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撕破臉皮
帕子覆蓋在太後臉上,雖說砸着不疼,但太後的臉卻黑成了煤炭。
暖春這動作,無異于在火上澆油。
帕子丢完後,暖春眼裏閃過一絲害怕,只是她卻倔強地梗着脖子,不肯認輸。
太後說的那番話,她在一旁聽着,只覺得離譜,只是看着皇後娘娘,眼瞧着就要被她迷惑了。
見不得蘇安悅吃虧的暖春,沖動之下,拿着帕子便沖向了太後。
在暖春惹得太後生氣的時間裏,蘇安悅緩過勁來。
她望着一旁的長鞭,順手拿過,朝着太後所坐的位置甩了過去。
沉悶的一聲響,長鞭劃破風,帶着淩厲的殺氣,直沖太後。
太後眼睛瞪大,一時竟來不及反應,呆愣地望着飛舞過來的鞭子,一動不動。
鞭尾一轉,從太後的臉頰前劃過,鞭子與她的皮膚近在咫尺。
“下次可就不是這麽簡單了。”蘇安悅收回長鞭,順手卷了起來,重重地拍在桌上。
太後被吓到了,蘇安悅說話時她的眼神跟着鞭子所在的地方看去。
直到鞭子被摔在桌上發出聲音,她猛地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着蘇安悅。
“你!你!大膽!”說話時連手都在抖。
蘇安悅連一個眼神也未曾施舍給她,朝着暖春掃了一眼,走時看了看代桃的屍體,“尋塊風水寶地……”
她深吸口氣,“将代桃葬了吧。”收起臉上的表情,醞釀一下情緒,直至面無表情,這才踏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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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蘇安悅行為不敬,可太後此刻腿腳發軟,又無人扶她,腦中閃過蘇安悅淩厲的眼神,她倚着牆,一言不發,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門外圍着一群宮女,雖說都在做着各自的事,只是那慌亂回頭的動作卻将她們的不認真暴露在外。
蘇安悅沒有心情去理會,她雙手環在胸前,對在外等着的辇夫說道:“不用跟着本宮。”
蘇安悅只身一人,從慈壽宮門出來之後,漫無目的地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裏,也不知道要去做什麽。
随意地走着,只是蘇安悅潛意識裏避開坤寧宮。
只要一想到坤寧宮,代桃的笑顏就會出現在眼前,蘇安悅閉眸,揉了揉疲憊的眼睛。
先前還拿着鞭子吓唬太後的蘇安悅此刻就像失了魂一般,整個人渾渾噩噩,滿身頹然。
豔陽高照,只是蘇安悅心中卻被潑了一盆涼水,她感受不到半點溫度。
天空似乎也感知到了她的情緒,太陽很快被烏雲遮蓋,大滴的雨水從空中滴落。
樹葉上的水滴滑落,啪嗒掉落在蘇安悅頭頂。
耳邊的雨聲很大,屏蔽了周圍的雜音,蘇安悅與環境融為一體,她仰着頭,任由雨水沖刷她的臉頰。
狂暴的雨拍打在臉上,有輕微的疼痛,卻緩解了蘇安悅內心的煩悶。
暖春的行為也有些過分了,先前她一直縱容着,想着有她在,這些行為也沒什麽。
只是今日一看,好似的确不那麽妥當。
她現在還能護着,萬一以後她失勢,真的如夢中的那般了呢,還有誰能護着暖春。
蘇安悅想着就覺得煩悶。
今日這樣,算是與太後完全撕破臉皮了吧。
太後說的那番話,她放在了心上。
不然也不會輕易讓太後躲了過去,只是代桃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電光火石之間,蘇安悅隐隐約約感覺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
她就這樣站在雨中發着呆,目光放空,兩眼無神,腦袋思緒一團混亂,怎麽理也理不清。
*
“皇後娘娘好似與太後娘娘吵起來了。”劉進喜彎着腰,微微擡着眼說道。
知曉蘇安悅要去慈壽宮看望曾恩,趙鶴洲想着只是一個曾恩,不至于鬧出什麽岔子,他便沒有跟過去了。
只是聽劉進喜這話的意思,蘇安悅與太後杠起來了?
“是嗎?”趙鶴洲放下手中狼毫,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說說吧。”
他往後靠了靠,倚着聽劉進喜講話。
太後在蘇安悅面前就沒有占到過上風,趙鶴洲此時半點也不擔心蘇安悅會受到欺負。
劉進喜不知曉蘇安悅關了門在裏邊發生的情況,他只說聽到了一聲巨響,像是鞭子抽人的聲音。
說到這,劉進喜聲音戛然而止,他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什麽。
後宮中會使鞭子的除了皇後娘娘,便沒有其他人了。
聽到鞭子的聲音,那可不就是就差沒明擺着說太後受到了欺負嗎。
瞧他這腦袋,可真是不靈光了,劉進喜懊悔地朝頭上一拍,原先還在替蘇安悅打抱不平,立馬就看碟下菜,說了幾句俏皮話活躍氣氛。
他說起俏皮話來,像極了在唱戲,連不茍言笑的趙鶴洲,嘴角都勾起了一抹笑。
“繼續。”見劉進喜停了,趙鶴洲朝他望了望,“怎麽了?”
