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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下衣角翩跹,叫人心動不已。

孟如風納悶寧子衿冷漠的态度,心道自己是哪裏惹她不悅了嗎?

寧子衿每走一步,頭腦便冷靜一分,直到最後,體內那股狂燥漸漸安定下來。

曾經深深的愛戀,如今只餘化不去的濃濃恨意——

040 賄賂許氏

梅院,窗外的叢叢花朵開的極為繁盛,映在蟬翼窗紗上,花枝随風搖影,帶着一片芬芳的氣息,在室內瀲滟地蕩漾開來。

屋裏的擺投極盡富貴,無一不透着寧瑞遠對許氏的特別之處。

“娘——”

一道嬌喚聲驀然響起,說不出的清悅動人,傾刻間的功夫,便見寧玉纖妙蔓的身姿出現在許氏眼前。

許氏的臉色忽地一沉,略帶責怪的目光看向寧玉纖:“不可亂喊,你是想讓老夫人抓咱的小辮子嗎?”

寧玉纖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不甘心的撇了撇嘴:“什麽嘛,那老太婆分明是跟我們過不去,我喊娘怎麽了,以前可都是這麽喊的。”

“唉喲我的好小姐,今非惜比,如果您還想當刺史府的大小姐,萬不可這般口沒遮攔。”巧碧驚呼道,對這個張口就來毫無顧及的寧玉纖相當沒辦法。

許氏輕輕剜了寧玉纖一眼,冷聲道:“那你是想回去過以前的日子嗎?”

一個被養在外面的外室,如此見不得光,哪怕吃穿不愁,比得上在寧府的生活嗎?

而且如今老爺的官職越當越大,身後還有個受皇帝寵愛的芸妃,以後的榮華富指日可待,即使不如以前自在,那也強上百倍。

只要她在寧府一天,就總有當上主母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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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玉纖一時語塞,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她也不過嘴上說說而已,她如今可是堂堂正正的寧家大小姐,怎麽還願意回去過那種藏着掖着的日子。

“我就是不甘心嘛,本來以為爹會給你正名,哪知到後來你還只是得了個姨娘的身份。”害她跟着也只是個庶女。

後面的話寧玉纖沒有說出來。

“你以為我就甘心?”許氏咬牙,眼中閃爍着攝人的寒芒:“但不甘心也要忍,我們現在唯一的依靠就是你父親,如果我們不忍,跟你爹大吵大鬧,必定讓他心生厭惡,到時候咱們娘兩就在這府裏就真的無立足之地了。”

十四年都忍了,忍這一時半會也沒什麽。

頓了一頓,許氏又不放心的叮囑寧玉纖:“老夫人因為華寧寺一事到現在還對你心生不滿,你在她面前可得規規矩矩,不求能贏得她的寵愛,至少也不能讓她對你一看就厭。”

寧玉纖一想到老夫人那如冰刀般犀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喏喏的應道:“是,女兒明白了。”

“玉纖,相信為娘,過不了多久,我一定會讓你成為寧家最風光的嫡長女。”許氏拉着寧玉纖的手,溫和疼愛的說道。

寧玉纖聽到這話,雙眼這才放起了光來,連連點頭:“恩,我都聽娘……”說着,她忽然捂住了嘴巴,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瞅着許氏。

許氏無耐一笑:“這屋裏都是自己人,你這樣叫也就罷了,出了這門,萬不可叫錯,更不能像剛剛那樣嚷着。”

這院子裏的丫環都是新來的,暫時還不能确定誰是忠誰是奸,需要好好觀察一番,她更有必要自己去找幾個能替她做事的人。

寧玉纖放下手,對許氏連連點頭。

許氏忽地又看向跟在寧玉纖身後的丫環,溫婉一笑:“清淺,你向來心思玲珑,雲軒裏的丫頭你多注意着些,那些心思不正的人,留着也是禍害。”

雲軒,是寧玉纖的住處。

那名叫清淺的少女聞言,對着許氏屈身行了個禮,行動間,淺綠色的衣裙如流水般劃動,清新動人:“姨娘放心,奴婢會小心留意着。”說話間,頰邊的酒窩若隐若現,煞是可愛。

許氏露出滿意的神色:“你跟玉纖從小一起長大,如果不是紫喬那丫頭莫名失蹤,我也不會委屈了你當個丫環,只是如今能讓我安心留在玉纖身邊的人,也只有你了。”

