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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熱情的對她介紹一二。

“二小姐,這位名叫芳華,為人沉着穩重,是所有人中最細心的。”寧子衿在一名丫環面前停下時,連忙将對方的優點報上來。

寧子衿點點頭:“就讓她做我屋裏的二等丫環吧。”接着,她将目光一轉,落到了另一排丫環之間。

“這是采依,手腳勤快,做事利索,唯一的不足便是不認字。”牙婆子盡責的說道,也正是因為如此,這采依才被沒有資格做一等二等的丫環。

“恩,就她吧。”寧子衿指着采依說道,然後領着這兩丫環重新回了老夫人身邊。

“怎麽不挑了?”老夫人見她只挑了兩個丫環,不免皺眉問道。

寧子衿笑了:“祖母,孫女一個人,哪用得着這麽多人伺候着,這兩個加上紅妝,夠了。”

如果不是心向着自己的,丫環挑再多也沒有用,她有紅妝一個忠心的,就足夠了,找兩個人打理行雲閣的鎖事也綽綽有餘,何況她一個晚輩,總不能伺候她的丫環比老夫人還要多吧。

話雖然沒有明說,但在坐的衆人同時都浮出了這麽一個信息。

老夫人為寧子衿的懂事感到欣慰,于是望着下面的兩排丫環,又挑了二人出來。

“你身為嫡出小姐,怎麽可以只有三個人伺候,多些人,也好多照顧你一些。”

“謝祖母。”寧子衿端莊大方的對老夫人道謝,明眸秋水之中,光芒滟潋。眉宇之間,是數不盡的優雅貴氣,那股清雅的氣質,一點都不輸于那些公侯小姐。

寧子衿挑完,便輪到寧玉纖,寧子嫣跟寧子姍挑。

因為加上老夫人幫忙挑的,寧子衿只有挑了四個丫環,她身為嫡女也只挑了四個丫環,只是庶女的她們更不能越過了老夫人跟寧子衿去,于是寧玉纖等人的心中也知道收斂些許,每人只挑了三名丫環。

許氏跟趙氏是最後挑的,趙氏好好的觀察了一翻,挑出了三名容貌平平的丫環。

許氏因為先前被老夫人的奚落跟諷刺,早就已經心不在焉,随意的指了三名丫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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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院

許氏領着自老夫人那挑來的三名丫環跟那一名由老夫人點名留在她身邊的丫環怒氣沖沖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不稍片刻,便聽到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屋裏頓時一片狼藉。

待發洩一通之後,許氏這才罷休,伺候了她十多年的婢女巧碧走上前來,勸誡道:“姨娘稍安勿燥,忍一時風平浪靜,如今你在寧府地位未穩,萬不可沖動。”

許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将心中的悶氣吐出,才緩緩道:“我明白,只是那死老太婆實在可恨,處處争對于我,次次讓我丢臉于人前。”

巧碧低垂着頭,眼中鋒芒一閃而過:“姨娘都說是個死老太婆了,那一只腳已經跨進了棺材,蹦跶不了多久,只要你将老爺的心牢牢握在手裏,就不怕對付不了老夫人,不過姨娘莫忘了現在的府裏還有一個心計深沉的二小姐。”

許氏聞言,那張美豔的臉上倏地浮上一絲吝氣。

之前只以為寧子衿是個軟弱膽怯的千金小姐,她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就能籠絡寧子衿,而最初的兩個月,也卻實如此,玉纖跟她越來越親近,寧子衿對她們母女也欣然接受,往往會在老夫人面前替她說上幾句好話。

036 美夢破滅

然而如今,那死丫頭不知道哪根筋開始不對,先是對玉纖的割肉視而不見,話裏話外處處透着譏諷,到最後竟然會反将玉纖一軍,雖然與人私通一事并未外傳,但寧府的下人卻常常竊竊私語,看着玉纖的眼中更是帶着意味分明之色,這讓許氏不得不正視寧子衿起來。

