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在餘故裏正式下單之前, 她先做了點功課。

餘清越小朋友被狗遛完,從院子回到了房間,乖乖巧巧給妹妹擦完腳腳之後就膩到了餘故裏腳底下, 也不嫌棄底板髒,很認真的跟着觀摩學習了一會兒之後,得出了一個十分慎重的結論。

她擡起頭,滿臉好奇的問餘故裏:“媽媽你又在看漂亮姐姐嗎?”

這個又字就用的聽上去相當的巧妙。

餘故裏動作稍頓, 下意識看了眼她自己的電腦屏幕——為了工作上能保證清晰度以及對細節方面的刻畫, 她屏幕是三十二寸的顯示屏,很大,平時看起來也十分的清晰并舒适,看電影的時候也能小小的一飽眼福, 然而這也就導致了……

隐私就不是那麽的能被保持了。

餘清越小朋友的眼神又總是好的出奇,不管餘故裏在浏覽什麽, 只要她偶爾掃到, 都能被她分毫不差的全部盡收眼底。

餘故裏倒是不擔心餘清越看到太多東西, 畢竟她也沒真的看什麽少兒不宜的內容,只是……

她這個屋子的布局,不太美妙。

此刻電腦正打開的, 而門卻沒有關上, 正對着電腦屏幕的, 就是她卧室門口。

但凡有個視力好的從門口路過, 都能把她屏幕上看的東西也全都看完。

“不,媽媽在查資料。”餘故裏一臉嚴肅的說,旋即關閉了電腦頁面,打算換成手機。

以後做這種事情,還是得關上門來比較好。

然而黏人的小跟屁精也從地面上跟着一起轉移到了床上, 又親親熱熱的膩歪到了餘故裏旁邊,懷裏抱着娃娃,又招呼着妹妹跟着一起上床,雙眼黝黑锃亮的盯着餘故裏的屏幕,滿臉都寫着求知欲,無聲的催促着她快點給手機解鎖。

餘故裏:“……”

“你們幼兒園的作業都做完了嗎?”餘故裏晃晃手指:“你可是已經缺了好多天沒有上課了,作業不用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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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些越越一個人不會做。”餘清越摟着餘故裏的胳膊撒嬌,“老師也說要有一個大人幫着小朋友一起做的。”

門邊的白清竹似乎正巧才路過,聞言探進去看了眼,立在門邊說:“有要幫忙的嗎?”

“有!”餘故裏眼睛一亮,盯着身邊的小崽子說:“你能幫我陪着越越做一下家庭作業嗎?我……”

餘故裏‘我’了半天,最後果斷丢棄掉一切廉恥心,破罐子破摔道:“我這有點工作要忙!”

白清竹不疑有他,聞言想起在普羅市耽擱的那些天,皺眉說了句,“積壓的工作量很大嗎?”

“不大。”餘故裏滿嘴胡說,說完之後眨眨眼道:“一會兒就可以弄完了。”

但是這小崽子在這裏,她的“一會兒”可能就要變成“很多會”了。

“好。”白清竹笑着把乖乖跑到她身邊的餘清越帶下樓,離開前,還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餘故裏做賊心虛的看了眼剛關沒多久的電腦——也真是幸虧了越越剛才多鬧騰那麽兩三句,讓她把屏幕關了,不然……這可就樂子大了。

她屏幕上那些越看越向泳裝發展的健身衣可真是有點太明顯了。

餘故裏嘆了口氣,整個人往下滑了滑,側躺着,背對着門口,一手時不時的在屏幕上下滑動幾下,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不時就會發出極為克制的‘嘿嘿’的笑聲。

——她決定在下單之前先用自己相似的衣服穿上對比試試看效果。

她發育的很好,該挺的地方挺,該翹的地方翹,該細的地方也細,但卻并十分幸運的是,并不像大多數胸大的姑娘會顯得有些虎背熊腰,她肩膀很薄,從背後看,整個背部線條也還算是好的。