“姨娘放心,奴婢一定不辜負您的信任,好好輔助大小姐。”清淺保證道。

寧玉纖轉身對着清淺展顏一笑:“清淺,你放心,日後我一定不會委屈了你的。”

“大小姐,以咱兩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這些客套話不必多說,奴婢的娘死的早,若不是你跟許姨娘的多番照顧,奴婢怕是活不到現在,這份恩情,奴婢做牛做馬也無以為報。”

清淺滿是真摯的表情說道,聽在寧玉纖的心裏,暖暖的。

許氏笑看着關系甚好的寧玉纖跟清淺,眼中劃過不知明的情緒。

當初接濟清淺只是無耐只舉,或許是因為玉纖從小與她一起玩耍,所以格外親密,如果不是玉纖嚷着吵着求她幫清淺,她才不會幫個不相幹的人。

不過如今看來,她算沒有白助,倒是無意中為玉纖陪養了一個無比忠心的丫環。

紫喬的失蹤,并沒有讓許氏太過放在心上,也不去管她的死活,更沒有想過要去找一下紫喬的蹤跡。

“對了,娘,你喊我來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說?”寧玉纖忽然想起許氏叫自己來的目的,于是問道。

許氏聞言,笑得格外燦爛,對着巧碧使了個眼色,巧碧會意,立即轉身走入內室。

寧玉纖與清淺兩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許氏為何笑的這麽神密。

很快,巧碧走了出來,手裏還捧着一只雕花的楠木箱子,箱子大約二尺長,一尺寬。

“娘,這是什麽?”

寧玉纖望着由巧碧放在桌子上的箱子,不解的問道。

許氏始終勾着唇,擡手,打開。

瞬間,滿屋生輝,煜煜奪目,竟是滿滿一箱子的珠寶首飾。

寧玉纖的嘴巴,霎那瞪到了最大,幾乎能塞下一顆雞蛋。

“娘……你……這些……”她指着叫人看了眼花缭亂的珠寶首飾,驚訝的說不出一句話來,那雙清美的眼中散發着貪婪的光芒,跟夜明珠似的一樣亮。

“還記得昨晚來找你爹的那個姓孟的公子麽?”

“他怎麽了?”寧玉纖心不在焉的問,目光落在那箱珠寶上面怎麽也不肯移開,恨不得粘在上面不動。

娘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珠寶首飾,而且件件看上去珍貴精美,爹雖然當了刺史,可是他們才搬來,不可能一下子就有那麽多銀子讓娘去買這些東西呀。

許氏笑道:“你面前的這些,就是他送的。”

“什麽?”寧玉纖瞠目結舌,猛的擡頭,看着許氏:“這麽大的手筆?”

“不只這些,另外他還送來了白銀五百兩。”許氏眉角揚起,一想到屋裏那白花花的銀子,嘴角卻怎麽也抑制不住的上揚。

寧玉纖的瞳眸,又睜大了一些:“娘,他是什麽人啊,為什麽賄賂你,是要你幫他做什麽嗎?在爹面前說好話?”

041 馬車被攔

許氏拿起一對金手镯,緩緩套進寧玉纖的手臂上。

“那孟如風只是一個商人而已,求我并不是要在你父親面前替他說什麽好話,而是為了寧子衿。”

“他想做什麽?”寧玉纖舉起手,反複看着那一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金手镯,眼中滿是欣喜之色。

“他看上了寧子衿,求我找個機會,讓他英雄救美,好奪得芳心,成就美好良緣。”許氏淡淡的說道,眼中蘊藏着無數的譏諷。

寧玉纖的表情,在聽到許氏這的番話後有些扭曲,她憤憤的望着許氏,怒道:“娘,你瘋了不成,那寧子衿可是陷害過我,你怎麽能答應那姓孟的給他保媒,若真成了,寧子衿這輩子豈不發了?這怎麽可以,我要讓她過的生不如死才行。”

許氏看着面前暴燥的寧玉纖,暗暗嘆息了一聲,如果玉纖有寧子衿一半的冷靜,她也不至于時時替她擔心着了。

不過說到底是她唯一疼愛的女兒,許氏即使無耐,也依舊耐心的對寧玉纖解釋道:“你以為你娘這麽做是讓她去享福的,孟如風雖然年輕,但到底只是個商人而已……”