想她不過十三歲的年紀,心機卻如此深沉,這讓許氏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也打起了幾分的精神來。

“哼,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妄想跟我鬥……”許氏只要一想到寧子衿那張笑的純真如花的臉,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不敢将寧子衿當成一般少女來看,但卻也覺得一個十三歲的女子,再厲害也不會是她的對手,當初不過是她沒有防備,小瞧了寧子衿才着了她的道。

巧碧趕緊順着許氏的話讨好道:“那是自然,以姨娘的聰慧,寧府早晚會成為你的囊中物,芸妃娘娘受寵,連老爺都跟着平步青雲,往後姨娘可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話到一半,巧碧忽地一頓:“喔,不對,應該是夫人才是。”

許氏明知巧碧這話是奉承的,卻還是忍不住得意了起來,眉角飛揚,嘴裏輕斥道:“死丫頭,還沒有成的事呢,可不許亂喊。”

巧碧一笑:“這不過是早晚的事了。”

許氏對這話很是受用,臉上的陰抑也漸漸的消散,巧碧見許氏心情好轉,忙倒了一杯茶遞給她。

許氏單手托着茶杯,拇指在畫着白玉蘭花的杯面上輕輕摩挲着,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擡頭對巧碧說道:“外面那三個丫環,你看着安排,至于老夫人點名的那個……”

話到一半,許氏驀地一頓,巧碧無意間擡頭,卻見許氏眼中那浮動着的陰狠跟毒辣之色。

“讓她當梅院的一等丫環,給我好吃好喝的供着。”

“夫人,這……”巧碧頗為意外,她不解的看着許氏。

只見許氏緩緩的勾了勾唇,吐氣如蘭:“老夫人看中的人,我豈能怠慢,恐怕不出半日就傳到了她耳朵裏,到時候還不定尋什麽借口發落我呢。”

“可是,以她的姿色,若是被老爺看到了……”巧碧憂心忡忡的看了許氏一眼,黛眉輕蹙。

許姨娘好不容易在姚氏死後可以光明正大的入住寧府,如今老爺對許姨娘很是疼愛有加,如果這個時候讓他得到新歡,豈不很快就将許姨娘忘卻腦後?

許氏的臉上,一抹幽光若隐若現,她又何償不知道男人貪戀美色的本性。

“弄死一個丫環容易,可我又怎能保證老爺不會貪戀上別的女色,與其這樣,倒不如我大方一點,也能在老爺心裏博個娴惠的美名。”

至少,她不能在沒有任何名目之下就處置了那個丫環——

為今之際,還是拿到主母的名份跟掌府的權力最重要。

直到夜幕降臨,許氏才等回了寧瑞遠。

因為新官上任,寧瑞遠受到了雲城大小官員的接待,為他接風洗塵。

他腳步虛浮的向許氏走去,呼吸之間,酒味撲鼻而來。

“老爺,你喝多了。”許氏起身,忙扶着寧瑞遠坐下,又命巧碧煮醒酒湯來。

寧瑞遠揉揉的眉心,擺擺手道:“無妨,我還好,這梅院你可還滿意?”

“奴婢很滿意,謝老爺關心。”許氏扯着一抹笑,只是那笑容落在寧瑞遠眼裏,很是悲涼與委屈。

再一聽許氏的自稱,那一雙濃郁的劍眉狠狠的擰了起來。

“佩芝,你剛剛自稱什麽?”寧瑞遠的語氣有些不悅,但顯然這不悅并不是争對許氏的。

“回老爺,是奴婢。”

“怎麽回事?”

