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衿所料,寧瑞遠攜許氏,寧玉纖跟趙氏上華寧寺,迎老夫人回家,而同來的,竟然還有那宮中的太監,帶着皇上的聖旨,前來宣旨。
031 诰命夫人
華寧寺門口,數輛馬車并排而立,不多時,從馬車內陸陸續續走下來幾個人,分別是寧瑞遠,許氏跟寧玉纖,還有趙氏。
而寧瑞遠一下馬車,立即恭敬的來到一輛裝飾華麗,站着身穿铠甲的士兵的馬車旁,臉上堆着讨好的笑:“徐公公,到了。”
“恩。”馬車內響起徐公公漫不經心的嗓音,随即,一只比女人還白嫩的手挑起了簾子,然後,就見一名身穿藏藍色太監服公公彎身走了出來。
他生的一雙細長的眼,尾角微微上揚,薄唇輕抿,眼內透着犀利的光芒。
“敢緊去請老夫人出來,咱家還等着宣完聖上的旨意,回宮複命呢。”徐公公昵了寧瑞遠一眼,尖聲尖氣的說道。
沒有狗眼看人低的仗勢,卻也沒有對他畢恭畢敬,只是面無表情的說着。
雖然這次他是帶着皇上對寧家的恩寵而來,但以他在宮中的勢力跟威望,連朝中重臣見到他時也是給三分顏色,更別提寧瑞遠一個小小的官員了,還沒有讓他到了逢迎拍馬的地步。
寧瑞遠自是知道這徐公公身為太監總管在宮中的勢力頗大,亦不敢有半分的得罪,恭敬的請了他進了大雄寶殿後,便匆匆去了廂房,請老夫人。
華寧寺的住持是個精明的人,一看徐公公的穿着打扮跟陣仗,便知對方來頭不小。
哪怕這次來的只是宮中的小太監,但只要是從宮裏出來的人,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就萬萬得罪不起。
何況,對方是來宣旨的,能讓皇上指命帶着聖旨來雲城,那公公在宮中的地位,又會低到哪裏去呢?
如此一想,住持便戰戰兢兢的站在徐公公旁邊,随時等候他的吩咐。
雲城是大齊僅次于皇都的大城市,平日來往的達官貴人也不少,但是從宮裏出來的貴人,至少在住持在華寧寺起,這還是頭一遭,即覺得榮耀又心生忐忑,就怕禮數不到而得罪了徐公公。
寧瑞遠風風火火的找到老夫人的住處,簡單的說了一下來意,老夫人便急急忙忙起身去了大雄寶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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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分輕重緩急,來者可是帶着聖旨來的,而且點名是讓她接旨,如果這個時候跟兒子鬧別扭,就是藐視皇家的罪名,罪大當誅啊。
老夫人用出了最快的速度來到大雄寶殿,不多時,寧子衿,寧子嫣跟寧子姍緊跟而至。
徐公公淡淡的看了老夫人一眼,眼中帶着倨傲的神色,語氣平平的問:“這位可是寧老夫人?”
