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夜襲 我們什麽都沒看見

夜晚,子時。

姜安城房前照舊有下人守着,但這難不倒花仔。

她翻身上房,一塊一塊揭開瓦片,然後躍進房內。

上回那只櫃子她還記得,直接一打開,錢袋果然在裏面。

掂了掂,依舊飽滿沉實。

花仔滿意地笑了。

這麽容易到手了,她倒不急得走。這屋子下人守得這麽緊,她難得來一次,當然要翻一翻,看一看。

姜安城屋子很大,陳設卻很簡單,空曠得讓花仔覺得這地方已經被同行光顧過一趟。

櫃子裏只有幾套當季衣物,大多數是官服,包括她見過的二品朝服,還有武官袍服,以及一套铠甲。

那铠甲通體漆黑,每一片鎖子甲都只有拇指大小,均勻光滑,細密如水,肩頭的吞口處是麒麟首,口裏還含着一顆渾圓的東珠。

花仔立馬做出判斷——整間屋子裏,這一套铠甲最最值錢。

麟堂生徒幾乎都是姜安城的崇拜者。花仔在麟堂聽說過姜安城的無數事跡,其中當然包括這套著名的麒麟甲。

據說姜安城第一次上戰場,穿的就是它。

據說這是姜雍容費時三年托人制成,送給他的。

而為什麽上面是麒麟,乃是因為姜安城文武雙全,世家清貴,為人又溫和謙遜,不論是最挑剔的老臣還是最尖酸的女子,都不得不贊他一聲,人送美稱“玉麒麟”。

花仔摸着铠甲,心裏想着姜安城官服底下那副勁瘦的身材,穿上這身應該會很威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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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剛在腦海裏轉了轉,就聽到外面的下人行禮:“主子。”

花仔一驚,她這麽随便翻翻弄弄就到醜時了?!

四下空曠,也沒什麽地方能躲,她就地一滾,滾進了床底下。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緊跟着光亮湧進來,屋內的七寶樹燈被點燃了。

花仔趴在床底,只見幾雙鞋子在屋子裏來來去去,還傳來水聲,是姜安城在洗漱。

饒是這麽多人在,屋子裏依然十分安靜,沒有一個下人出聲。

片刻後,下人們退下去。

門關上,屋子裏徹底靜下來。

花仔方才一個人偷偷摸摸翻東西的時候,都沒發現屋子裏這麽靜。

姜安城所到之處,好像就會有這樣的安靜,周身仿佛籠罩着一層靜谧的空氣,走到哪兒靜到哪兒,哪怕上舍最亂來的幾個生徒,比如風長健和姜欽遠,在他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截衣擺遮住了床前的燈光,衣料是淡青色的,映着光,半透明。

這是姜安城坐在床前。

花仔有點好奇他這麽死板無趣的人上床前會幹點什麽,頭微微探出去一點點。

就這微微一動,懷裏的錢袋一滑,眼看就要蹭在地上,好在花仔反應快,趕緊捂住。

剛想松一口氣,就聽姜安城的聲音飄落下來:“出來。”

花仔:一定不是我他不可能發現我!

“我要用請的麽,二當家?”

花仔不情不願地鑽出來,一面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問完,微微一愣。

姜安城卸了冠帶,一頭漆黑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身上,和白天的清貴英武之氣不同,這樣的姜安城有一種特別柔和的氣質,像花仔以前見過的珍貴玉器,叫人在他面前忍不住輕手輕腳,生怕碰壞了。

他微微朝上擡了擡眼:“除了你,誰敢在我房頂上掏出這麽個洞?”

花仔擡頭看了看上頭那個她沒來得及補上的洞……明明是掏在很角落的位置,且屋頂又高,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夫子,不是我說你,你說你天天熬到這麽晚,回房了還不趕緊睡,東張西望幹什麽?”花仔道,“我看今夜月色清朗,晚風清涼,所以掏個洞讓這屋子好透氣。”

“原來二當家是為了我好,那我是不是該多謝二當家?”

“嗐,為夫子效勞,都是應該的。”花仔笑眯眯說着,一只腳就打算往後撤,“天實在不早了,我也不打擾夫子休息,先走了……”

“站住。”姜安城起身,“把東西留下來。”

花仔哪會聽他的,加快腳步往房門沖,手已經拉住了門栓,“什麽東西哈哈哈好晚了夫子早點——”

一個“睡”字還在喉嚨裏,手背上一暖,姜安城的手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暖,很好看。

在這麽節骨眼的時候,花仔還走了一下神。

然後才甩開他的手,轉身,眼睛裏閃爍着明亮光彩:“想打架?好,來啊!”

她最擅長的是刀法,不過刀不在,架一樣不可放過。

她一拳揮出,姜安城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錢袋既然不是二當家的,就請二當家放下再走。”

花仔眨了眨眼,有點不敢相信。

他出手怎麽能這麽穩這麽準,就像她把手腕伸過去叫他握住似的。

“你這什麽功夫?很厲害啊!”花仔發現了,姜安城出手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毫無花招,永遠都是用最簡單最實用的方式切中要害,跟她見過的所有招式都不同,她十分感興趣,“叫什麽名字?”

姜安城的聲音沒什麽起伏:“錢袋。”

花仔笑嘻嘻:“什麽錢袋?我不知道。夫子你錢袋不見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找找?”

姜安城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伸手探向她懷裏。

花仔低頭一瞧,不好,她的錢袋鼓鼓囊囊的,在衣襟底下突出一塊,好不顯眼。

可已經到手的錢財哪有還回去的道理?她飛起一腳踹開姜安城,轉身打開房門,就要沖出去。

奈何脖子猛然一緊,後衣領被姜安城拎住了。

“夫夫夫子有話好商量!”花仔急忙道。

姜安城沒有理她,一手将她拎到近前,伸手就要她懷裏拿。

花仔使勁捂住:“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就算我死也不會讓你得逞!”

姜安城冷哼:“二當家這是承認錢袋是你的了?”

“以前不是我的,不過按我們沙匪的規矩,到了我們手裏就是我們的!”花仔拼命掙紮,奈何吃誇在身量太小,又可護錢袋,根本掙不脫,只要放聲大叫,“救命啊!搶錢啊!”

姜安城給她氣笑了:“要麽你認下這是你的錢袋,自去領罰,要麽就吐出來,不能侵吞他人財物——”

他的話到這裏頓住,擡起頭。

約是聽到他們的動靜,下人們提着燈籠趕過來,圍了一圈,一個個目瞪口呆,下巴全掉在地上。

姜安城僵住了。

回觀一下,他把花仔扣在懷裏,手還往花仔衣襟裏伸,而花仔護着衣襟,一口一個“救命”。

“走、走吧,都回去吧。”桑伯聲音有點發顫,“沒事,沒事,什麽事都沒有,我們什麽都沒看見。”

下人們如夢初醒,紛紛轉頭撤離,有幾個腳下不穩,還摔了一跤,被同伴們扶走了。

姜安城:“…………”

等等,回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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