許氏臉色蒼白了一下,她輕咬着雙唇,越發顯的柔弱無助,聲音略微顫抖的說道:“是奴婢初入寧府還能不更好的學好規矩,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時常犯錯,老夫人說的對,奴婢沒有正式向主母敬過茶,連姨娘都算不得。”

寧瑞遠皺起了眉,望着眼前強忍着委屈的許氏,那一張不再年輕卻更加成熟妩媚的容顏,心中不免動容,生出幾分心疼。

但是心裏卻又認同了老夫人的話,當初自己一意孤行将佩芝母女接了回來,是一心一意要給她主母位置的,可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若再讓佩芝……

寧瑞遠一想到今日為他接風飲宴的同僚們,他們的身後哪個沒有強硬的後臺撐着,而這些都歸功于他們的夫人有個顯赫的娘家。

再一想到先前老夫人跟他說的一番話,如今寧瑞遠縱然再愛許氏,也打消了讓她當寧夫人的念頭。

“佩芝,委屈你了,是我疏忽了,未能給你正式的名份——”

許氏聽到此,眼中不免散發着異樣的光彩。

老爺這是要将擡她為主母的日子提前了嗎?也不枉她委曲求全的忍受老夫人的奚落,強壓着心底的怒意,不敢大吵大鬧的到老爺面前哭訴,她知道,那樣說不定會适得其反,只有裝的柔弱才能引起老爺心底的憐愛。

而事實,也是如此,但寧瑞遠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冷水從頭澆下,讓她整個人宛若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子衿她娘已經過逝,如今家裏由老夫人當家,不如我明日陪你一同去給老夫人請安,你就向老夫人敬茶,自此正了你姨娘的位份。”

寧瑞遠握着許氏的手,柔聲細語道。

許氏聞言,整個人頓時一僵,她忽地瞠目,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

“老爺,你不是說過不會委屈了我跟玉纖的嗎?”言外之意,是說姨娘的身份讓她們母女委屈了。

一時情急,許氏心裏的話脫口而出,那略帶質問的口氣,讓寧瑞遠看着許氏的目光略微有些冷淡。

許氏這意識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再看寧瑞遠有些淡漠的神情,心下更是一慌,忙改口,溫順的道:“奴婢失言,一切任憑老爺作主,只要能時時伺候老爺,奴婢早已不再乎什麽名份,剛剛是奴婢莽撞了,不懂老爺為奴婢在老夫人面前努力博得老夫人歡心的苦心,奴婢讓您失望了。”

這一番話下來,寧瑞遠的心也跟着化了。

“說到底是我不好,只是娘如今态度如此強硬,我也不能強來,若氣得她老人家有個什麽好歹,我就是死也不能贖罪,慢慢來,只要等老夫人接受了你,一切就好辦了,你可不是奴婢,以後別自稱奴婢了。”

“老爺說的極是,只要老爺心中有妾身,就算是通房丫環,妾身也無怨無悔。”

許氏的溫柔如水,柔情蜜意是寧瑞遠最喜歡的,而許氏也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将這個男人的心十多年來一直抓在自己的手裏。

只是現在……

許氏只覺得自己的胸膛有翻滾的熱浪,幾乎要撲了出來,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說愛她,會讓她當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可到頭來,說反悔就反悔。

許氏差一點沒嘔死。

037 斟茶正名

翌日,寧瑞遠陪同許氏來到了永瑞堂。

一路走來,寧瑞遠都輕擁着許氏,俊美的臉上帶着和熏的笑容,溫柔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寧玉纖跟随在兩人身後,笑顏蔓蔓,眉宇之間竟是說不出的得意之色。