如果不是自己給自己拍照不太能達到滿意的效果,餘故裏都能省下來很多模特錢,身材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比較引以為傲的優勢。

想到這裏,她翻了翻收藏夾——收藏夾裏躺了一堆美背、翹臀和細腰的妹子們。

五花八門的健身衣全都乖乖的躺在那些漂亮姐姐妹妹的身上,只等着她選好樣式之後送上家門了。

餘故裏沒忍住,眼睛彎成了個月牙。

越越沒多久就被白清竹送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小家夥手上捧着一張八開的紙,看起來高興的不行。

餘故裏終于舍得把眼睛從手機上挪開,轉移到了餘清越身上一點,恍惚的問道:“都做完了嗎?”

“嗯。”白清竹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說道:“越越的作業……”

餘故裏默默的看着她。

白清竹的笑容裏似乎夾雜了些難言,餘故裏緊接着就聽她說:“現在的小朋友要學的東西真多。”

如果不是她提前做過功課,看了不少育兒方面的視頻和書之類的東西,恐怕還真是會被越越問到只能說三個字:我不會。

越越的作業其實倒也不難——可對絕大多數沒什麽藝術細胞的家長來說,給孩子做收工作業的難度堪比登月了。

餘故裏彎着眼睛笑了:“難為你了,越越幼兒園主要做的全都是一些動手動腦的東西,和畫畫這玩意兒異曲同工,全都往藝術那一類上劃分了,我小時候別的不怎麽會,搗鼓這些東西倒是一絕……這些倒是難不倒我,對不懂這些的人可能比較麻煩。我倒是怕她上了初中以後的課程我不會教,可能就要開始給她請家教了。”

餘故裏嘆了口氣,杞人憂天的先說道:“為什麽一個初中開始數學就吊車尾的人要開始提前研究一個幼兒園小朋友以後學初中數學的問題……”

“理科的我都會,以後我可以給她輔導這方面的課程。”白清竹這時候默默的插了一句,“越越很聰明,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輔導起來應該不難。”

餘故裏眼睛登時就亮了起來。

白清竹見她這個模樣,不由勾着唇笑了。

餘故裏這才反應過來聊的話題似乎有點深入。

越越這小崽子現在幼兒園都還沒畢業,這就想到初中的事兒是不是也……太早了?

餘故裏有點不太好意思了,挺違心的客套了一句,“這孩子是挺聰明的,這以後也太麻煩你了,我怎麽好意思呢。”

聰明的餘清越撇了眼她媽,并不是很想說話。

不好意思的她媽剛剛才麻煩了她姨姨呢。

白清竹看着這一幕,捏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幾度有些不想離開。

半晌,她才忍着說道:“不用覺得不好意思。越越說剛才完成的東西想跟你一起分享……”

她頓了頓,看着餘故裏的臉說:“晚安。”

餘故裏看着白清竹的雙眼,莫名其妙的心跳都快了兩下,呼吸不明緣由的跟着一窒,下意識回了句,“晚安。”

白清竹走後,餘故裏還盯着門縫戀戀不舍的,似乎是盼望着白清竹下一秒能從門縫裏再突然出現,再和她說點什麽似的。

“媽媽?”餘清越揮了揮手,“你在看什麽呀。”

“我沒在看什麽。”餘故裏喃喃道:“快睡吧,明早還要上學。”

餘清越乖乖的蓋起了被子,自覺滾到餘故裏懷裏抱着她的腰。

餘故裏關上燈,半夢半醒間,卻突然聽見越越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在她耳邊喃喃道:“媽媽我想起來一件事情。”

“你說。”餘故裏眼睛閉着,也有點懶洋洋的困意上湧了。

餘清越打了個哈欠,把頭又往餘故裏身上埋了埋,才嘟囔着說道:“我剛才在姨姨房間看到你的照片了,媽媽你那個時候還穿着婚紗呢,好好看啊,白色的,像是童話裏的小公主……”

“看見就看見……”餘故裏話沒說完,尾音被她自己吞進了肚子裏。

看見什麽?