老夫人一彎身,道:“老身正是。”
“那,寧老夫人,接旨吧。”徐公公得到确認,便從身後士兵端着的托盤裏取過聖旨,大聲宣讀着。
老夫人聞言,立即跪了下去,不只是她,整個大雄寶殿的人,都跪了下去。
“奉天呈運,皇帝诏曰……”
寧子衿跪在人群裏,低垂着頭,眼中閃過明亮的光芒,即使徐公公不宣旨,她也知道聖旨上的內容。
姑姑寧香芸十八歲那年作為秀女進宮,兩年來只有寥寥音訊,老夫人既擔心女兒不得聖寵而老死宮中,又擔心得了聖寵被卷入後宮的勾心鬥角之中,所以這兩年時常都會去寺裏為寧香芸祈福。
而如今,寧香芸終得聖眷,頗受皇恩,因此讓寧家也跟着沾上了恩寵,寧瑞遠被升為雲城六品刺史,而老夫人,也因為女兒的關系,寧香芸為她求得了五品诰命夫人的殊榮。
無功無勞,寧瑞遠一下子就升了三品,而且還被調來了富庶的雲城,可把他樂得找不着東南西北。
寧瑞遠升官的聖旨早在寧府時就已接過了,但老夫人的那道旨意卻要老夫人親自來接,而她人卻遠在雲城,寧瑞遠想了想,與其讓人去把老夫人接回來,倒不了他們一起收拾收拾上華寧寺,反正他即将去雲城上任,這落鎮也不用回來了。
因為寧子衿是重生而活,自是知道這一次經歷的,所以當初,她才會讓老夫人選擇華寧寺,香火鼎盛是原因之一,更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以後将會在雲城生活,既然都要上雲城的,那所幸先來了華寧寺,到時候也近一些。
“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老夫人大聲高呼,雙手高舉于頭,接過劉公公遞來的聖旨。
她将聖旨緊緊的拽在手裏,雖然面色平靜,卻掩飾不住的激動。
任誰聽到自家女兒真的飛上枝頭時都無法平靜,老夫人歡喜的連拿着聖旨的手都微微顫抖着。
“徐公公一路辛苦,不如移駕寒舍,稍作休息?”寧瑞遠笑道,如今他嘴裏指的寒舍,自然是他在雲城即将入住的府邸。
雖然還沒去看過,但既然是皇上的旨意,相信那裏早就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
徐公公目不斜視,大步往外走去,拒絕道:“不了,咱家離宮這麽久,是時候回去了。”
“那……”寧瑞遠見劉公公如是說,便拱手道:“公公一路走好。”
直到目送着徐公公的馬車走遠,寧瑞遠才收回視線,想着先前為了讨好這個徐公公而送出了整整一大箱的金子,那是他打算日後買官用的,微微有些肉痛。
不過一想到他如今官拜六品,在雲城即将是可以橫着走,在這麽個富裕的地方,還怕收不回那些送出去的金子嗎?
想到此,寧瑞遠整個人都覺得輕飄飄了起來。
接着,他轉身走向老夫人,溫和道:“娘,妹妹如今已被皇上封為芸妃,恩寵正盛,咱們家往後的富貴榮華将數之不盡。”
“恩。”老夫人由劉媽媽攙扶着,往廂房走去。
寧瑞遠等人亦步亦屈的緊跟着。
“娘,您都在華寧寺住了兩個多月,如今兒子要去雲城任官,您不如立即随兒子進城,馬車都在門口等侯着。”
老夫人聞言,忽地停下,淡漠卻充滿厲色的目光幽幽的掃向了寧瑞遠身後的許氏,唇邊驀地漾起一抹譏笑,然後看着寧瑞遠,臉上帶着溫和的神色,慢慢說道:“你若要忙便去吧,我在華寧寺住的很舒心,暫時還不想離開。”
輕輕淡淡的一句話,讓寧瑞遠忽地瞠目結舌,望着繼續往前走的老夫人,他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了忐忑之色。
032 門當戶對
不說老夫人如今五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哪怕她沒有,卻還是他的親身母親,現在老夫人還要住在寺裏,讓外人知道了,不就會傳出他不孝的謠言來?