昨晚在梅院發生的變故,許氏還沒有來得急跟她講,所以此時寧玉纖還并不知道,她即将成為嫡長女的美夢,早已變成了泡影。

即将到永瑞堂的時候,跟迎面而來的趙氏母女三人碰上了。

趙氏遠遠的就看到了這一副伉俪情深的畫面,當下嫉妒的眼睛裏快要充出血來。

寧子姍看到自家親娘這副恨不得沖上去跟許氏拼命的神情,暗自搖了搖頭,她這個娘啊,如果有許氏一半的沉穩跟能隐忍的心性,她的日子定會比現在好上許多。

“姨娘,父親在,情緒萬不可流露半分。”寧子姍适時的提醒到。

趙氏幾個深呼吸,臉上的陰郁的表情漸漸平緩,從而換上淺淺的笑容,哪怕心裏的火氣快要噴出來,她依舊表現的像個沒事人。

款款上前,趙氏笑對着寧瑞遠行禮:“妾身見過老爺。”微微低下頭,那讓人看不清的表情下,隐藏了無數的怨憤與不甘,自從許氏進門後,寧瑞遠來她屋裏的次數就越發少了,如今更有見他擡許氏為主母的苗頭,心下着急之餘,卻又不能阻撓,這讓趙氏心裏越加的不平橫。

寧瑞遠微笑着擡了擡手。

接着寧子嫣跟寧子姍向寧瑞遠行禮。

寧玉纖傲慢的目光輕輕拂過寧子嫣與寧子姍的臉上,俨然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寧子嫣的神情平淡如水,沒有什麽起伏,寧子姍卻在寧子嫣挑釁的目光下臉上快速閃過陰霾之色,稍縱即逝。

許氏臉上挂着無力的笑容,趙氏面帶虛假的笑意,幾人神情各異的随寧瑞遠進了永瑞堂。

才進屋,就聽到裏面傳來老夫人濃濃的笑意,一眼望去,就見寧子衿乖巧的坐在老夫人身帝的矮凳上,腦袋微微仰起,如玉般晶瑩的臉上似蒙上了一層光暈,睫毛卷曲,一颦一笑之間,無數風華默默綻放。

寧瑞遠從未正式過自己這個女兒,更是知道曾經的寧子衿是不太願意到老夫人的屋裏的,如今一見這副齊樂融融的景象,再見寧子衿那張如芙蓉花般清豔的容顏,心神微動,不知不覺中才猛然發現,寧子衿盡出落的這般絕色——

“給祖母請安,本以為我們算早的,沒想到二姐比我們來得更早呢,往後我可一定要早早起床來祖母跟前盡孝才是。”

寧子姍嬌俏的聲音最先響起,她對老夫人行了個禮後,往老夫人走去,聲音說不出的清悅動人,表情略帶撒嬌的意味,叫人看上去活潑可愛。

老夫人除寧子衿之外,就屬對寧子姍比較中意,聽她這麽說,便淡笑着打趣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就是不知道以你這貪睡的毛病,能堅持多久。”

“祖母,孫女哪裏貪睡了——”寧子姍嬌嗔道。

老夫人看着嘟着嘴表達不滿的寧子姍,臉上噙着淺淺的笑意,也不語。

“兒子給母親請安。”這時,寧瑞遠對老夫人抱拳道。

接着,衆人紛紛給老夫人行禮。

老夫人在看向寧瑞遠的時候才露出溫和的神色,其餘時候神情都是淡淡的,由其是望向許氏母女時,更添了幾分淩厲之色。

“父親。”寧子衿屈身對寧瑞遠行禮道。

寧瑞遠看了寧子衿一眼,點點頭,輕道了聲“嗯”,便不再看她,反而轉首對老夫人笑道:“娘,佩芝進府也有四月有餘,如今一直沒有個身份,叫她在府裏難以立足,兒子想着,讓她給娘敬杯茶,由娘正了她姨娘的名份,可好?”

恭敬的語氣,是商量的口吻,不過寧瑞遠知道,老夫人是一定會同意的。

此話一出,滿屋子的人神情各異。

許氏縱然早已知道,卻還是忍不住白了臉色。

寧玉纖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滿臉憤色,正要沖出去質問寧瑞遠為什麽答應了她娘的事情卻反心悔了,被眼明手疾的巧碧給一把拉住了。

