕也喜歡啊。”
“可是臣不能變成女人。”
“誰說不能的,”聞人賦從桌下掏出一件粉底鑲花的裙,抖抖開,“能不能,愛卿一試便知。”
陸安鄉攥着花名冊的手猛地拍在桌上。
試你個頭!前襟上那麽大一朵豔紅的牡丹,現在哪家的姑娘穿這麽招搖?!!!
聞人賦挑眉看着他,意味深長道,“愛卿啊……”
陸安鄉微笑,“臣大病初愈,日頭晃眼,舉得久了,體力不支。”
“體力不支好辦啊,”聞人賦拍拍自己的腿,“來朕的腿上坐坐,朕能讓愛卿徹底沒了體力。”
陸安鄉:“……”
誰教的他開黃腔?!啊?!!!!!!
正當陸安鄉奮力地壓抑着蠢蠢欲動的手,耳邊卻聽到有人啧了啧嘴。
“愛卿啊,”聞人賦的視線停在他手下的花名冊上,“你真的想讓朕選妃?”
陸安鄉一愣,不解他為何突然改了主意,卻還是點頭道,“臣也并非強求,陛下先見這些女子一面,如何?”
“哦?”聞人賦面上浮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既然愛卿堅持,那便随你去辦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陸安鄉總覺着他眼底劃過一絲狠戾,仿佛暗夜裏草垛中突然閃現的孤狼的綠眸。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
陸安鄉在朝中尋摸了一圈,還是覺得前些日子提拔的禮部尚書郭方老實靠譜,讓他安排進宮的事宜,自己則考究那些女子的家世和樣貌。
楚王和道士這些日子是老實了些,但以防萬一,陸安鄉還是篩去了楚地和異族的女子,主要以大臣的親眷為主。
從各朝臣遞來的畫像來看,若是沒有誇大的成分,倒是晉地懷吾縣令的女兒實屬上乘,陸安鄉多看了幾眼,琢磨了半晌,突然想起來,曹小九和曹雲杉似乎就是晉地懷吾來的。
曹雲杉在宮裏忙着,陸安鄉叫來了曹小九,給她遞了畫像。
“啊,是蓮娘啊!”曹小九立刻認出了畫像中的人,“蓮娘要進宮來嗎?”
“已經讓下屬官員安排了,她樣貌不錯。”陸安鄉道,“你了解她的為人嗎?”
“嗯……”曹小九皺起了眉頭,“小女不過是草民,與官家的女兒接觸得不多,只知道蓮娘是外鄉人,流落到懷吾被縣令收留的。”
“外鄉人?原籍在何處?”
“似乎是懷吾上頭一個小鎮,地龍鬧亂崩塌了,那會兒來的流民不少。”曹小九道,“蓮娘相貌的确不錯,人也心靈手巧,求親的都快排到城門外去了,只不過小女還以為蓮娘會嫁給白府的少爺呢……”
“白府的少爺?”陸安鄉皺眉。
“是我們懷吾當地的豪紳……”
曹小九還在解釋,陸應好的聲音便從院中傳來,“小九姑娘?姑娘?”
“诶!公子有何吩咐?”曹小九應了一聲。
陸應好不自在地咳了兩聲,循着聲音推開了門,“姑娘,在下這裏有一份賬目,清點來清點去都不對勁,可否請姑娘……啊,二弟怎麽也在啊。”
“二弟怎麽就不能在啊?”
陸安鄉挑眉看着他,面上爬上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可否請公子稍等?”曹小九歉意道,“陸大人這邊……”
“陸大人這邊沒事兒了,你去幫兄長吧。”陸安鄉別有深意道,“畢竟是算了快三十年的賬,頭一次算不清呢。”
“可是還有上一次也是……”曹小九一頭霧水着,就被陸應好幹笑着拉了出去,臨走前,陸應好還警告似地瞪了他弟一眼,可兇可兇了!
九月中旬,豔陽高照。
大選當日,久無紅花的皇宮終于迎來了第一批姹紫嫣紅。
大選場地安排在禦花園,除了策辦選妃的陸安鄉和郭方,太監,侍衛,候選小姐的丫鬟和親眷都到了。
衆人不能靠得太近,都站在外圍的樹蔭下,遠遠看着聞人賦面對着一衆正兒八經的美人連個正眼也不給,卻逗弄着懷裏的小美人,鬧得在場所有人都挺尴尬。
郭方戳戳陸安鄉,“陸大人,你說陛下答應這大選,會不會就是拗不過走個過場?”
陸安鄉把牙咬得嘎嘣響,從牙縫裏擠出倆字,“不會。”
郭方吞了口口水,“陸大人,稍安勿躁,這賭局可不能輸了啊。”
陸安鄉一愣,“你怎麽也知道這件事?”
郭方摸了摸腦袋,“陛下跟我說的,說是看陸大人太辛苦了,要我來幫個忙。”
“幫忙?”
郭方從袖口掏出一根麻繩,“禦賜的。”
“……”
郭方又從腰間解下一根鐵鏈,“禦賜的。”
“……”
郭方再從懷裏掏出一瓶麻沸散,“也是禦賜的。”
“……”
我可謝謝你啊!這是來幫忙還是來綁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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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