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屋裏很暖和。
冷冽的寒風和細雨被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盜門阻隔在外,餘故裏看着眼前這個處處都精致的可以當樣板間的房子,卻久久的沒能說話。
在她面前的是一雙女士拖鞋,粉色調為主,上面還有幾顆嫩黃的星星……和眼前這個裝修奢華厚重,家具家電無一不透露着“我不光有錢,我還很有範兒”的屋子顯得極為不符。
于是餘故裏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了白清竹的腳後跟上。
白清竹腳上踩的是一雙栗色的家居拖鞋,棉麻質地,看起來就很舒服,也很貼合這整個屋子。
而她面前的這雙,怎麽看都怎麽和這個屋子不匹配。
就連盛溪面前的,也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專門用來待客的白色拖鞋。
餘故裏有點晃神,總有一種自己似乎是被特殊對待了的錯覺。
“小魚,進去吧。”盛溪碰了碰她的胳膊。
餘故裏回過神,連忙點了點頭,說道:“好。”
等兩人走進去之後,餘故裏才發現客廳的桌上居然已經準備好了紙筆。
她們走進坐定,桌上已經被放上了兩被熱氣騰騰的茶水。
“謝謝。”餘故裏雙手接過,目光小心翼翼的四下打量着。
屋子雖然大,但卻很幹淨,甚至就連很難以清理的死角都沒有一丁點的灰塵,交相輝映下,白清竹褲腿上的那些已經幹掉的泥印更顯得刺眼。
“你如果還有什麽想問我的,可以直接問。”白清竹雙手合十,手肘撐在膝蓋上,聲音清清冷冷的說:“屋子就是眼前的這個,一共三層,頂層是一個閣樓,我用來儲藏一些工作道具的地方,你不太方便進去,其他區域都可以自由活動。屋子裏的配件設施都是齊全的,如果你還有什麽需要,可以告訴我,我會去添置。”
餘故裏一邊聽,一邊心不在焉的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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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打斷別人說話的習慣。
一直等到白清竹全部說完了,她這才握了握手中的杯子,看着杯子裏清澈的水,有些艱澀的說道:“屋子肯定是很好的……但是……”
“但是”後面的話,餘故裏沒說完,留了半句。
盛溪目光悄悄的望向了白清竹。
白清竹交握着的雙手緊了緊,面上卻沒什麽變化,輕聲道:“你盡管說。”
餘故裏尴尬的笑了笑,也沒有不好意思,将水杯放下,認認真真的說道:“我可能租不起。抱歉,我沒想到溪溪帶我來的是這裏……我以為她幫我找的是個公寓或是居民住宅。”
白清竹這下終于像是有些詫異。
她和盛溪說道:“你沒有告訴她嗎?”
盛溪尴尬的一點頭,說道:“我還沒來得及說,小魚有點着急,我們兩個直接就過來了。”
白清竹了然的一點頭。
兩人像是打啞謎一樣,餘故裏聽不懂,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白清竹微哂,說道:“房租方面你不需要擔心,每個給我一千就夠了,其他的還有什麽擔心,你都可以提出來。”
餘故裏一愣,不可置信的說道:“一千?!”
白清竹看着她的神情,模樣顯得也有些緊張,下意識的說道:“對。一千是……”
白清竹話沒說完,目光望向了盛溪。
盛溪捂住了臉,沒眼看了。
餘故裏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這可是s市市區!
她之前租的那個破小區的兩室一廳一個月還三千六呢,何況是這個高檔別墅群的三層別墅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總覺得,白清竹後半句沒說完的話,很可能是想說“一千太多了嗎?”
一個月一千,還太多了嗎?
太多了,嗎?
餘故裏簡直是驚呆了。
以至于她臉上出現了欲言又止的極為複雜的表情,五官都快皺成一團。
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她想房子想瘋了?
半晌,她舔了舔嘴唇,說道:“那個……”
白清竹坐在沙發上,微微仰起臉看她。
餘故裏的話拐了個彎,說出口就成了,“我想和溪溪商量一下……您能等我一會兒嗎?”
“當然可以。”白清竹站起身,說道:“你們可以邊聊邊在屋裏逛一下,正好我上樓換身衣服。”
她身上穿的還是那件已經被淋濕了的外套。
餘故裏點點頭,看着對方耷拉在面頰上的濕發,趕緊說道:“你快去吧,別着涼了。”
白清竹這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唇角隐隐約約似乎有一抹微笑,然後輕聲說了句:“好。”
她起身,看了看自己已經印出了底下淺灰色毛衣的衣服,說道:“裏面的衣服沒有濕。”
餘故裏愣愣的說了聲,“啊……好,還是換一下比較好。免得真的着涼。”
白清竹又說了句,“好。”
餘故裏只覺得哪裏有點不太對,卻又怎麽都說不上來。
她又坐了半天緩神,這才拉着盛溪走到了不遠處的陽臺。
今天下了雨,整個天空陰雲密布,可即便如此,屋內卻還十分的明亮。
這種明亮是餘故裏在老式居民樓裏看不到的,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在晴天的時候,這整個房子,以及外面的草坪會有多漂亮。
但是這些都來的太突然了。
“……溪溪。”餘故裏拉着盛溪的胳膊,四周望了一下,甚至都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最後她舔舔唇,說道:“這地方……”
盛溪的眼睛一轉不轉的望着她,說道:“我發誓,這地方真的靠譜——白清竹這個人也絕對比其他人靠譜的多,而且房租給的也優惠,你還考慮什麽呢,這麽大一個便宜,每個月起碼能省下來兩三千呢!”