巧碧拼命的對她使眼色,這個節骨眼上,如果大小姐大吵大鬧,失面子的是老爺,到時候難做的是許姨娘,若是連姨娘的身份都得不到,以後在府裏的日子,才叫真的難過。

趙氏同樣露出驚詫之色,只是反應過來之際,難掩眼中的興奮,就差沒有手舞足蹈起來。

同樣欣喜的,就屬寧子姍了,她擡目望向寧玉纖,眼中的鄙夷就像是一把火,燒得寧玉纖體無完膚。

寧子衿紅唇輕抿,一抹譏诮令人幾不可查的浮上嘴角。

老夫人冷漠的眼神昵了許氏一眼,半晌後,才見她輕輕的點了點頭:“也罷,我也不是要處處與她為難,既然遠兒你對她情有獨鐘,我今日就受了她這杯茶。”說罷,向一旁的劉媽媽遞了個眼色去。

劉媽媽會意,立即進走進內堂,再出來時,手中端着一只紫檀木雕菱花托盤,上擺紫沙茶壺與茶杯。

寧瑞遠望着徐徐走到老夫人跟前,盈盈跪下的許氏,露出了溫和的笑意。

許氏心有不甘,面上卻笑的卻發的動人,她端過托盤中的茶杯,然一觸到那杯面,滾燙的溫度讓她面上一僵,幾乎要将杯子給扔了出去。

只是一對上老夫人諱暗如深的眼眸,硬是壓下了那股沖動。

她将茶杯高舉端平,遞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喝茶。”指尖傳來的劇痛,讓她的手微微顫抖。

老夫人慢慢的伸出手,明明是故意要讓許氏多燙一會,然動作自然卻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恩。”老夫人端過茶杯,許氏心中一松,将手放開。

只是下一刻,卻傳來老夫人失措的驚叫聲。

“啊——”

許氏猝然一驚,就見剛剛那杯明明由老夫人接過去的茶不知怎麽的潑了老夫人一身,而那只茶杯咕嚕咕嚕的在地上滾了兩圈,在許氏面前停下。

038 故意使絆

寧子衿慌忙拿手絹為老夫人擦幹裙子上的水漬,憂心忡忡的道:“祖母,您沒事吧?”

老夫人臉上一閃而過的郁色,随即無力的搖了搖頭:“無妨,好在茶水不燙,否則定要把我這腿給脫掉一層皮了。”

寧瑞遠臉上的笑容驀地斂去,責怪的看向許氏:“怎麽回事,連一杯茶都端不牢?”

他不知那杯茶燙到何種地步,自然也不能理解許氏在見到老夫人将茶接過去時那種迫不急待要放手的心情。在外人看來,許氏就是故意的,在報複老夫人先前對她的為難。

許氏覺得自己很冤枉,她明明是感受到老夫人接過去後才松的手,怎麽可能會掉?

除非是那老太婆故意的。

“老爺,我……”

許氏咬着唇,委屈的模樣楚楚可憐,想要解釋,老夫人突然溫和的開口:“罷了罷了,一杯茶而已,許姨娘一時沒端牢也沒什麽,劉媽媽,再倒杯茶來。”

深明大義,寬宏大量,宅心仁厚,和藹可親——

這些詞用在現在的老夫人身上一點都不為過,哪裏還見以往對許氏冷嘲熱諷,咄咄逼人的姿态。

寧瑞遠在心裏感激母親的寬厚,不由得,埋怨的目光又瞪了一眼許氏,直叫許氏差一點氣暈過去。

心道這只老狐貍,真夠不要臉的,暗地裏給她使了絆子居然還在演戲。

許氏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卻卑謙的道:“是妾身的不是,望老夫人恕罪。”說着,她重新端過一杯茶。

這一次的茶是溫的,并沒有先前那灼燙感,而老夫人亦沒有在為難她,端起來一口喝盡:“起來吧,老爺憐惜你,對你寵愛有加,希望你不要因此恃寵生嬌,做些什麽讓人痛恨的下作事來,日後萬事要以老爺為先,以寧家為重,明白嗎。”

許氏低垂着頭,一副受教的模樣。

“妾身明白了,謝老夫人教諱。”

許氏坐到一旁後,就聽寧瑞遠開口道:“娘,如今咱寧府家大了,府中事務繁雜,您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就讓佩芝跟在你身邊學習如何?”