越越在白清竹房間看到了她的照片?

她還穿着婚紗?

餘故裏整個人都不由坐直了——她什麽時候穿過婚紗了?

別說是婚紗了,就連純白色的裙子她都沒穿過。

難不成是越越看錯了?

然而此刻的餘清越已經進入了夢想,如果把她吵醒,今晚注定是沒法睡了。

餘故裏猶豫再三,還是按捺着心思又重新躺回了床上——總能知道的,不急于這一時三刻。

從去普羅市再到回來,明明只有短短的幾天,卻像是經歷了幾個月一樣。

白清竹照舊回到了崗位上,聽說她今天開始上班,門診室外即便還沒開診,就已經早早的排好了一條挺長的隊伍。

然而她這邊雖然門庭若市,不遠處卻還有幾個大夫紮堆在聊天,看上去十分清閑,看她的目光又是同情又是羨慕,隐約還摻雜了些無可奈何的認命,認命程度和頭頂的稀疏程度可見一斑,成正比例發展的。

有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大夫說:“白大夫這一走,咱們骨科可還真冷清了好幾天啊,人家不舒服,就是挂號看完了也不拿藥,非得等着小白來了才開藥,說還能給她多點提成……你瞅瞅,這世風日下,病患不擔心大夫從他們腰包裏掏錢,還有上趕着給大夫送錢的。”

另外個人說道:“閑點不高興啊?就當提前放假了還不好?忘了當初去前線支援的時候,人白大夫一個人救了多少人了?在這酸什麽呢,還不幹活去。”

說話的人也就口嗨那麽一句,聞言也沒當真,溜溜達達的一邊感嘆一邊回到了自己的科室。

白清竹早習慣了同事間這三天兩頭的插科打诨——別說是她,就連她手下的學生和護士們都要比別人的更要忙碌一些,個個都能去參加業餘田徑比賽。

她今天把門診特意提早開到了八點,距離開始還有一段時間。

白清竹想了想,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難得的在辦公室裏做起了極為私人的事情。

【白清竹:越越起了嗎?】

不多時,餘故裏那邊就回了消息:【起了,已經出門啦,在車上,先不說啦,看手機暈車。】

白清竹回了個‘嗯’,就将手機收了起來。

她今天來不及送餘故裏和餘清越,甚至連招呼都沒能打——她起來的時候,餘故裏還和餘清越在夢裏睡的很香。

“呦,可舍得回來了啊。”荊瀾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白清竹整張臉如同春風拂過似的微笑,當下就大驚小怪了起來,“遇上什麽開心事兒了?”

白清竹掃了她一眼,沒搭理她,接了杯水,站在窗戶邊問道:“剩下的合同都沒問題了?”

“沒問題。”荊瀾聳聳肩,“過我手的事情你還操心嗎?”

白清竹點點頭。

福利院那邊雖然說暫時算是了結了,但畢竟還有不少歷史遺留問題堆積在那,不是一時半會就能馬上清理幹淨的,需要一定時間。

荊瀾卻不想趁着最後這會兒的寶貴時間和她掰扯這些工作上的事情,又賊兮兮的湊過去,滿臉八卦的說道:“哎,真沒事兒啊?平時你不是輕傷不下火線嗎?怎麽就發個燒連着三天都休息啊,你們科室那鬼見愁還真肯放你休息……你沒看你對門小李腿上還打着石膏呢,都被她壓在那不讓走了?”

鬼見愁名字叫貴華,成天不幹人事兒,手底下養了一大批整天覺得自己分分鐘要進棺材變成鬼魂的人,因此幹脆給人送了個稱號,私下裏都喊她鬼見愁,人送愛稱:鬼老師。

白清竹擡頭看了荊瀾一眼,扯起唇角,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模樣來:“想知道為什麽?”