說到底,老夫人會生出住在寺裏的念頭,都是因為自己跟她動怒,讓老夫人傷到了心。
老夫人沒有留在家裏同他大吵大鬧,而是選擇默默的離開,因為自己的倔強,讓老夫人覺得她說的話不頂用,既然在寧家沒有威望,留下來不過是徒增她與自己的嫌隙而已。
突然間,寧瑞遠一直混沌的腦子變得清明了起來,這兩個月來他一直不曾想過要來寺裏接老夫人回去,也沒有深思老夫人為何會忽然決定去華寧寺小住。
原來,老夫人做的一切都是站在他這個兒子的立場之上,她既然讨厭佩芝,就不願意眼睜睜的看他娶她為妻,如此一來,眼不見為淨就是最好的辦法,即不讓兒子為難,又能讓兒子如願以償,還能避免到時候因為不順心而起的沖突。
他的官途如今才正式,可不能因為這事給毀了,大齊皇帝最重孝道,如果被皇上知道他将親娘扔在寺裏,不僅烏紗帽不保,更會重重的治他的罪。
如此一想,寧瑞遠不免慌了:“娘,兒子不孝,讓你受委屈了。”
老夫人的眼中精光一閃,心道:果然還是子衿聰慧,讓遠兒主動服軟,可比跟他硬碰硬來的強,到時候既不會在遠兒心裏留下埋怨的禍根,又不會影響他們母子間的感情,還能讓遠兒心甘情願的答應她不娶許氏為妻。
老夫人看了寧瑞遠一眼,說道:“你随我進屋說。”
寧瑞遠聞言,便覺得老夫人的話有一絲妥協,忙跟着老夫人進了屋子。
“娘。”
“坐吧。”
屋裏只剩老夫人與寧瑞遠,劉媽媽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靠近。
許氏笑着想要跟劉媽媽套話,卻碰了一鼻子的灰,她心裏煩燥的等在門口,直覺得的老夫人跟老爺這一進去,定沒什麽好事發生。
“遠兒,不是娘不願意跟你回府,你既已決定娶許氏為妻,我也阻止不了,以後府中還得要她管着,你是知道我不喜歡她的,怕是日後因意見不符而會将府裏鬧的雞犬不寧,傳出去對你的名聲越加的不利,與其這樣,倒不如就讓我在寺裏住着,沒有我在府裏,或許許氏就能安份一點,寧玉纖到時候成了嫡出大小姐,也就不會千方百計陷害自已的妹妹。”
老夫人幽幽的說道,表情透着無力感,更多的是因為寧玉纖的做法而傷透心的模樣。
寧瑞遠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這件事情劉媽媽已經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了,但寧玉纖口口聲聲說她是冤枉的,他向來最疼愛這個女兒,自然也就更偏向于寧玉纖。
“娘,玉纖說她是無辜的。”寧瑞遠忍不住辯解道。
老夫人擱在扶椅上的手狠狠的捏緊,差一點将指甲給掐斷了。
眸底燃燒着熊熊的怒火,卻硬生生的将其掩藏。
這個許氏,到底給她的兒子灌了什麽樣的迷魂湯,既然在人證物證具在情況下,還相信寧玉纖的清白,雖然沒有明說,但老夫人也聽得出來寧瑞遠話裏的意思,他也相信是子衿陷害的寧玉纖。
越想,老夫人心裏越來氣,只是臉上表現的越加的悲涼,她閉了閉眼,一副累到極致的模樣,對寧瑞遠擺了擺手,道:“既然你信,那我就不多說了,好在此事并宣揚開來,也算保全了寧家的聲譽,如今你不相信子衿的清白,那子衿跟你回去也是過的如履薄冰,不如讓她留在我身邊罷,你去雲城上任一事不可延誤,還是快走吧。”
寧瑞遠心裏突的咯噔了一下,老夫人這是不願意跟他回府了。
他狠了狠心,再咬了咬牙,最終說道:“兒子不能棄娘您不顧,只要娘您跟兒子回去,兒子願任何事都聽您的。”
寧瑞遠對老夫人的尊敬跟孝順沒有十分,卻也有八分真的在裏面。
遠在宮中的妹妹亦是對娘百依百順,孝順不已,否則也不會在升了自己的官的同時,還為娘求來了五品诰命夫人的頭銜。
他要是對娘不好,自己的妹妹就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何況,他愛許氏,但更愛權勢跟榮華富貴。這也是寧子衿敢說服老夫人來華寧寺而肯定寧瑞遠最終會妥協的原因。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任由老夫人獨自留在寺裏,而且老夫人已經處處讓步,若他再緊逼着,到時候怕是會讓自已的娘真正的傷心死了。
“兒呀,不是娘不願意成全你,實在是你的身份,許氏一個無家勢的女人無論如何都不配成為你的正室,何況你妹妹如今正得聖恩,你的仕途也是一片明亮,娶的正室,那是代表着寧家的面子,亦是你在衆官員中的臉面,你想想看,哪個有頭有臉的人娶回家的主母不是門當戶對的?以你的條件,實在值得更好的女人,只有那些有家勢地位的女子才能更好的幫助你。”
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勸道,這些話,她起先不曾想到,但是無意間子衿卻提醒了她。
自家兒子即使在落鎮也是縣令,并不差,即使要娶,也是該娶個對他能相助的女人為正室,若娶了許氏,她能給遠兒什麽?
