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做好夢是好事。”餘故裏由衷的感嘆道:“比做噩夢強得多啦, 就算是醒了也能幸福很久。”

白清竹一點都沒有反駁餘故裏說的這段話。

她低頭笑了笑,又想起一夜好夢過後清醒時的模樣,說道:“你說的沒錯。”

每次在夢醒過後, 她都能回味很久。

那也是她獨獨少有的,會忍不住蜷在床上,明明已經沒有睡意, 卻還不願睜眼的時光。

然而在剛和餘故裏分開的時候,白清竹做的全都是噩夢……一直持續了很多年。

這些年裏, 吃藥、針灸……但凡能試的法子,她全都試過,全都沒有任何作用。

甚至身體還出現了極為嚴重的過敏反應,不僅如此, 胃也因為吃藥給弄壞了。

不嚴重, 可卻時時刻刻如同綿綿的針紮,如同附骨之疽, 怎麽都擺脫不了。

飲酒作樂這個詞, 在她失去餘故裏前的所有生涯當中,都是一個被她唾棄的詞彙。

可失去了餘故裏之後, 她卻忽然發現, 這四個字, 的的确确是陪伴着她度過最難熬的一段時間的唯一的良藥。

就像是飲鸩止渴一般,明知道不好,可也總忍不住。

一開始她不願意做噩夢。

可當她後來發現徹底見不到餘故裏的時候, 反而覺得就連噩夢都是奢求,明知道會有什麽結果,也依然像是飛蛾撲火一樣。

因為起碼做噩夢的時候,她還能真真切切的在夢裏和她重逢。

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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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完全想不起任何鮮明色彩的過去終于結束了, 噩夢也重新被誅殺在了從前。

她擡起頭,看着餘故裏笑道:“不過還是不做夢比較好,想要的東西,最好還是自己抓住。”

餘故裏用力一點頭,“你說得對。”

荊瀾冷不丁聽見這麽句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滿臉促狹的沖着餘故裏說:“哎,小餘,你知道她做的是什麽夢嗎?你這就說她說的對啊?”

餘故裏一眨眼。

荊瀾賤兮兮的說:“萬一是搶銀行呢?違法犯罪的夢怎麽辦,哎,她要夢到自己要拯救世界,你也覺得她說的對啊?”

“拯救世界不好嗎?”餘清越在餘故裏回答之前先納悶的擡起了埋在碗裏的小腦袋,一臉天真的說,大眼睛圓溜溜的。

荊瀾猛地被一噎。

……她總不能跟孩子說要去毀滅世界吧?

于是荊瀾無語的在瞬間‘啪啪’打了自己的臉,一臉郁悶的說道:“……拯救世界很好。”

“嗯。”餘清越也用力點點自己的小腦袋:“姨姨是醫生,每一個醫生都是在拯救生命,拯救生命就是在拯救世界,姨姨就是在拯救世界。”

餘清越念繞口令似的說完了這麽一串話,又擡起頭,很天真的望着荊瀾,“小藍阿姨你說對不對呀?”

餘清越年紀太小,分不清楚“藍”和“瀾”字的區別,就一直這麽喊荊瀾了。

小藍阿姨十分憋屈的回了句:“你說得對。”

幾個大人被餘清越和荊瀾逗得笑的不行。

餘故裏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

她拿起來一看,頓時眉眼都變得彎彎的。

盛溪問道:“什麽事兒啊笑這麽開心?”

“也沒什麽……就是粉絲的留言……”餘故裏有點樂,把手機幹脆遞給了盛溪,說道:“就是之前的一次直播,我事先答應好的,說要把錄制好的視頻發出去,但是那天出了個小插曲,我就說要給截掉……”

盛溪已經一幕三行的看完了餘故裏粉絲的留言。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一個名為“腿毛迎風飛舞”的ID說:“這有人問你會不會修片呢。你不是一貫只會開八倍速嗎?對了,還有神仙姐姐是誰?那天直播出什麽事故了?怎麽沒聽你說過?”