“就是因為便宜太大了。”餘故裏苦笑了一聲。
然後她回頭指着屋裏的家具,無奈的沖盛溪說:“就那套沙發,大理石茶幾,光這屋裏的家具就頂的上我目前所有存款了……你告訴我一千塊錢一個月能住進來,誰敢信啊?這價格只能租得起郊區的房子吧?”
盛溪張了張嘴,也有些無奈了。
半晌,她想了想,說道:“我跟你實話說了吧。”
餘故裏看着她。
盛溪想了好一會兒,才像是從回憶當中挑挑揀揀終于數出來了一些東西說出來:“你還記得高一那年你爸媽全都義務去鄉村支教嗎?”
餘故裏果然搖了搖頭。
盛溪嘆了口氣,說道:“看來你這失憶也失的夠徹底的……”
她抿抿唇,接着說:“白清竹是個孤兒,到高中的時候,義務教育就沒有了,她得自費上學——高一那一整年她湊不出錢上學,差點辍學了,學費有一部分是你用零花錢墊的,有一部分是幾個班的班主任和副課老師給她湊得,高一那一整年,她也是在你們家吃住的。直到高二她開始做家教,接了翻譯的活之後,才從你家搬出去,住的學校宿舍。”
餘故裏緩緩瞪大了眼睛,“我怎麽沒聽我爸媽提過?”
當年她車禍過後,因為失憶十分嚴重,光是重新和社會接軌都花了足足兩年。
而這兩年的時間裏,她倒也陸陸續續的在她爸媽的幫助下想起來了不少東西,可唯獨高中那幾年光陰,似乎是從她腦海中被抽離出去了一樣,怎麽都想不起來。
她爸媽也沒有多提,後來見她問的多了,還說過“說不定是潛意識太讨厭上學,所以才不願意想起來”之類的話。
盛溪苦笑一聲,“這我哪裏知道……可能叔叔阿姨另外有別的考慮吧。不過你們當年關系好也是真的,她現在願意給你這麽大的優惠,也可能是因為想報答你那一年的……恩情,也說不準。”
她目光溫潤,眉心這兩天總是鎖着,似乎有些話想說,又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而且她知道的東西,也全都是她自己東拼西湊出來的,真真假假的,她也不能全都算作數。
她只知道當年餘故裏和白清竹似乎在一起過,而且兩人感情還很好,當年被不少人羨慕過。
可後來……物是人非,餘故裏的父母對這事兒又諱莫如深,當年她倒是想過去問餘故裏還記不記得白清竹,結果每當提起白清竹這個名字,餘故裏的頭就會開始疼。
第一次提起的時候,甚至不知道什麽原因吐了血,醒來之後仍然什麽都不記得,盛溪卻什麽都不敢再提了。
沒多久,餘家舉家搬家,離開了普羅市,回到了老家定居。
餘故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半晌,她還是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這所別墅,想了想還是說道:“還是算了吧……這不是挾恩圖報嗎?”
