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沒有錯
趙鶴洲站在了蘇安悅身後,他撐着傘,不曾言語,将目光放置在蘇安悅身上。
蘇安悅一臉狼狽,衣裳打濕貼在身上,頭發也是濕噠噠的。
傘撐在頭上,像是雨停了一般,她擡頭一看,一把天青色的油紙傘映入眼簾。
再回頭,入眼的便是趙鶴洲撐着傘的模樣。
他沒有以來就問蘇安悅發生了什麽,只是雙眸幽深,抿唇望着蘇安悅。
傘往蘇安悅這邊傾斜,趙鶴洲身體有一半在雨中,大風吹來,身後已經能感受到雨水打濕衣服後的涼意。
“你怎麽來了?”蘇安悅抹了抹眼睛周圍的雨水,有些局促。
她在趙鶴洲面前還未曾有過這麽狼狽的模樣,別過頭卻又忍不住轉頭去看趙鶴洲的反應。
趙鶴洲面色如常,只是将傘愈發往蘇安悅身邊倒,他淡淡地說道:“想來便來了。”
趙鶴洲的反應并沒有很強烈,蘇安悅的不自在也少了幾分。
将視線往上移,蘇安悅這才發覺,原來趙鶴洲将傘都往她身側傾斜,而自己大半個身子都在雨中。
她伸手将傘柄往趙鶴洲身側推了推,“你撐着吧。”聲音略有些疲憊。
只是趙鶴洲握得用力,蘇安悅沒推動,她擡眸質疑地看了眼趙鶴洲,微微帶了些力氣,一把将傘推了過去。
趙鶴洲只感覺自己受到一陣不可控因素的影響,等再次看,就發現原先還在蘇安悅面前的傘柄已經到了他眼前,與他的鼻梁近在咫尺。
趙鶴洲:?!
他頗有些無奈,“你站近些,這樣就不會淋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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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紙傘不小,若是緊挨着,其實也不會淋濕。不然趙鶴洲也不會刻意只拿一把傘,而将另外一把傘給劉進喜收着。
可問題就在于蘇安悅離他離得遠遠的,兩人中間隔着一道鴻溝,能不淋濕才怪。
“啊?噢。”蘇安悅愣了愣,反應過來才往趙鶴洲身邊靠了靠,兩人之間卻還是有些距離。
趙鶴洲伸出長手,将蘇安悅往身邊攬了攬。只是這一下,他卻忍不住皺起眉頭。
蘇安悅身上衣裳本就濕透了,冷風一吹,身上幾乎沒有半點溫度,透着冷意。
“先回宮去将衣裳換了。”趙鶴洲說道,“這邊離乾清宮近,先去乾清宮換了衣裳再說。”
他望了望路,語氣有些強硬,不由分說,将蘇安悅往去乾清宮的方向帶。
要是晚些,得了風寒,喝中藥又得遭罪。
劉進喜此刻就像任勞任怨的老黃牛,拿了傘又奔去拿薄鬥篷,幸好路上遇見着急着找蘇安悅的暖春。
暖春手上正巧就拿了鬥篷,劉進喜眼前一亮,恨不得就直接将鬥篷搶去到趙鶴洲面前邀功。
“暖春姑娘,陛下和娘娘就在前邊。”只是劉進喜還是有幾分理智的,他給暖春指了路,又提醒道,“娘娘淋了雨。”
暖春着急着過去,抱着薄鬥篷,撐着傘拔腿就跑了去,“多謝進喜公公。”
只是她還未過去,劉進喜就将她手中多餘的傘拿了過去,“這傘就不需要了。”
劉進喜手中拿着多餘的傘,一臉神秘的笑道。
暖春不明所以,只是想到蘇安悅還在那邊,她來不及多問,趕了過去。
蘇安悅知曉自己理虧,任由趙鶴洲摟着,半句話也沒說,只是埋着頭。
趙鶴洲掌心溫熱,便是隔着衣裳她也感受到了那炙熱的溫度。
蘇安悅垂着眸子,不停地眨眼睛,不讓眼中的淚流出。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身邊有個人,剛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突然湧上心頭,更想哭了。
趙鶴洲沒說什麽,只是摟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收緊了些。
待暖春趕到,見到那副場景時,她才懵懵懂懂大致明白劉進喜話裏的意思。
趙鶴洲接過鬥篷給蘇安悅披上,這才暖和些。
周邊人多了,蘇安悅的情緒也收斂了些,她沉默着走去乾清宮。
*
蘇安悅所在的地方本就是在坤寧宮和乾清宮之間,只是離乾清宮更近。
在離乾清宮不遠處,有一塊草叢,那堆草不高,矮矮的,蘇安悅曾經在這種過一株花。
蘇安悅突然三步兩回頭,眼睛望着草坪,不滿地嘟哝着,“我連這個缺德鬼都沒有找出來。”
她有些生氣,又有些頹然,望着草坪像是回憶什麽一般。
趙鶴洲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卻見那邊只有一塊綠油油的草叢,不見其他什麽新奇的玩意。
“這邊曾經發生過何事?”他有些好奇,問道。
蘇安悅還是挺生氣的,她一直記着自己先前養的那株莫名其妙消失了的花。
“先前我養了一株花在那邊,但不知道哪天,被缺德鬼給拔了。”說起這件事,蘇安悅眉眼耷拉着。
“等揪出那只缺德鬼,一定不讓她好過。”蘇安悅握拳,在內心揮舞了幾下拳頭。
代桃沒有保護好,花也保護不好,連自己也陷入僵局中。
“那花是什麽模樣的?”趙鶴洲一愣,帶着片刻的遲疑,問道。
缺德鬼本鬼趙鶴洲突然想起先前他做的缺德事,不會真是他拔的吧?