寧瑞遠的眼睛在聽到老夫人的話後,倏地亮了起來,好似一下子想通了。
他可以給許氏無限的寵愛跟平妻享有的待遇,但做為寧家的主母,還真的得是各方面都跟他門當戶對的才行,不僅要在往後官員之間長臉,更不能讓宮裏的妹妹覺得臉上無光啊。
老夫人見寧瑞遠松動想通的神色,又道:“如果許氏真的在乎你,那她就該事事以你為先,不争這名份才是。”
“娘說的是,兒子明白了。”寧瑞遠對着老夫人深深的行了個禮,臉上再不見任何心不甘情不願的神色。
老夫人露出滿意的神色,眸中劃過冷厲,這個女人敢撺掇她兒子兩個月來對她不聞不問,這筆賬,記下了。
想當寧家的正妻,有她老太婆在的一天,想都別想。
寧瑞遠體貼的扶老夫人走出屋子,不停的問着這兩個月她在寺裏的境況,關懷備至,壓根就看不出兩人曾經産生的嫌隙。
老夫人心生喜悅,連眉宇間都含着濃濃的笑意,心裏對寧子衿是越發的喜愛,如果不是她心思細膩想的周到,怕是現在遠兒對她生出怨恨之意了呢。
033 入住新府
馬車緩緩走進雲城,寬闊的街道,交橫縱措,人聲鼎沸,街邊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一派繁榮熱鬧的景象。
光是聽着,就讓寧瑞遠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似的亢奮。
終于,他終于擺脫那個落破的窮鄉僻壤了。
寧子衿因為重生而來,再繁華的邺城都快呆膩了,更何況是雲城,于是一路之上,就見她躺在馬車內,閉目養神,恬靜的睡顏,純淨而又美好。
良久,馬車停下,四周也變得寂靜了起來,
“老夫人,老爺,到了。”
馬車外,響起管家忠叔的聲音。
因為寧瑞遠的走馬上任,寧府所有人包括家丁丫環也都跟随着寧瑞遠來到了雲城。
新的寧府,光從外表看,便可看出是一座華麗的大宅子,三扇黑漆大門油光閃亮,門的上方,“刺史府”三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煜煜生輝,護院侍女迎立兩旁。
老夫人看着莊嚴肅穆的府門口,臉上也難掩激動的神色。更別提身後的許氏跟趙氏等人了,這些人中,怕是只有寧子衿的神情,由始至終都平淡不起一絲波瀾。
內裏是裏外三重,庭院深廣。廳堂庭院之間布置着花卉怪石,室內的陳設更是精致,琴棋書畫,筆墨紙硯,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名人的落款題字等等。
老夫人跟寧瑞遠上坐,不多時,一名中年男子領着數十名家丁跟丫環走進了廳裏,對着衆人跪拜道。
“奴才見過大人,老夫人,姨娘與各位小姐。”
他一跪,身後的下人也刷刷刷的跪下請安。
寧瑞遠眼中迸射出晶亮的光芒,嘴角抑制不住得意之色,微一擡手,他滿是威嚴的開口道:“免禮,都起來吧。”
“謝大人。”衆人同聲謝道。