盛溪道:“也好……那你等下和她談談好了。”
見餘故裏要回去,盛溪想了想,還是忍不住上前說道:“不過小魚,我覺着你可以再考慮考慮……或者是暫時在這裏住下,再慢慢看房子也不急。”
餘故裏眨了眨眼。
盛溪想起白清竹,嘆了口氣,還是努力勸說道:“現在這時間不好找房子,所有房源都标的貴很多,你還想攢錢買房子,寶寶那邊的開銷也大,不如考慮考慮暫時住一段時間,等找到房子之後再搬家。”
餘故裏張了張口,這下卻是沒有什麽話好說了。
上一個房子她被迫退租,就是因為在她們住進去之後不到三個月,房東就以“你養的狗是個大型犬,還帶着個孩子”為由,要突然漲價的緣故。
每個月漲五百,算下來兩居室的房子要四千一。
餘故裏不是負擔不起,只是她分出在房租上的金額不能太大,畢竟她還要養寶寶。
但因為來回搬家太折騰,還要再付半個月的中介費和押金,餘故裏還是交了三個月的錢。
哪知道房東三個月一過又想接着漲價,這次還想再加五百,四處挑刺,餘故裏這次堅決沒同意,房東就變了嘴臉,說要賣房,逼她搬走。
她一個人勢單力薄,還帶着寶寶和狗,顧慮太多,這才有了現在這麽個窘迫的局面。
盛溪再接再厲的說道:“而且白清竹自己也喜歡狗,你看外面的草坪——寶寶平時自己就能帶着狗在外面玩,采光也好,你之前的房子雖然在六樓,但是前頭就是一個別的小區的高層建築,給你那屋擋的死死地,一點太陽都沒有,這裏可比你之前每天要爬六樓強太多了。”
餘故裏可憐巴巴的看着盛溪,想起自己即便收拾的再整潔,也依然四處都是潮氣,而且終年不見陽光,甚至大冬天還有蟲子的房間,終于不說話了。
後面突然傳出了兩聲敲擊的聲音。
兩人回過頭,就看到身着一身休閑家居服的白清竹站在了樓梯口,輕聲說道:“抱歉,我下來的不湊巧,聽到了一些。”
餘故裏眨眨眼,盯着白清竹的臉看了會兒,才緩緩搖搖頭說:“沒事,也不是什麽太重要的事情。”
好标準的一張瓜子臉,高領毛衣襯得她的臉更小了。
白清竹這張臉簡直是踩在她審美上跳舞,比她找的素體模型都還像模型,每一根睫毛都像是被精雕細琢過一樣。
幾人重新落座。
白清竹換了衣服之後,狀态似乎比剛才輕松很多。
她依然是手肘撐着膝蓋的姿勢,只是這次看起來更加清閑,她看着餘故裏說道:“我剛才聽到了一些,你也可以把這件事情當成是……報恩。”
餘故裏覺得自己好像是眼花了,她好像看到白清竹在說起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笑了一下?
餘故裏忍不住眨了眨眼,卻見白清竹的表情明明和之前一樣,沒什麽特別的。
而且,報恩有什麽好笑的?
白清竹說:“當年叔叔阿姨對我很照顧,我在你家白吃白住了一整年,就連學費和生活費、學雜費都是你幫我墊付的。如果當年沒有你和叔叔阿姨,現在的我,可能只是一個只有初中文憑的打工妹。”
“哎,你別這麽說。”餘故裏連連擺手,趕忙說道:“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也不能就這麽領功。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可能從前的我有幫過你,但是你要感謝的人還是你自己才對,你自己不努力的話,我再怎麽幫你都沒有用的。”
白清竹目不轉睛的望着她,點頭說:“好,聽你的。”
餘故裏嘴巴微微動了動,沒能說出來話。
聽……聽她的什麽?
“我很喜歡狗,但是因為工作太忙照顧不了,一直沒能養。孩子也很喜歡,樓上有專門的兒童房,你等會可以上去看一看。”白清竹說道:“綜合相比下,我這裏是最合适的,我希望你可以考慮考慮?”
餘故裏的心理防線簡直是在一點點的崩塌。
高中同學、關系很好、自己曾經資助過她一年,還讓她在自己家裏吃住……種種跡象表明,這人很靠譜。
甚至比她過往接觸過的所有房東都靠譜。
而且房租又便宜,房子又好。
她最後掙紮了一下,說道:“可是我……”
白清竹擡眸看她。
說不上來因為什麽,餘故裏和她四目相對的瞬間,只覺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這雙淺到像是琥珀色的雙眼讓她整個腦子都宕機了一瞬間,只覺得似乎在什麽地方看到過。
她愣愣的看着白清竹的眼睛說道:“我可能會經常熬夜辦公……有時候會有點特別神經質的行為,會比較影響……”
“這個沒關系。”白清竹說:“我上下班的時間很少能和你遇到,經常會在醫院通宵加班,白天在家的時間很少。租給你,也是因為我想讓家裏有些生活氣息,可以熱鬧一點。”
“平時的時候,你也可以當我……不存在的。”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眸光望向了地面,有沒有綁起來的發絲自然垂下,模樣居然看着有些可憐。
餘故裏心瞬間就軟了,“你別呀……”
白清竹擡起頭,看着餘故裏說,“那就這麽定了。”
餘故裏下意識一點頭。
過後,她拿着筆沉思,是不是哪裏不太對。
哪有房東求着房客來住的道理?不都是房東慢悠悠挑人嗎?白清竹這是不是顯得太迫不及待了一點……?
旁邊的盛溪也眨眨眼,是不是哪裏不太對?
但好像又沒有什麽不對……的确是白清竹求着餘故裏住在她這裏的。
然後她目光再白清竹和餘故裏中間來回轉了一圈,默默的往沙發裏窩了窩。
作者有話要說:
白老師:計劃通get。
QAQ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寫着寫着感覺白老師好像又成了大尾巴狼……
這詭異的宿命(。)
從鐘老師到褚老師再到白老師……我就不信白老師能比褚老師還要狗。
評論區看到骨笛的留言說:喜歡美女還需要理由嗎。
蠢作者:對不起喜歡美女不需要理由!!!我也喜歡美女!!!!(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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