荊瀾眼睛瞪得老大,求知欲滿到溢出來:“啊。”

白清竹又喝了一口水,低頭吹開水面上的茶葉時,她清晰地看到水面倒影裏她的笑臉:“我跟貴老師說,這三天假期關乎我以後婚姻幸福。”

荊瀾一眨眼。

白清竹又道:“她就說,三天要不夠,還能給我寬限到半個月。”

荊瀾沉默了一陣子。

旋即,從門診室虛掩着的門裏傳出了毫不掩飾的狂笑:“哈哈哈哈哈!你那鬼老師可真是個人才,三天不夠……哈哈哈哈你們師徒倆可真是遲早有一天要笑死我!”

白清竹想起這事兒也被逗得不輕。

明知道沒什麽大事的情況下還硬休息了三天,歸根究底,是她有心放任自己軟弱,也是她自己知道,她希望能找借口和餘故裏待得再久一點。

餘故裏很會照顧人,她一早就知道,所以她是故意的。

院長去世、舊識涼薄,一樁樁一件件加起來,不難過是假的,可在她這個歲數上,在她這個崗位上,見的東西太多了,說到底,也就那個樣子了。

比起生氣、憤怒、難過,這些種種激烈而又無益的情緒過後,留下最多的就是無奈和疲憊。

然後就是很長一段時間的自我療愈。

因為本身,院長的歲數在那,她早就做了很久的準備了——院長也時常會和她說起這個事情,每次都要念叨着說:“左右不過這幾年了。”

一個人要走了,從外表上都是能看出來的。

院長的蒼老程度幾乎可

心機深沉也好,處心積慮也罷,她就是存心的,她就是故意的。

大約她老師這麽多年也知道了些什麽風言風語,這些年也看出來了點端倪,才在那次她電話請假的時候,沉默良久之後,顫顫巍巍的說了句:“那什麽,你真覺着三天夠?不夠我再給你加幾天,半個月也行,半個月要不夠……我替你頂個班,你休一個月都沒事兒啊?”

這才讓荊瀾笑到現在。

白清竹等她笑夠了,才看着她說,“笑完了?”

荊瀾一邊擦眼淚一邊捂肚子——笑的肚子疼,岔氣了。

鬼老師曾經有一句口頭禪,專門說給白清竹聽得:這不讓人省心的小兔崽子遲早孤獨終老。

白清竹和她手底下的幾個學生,愛稱個個從小兔崽子成長為了兔崽子,一直到現在,變成了“這混蛋玩意兒”。

稱呼變了,可孤獨終老四個字卻始終如影随形。

然而眼看着這麽些年過去,別說是男女朋友了,除了她之外,白清竹愣是和誰都沒有點人情往來。

本來只是說着玩的一句話,不慎就一語成箴,讓貴華愧疚到現在,整天心心念念着給這個關門弟子找個對象來。

這才有了那麽一句。

“哎,我不笑了,真不笑了。”荊瀾笑着說道,“我來有正事兒呢。”

白清竹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有話快說。

“那小祖宗又來了。”她聳聳肩:“腿斷了,車禍,偏偏挂了個門診,說是吃了止疼藥之後過來的,我去瞧了一眼,疼的臉都白了,我到跟前都沒認出來我是誰,就這也不配合走……在大廳裏嚷嚷着除了你之外誰都不見呢,外頭那小護士不敢來叫你,看見我了這才求我過來的。”

白清竹的臉隐藏在茶霧後面,看不太分明,眼睛也半阖着,眼底的情緒被完全遮擋住了,目光卻隐隐約約是在她身上的。

荊瀾也不強求想看什麽,只是聳聳肩,看着白清竹,一攤手說:“看我也沒用,也不是我讓那小祖宗過來的——誰能料到這天災人禍一降臨,還給她撞了個專業對口,腿折了直接來找你來了。去嗎?腿是真斷了,血流一地,她不着急,旁邊保潔阿姨還急呢。”

作者有話要說:  白老師:我是一個單純的人。

小魚:沒錯,她是一個單純的人。

被表(mei)象(se)蒙蔽的人啊。

又粗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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