劉進喜微微壓了壓帽檐,“消息是那邊趕着送過來,奴才也不知之後發生了什麽,還要等人過來才知道。”
趙鶴洲若有所思,卻也默認了他的說法,“待會兒有什麽消息記得及時告訴朕。”
只想蘇安悅不會受委屈,趙鶴洲點了點頭,将視線放到手中的奏折上。
近些日子丞相府不太平,禦史臺的折子都堆成山了,全是控訴丞相府的。
趙鶴洲需要盡快将這些折子處理完,待到時候蘇安悅處理完她的事一出去,就能第一眼見到他了。
趙鶴洲皺着眉翻閱奏折,只覺得大半年的耐心都要消耗殆盡。
他冷哼一聲,“丞相府最近不太平啊。”
這話劉進喜不敢接,閉着耳朵當做沒聽見,只是藏在閹帽下的眼睛卻往上瞥,觀察着趙鶴洲的表情。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掉。”趙鶴洲斜瞥過去,與劉進喜的視線相撞。
惡狠狠的聲音一出,将劉進喜吓得一哆嗦,“奴才不敢。”匍匐在地,眼睛再也不敢亂瞥。
趙鶴洲沒有再說話,只是劉進喜松了一口氣,他知曉趙鶴洲沒有生氣了。
再看奏折,趙鶴洲松開了緊鎖着的眉頭,默念了幾遍丞相府的錯,這才放下奏折去找蘇安悅。
只是适才剛到慈壽宮,就見到暖春着吩咐着人擡着什麽東西。
一問這才知曉是代桃的屍體。
趙鶴洲表情明顯一愣,“劉進喜!”他轉過頭看向劉進喜,眸色暗沉,讓劉進喜打了一個寒顫。
“奴才,奴才也不知啊。”他顫着聲說道。
前來送信的人根本就沒有提到這一茬,差點害了他唉,劉進喜腹诽。
幸而趙鶴洲此刻并沒有糾結于這件事,“皇後娘娘去哪了?”
他掀開蓋在代桃臉上的白布,見到代桃的死狀,沉着聲問道。
他身為局中人,但也是見過蘇安悅與代桃相處的,自小便生活在一起,感情比一般人要好。
那蘇安悅,此刻必定會很傷心。
想到這,趙鶴洲有些着急,語氣也快了些。
暖春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沒人跟着蘇安悅,她也不知曉蘇安悅去哪了。
瞧着暖春臉上閃過的迷茫,趙鶴洲當下就明白了,他一甩袖子,問了辇夫蘇安悅走時的方向,找了過去。
暖春急着安置代桃的屍體,将蘇安悅抛在腦後,經趙鶴洲提醒這才想起來。
她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對下吩咐了幾句,跟着一起去尋蘇安悅。
劉進喜跟在身後,想着這是他以功補過的好機會,尋起人來比誰都要給勁。
頂着烈日,汗流浃背,劉進喜抹了抹汗,兩頰通紅。
只是往前看去,趙鶴洲卻依舊疾步如飛,走起路來快而有力,身姿挺拔,半點也看不出狼狽。
劉進喜哪裏幹過什麽重活,他平日裏就吩咐別人做事,此刻壓根跟不上趙鶴洲的步伐,走起路來也飄飄搖搖的。
再擡眸去看,身前卻沒了趙鶴洲的影子。
望了望天,烏雲壓頂,眼瞧着就要下雨了!
陛下一人去尋人,身邊哪拿了傘。到時候淋壞了龍體,他哪裏擔得起這責啊。
劉進喜一拍大腿,急着跑回去拿傘。
*
後宮其實也就那麽大,找一個人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
就在劉進喜将傘拿到時,正巧就下雨了。他慌亂地将傘撐開,蓋住趙鶴洲的身體,不讓他被雨水打濕。
傾盆大雨飛瀉而來,滴在油紙傘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也正是這個時間,趙鶴洲眼前閃過一抹亮色,遠處的身影看着有些熟悉。
隔了一個草坪,趙鶴洲大步跨了過去,劉進喜跟在後面,只覺得趙鶴洲速度過于快,将他的老命都要累沒了。
“将傘給朕。”走近了這才發現,原來他并沒有看錯,站在遠處淋着雨的人就是蘇安悅。
只是她垂着頭,一身頹廢。
劉進喜“哦”的應一聲,急急忙忙将拿着的兩把傘遞了過去,只是這樣,他就暴露在雨中。
趙鶴洲皺眉,沉着聲,“一把就夠了。”
“陛下,一把會淋濕的,奴才淋濕不打緊,陛下和娘娘可不能淋濕。”劉進喜腦海中閃過片刻的高興。
高興趙鶴洲竟會考慮到他,還想着要留下一把傘為他遮雨。
劉進喜自以為體貼的拒絕,将趙鶴洲遞過來的傘往他手中推,就是不肯拿。
“讓你拿着就拿着,快點。”趙鶴洲眉頭緊鎖,眼瞧着雨越來越大,蘇安悅此刻就在雨中,劉進喜還這般不識趣,耽誤他的時間。
劉進喜接過傘,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為趙鶴洲考慮還被兇了。
直到他見到趙鶴洲的行為,他這才恍然大悟,是他太過狹隘,果真是君心難測,不是他這等小太監能随意揣測的。
趙鶴洲撐着傘,大步邁向蘇安悅,發帶随風飄蕩,青絲如綢緞,一身白衣。
在這雜亂無章的四處飄的雨水中,他獨撐着傘,走向蘇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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