因為沒能給許氏主母的身份,寧瑞遠心底多少有些愧疚,于是便退而求其次,許諾許氏掌府的權利。

此話一出,趙氏的臉色突然就變了,當下就反駁道:“老爺,許姨娘初來乍到,對咱們府裏難免生疏的很呢。”

她在寧府十多年了,憑什麽讓許氏得了這好處。

老夫人慢悠悠的目光從趙氏的臉上掃向許氏的臉,頓了一頓,她緩緩道:“我人老了,的确管不動這家了,不過許姨娘到底只是個姨娘,若讓她掌府難保讓府裏的人有異議,何況對趙姨娘也不公平——”

趙氏聞言,在一旁重重的點頭。

就是,何止是不公平,老爺這是偏心到了極點。

“子衿身為寧家嫡女,雖未及笄,不過也不小了,正好趁這兩年多學習一下如何管家,日後嫁入夫家也不至于手忙腳亂,就讓許姨娘跟趙姨娘從旁協助,你覺得如何?”老夫人頓了一頓,清冷的聲音這才慢慢的說道。

寧瑞遠猶豫的看了許氏一眼,心裏做着思想鬥争。

老夫人說的話句句合理,而且她這樣做也讓算是全了趙蘭的臉面,而且她也并非不同意佩芝掌府,只不過從協助老夫人變成了子衿。

這孩子如今還小,哪裏懂得掌管這諾大的寧府,到時候自然是由佩芝跟趙蘭做主,這樣做并沒有違背他對佩芝的承諾。

如此一想,寧瑞遠便對老夫人點頭應道:“娘說的是,就依娘說的辦。”

“多謝老夫人。”趙氏興高采烈的對老夫人謝道,沒想到許氏這麽一鬧,盡然讓她也分得了一杯羹。

趙氏想的跟寧瑞遠一樣,寧子衿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片子懂什麽,老夫人把權利交給她,到時候還不是由她們說了算?

許氏可沒趙氏那麽好的心情,本來沒得到主母之位又是協助老太太掌府讓她心中怨念甚重,如今事情一轉,她居然又落到去協助寧子衿了,讓她屈居于一個小丫頭之下,怎能甘心,這也罷了,半路又殺出一個趙氏跟她分權。

許氏暗暗咬牙,在心裏直将老夫人咒了百八十遍。

寧玉纖跟寧子姍嫉妒的目光齊齊射向了寧子衿,如果說眼神也能殺死人,那寧子衿早在兩人的瞪視下死無體膚了。

“祖母,孫女尚且年幼,怕是當不好這個家。”寧子衿惶恐的說道,事發突然,讓寧子衿有一絲詫異。

她并非真正當不好一個家,前世,孟府碩大的府邸,不都是靠着她在打理嗎?

只是該謙虛的時候,還得謙虛一下才是。

“無妨,這不還有你兩位姨娘幫稱着,但煩不懂的,盡管來問祖母便是。”老夫人自這些日子的觀察,早就覺得寧子衿是個能擔大任的人,哪怕只有十三歲,但這份機警,沉穩,冷靜跟聰慧,便是旁人也是沒有的。

寧子衿怯怯的目光向寧瑞遠望去,只見他眉頭緊皺,似有不滿,猶豫了半晌才道:“是,孫女一定盡心盡力管好這個好,若子衿哪裏做的不好,還望兩位姨娘多多提點。”

說着,她滿懷真誠的目光看向了許氏與趙氏。

這份謙虛的模樣,叫寧瑞遠心裏舒服了一點點,如果寧子衿因此自恃甚高的話,估計寧瑞遠不出幾天,就要找個理由不讓她管家。

趙氏心情不錯,見寧子衿這般,便忙笑着道:“二小姐客氣了,老夫人的眼光向來是獨到的,相信二小姐自有獨到之處,妾身往後會好好協助二小姐,把這個家管好。”