那中年男子起身後,接着又對寧瑞遠彙報道:“大人,奴才周本,跟這些下人都是一個月前被安排進刺史府的,為大人的到來提前打點好府中的一切,如果大人有何不滿意,奴才立即命人整修,另外,奴才已命人讓牙行的牙婆子帶着上好的婢女來給各位主子挑選。”
周本的皮膚是古銅色的,方形臉,下巴留着山羊須,笑起來的時候,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他半彎着腰,神情盡是讨好之色。
在寧子衿的印象中,這個周本是個十足十的狗奴才,慣會的是見風駛舵,溜須拍馬,前一世許氏雖不曾被擡為主母,但是府中事務都是交由她打理,這個周本便是許氏的爪牙,替她幹了不少缺德事情。
曾經的許氏,少的只是一個寧夫人的頭銜,其他的一切包括在府中的地位全部按照正房夫人來的,而寧瑞遠對她的寵愛也是久經不衰。
寧子衿如今細細想來,這其中或許還有父親跟祖母賭氣的成份,前世裏,老夫人是靠着強硬的态度讓父親罷了娶許氏這個念頭,那時候的他心裏或多或少會有一些怨氣在內,老夫人越不喜歡,他越是對許氏喜愛不已,而那時候他亦沒有另外續弦,就算日後納的妾,對她們也是興致缺缺。
不過如今,看父親跟祖母齊樂融融的一幕,絲毫不見任何芥蒂,寧子衿的心內漫過冷笑,許氏的如意算盤,可是又落空了。
這,還只是開始……
寧瑞遠對周本的做法相當滿意,他笑着點頭道:“你安排的很周到,一會牙婆子帶丫環來你領去老夫人的院裏。”
“是,大人。”周本拱手道。
寧瑞遠深遂的鷹眸四下打量着廳堂,屋中擺設無一不精美富貴,以前在落鎮的寧府與現在一比,簡直是仙境跟地獄的比較。
那張充斥着成熟男人魅力英俊的臉上,隐隐浮動着貪婪的神情。
頓了一頓,寧瑞遠接着又道:“忠叔,你是我寧家的老管家了,往後便是這刺史府的總管,不過這家大了,你管的也多了,難免照顧不來,就讓周本在旁協助你罷。”
周本聞言不禁一喜,連連磕頭跪謝:“奴才謝大人賞識。”
忠叔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平靜的彎身道:“謝老爺提拔。”
寧子衿的目光在忠叔跟周本兩人之間游走,忠叔自她有記憶起便在寧家做管家了,為人古板嚴肅,一絲不茍,不懂變通,也不會逢迎拍馬,跟周本幾乎是兩個極端的人。
這也難怪前世周本能贏到最後,成為侯府總管,跟許氏兩人将寧家的權力牢牢握在手裏。
新府邸的住處是可以每人一間獨立的小院,按照嫡庶地位之分,老夫人将衆人的院子分派了一遍,寧子衿為嫡女,入住的自是然是最好的行雲閣,屋子裏陳設華麗奢侈,玳瑁彩貝鑲嵌的梳妝臺,上面擺放着一面菱花銅鏡和大紅漆雕蘭花首飾盒。
三間屋子之中只用一人高的牡丹花絲帛刺繡屏風隔斷,明媚的陽光從菱形花窗灑下來,花梨大理石書案上的素絹熠熠發光。
寧子衿一點一點的欣賞着這間屋子,素白瑩潤的手輕輕撫摸過一旁琴架上放着的一張古琴,唇邊的笑容明麗卻又仿佛寒冬臘月裏的冰霜。
紅妝望着略帶冷意的寧子衿,有些不解的問:“小姐可是不滿意,要不奴婢讓人重新整修一番?”
“不,我很滿意。”寧子衿搖頭,忽然轉身:“紅妝,你可知這行雲閣,本該住着誰?”
