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白清竹回去的時候, 桌上的幾人已經開始聊到了生孩子。

她坐回座位上,把剛剛順手洗幹淨的蝦仁遞給了妹妹。

妹妹雙眼水汪汪的,叼着顆蝦仁, 哪怕已經塞到了嘴巴裏,但也只是可憐兮兮的望着白清竹,并沒有開始吃。

白清竹神色柔和了些, 揉揉它的下巴,說:“吃吧。”

妹妹這才把蝦仁吧唧吧唧吃掉了。

荊瀾注意到了, 一樂,“狗能吃海鮮嗎?”

“可以吃。”白清竹看着妹妹吃完,又給她撚了幾個,放在一旁的清水杯子裏面涮了一會兒, 才遞給它, 說:“我之前查過相關資料。”

荊瀾挑眉,沖她豎起根大拇指, 笑着說道:“可以啊你。”

白清竹搖了搖頭。

那邊的餘故裏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麽, 眉心蹙在一起,接着白清竹剛才離開後的話題說:“我也不記得了……我醒過來的時候, 越越就已經在我床邊了, 那時候就只有很小的一團……”

餘清越突然亮起眼, 挺驕傲的挺起自己的小胸脯,說道:“姥姥說越越第一次見到媽媽的時候才三斤多!三點二千克!還沒有現在的越越一個腦袋大!”

荊瀾一陣的詫異,下意識的說道:“越越不是正常孕育的吧?”

“不是。”餘故裏點頭道:“是人工胚胎……聽說為了越越出生, 我爸媽連房子都賣了……”

荊瀾大約是接觸過人工孕育相關的醫療水平,聞言咋舌道:“問題是大多數人賣了房子都還是一場空,怪不得老白之前總念叨說越越是個奇跡寶寶……”

餘故裏其實并不記得餘清越出生這一遭究竟有多麽的兇險。

但是她父母大約是為了晚年的時候可以看到一些東西作為紀念……又或許,是因為她自己經歷過了這麽生死一遭, 那之後,她父母就格外的喜歡拍照留念,所以越越出生的全程都有相關的影像記錄,院方更是有相應的人員幾乎二十四小時在盯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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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雖然不記得,也不知道,但後來她曾經看到過,一個小小的胚胎逐漸在人造機器裏面慢慢發育成熟,逐漸的可以看清楚小手、小腳……雖然也和大多數胚胎孕育一樣經歷過無數的奉獻,可最終,再多的困難,都被她父母一句輕描淡寫的“有驚無險”帶了過去。

白清竹一直很安靜、又很仔細的聽着。

一直到荊瀾說:“叔叔阿姨也是不容易。”的時候,她才看了看餘故裏。

餘故裏的眼眶也有些發紅,聞言只點了點頭,說道:“确實是。”

人生在世這麽幾十年,最怕的就是意外。

她甚至不敢想,如果當時她真的出了事,不是失憶,而是徹底沒了命……她被留在這世上的她父母,後半生又要怎麽辦,而看着她一點點長大的姥姥和姥爺,在失去了唯一的一個外孫女之後,又會不會受到什麽不可挽回的影響。

“這麽說起來,其實……”荊瀾斟酌着看了一眼白清竹,最後說道:“反而是個好事,畢竟有得必有失,如果一定要這麽做一遭選擇,在失憶和丢了命之間……還是前者好一點。”

白清竹過了很久,才擡起頭,神色有些恍惚的說:“……對。你說的……沒錯。”

荊瀾輕笑了一聲,托着下巴望向了一旁把自己的大腦袋擱在白清竹腿上的妹妹。

她來了點興趣,“妹妹挺喜歡你啊。”

白清竹順着她的視線,正巧和腿上的妹妹雙眼撞在了一起,也跟着笑了聲,說道:“嗯。”

“有奶便是娘!”餘清越嘴巴裏面包着飯,含糊不清的崩了一句話出來。

桌上四個大人頓時驚呆了,張張臉上全都是大寫的問號,八只眼睛全都朝着餘清越的方向望了過去。

餘清越眨巴眨巴眼睛,“昨天越越看電視的時候,電視上的奶奶就是這麽說的。”

說罷,餘清越小朋友十分虛心的不恥下問:“越越說錯了嗎?”

餘故裏沉默了一會兒:“……”

“不,嚴格來說,也沒說錯。”她看了眼餘清越,覺得不能打擊小朋友學習新事物和說話的積極性,說道:“越越很棒。”

餘清越又高興的挺起小肚子,然後摸着說:“媽媽越越吃飽啦!”

她雙眼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眼巴巴的盯着那邊的玩具區——荊瀾帶了整整一個行李箱的玩具來,盛溪也不遑多讓。因為這陣子餘故裏搬家忙的四腳朝天,她們兩個人好久沒有聚過了,她更是沒怎麽見過越越,這次來也花血本來了不少東西,怎麽都不嫌多。

越越被這麽多禮物一下子淹沒,能忍到現在才過去想玩,已經很不容易了。

白清竹制止了餘故裏伸手的動作,說道:“你手傷着,我來。”

餘故裏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好,謝謝。”

“不用。”白清竹将越越抱了下去,看着越越單腳蹦跶着往那邊走了過去,回過頭,若有所思的說:“越越的石膏應該可以拆了吧?”