她自己是看過餘故裏直播的。

還別說,看餘故裏專心致志的畫畫過程真的挺下飯,她一邊畫,還一邊會配着解說。

她不會畫畫,可平時工作上總會和類似的人群接觸,平時家裏也買了點顏料什麽的。最多的,還是數字圖,光是塗顏色就能讓人心裏挺安定。

所以也就是因此,她溜達過很多次餘故裏的主頁,也看到過不少已經上傳過的視頻——直播出現小事故挺常見的,餘故裏好歹直播這麽久了,停電、斷網等等原因全都遇見過,但是她一貫不會裁切,用的全都是土方法。

其他環節八倍速的時候,單獨截取一個片段,用自帶的設置,給拉到十六倍速。

這也是視頻網站自帶的功能。

但是餘故裏自己是不會拼接視頻的。

“只能學一下了……”餘故裏聞言嘆了口氣,“那段的确沒法放上去,算是個挺嚴重的小插曲了……”

她頓了頓,又回憶起那天的事情,表情有點不太自然,臉也有點發紅。

她說的時候想偷偷看白清竹,又擔心會被白清竹發現,只能克制着,專心沖着盛溪說:“我直播的那天發燒,結果沒坐穩摔倒了,姐姐就去扶我,然後我和她都不小心露臉了。她的臉速度過得快,估計也沒人有存圖,我在那的時間有點久,不清楚有沒有人截圖到……就得處理一下再發出去。”

“……那你完了。”盛溪面帶憐憫,“你這麽多年都從沒露過臉,不少粉絲都挺好奇你長什麽樣子,到時候但凡有個帶節奏的,這事兒就得被吵很久,更何況還得帶上白清竹。”

白清竹這人長相是真的太漂亮了。

這種臉是随時随地會上到“你拍過的最好看的路人”之類的話題排行榜的,何況是在餘故裏直播間裏那驚鴻一瞥,更是會讓不少人念念不忘。

餘故裏也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她聞言只能說:“這也沒辦法,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會持續太久,等粉絲看熱鬧的勁過去就好了,頂多也就新鮮一兩個月而已,就是……”

她比較擔心會給白清竹帶來麻煩。

畢竟她自己不怎麽社交,也沒什麽固定要去的圈子,更不需要去面對什麽人群,和工作上的夥伴聊天,也大多都是通過社交工具,根本不需要見面,可白清竹和她不一樣。

她每天都要去醫院,門診科、住院部都要定時去打卡,還是骨科這種和繪畫這個行業息息相關的科室,和患者自然而然是需要面對面的診療的。

“不用太考慮我。”白清竹察覺到餘故裏在看她,也看着餘故裏道。

荊瀾跟着一起點頭,想起什麽,笑了。

“要說露臉這事兒,老白比你可熟練多了……她在醫院剛開始幹的時候行情并不好,挂她那的,除了她以前自己負責過的病人,就沒別的人主動挂號。我還慫恿過她給照片P醜一點,結果她不同意,還說什麽……P醜了,人家進到屋裏看到她反而會更不高興。有時候長得太好看有時候可不是個好事兒,尤其是在職場上。”

荊瀾唏噓一聲,“不過老白自己能幹,後來她是憑着自己本事圈了一票死忠病患,一個跟一個的給她介紹客戶……不是,介紹患者,名聲打出去了,‘美女醫生’這頭銜就落下來了,前兩年最熱鬧的時候,不少媒體都在醫院門口蹲着拍她呢。”

“還有這種事?”餘故裏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白清竹不經意掃了她一眼,目光又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兩刻,才把頭轉到了荊瀾那,說:“沒意義的東西就別亂說。”

荊瀾似乎還有什麽想說的東西,但是餘光掃到白清竹眼神中暗含的警告,一聳肩,也不接着哔哔了。

她朝着餘故裏抛了個眼神,“以後有機會告訴你別的。”

而後她轉過頭,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眼白清竹:此時不賣慘更待何時啊!