“小姐身為嫡女,身份尊貴,這行雲閣自然是給你住的……”話到一半,紅妝驀地瞠了瞠目:“小姐的意思是,老爺本有意将行雲閣給大小姐?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
前世,這行雲閣可不就是被父親賞給了寧玉纖住,就連祖母都未曾攔得住。
只不過如今祖母開竅了,不再是跟父親硬着來,而是軟言軟語的講道理,父親最愛面子跟聲譽,若是讓外人知道他的府裏嫡庶尊卑不分,庶女遠遠壓過嫡女,這對他的仕途來說可是很大的打擊。
紅妝見寧子衿淡笑不語,憤憤的握着拳頭:“大小姐的臉皮可真夠厚的,竟敢枉想屬于小姐的東西。”
寧子衿不已為然的勾唇,絲絲冷意在眼底忽隐忽現。
寧玉纖臉皮厚,可不是才表現出來的。
“紅妝,把東西放一放,咱們去永瑞堂。”
034 登鼻上臉
永瑞堂是老夫人的住處,因為老夫人喜靜,所以院落坐北朝南,遠離前院,整個院子莊嚴肅穆,透着寧和安詳的氣氛。
寧子衿一進屋,老夫人便笑着對她招手:“子衿,來祖母身邊坐。”
寧子衿微一福身行禮,然後提着裙裾走到了老夫人的身旁。
“行雲閣可還喜歡?如果缺什麽吩咐下人去置辦,可千萬別委屈了自個。”老夫人拉着寧子衿的手,慈愛的問。
寧子衿宛爾一笑:“謝祖母關心,行雲閣我很喜歡,周總管安排的很妥當,不缺什麽。”
說話間,許氏跟趙氏帶着各自的女兒紛紛走了進來。
“給老夫人請安。”
“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懶懶的掃了她們一眼,漫不經心的道:“免了,都坐吧。”
一道似刀子般淩厲的目光猛的落在寧子衿的身上,寧子衿擡頭,對上的就是寧玉纖那副要吃人的嘴臉,眼裏的怒火熊熊燃燒,帶着說不出的恨意。
寧子衿淡淡的望着寧玉纖,忽地,她淺淺勾唇,帶出無數的譏诮與輕蔑。
寧玉纖這是因為行雲閣最終被自己住去而心有不甘呢,再加上先前寧玉纖誣陷自己不成反被誣陷,名聲掃地,這等怨氣憋在心裏,怎麽可能不露出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呢?
只是寧玉纖越暴燥憋屈,寧子衿便越覺得痛快。
視線輕輕一瞥,寧子衿忽地看到寧玉纖身後站着的一名身穿淺綠色的丫環,生的濃眉大眼,嬌俏可愛,她乖巧的跟在寧玉纖身旁,菱唇輕抿,隐約還能看到淺淺的酒窩。
乍看一眼,便讓人不由自主的喜歡上了這個少女。
然而,寧子衿卻在她那雙堪比明月般的瞳眸中,看到了吝氣的存在。
從少女的穿着打扮來看應該是寧玉纖的新丫環。
很快,劉媽媽便帶着一名穿着棕金色繡花卉圓領對襟褂子,配一條藍底浮花繡馬面裙的老婦走了進來,老婦的身後,兩排丫環魚貫而入,個個亭亭如立,如花似玉,不管拎哪一個出來,都是清秀佳人。
許氏跟趙氏的臉色,在丫環進屋時,倏地變的極為難看。
兩人的心底同時掠過憂慮,如果放這麽漂亮的丫環在自個的身邊,豈不是讓她們有機可趁,到時候被老爺看上了眼,反過來跟自己争寵。
“給各位主子請安。”牙婆子上前給衆人行了個禮,而後指着身後的一排丫環道:“老夫人,這一排都是陪養伺候主子們的一等二等的丫環。”
“祖母,這些丫環可都出落的水靈靈的,标志極了,即使放着看,也叫人養眼呢。”寧子衿狀似天真的贊美着,卻叫許氏跟趙氏的臉色,越差了。
寧子衿的贊美,讓衆丫環們心裏美滋滋的,也讓牙婆子露出得意之色,這次送到刺史府來的丫環,可都是她那最好的了,就希望能給府裏的主子們博個好印象,日後也好辦事。
老夫人聽到寧子衿的話,贊同的點了點頭。