老夫人眯着眼,滿意的對趙氏點了點頭。

這話說的才叫人聽着舒服呢。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屋裏只留寧子衿跟老夫人時,寧子衿忽然問道:“祖母,許姨娘将茶潑在你身,真的沒事嗎?我瞧着她端茶杯時的臉色不太對勁。”

老夫人無所謂的擺擺手,面色冷冷的哼道:“第一杯茶我故意讓劉媽媽端來滾燙的茶水,茶杯面薄,自然讓許氏燙手的很,哼,叫她平日裏興風作浪,竟然指使寧玉纖對你做出那種下作事來,這小小的懲罰,還輕了呢。”

寧子衿瞠目,驚呼道:“祖母,那你……”既然茶水這麽燙,潑在她的身上,豈不是皮都要燙紅了?

如今正值入夏,天氣漸熱,穿的衣服也變得單薄了起來。

“腿上我墊了東西,燙不到。”老夫人咧嘴一笑,望着寧子衿擔憂的神懷有,心裏暖暖的。

039 孟姓公子

晚膳,寧瑞遠吩咐下人請衆人都到了前院的膳廳,一家人一起吃晚飯,也算慶祝寧瑞遠升官之喜。

老夫人跟寧瑞遠坐在最中間的主位,寧子衿等幾位小姐分別坐在左右兩側。

而許氏跟趙氏身為姨娘,身份是比不上庶女來的高貴的,因此這張桌子上,并沒有她們的位置,兩人只能站在一旁,等候為老夫人跟寧瑞遠布菜。

在寧家,很少有這樣同桌吃飯的機會,除非是到了大日子。

而曾經,姚氏還在的時候,每當趙氏站在一旁,姚氏便會大方的讓她一起坐下,并不會借機刁難。

許氏為免自己再犯錯被老夫人揪住了把柄,亦不再随意坐下。

“娘,你看……”寧瑞遠見寧玉纖那楚楚可憐替許氏求情的目光,心下頓時不舍,于是向老夫人開口道。

之前用膳只有他,佩芝跟玉纖三人,所以沒有這些規矩禮節,今日怕是佩芝進府以來第一次與老夫人同桌吃飯,老夫人不發話,佩芝自是不能坐下的。

寧瑞遠本就不舍許氏這麽受累,即使沒有寧玉纖為她娘求情的目光,他也會這麽做。

老夫人随意的瞥了許氏與趙氏兩人,對上兒子殷切的神色,心中暗然一嘆,緩緩說道:“罷了,你們兩也一起坐吧。”

許氏跟趙氏聞言大喜,忙對老夫人道了謝之後坐下。

而兩人先前所站的位置,立即由劉媽媽同一名丫環站上,分別為老夫人給寧瑞遠布菜。

寧瑞遠總是殷勤的為老夫人夾菜,劉媽媽站在一旁,幾乎都成了個擺設,壓根沒有她動手的地方。

不過這也讓老夫人吃的面帶笑容,很是歡喜。

席間,除了寧瑞遠跟老夫人偶爾交談兩句,氣氛相當的僵冷,衆人都小心翼翼的吃着碗裏的東西,不敢發出一絲的聲音。

只有寧子衿一臉的享受,時不時指着對面喜歡的菜讓紅妝給她夾來,絲毫不受任何影響。

待快吃完的時候,總管周本突然提着衣角,走了進來。

“老爺,府外有人求見。”

“喔?”寧瑞遠接過丫環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後,問:“可知是誰?”