寧玉纖嘟着嘴,氣呼呼的看着許氏,心裏嫉妒到發狂,光看孟如風送給娘的這些,可知對方家底頗豐,寧子衿若真嫁過去了,定是衣食無憂,她怎麽甘心寧子衿生活的如此惬意。

“以如今寧家的風光,怎麽允許女兒嫁入商戶人家,那可是極丢面子的事情,若是孟如風直接向你爹求娶,繞是你爹再不喜歡寧子衿,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更別提她的身後還有個老夫人在,可若是寧子衿自已要嫁給孟如風,不管最後同不同意,她都會讓你爹跟老夫人震怒,說不定到時候老夫人一怒之下被她氣死都有可能。”

就算那老太婆不被氣死,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孫女竟要嫁給一個商人,也會氣得不輕,到時候再弄死她可就容易多了,只要老太婆死了,她最大的絆腳石就沒了,那時她只稍說上幾句話,老爺定會不再認寧子衿這個女兒。

到了那個時候,整個府裏只有她的玉纖一個嫡女,寧子嫣跟寧子姍區區兩個庶女,亦構成不了玉纖的威脅。

寧玉纖的臉色,在許氏的話下漸漸緩和了下來。

“可是說到底,寧子衿還是嫁了個好人家。”就這一點,足以讓寧玉纖怒極了。

“低賤的商人之妻也算好嗎?等你成了寧家的嫡長女,還怕謀不到好的親事?到時候怕是國公侯府都不成問題,你想想,那時候的寧子衿在你眼裏算什麽?你只要稍稍動動手指,她還不是任你捏圓搓扁,就是讓她死,又有何難?”

許氏說着,美麗動人的臉上浮出狠毒之色,那兩道陰冷的目光,仿佛猝了毒液一般。

若不是如此,她可不會答應了孟如風的請求。

“娘,當真如此嗎?”寧玉纖在聽到嫁入公侯之家時,驀地迸射出晶亮的光芒,這樣一想,她心裏平衡多了。

她一定要比寧子衿嫁的風光,嫁的好,到時候才能站在高處,更好的羞辱她,賤踏她。

許氏擡手,輕撫上寧玉纖柔嫩的臉龐,觸手的肌膚,光滑細膩,唇若櫻花,如出水芙蓉般灼灼其華。

“明年你便要及笄,你的姿色如此出衆,娘必要為你謀個好前程。”

寧玉纖笑顏如花,連眼都眯成了一條細線:“謝謝娘。”話一說完,整個人撲進了許氏懷裏撒嬌,腦海裏不斷的描繪着未來幸福的藍圖。

……

一輛馬車緩緩駛入雲城的街道,放下的簾子,阻擋了外面的吵鬧聲。

寧子衿靜靜的坐在車內,二等丫環芳華随侍在旁。

“二小姐,以老爺如今的身份,哪裏用得着您親自去錦繡綢緞莊跑一趟,只須吩咐一聲讓他們将上好的布料送到府上給你過目即可。”

“我初掌家,難免很多人心裏對我不服氣,若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我就要表現的更加積極才行,何況這次添置夏衣,其中包括老夫人的,就更不能偷懶馬虎,最好親力親為。”

這樣的理由,是許氏來找她的時候,替她想好了的,不可謂不體貼。

只是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恐怕只有許氏自已才知道。

芳華了然的點點頭:“這樣看來,許姨娘還真是處處替二小姐設想周到,怕二小姐不明白,還陪您一起去了呢。”

“是啊,當真周到的很呢。”

寧子衿幽幽的應着,她的笑容極淡,若不細瞧,幾乎看不出來,更叫人發覺不了她笑容裏那抹諷刺。

許氏跟着出來,不過是怕她挑了差的布料給她而已,許氏這麽自私的女人,怎肯放過任何一個對自己有益的機會,所以她将寧玉纖也一起帶出來了。

就是不知道今天這一出府,許氏又出了什麽招在等着她。

漸漸的,馬車外面依稀可聞的熱鬧聲沒了,四周變得安靜了起來。

寧子衿不免皺了下眉,下一刻,馬車驀然停止了前進。

“二小姐,怎麽回事,是不是到了?”芳華茫然的看着寧子衿,問道。

“不對,若是到了,車夫為何不讓咱們下馬。”寧子衿很快否決了芳華的話,不說錦繡綢緞莊是雲城最大的綢緞行,它的門口必定車水馬龍,哪怕他們進的是後門,既然到了,就不可能一聲不吭。

寧子衿的話才說話,便聽到馬車外傳來一道男子猥瑣的調戲聲。

“喲,哥幾個,這裏有輛馬車,不知道馬車裏的妞漂不漂亮?”