“是挺不錯的。”說着,老夫人指着丫環裏最漂亮的二名丫環說道:“你們分別去許姨娘跟趙姨娘的院子當個一等丫環伺候着,這樣也好在老爺面前多露露臉……”
言外之意,老夫人是要讓這兩個丫環被寧瑞遠看中,然後寵幸她們。
縱然不給姨娘的身份,也好歹會是個通房丫環,又是在許氏跟趙氏的屋子裏,無疑是在兩人的心尖上狠狠的插了一根刺。
寧子衿垂眸,掩去嘴邊那抹嘲諷,她明白祖母的意思,寧家有四女,卻獨獨沒有一個兒子,這讓老夫人很是憂心,如今父親當了刺史,榮華富貴已不在話下,自然不用再省銀子以備日後買官之需,何況府裏有現成的俏丫環,老夫人首當其要的便是給寧家繁衍後代。
不過許氏跟趙氏可不明白老夫人的一片苦心,許氏的臉色抑郁卻還保持着端莊的儀态,許氏微斂的眼中掠過一道殺機,妄想攀附老爺,就看你有沒有這個命了。
而趙氏卻完完全全遮不住心中的不滿,那一張臉仿佛吞了大便似的難看,不過再有不滿,也不敢當面反駁老夫人,只是手裏的絲絹恨不得被她絞成碎片。
那兩個被點到名的丫環立即走了出來,對老夫人跪謝:“謝老夫人。”
謝過之後,她們分別站到了許氏跟趙氏的身後,白皙的臉上也因為老夫人剛剛直白的話而殘留着淡淡的紅暈。
之後,老夫人命劉媽媽挑了一名一等丫環,兩名二等丫環,劉媽媽正要再挑時,老夫人驀地制止了她:“夠了夠了,我一個老婆子,哪用得了這麽多人伺候。”
“是,老夫人。”說着劉媽媽領着那三名丫環走到老夫人身側。
其實老夫人這些年由劉媽媽伺候怪了,換了旁的人,她也不一定用的順手,不過現在家大業大,事情一多,劉媽媽一個人可就忙不過來,何況老夫人私下也不想劉媽媽太操勞。
“子衿,你去挑吧。”老夫人側目,目光溫和的對寧子衿說道。
“祖母,大姐是長女,還是讓她先挑吧。”寧子衿謙虛的拒絕道,眸中流淌着盈盈秋水,溫婉動人,言語之中更是讓人覺得知書達禮。
寧玉纖心安理得的承受着寧子衿的話,轉首對着寧子衿笑道:“多謝二妹,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說着,她便要起身,許氏見狀死死的瞪着寧玉纖,只是寧玉纖卻渾然不知。
在寧玉纖看來,她是寧家長女,由長到幼,的确是她先挑的。而且父親已經給娘許諾,挑好吉日就會擡娘親為主母,到那時她便是家中的嫡長女。
如此一來,寧玉纖覺得自己更加有資格比寧子衿先挑。
寧子衿揚着清淺的笑容,恬靜的看着寧玉纖,并沒有露出半分不滿來——
突然,老夫人重重的冷哼一聲,斥責道:“放肆——”
寧玉纖被這突來的怒吼吓了一跳,整個人驚恐的望着老夫人:“祖母,我……”
“長女?你還登鼻子上臉了,你姨娘沒教你嫡庶尊卑之分嗎?看來兩個月沒來我面前立規矩,連自己是什麽身份都忘了。”
老夫人不留情面的罵道,直将寧玉纖氣得一張臉忽青忽白。
“老夫人息怒,是妾身的不是,沒有教好玉纖。二小姐為寧府嫡女,理應由她先挑。”許氏連忙起身,對着老夫人行禮道,語氣充滿了卑謙的誠意。
趙氏坐在一旁,看着老夫人對許氏母女發難,心情這才好了些許。
縱然你得老爺寵愛又如何?老夫人偏不喜歡你。
寧玉纖不滿的抿着唇,很想反駁,但也明白若是她再多說一句,指不定老夫人還要怎麽對她們發難。
可惡,等父擡娘為正妻,她就是寧府正兒八經的嫡長女,到時候看老夫人還怎麽拿身份做文章。
寧玉纖心裏打着美主意,卻不知寧瑞遠早将當初的承諾給抛到九霄雲外了。
老夫人凝神屏氣,正當許氏以為老夫人平息怒火時,卻驀地聽到老夫人充滿嘲弄的冷哼聲……
035 地位未穩
老夫人凝神屏氣,正當許氏以為老夫人平息怒火時,卻驀地聽到老夫人充滿嘲弄的冷哼聲:“你連茶都沒有敬過,未被正式承認姨娘身份,也好意思自稱妾身?”