“哪兒沒意義了。”荊瀾嘟嘟囔囔的試圖說點別的:“當時你可被那些網友罵慘了,都說你要抛棄本職轉行去娛樂圈兒,也不知道是哪個孫子在背後推波助瀾要搞你,鋪天蓋地的傳你黑料,扒你晚上出去喝酒,喝酒礙誰事兒了,你又不是跟別人出去的,又說你是孤兒,是個孤兒又招誰惹誰了,兩相結合還說你長大之後肯定報複社會,這種環境下長不成什麽好人……”

荊瀾大約是喝了兩口,酒勁有點上頭,越說越生氣。

說到最後,酒杯在桌子上一震,“M……”

她餘光瞥到了不遠處的餘清越,一個激靈,髒話沒說完,就瞬間改了口,沖着白清竹猙獰着臉說了句:“mua的。”

白清竹:“……”

餘故裏:“……”

盛溪:“……”

餘清越冷不丁聽見個陌生詞彙,擡起臉的時候,嘴角還帶了塊沒吃幹淨的芝士醬。

她呆呆的,歪着腦袋:“mua?”

荊瀾捂住臉,哭喪着臉嘟起嘴吧,和餘清越隔着個桌子:“mua寶寶。”

餘清越頓時想通了這個詞是什麽,跟着一起撅起嘴,一手沖着荊瀾還送了個飛吻:“mua小蘭姨姨!”

親完之後她被自己樂的不行,在椅子上坐着蹦跶。

越越隔着桌子被荊瀾逗得臉上的酒窩都笑出來了,眼睛彎成了一個小月牙。

幾個大人也被荊瀾弄得繃不住跟着一起笑開了。

也沒人主動問起荊瀾說的那些事兒——當着孩子的面兒,說這些不太好,也沒意義,畢竟已經過去了。

“你自己做好準備就行。”盛溪主動挑了個新話題,把評論區的內容往下滑了滑,大多都是那麽些評論,看了一圈也沒什麽營養,說道:“不然真的出事兒了手忙腳亂的。”

“嗯。”餘故裏點頭。

盛溪把餘故裏微博退出去,剛要還給她,手裏的手機就又震了震。

盛溪下意識拿起來一看,登時愣住了。

“怎麽了?”餘故裏看她。

盛溪頓了頓,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了白清竹的方向。

白清竹正在給餘清越剝蝦,模樣很專注,似乎并沒有察覺到盛溪短暫的停頓。

餘清越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那顆快要露出肚子的蝦,急的小拳頭都攥了起來。

盛溪聲音遲疑的說:“下周末……有個同學聚會。”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荊瀾幾乎下意識的看向了白清竹,過了會兒才試探着問:“大學還是高中的?”

“同學聚會?”餘故裏問了一句,才接過自己的手機,打開消息記錄看了一眼。

她有些訝異,也正好回答了荊瀾問的問題,說道:“是高中的同學聚會……啊,那天正好是班長結婚啊,哇,她把她自己待過的兩個班的同學全都邀請過去了,這得有多少人啊?”

旁邊突然傳來了筷子墜地的聲音。

旁邊還有餘清越望穿秋水的眼神,可憐巴巴的在吸自己的口水。

餘故裏順着聲音擡起頭,茫然的看着白清竹正彎腰去撿地上的筷子。

筷子旁邊還有一只蝦,白清竹将手中的筷子放在一旁,剛要取紙巾去捏,妹妹已經先她一步,把蝦給叼走了。

妹妹在白清竹的注視下,用前腳撐着桌子,又把蝦給她吐在了桌子上。

然後仰起頭,黝黑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白清竹,尾巴不住的搖晃,咧着嘴,似乎在說‘還給你’一樣。

她頓了頓,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頭。

荊瀾和盛溪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白清竹從桌子旁起身,說道:“我去洗個手。”

餘故裏下意識點頭:“好。”

白清竹把手伸在水龍頭下面,任由冰涼的水沖刷了很久。

一直等到手被冷水沖的已經覺察到了疼,她才僵硬的跟着洗了一把臉,同樣的冰涼,激的她閉着眼睛低低的喘了口氣。

她擡起頭,看着自己裏的自己。

鏡子中的人滿臉的蒼白又緊張,破綻慌亂一覽無餘,任誰都能看出她此刻的不對。

白清竹閉了閉眼,露出了一抹苦笑,喃喃道:“遲早都要來的……”

餘故裏遲早要知道她們曾經在一起過的事。

只是她現在還沒有十足的把握,餘故裏在得知她們曾經交往過之後,會不會選擇開始躲着她,然後搬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不會。

同學會上小餘同志大展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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