芳華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大變。

“二小姐,外面……外面……”縱然芳華被牙婆子調教的再好,遇事再冷靜,面對流氓不知劫財還是劫色的時候還是不能鎮定自若。

即使不去看外面,芳華也能想象到她們的處境,眼中立即露出驚慌之色。

寧子衿猛的一驚,慌亂之色一閃而過,很快冷靜下來,那張充滿冷冽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害怕,目光如刀,寒光凜凜。

一擡手,她撩起車簾,入眼的便是三名露出身量瘦小的男子,每人的嘴裏都叼着一根竹簽,嘴邊的笑容怎麽看都不懷好意。

只是,這時候的寧子衿,卻忽地揚起了笑容,如明珠生輝,美的不可言語,那三名男子一時間看的癡了,張大了嘴巴,嘴裏的竹簽掉在了地上……

042 轉移目标

熟悉的記憶湧上腦海,後巷遇襲,英雄救美,芳心暗許,非君不嫁——

如今想來,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孟如風設計好的而已。

寧子衿這才明白為許氏如此費心讓她出府的原因,從前世的遭遇就已經說明孟如風跟許氏連成一線。

不管前世還是這一世,哪怕情況不同,許氏卻依舊會朝着她的目的而想出各種理由。

就比如今天為了讓她出府而對她說的那番話。

在這一刻,寧子衿有種想笑的沖動,不知是嘲笑自己當初的愚鈍,還是諷刺孟如風找的這三個人,全然是記憶中的容貌。

“大……大大大哥,這妞好漂亮啊……”三人之中的一人結結巴巴的說道,那一雙貪婪的眼珠子,恨不得直接粘到寧子衿的身上。

寧子衿一瞬不瞬的凝視着他們,那些人的眼中有貪婪,有驚豔,卻沒有任何淫邪的目光,可想而知對方并沒有真的要把她們怎麽樣,只是做場戲而已。

而她竟然把這場可笑的戲當成了真,付出了一顆真心,最後卻淪為被抛棄的棋子,連死都那麽的殘酷。

一股怒火在寧子衿的胸口燃燒着,她的目光如冰,仿佛萬年不化的寒冰,冷的讓人從心底發怵。

那名被叫人叫大哥的男子暗自吞了吞口水,強壓下心底那股不斷冒出來顫意,兇狠狠的望着寧子衿:“是很漂亮,不知賣……”

話到一半,寧子衿霍然厲聲打斷:“廢話少說,這是兩百兩,戲你們繼續演,只不過換個對象,去錦繡綢緞莊的後巷劫一輛藍色馬車,如何?”

“啊?”男子中的大哥驀然一驚,瞠目結舌的看着寧子衿,那表情仿佛見到了怪物似的:“喂,你胡扯什麽呢?”

氣勢很足,但男子心裏忽地閃過一絲心虛。

他們的确不敢把這女子怎麽樣,只是受人之托陪着演一場戲而已,可是,她怎麽知道?

寧子衿甩了甩手中的兩張銀票,漫不經心的目光掃過眼前三人,卻叫他們仿佛一把刀從臉上刮過一般火辣辣的疼。

“不要跟我說沒人指使你們,反正都是演戲,你們白賺兩百兩,這生意不虧,如果你們拒絕,沒關系,反正總有人會救我們,被我看到臉的你們,覺得跑得掉官府的緝捕嗎?要知道,打劫刺史千金的罪名,可不小啊——”就算不死,也要受頓刑脫層皮,再關上一陣。

寧子衿似笑非笑的說道,卻成功的看到了眼前三人大變的臉色。

一直沒有出聲的男子這時拉了拉大哥的衣服,小聲的咬着耳朵。

哪怕寧子衿聽不到他們說什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讓他們萬分顧忌。

若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賣到青樓,這事也捅不出什麽簍子,可是他們只是街上的小混混,被人收買了來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

只是演演戲,就有銀子收,何樂而不為?

可對方沒說這妞是刺史府家的小姐啊——

大哥咬了咬牙,狐疑的望着寧子衿:“照你所說,那另一輛馬車上的人豈不也要把我們送官?”