冷冷的輕蔑直将許氏整個人打入萬丈深淵,老夫人看她百般不順眼,自是随時随地的挑着她的錯處。
“還有,你又忘了,玉纖雖為庶,但是寧家大小姐,你一個連姨娘身份都沒有的人豈敢直呼她的閨名?”
寧玉纖不忍許氏這樣受老夫人的編排,忍不住出聲:“祖母……”
只是才開口,便被老夫人狠狠的打斷:“你閉嘴,長輩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寧玉纖讪讪的表情閉上了嘴巴,站在許氏身側有些無措,許氏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那藏在袖口中的手指緊握成拳,指甲用力幾乎要掐進肉裏,她是用這樣的疼痛方式來提醒自己,千萬要忍。
若是自己控制不住脾氣,到時候老夫人定會用以下犯上的罪名将她逐出府,她可不能讓這老太婆如意。
“老夫人教訓的是,奴婢日後定當謹記。”
沉默良久,許氏最終低下了頭,放下了自己的尊嚴,以通房丫環的身份自處。胸口處傳來陣陣灼燒的痛感,那如浪潮般洶湧而來的委屈幾乎要将她淹沒,再擡頭時,隐隐還能看到許氏眼中強忍的淚水。
老夫人斜斜的昵了許氏一眼,頓時覺得身心舒暢。
寧子衿這時忽然圓場道:“祖母,許姨娘跟大姐自回府後已經很努力的在學規矩了,祖母何故這麽嚴苛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祖母是個不近人情,古板刻薄的人呢。”
明裏是替許氏跟寧玉纖說好話,但暗中可是清楚的暗示着許氏跟寧玉纖是被寧瑞遠偷偷養在外面見不得光的,不懂禮數不學規矩也是正常的。
許氏幾乎咬碎了一口的銀牙,望着寧子衿天真爛漫的神情,差一點忍不住沖上去揪住她的頭發一頓猛打。
寧子衿眼角的餘光掃到了許氏氣憤的表情,頗為無辜的眨了眨眼,那模樣分明在說,我這真是好心替你們說話,你們非要往壞處想,那有什麽辦法。
老夫人聽着寧子衿略帶調皮的語調,眉宇間不由自主的放柔和了:“你這丫頭,編排起祖母的不是來了。”
話是責怪的話,但卻帶着說不出的疼愛之色。
牙婆子戰戰兢兢的站在下方,看着老夫人那如夏天的天氣般說變就變的臉色,暗暗抹了把冷汗,心道這高門大宅裏的事情還真是複雜。
寧子衿柔柔的笑,宛如陽春三月的晚風,輕輕的拂過衆人的心中。
老夫人拉了她一把,道:“你先去選。”
這一次,寧子衿就沒有再拒絕,而是對着老夫人福了個身後,走到兩排丫環的中間。
牙婆子自進來到現在已經看的很明白了,這個二小姐是正房嫡出的,最受老夫人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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