“嗯。”餘故裏想了想,“等同學聚會完了之後就帶她去一趟醫院好啦。”

又提起同學聚會,四個人不約而同又沉默了一瞬間。

這會兒已經差不多吃的酒足飯飽,荊瀾說道:“啊,行了,時間也不早了,明天一大早還得上班——咱們收拾收拾就撤了吧?”

盛溪也不是沒眼色的,知道她什麽意思,連忙點頭,跟着已經摸着肚子站了起來,笑着沖餘故裏說:“那我也不多待了,周一還有一大堆單子要去處履亍!

餘故裏沒多留她們,也知道她們個個都是苦逼的上班黨,便說道:“我送你們出去。”

“我送吧。”白清竹站了起來,看着餘故裏說:“你發燒剛好,晚上溫差大,別再着涼了。”

餘故裏眨巴眨巴眼睛。

盛溪也說道:“那就讓白老師送我們吧,就這一段路,又不是不回來了。”

餘故裏這才作罷,看着白清竹幾人換鞋全都出了門口,一直等她們消失在了視線裏,才從落地窗依依不舍的回到了桌前。

盛宴散場,留下了一桌狼藉,喧鬧過後,總顯得室內有些過于寧靜了。

餘故裏繞着桌子轉了兩圈,又眼巴巴的把目光放在了門口,過了會兒,把目光轉向了突然愣愣的看着門口的越越。

她問道:“越越,怎麽了?不玩了嗎?”

“玩的。”餘清越下意識的說道。

過了會兒,餘清越擡起頭,看着餘故裏說:“媽媽,我以後還能看到溪溪姨姨和小藍姨姨嗎?姨姨也還會回來嗎?”

“當然會。”餘故裏失笑,走到餘清越面前,脫鞋上了地毯,随後坐下,捧着臉看着她說:“你舍不得她們嗎?”

“好像是有點哦。”餘清越顧着嘴巴,低頭愛惜的摸了摸芭比娃娃的頭發,肉乎乎的小手又摸了摸芭比精致的小裙子,随後仰起臉,大大的眼睛看着白清竹,喃喃的說道:“媽媽,越越覺得房間裏面好安靜啊。”

屋外萬家燈火,小別墅內甚至常年都亮着壁燈,可依然讓人覺得太過于靜谧了。

夏天或許還能有些蟲鳴鳥叫,可冬天一到,萬籁俱寂,一切都顯得太過于安靜了。

餘故裏忽然心裏似乎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

她擁抱着餘清越的小身體,拍了拍她的背,說:“姨姨去送客人了,馬上就回來了。”

餘清越把頭埋在她懷裏上下晃了晃,又依戀似的蹭了蹭。

門口。

“就在這說吧。”荊瀾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哈着冷氣跺跺腳,被這冷空氣弄得‘啧’了一聲:“鬼天氣這麽冷……”

“一直到二月份都有的降溫,可能會有暴雪。”盛溪也被凍得有點發抖。

荊瀾嘟囔了兩聲天氣,又轉過頭,看着白清竹說:“你⑺阍趺窗欤俊

“沒有⑺恪!卑濁逯竦淡的說道:“順其自然。”

荊瀾咋舌,卻也點了點頭,“行吧,你一向是這态度。”

“不然呢?”白清竹看她,明明心情有些沉重,卻出乎意料的,居然笑了一下,“不讓她去嗎?用什麽借口呢?躲得過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呢?還有以後呢?”

這一連的發問讓盛溪和荊瀾同時都懵了。

半晌,白清竹用食指抵在眉心揉了揉,輕聲說了句:“抱歉。”

荊瀾沉默的搖搖頭,“我陸狻!

“她過年也總要回家。”白清竹似乎想了很久,語氣顯得甚至十分平緩,“如果那時候,她在叔叔阿姨那邊提起我,驟然面對那麽大的晴天霹靂,和一切未可知的、來自于叔叔阿姨的回應,還不如從這次同學聚會開始,讓她一點一點的知道一些什麽過往,反而能讓她好接受一點。”

“你也是想的夠長遠了。”盛溪喃喃說道,隐隐約約有些吃驚。

這一刻,她也突然很想知道……那一年,到底出了什麽事,能夠讓餘家連夜舉家搬離普羅市,甚至連行李都沒有⒌悖一家人全部消失。

也是在餘家人已經安頓下來之後,盛溪才從父母口中得知,她們一家人,因為搬家時間太過匆忙,甚至連房子都沒能找好,全部都暫時的住在餘故裏姥姥、姥爺的院子裏。

盛溪又突然想到,先前她父親突然找上她,說讓她無論如何,盡可能的幫一幫白清竹。

這又是為什麽呢?

盛溪想着渾然不知一切,過去那麽些年又對她照顧頗多,可從醫院醒來之後就變得謹慎、小心,不願和人群接觸,像變了個人一樣的發小。

再看着眼前似乎背負了很多,卻什麽都隐忍着不說,一步一步機關算盡,要和餘故裏重新在一起的白清竹……

盛溪只覺得整個腦子亂糟糟的。

她知道自己好像身在局中,好像甚至在這當中起着一個相當重要的一環,可當所有事情都纏成了一團亂線,她反而怎麽都理不清其中的關系,哪怕只是一個源頭都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偏愛越崽哦嗚嗚嗚。

越崽值得最好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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