“是位姓孟的公子。”周本低着頭,道。

“你請他去書房等侯。”

啪噠——

寧子衿手裏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在不算吵鬧的膳廳,顯的格外突兀。

老夫人側目望着她,只見她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那一雙靈動漂亮的黑眸,此時竟有些混沌跟無神。

“子衿,怎麽了?”老夫人輕輕的拍了拍寧子衿的手臂,一臉憂慮的問道。

寧子衿恍然回神,這才發覺,自己的手腳居然變得冰涼冰涼,有一股說不出的寒意,此時正瘋狂的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将她的血液凝固。

“我……我沒事,只是突然掉了筷子,打斷了父親跟周總管,還望父親恕罪。”

寧子衿機械般的轉動着烏黑的眼珠子,解釋道。

姓孟的公子?會是孟如風嗎?還是僅僅姓相同而已。

“傻孩子,不過是掉了一雙筷子而已,你爹是不會怪你的。”老夫人滿是疼愛的安慰道,心裏更為寧子衿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而心疼。

寧瑞遠不喜歡寧子衿這個女兒并不是什麽秘密,老夫人不能強逼着自己的兒子對寧子衿多疼愛些,于是只好由她多庇護着些寧子衿,多疼她一些。

頓了一頓,老夫人又道:“飯也吃的差不多了,既然你有事要忙,我就先回去了。”末了還不忘叮囑寧瑞遠:“別忙太晚,小心身子。”

“是,兒子知道。”寧瑞遠起身,恭送老夫人離開。

寧子衿見狀,忙起身扶着老夫人,同她一起離開。

寧子衿只覺得自己的雙腳像是被灌了鉛一樣的沉,叫她幾乎邁不開步子。

衆人見老夫人都回了,于是也紛紛起身離開。

“瞧你這魂不守舍的模樣,別陪着我了,早點回去歇着吧。”走到一半,老夫人忽然對寧子衿說道。

寧子衿也不推辭,對老夫人行了禮後,便由紅妝扶着她轉了個方向,往行雲閣走去。

突然,寧子衿不走了,紅妝不解的喚道:“小姐?!”

只見寧子衿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那一雙清美的瞳眸中,驀地迸射出濃濃的烈火,仿佛要将這天地都給毀滅了去。

紅妝順着寧子衿的目光望去,只見月色下,一名男子身穿銀白團蝠長袍,頭戴玉冠,長身玉立,豐神俊朗,面目極是清俊。

他跟随在周本的身後,紅妝想,這應該就是周總管口中求見老爺的孟公子了。

只是為何小姐見到他之後,會露出這樣憤恨而又充滿仇意的神情?

紅妝不知道,孟如風帶給寧子衿傷害,實在太深太重,刻入骨髓,那種刻骨銘心的恨,即使死,寧子衿也不會忘。

午夜夢回,那個總像魔鬼般死死萦繞在她腦海那張俊俏非凡的容顏,此時乍然見到,寧子衿真想沖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大聲的質問:為什麽要對她這般殘忍,她究竟哪裏對不起他孟如風了。

死亡瞬間出現在寧子衿的腦海裏,積郁日久的苦痛化為無數毒索的牙啃噬着她。

指甲深深的掐進肉裏,寧子衿只覺得胸口有股憤怒之火,奔騰咆哮,有一種不可抑制的痛,正撕扯着她全身。

“二小姐。”周本恭敬的對寧子衿彎腰行禮。

這一聲喚,也成功将寧子衿的思緒拉回現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寧子衿的神色瞬間恢複如常,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錯覺而已。

寧子衿淡淡的點頭,月亮的銀輝清冷的灑在她的身上,仿佛蒙上一層迷人的輕紗。

雪色的肌膚,晶瑩剔透,明眸修長,美目流轉間,灼灼其華,美不勝收。

孟如風被寧子衿的風采所攝,他悅女無數,卻不曾見到如寧子衿這般清麗脫俗,容色出塵的女子,她就像一朵綻放在山谷間的幽蘭,默默的散發着獨屬于她的風華。

霎那間,孟如風只聽見自己的心髒,不可遏止的跳漏了一拍。

他聽周本喚她二小姐,于是便對寧子衿抱拳行禮道:“見過二小姐。”

寧子衿置若罔聞,在孟如風行禮的同時,越過他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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