“那是幕後之人,若是報官,豈不把自己也搭進去,所以絕對不會,何況,你們有選擇嗎?相信我只要大喊救命,那候在巷口的人就會沖進來,到時候你們可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寧子衿淡淡的說道,微斂的眸中,星芒閃爍。

她的鎮定自若與三人慌亂的表情靜成了鮮明的對比。

芳華從一開始的害怕,在聽到寧子衿跟他們的對話後,也漸漸冷靜了下來,臉色還是有些慘白,因為她沒有寧子衿那般篤定,但是也明白寧子衿的話讓那三人動心了。何況

連主子都無所畏懼的情況,她身為丫環怎可比主子還要膽小,該是關鍵時刻保護主子安危才是。

念頭轉過,芳華再一想到剛剛自己害怕的躲在車裏不敢出聲,是寧子衿出面出歹徒周旋時,心中一陣懊悔,臉上也不由得流露出自責的神色。

芳華擡頭,望着身旁寧子衿的側臉,細碎的陽光灑下,在她如雪的肌膚上落下一片金輝,柔美,優雅,那輕抿的唇畔,傲然自信的神情,仿佛山谷中堅強生長的野薔薇,美的驚心動魄。

二小姐很特別,非常特別——

這是芳華在心裏對寧子衿的評價,而這份特別,也叫芳華暗暗折服。

若是別家的小姐遇到這種情況,早就吓的失魂落魄,哪裏會如此心細的發現對方的異樣從而猜出是演戲還是真的打劫——

“好,哥幾個就信你一回,若是敢騙我們……”

“我又不是不出門,要是騙了你們,任由你們把我賣去青樓也好,人貶子手裏也罷。”寧子衿毫不畏懼的說,唇角邊的那抹冷笑,叫人看得心驚。

她不是玩笑,而是認真的。

芳華的心沒來由的一沉,目光有些擔憂的望着寧子衿,剛要開口說什麽,寧子衿又徑自對那三人說:“你們現在出去對守在巷口的人說……”

大哥一把拽過寧子衿手裏的銀票,仔細瞧了瞧,便領着另外兩人走了出去。

“二小姐,若是他們懷恨在心,日後待你出府之時趁機報複,可如何是好?”望着三人遠去的背影,芳華皺眉說道。

寧子衿扭頭,看了芳華一眼,不以為然的說道:“抓了刺史府的女兒可不是那麽好脫身的,就算他們把我賣去了青樓,刺史府千金失蹤,他們得來的只會是牢獄之災,性命之憂,這些人不蠢。”即便到時候寧瑞遠因為她被賣入青樓不認這個女兒,但亦不會放過那三個人。

“何況,我也沒有對他們做什麽,反而給了他們二百兩銀子,哪來報複之說?”得了銀子還不用面臨官府,戲照演,孟如風的銀子照收,這樣的好事,他們上哪找去。

寧子衿在心裏如是想到。

芳華頓了一頓,随即了然的點了點頭:“只是,如今車夫跑了,咱們如何去錦繡綢緞莊?”

“不急,反正許姨娘跟大姐還要好一會才到,咱們走去也無妨。”寧子衿淡淡的勾唇,笑道。

另一邊,孟如風看到走出來的三人,頗為詫異的開口:“你們怎麽出來了?”

大哥往粗魯的往地上呸了一口,道:“他大爺的,找錯人了,裏面馬車坐的哪是什麽漂亮的姑娘,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長的倒是不錯,就是年紀大了點。”

孟如風一愣:“怎麽回事?”

“那女人說,咱們找的那妞,馬車往錦繡綢緞莊後巷去了,算算時間,差不多快到了,咱快別廢話了,去晚了可就逮不到人了。”

這些話,自然是寧子衿教的——

043 芳心暗許

錦繡綢緞莊

寧子衿一報上身份,便被掌櫃請到了內室,好茶好點心伺候着,接着又命人捧着店中最好的絲綢錦帛呈到寧子衿的面前,讓她挑選。

芳華站在一堆布料面前,寧子衿的手指向哪種,便拿過來給寧子衿細瞧,淡淡的茶香味飄散在鼻尖。

許氏的闖入,打破了室內的安靜與和諧。

當她看到悠閑而坐的寧子衿時,那一雙眼中立即噴出熊熊怒火,恨不得将她燒的一幹二淨。

“你怎麽在這?”許氏尖銳的聲音像塊石子一般,劃過瓷器。

寧子衿放下手中的茶杯,笑意盈盈的望向許氏,道:“許姨娘這話問的可真是奇怪,不是您讓我來錦繡綢緞莊親自挑選布料的嗎?”