蘇安悅比劃,努力回憶起花的模樣。
她說完,趙鶴洲心虛地眨了眨眼。那花可不就是他給拔的嗎。
只是這個時間,趙鶴洲萬萬不會承認。
他附和,戰略性地皺眉,“是嗎?那定要将那人找出來好好懲罰一頓。”
蘇安悅點頭,“對!”
這麽一來,注意力被轉移到花的身上,蘇安悅一時忘記了那些煩心事,她斬釘截鐵地點頭。
趙鶴洲輕笑,柔聲問道:“安悅喜歡花?”
記憶中蘇安悅似乎并不愛花,難道是他又漏掉了什麽?
“也不是,只是覺得這塊草叢太過于空曠。”蘇安悅微微擡頭,黝黑的眸子望着趙鶴洲。
趙鶴洲一時沒忍住,伸出手揉了揉蘇安悅的發頂,“好。”
蘇安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這一句好到底是什麽意思。
趙鶴洲不說,蘇安悅也不問,很快就到了乾清宮。
乾清宮內備了蘇安悅的衣裳,她洗漱沐浴了一番後,這才覺得自己恢複了正常。
趙鶴洲輕輕拎了一縷蘇安悅肩上垂着還未幹的青絲,“毛巾給朕。”
他從暖春手中接過毛巾,覆蓋住蘇安悅的長發,動作輕柔。
暖春見面前兩人相處和諧,識趣地從旁側悄無聲息地離開,獨留兩人在房間內。
眼前的鏡子映着兩人的模樣,趙鶴洲低着頭,滿眼溫柔,輕輕地幫蘇安悅擦拭着頭發。
蘇安悅乖乖地坐着,動作端正,雙手疊放在腿上,腰背挺直一動不動。
趙鶴洲動作溫柔,并沒有扯着她的頭發,發尾還有些濕潤,水滴順着發梢滴落。
“代桃死了。”一片寂靜中,蘇安悅率先打破沉默,她聲音帶着微微暗啞。
在這深宮中,除了趙鶴洲,她一時竟想不起可以跟誰傾訴。
趙鶴洲就站在身後,聽到蘇安悅這話,手微微頓了頓。
“朕知道。”他聲音低沉,與往常并無變化,只是那雙手轉而輕輕撫摸着蘇安悅腦袋頂。
趙鶴洲見過代桃的死狀,他知曉蘇安悅此刻需要安慰。
只是他覺得,或許此時陪伴比安慰更重要,他靜靜地陪着蘇安悅。
相比于聽趙鶴洲說話,蘇安悅更想她說,趙鶴洲聽。
趙鶴洲此時的行為正合她意。
蘇安悅說了一大堆,說到最後,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只是趙鶴洲卻一直聽着,時不時點頭附和,待頭發擦幹,蘇安悅的話也說完了。
她說時激動又傷心,鼻尖通紅。說完之後,還有些不太好意思,臉頰上爬上了微微的羞赧。
“臣妾先回去了。”蘇安悅轉過頭,不肯去看趙鶴洲。
此刻她都能想象出趙鶴洲臉上的表情,定是在笑她,亦或是帶着憐憫。
可她并不需要憐憫。
“朕讓劉進喜送你。”趙鶴洲點頭,尊重蘇安悅的想法,只提了一句讓劉進喜送一送。
“好。”蘇安悅沒拒絕,說出心中想法之後,她好受多了。
待回了坤寧宮之後,她便要好好查一查這件事了。那個夢到底是如何,還有代桃說的那句話,都得查。
蘇安悅頭也不回,往外走着,待到門口時,趙鶴洲突然喊住她的名字,“蘇安悅。”
蘇安悅回頭,迷茫的望了望他。
“你沒有錯。”趙鶴洲說。
他語氣不容置疑,斬釘截鐵,眼睛亮閃,幾乎讓晃了神。
蘇安悅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她繼續朝外走,并沒有要停留的意思。
只是趙鶴洲這話,卻讓她莫名的心安,難受少了幾分。
其實她也有錯。可有一個人堅定不移地信任她,與她站在她這邊的感覺,額外的美好與快樂。
眼瞧着蘇安悅就要離開了,趙鶴洲喉結上下滾動一下,糾結了許久,在蘇安悅将手貼在門上,即将要将門推開時。
他終于出聲,朝蘇安悅問:“安悅要不要留下來用膳?外面還下着雨,朕……朕這邊剛好來了一個新禦廚。”
“嗯?”蘇安悅呆愣了片刻,下意識點頭,“好啊。”
眼神有片刻的遲疑,好像自從第一個禦廚讨得她歡心後,禦膳房最近便額外活躍,來了一批又一批的新禦廚。
她滿腹疑惑,卻被要品嘗新菜品的激動給沖淡了,只是心中想着,回去之後讓人查一查禦膳房。
禦膳房人員流動管控這麽松懈,定是容易出岔子。
蘇安悅一點頭,趙鶴洲立馬派人去多添了雙筷子。
兩人都有各自的心思,只有劉進喜一個人笑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他又可以少跑一趟了!今天可真是把他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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