那冰涼的目光,仿佛要将許氏整個人給看穿了去。

許氏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眼珠子微微一轉,輕輕咳了一聲,立即轉移話題:“那布料選的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這些是我挑出來的,許姨娘看看妥不妥。”寧子衿站起身來,對許氏說道,清麗的容顏上,是雲淡清風的笑容,溫和美好。

許氏的目光,一下子被繁花似錦的布料給吸引住了,雙手不自覺的摸了上去,只覺得觸手細滑,絲質柔軟,她這輩子可從沒穿過這麽好的料子。

寧子衿扭頭,又對許氏身後的寧玉纖說道:“大姐怎麽愣着,過來一塊選吧。”

被寧子衿這麽一喊,寧玉纖才堪堪回神,雪頰上浮現着令人心動的緋色,她愣愣的應了一聲,往許氏走去,只是卻不似許氏那般露出欣喜的神色,反倒顯的心不在焉,這倒是跟往常的她有很大的區別。

寧子衿似笑非笑的望着挑選布料的母女兩,狀似無意的問:“姨娘跟大姐不是說随後就來,怎麽過了這麽久,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許氏撫摸錦緞的手驀地一頓,臉上一閃而過的吝氣與憤怒,扯了扯嘴角,并不打算多說,光從她這副表情,寧子衿就猜到許氏與孟如風之間,必定打破了合作的關系。

寧子衿唯一想不通的是——前一世,因為她被許氏母女陷害失貞,所以孟如風向父親求娶的時候并沒有太大的困難,雖然這件事情并沒有傳到雲城,但是府中下人卻有不少知道的,以她當時的情形來看,要想找門好的親事是不可能的,一個沒了清譽的女子想要嫁人相當困難,父親沒有将她送去庵裏已是天大的讓步,這還多虧了祖母的維護,更別提要嫁的門當戶對,就不怕夫家日後知道了一切上門問罪鬧事麽?

而孟如風卻不同,他只是一介商人,身份低微,這個時候上門求娶自己,縱然父親覺得與商人結姻是件丢臉至極的事情,但也覺得可行,而且孟如風當時就揚言已得知她在落鎮發生的事情,更信口雌黃的說相信那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這讓父親更沒了後顧之憂。

将女下嫁,總好過留在府裏嫁不出去,讓人心中生疑,再将那樁醜事挖出來議論來的強。

當時的自己,真的以為孟如風對她是一片真心,再加上之前那刻意安排兩人見面的英雄救美戲碼,孟如風俊美的容顏更是讓她怦然心動,孰不知她只是孟如風攀上寧家這座大山的棋子而已。

世人只看到孟如風娶了寧家嫡女,跟寧家攀上了親,寧家飛黃騰達的同時也讓孟如風受了不少益。

可是無人知道她在及笄之年嫁給孟如風後,是怎樣盡心盡力的幫助他,為了他的人脈關系,她為他謀來一門又一門家世頗好的妾室,替他出謀劃策,一步一步成了大齊最富有的皇商——

只是如今的自己沒有前世的那回遭遇,孟如風又如何來的膽子敢有這等心思呢?

他就如此确定在那一場英雄救美之後自己會對她死心踏地,以身相許?

可笑——

不過,她不會,不代表別人不會!

許氏一想到先前遇上的那一波歹徒,臉色又是一陣鐵青,然面對寧子衿的問題卻還得強顏說道:“還能出什麽事,不過是因為一點小事耽擱了。”

那雙烏黑的瞳眸深處,湧動着叫人看不見的陰毒之色。

寧玉纖這時卻開口說道:“剛剛我跟姨娘走到後巷被人攔住打劫,幸好一位公子及時出現救了我們。”她說這話的時候,那雙眼睛出奇的亮。

寧子衿噙着嘲弄的笑,漫不經心的望着寧玉纖,這一副如癡如醉的模樣,不是對孟如風英雄救美的舉止動了心,又是什麽?

但是這樣的結果,又在寧子衿的預料之內,所以并沒有讓她驚訝。

前世的時候,寧玉纖就千方百計跟她搶孟如風,這一世有孟如風安排好的一場戲,寧玉纖對他愛慕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遇到危險緊要關頭,俊美男子從天而降英雄救美,大概所有女人都無法抵擋心裏的悸動。

許氏望着寧玉纖含羞帶嬌的神情,恨鐵不成剛的暗暗咬牙。

寧子衿的馬車是她一手安排的,她吩咐車夫将馬車駛入跟孟如風商定好的巷子裏,然後由他演一場戲,一切都計劃的很完美,孟如風英雄救美後寧子衿芳心暗許,她再旁敲側擊一番,讓寧子衿認定孟如風非他不嫁。

只是最後反到是她跟玉纖的馬車在綿繡綢緞莊的後巷被人攔住,當她們大呼救命之時,孟如風竟然從天而降,那三個歹徒一見有人來連忙逃之夭夭。

不僅孟如風吃驚,她更是詫異。

還沒等她問怎麽回事,孟如風居然先發制人,直接數落了她的不是,還跟她當場翻臉。

許氏自持身份,把自己當做寧府的主人看待,哪容許低賤的商人在她面前放肆,哪怕他再有錢也無法忍受,當下對着揚長而去的孟如風的背影罵罵咧咧。

阿呸,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低賤的商人也敢這麽跟我說話。

更将此人列入了她的黑名單之中。

而此時的許氏壓根就不會想到孟如風劫錯了人是寧子衿一手安排的,孟如風亦是如此。

許氏可不敢報官抓那攔她們馬車的三人,到時候那三人供出孟如風,而孟如風又把她拖下水,這事到最後只會讓自己惹的一身腥,還會丢盡寧家的臉面,到時候不只老夫人看她不順眼,怕是連老爺都要跟她生出什麽嫌隙來。

“如此,還要多謝那位公子了,大姐可有問過那位公子姓甚名誰?日後也好道謝才是。”寧子衿緩緩說道,聲音清幽宛如黃莺出谷。

眼中漫着溫和的笑意,只是那笑卻達不到眼底,只餘一片冰冷。

芳華心中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二小姐笑的時候很美,但更多的時候讓人心裏沒來由的生出一股顫粟感。

044 天壤之別

聽寧子衿這麽一說,寧玉纖才恍然大悟。

“唉呀,糟糕,我忘了問他的名字。”

寧玉纖驚呼道,臉上瞬間露出濃濃的懊惱。

許氏氣得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當下沒好氣的低吼:“有什麽可問的,區區賤民而已,态度嚣張傲慢,何況他還沒動手那些歹徒就跑了,哪裏算得上是救了咱們。”

寧子衿目光輕柔的落在許氏的臉上,如羽毛般輕輕劃過。

許氏說話向來很知分寸,也懂得拿捏自己的情緒,如今在這裏竟然如此控制不住氣憤的控訴孟如風的不是,可見孟如風将她氣得不輕。

垂眼,長長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臉上覆下一片影陰,同時遮住了寧子衿眼底的諷刺。

寧玉纖有些不滿許氏這樣說孟如風的不是,忍不住說道:“姨娘,你不能這麽說他,如果不是他的出現,那三個歹徒可不會溜那麽快的。”

雖然她不明白為何一見面那位公子就對娘冷言冷語,但那時候的寧玉纖早已沉浸在孟如風俊美無俦的容貌之下,哪裏還有多餘的心思去想明白兩人對話之中的貓膩呢。

在寧玉纖的心裏,就認定了孟如風是個英雄,君子!

“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想要道謝可就難了。”寧子衿有些惋惜的擰了擰眉,頓了一頓,随即又道:“不過那位公子既然如此巧合的出現救了你們,這也是緣份,想必日後總有機會再見的,你說是不是,大姐?”

寧子衿睜着一雙漂亮的大眼,忽閃忽閃的望着寧玉纖,眼中說不出的真誠。

她将“巧合”兩字咬的極重,眼角的餘光注視着許氏,就見許氏在聽到這句話後,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寧玉纖眼中秋水蕩漾,勾着唇角不斷的點頭:“二妹說的是,總有機會見到的,到時候再好好向他道謝。”說着,又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來。

許氏戒備的望着寧子衿,只覺得寧子衿說這話,絕沒好事。

因為寧子衿是棄了馬車一路走到錦繡綢緞莊的,于是回去的時候,便坐着許氏的馬車一同回府。

因為今天的計劃失敗,許氏不僅失了孟如風這顆搖錢樹,又被孟如風給氣到了,所以回去的路上,她的臉色一直鐵青着,難看到了極點。

到了下午,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的沉寂,緊接着一聲驚雷響徹雲霄,然後鬥大的雨點嘩嘩直下,如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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