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
餘光看到老夫人一副看好戲的神色,不免有些乍舌。
她的祖母,有時候還挺邪惡的呀。
當衆人都為寧瑞遠盛怒的舉動吃驚時,寧子衿的心裏卻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
寧瑞遠寵愛許氏,那是得在她安穩于室,溫柔娴惠的前提下。
而今晚,寧玉纖居然做出與男人私下有染的事情來,叫他在衆位大人之間顏面盡失。在自己的利益與面子前,任何寵愛都算不得什麽,寧瑞遠不生氣,寧子衿才會覺得奇怪。
這就是寧瑞遠,一個自私,心狠,冷漠的男人。
一想到那些人看着自己的表情帶着一絲興味與戲谑,寧瑞遠心裏的火氣,又大了幾分。
“老爺,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是……”許氏望着怒容滿面的寧瑞遠,心裏生出一絲不安,知道這次的事情真的叫他氣到了極點,否則他不會對玉纖下這麽狠的手,于是便急着想要解釋。
只是話才說到一半,就被老夫人給冷冷的打斷了。
“是什麽?你還是想說這一切都是子衿謀劃好的,用來陷害你女兒的嗎?”
老夫人的聲音帶着一絲尖銳,她如矩的目光像是一把鋼刀,要在許氏的身上劃個千萬遍。
“許氏,你的女兒做出這等敗壞門風的事情來,你不好好反醒教導她,居然還想把一盆污水都潑到子衿的身上,怎麽,上一次沒有誣陷成,這一次又卷土重來嗎?”
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寧瑞遠的心裏也開始浮出一絲質疑,想當初玉纖從華寧寺被老夫人身邊的劉媽媽送回來,說是在寺內與男子私通,連刻有自己名字的玉佩跟金釵都落在男子的手裏,當事情敗落時更是冤枉子衿誣陷她。
那時候他完全相信玉纖所說的,她是被人陷害的,哪怕有人證跟物證,他也相信她的清白,打心裏認為這是子衿故意栽贓,可是今天,在淩府,衆目睽睽之下,從她的袖子裏掉出一張出自男人之手的情詩,若說她是清白的,叫他怎麽也不信。
何況,剛剛在門口,她們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虧我這麽疼你,相信你,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嗎?啊?!”
Advertisement
寧瑞遠說着,便要給寧玉纖一腳,許氏見狀,立即撲過去抱住了寧瑞遠的腿,哭喊道:“老爺,玉纖是冤枉的啊,求你明察,她是被人陷害的啊……”
“滾開!”正在氣頭上的寧瑞遠想也沒想,一腳将許氏給狠狠的踢開:“到這個時候,你還有臉說冤枉,那張紙可是真真實實從她身上掉出來的,她當時可有辯解?沒有吧,哪家的小姐會暗地裏跟男人有接觸,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當真是把我這張臉給丢盡了,就算是被人陷害,若是她對孟如風沒有那種心思,會着了別人的道嗎?”
寧瑞遠越說越氣,聲音也越來越高,滿屋子的人都惶恐的望着他,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寧玉纖從沒見過寧瑞遠發這麽大的火,而且還是沖着她發,早已吓的臉色慘白,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一抽一抽的模樣好不可憐。
只是她的嘤咛聲讓寧瑞遠的眉頭皺的更深,眼中的怒意更盛。
老夫人嫌惡的望了一眼許氏母女,對寧瑞遠說道:“遠兒,當初老大在華寧寺做出丢人現眼的事情你不相信,現在可叫她闖出更大的禍來了,要是那會好好管教,嚴厲懲處,今天也不會連累了寧府,叫咱們家跟着丢臉了。”
“是,母親,都是兒子的疏忽。”寧瑞遠心裏沉甸甸的,他表情抑郁,對着老夫人認錯道。
喉嚨口像是有一口氣堵在那裏似的難受的緊,沒想到他才搬來雲城不過兩個月便出了這等事情,叫他在同僚面前顏面掃地,愣是擡不起頭來。
“你說,今天的事情要是被有心人給鬧大了,借題發揮,說咱們寧府沒有教養,到時候指不定會連累你在宮裏的妹妹。”老夫人又開口說着。
寧瑞遠的表情忽地又凝重了幾分,老夫人的話也讓他意識到此事一個不慎将會給寧家帶來的後果。
如果有人拿此事作文章,在皇帝面前诋寧家家風不正,那麽從寧家走出去的芸妃是否也是個毫無教養的女人,若到時候皇帝大發雷霆,芸妃必定失寵,那麽寧家還有什麽榮華富貴可言?
思及此,寧瑞遠望向寧玉纖的眼中,無一絲慈愛之色,仿佛像是看寧家的罪人一般。
寧玉纖對上寧瑞遠如狼般幽狠的目光,心裏漫過一絲冰涼,下意的喚道:“爹……”
寧瑞遠昵着寧玉纖,重重的冷哼一聲:“看來是我平日太縱容你了,才叫你這般無法無天,不顧寧家家聲犯下如此大錯,從今天起你就搬去北院好好面壁思過,每日正午在院中罰跪一個時辰,不得踏出一步。”
“老爺……”許氏忽然驚呼道:“那北院殘破不堪,怎麽能住人啊?”
“爹,我錯了,求您開恩,不要讓我搬去北院,求求你了。”寧玉纖一聽要被禁足,而且還是搬到北邊那座破舊的院子,每天更是要罰跪一個時辰,忙向寧瑞遠求饒道。
寧瑞遠甩開寧玉纖的手,整個人轉過身去,不再看她一眼。
許氏心裏一慌,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十多年來,她面對的寧瑞遠總是一副呵護的模樣,何曾這般生氣過?
突然,她轉身對着老夫人磕了幾個頭,哭泣道:“老夫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您看在大小姐體內流着寧家人的血,饒過她吧,她才十四歲,那北院實在不宜住人,更何況現在正值盛夏,在正午跪上一個時辰,這不是要大小姐的命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在斥責我們虐待她嗎?王子犯法都要與庶民同罪,她今日犯下如此錯誤,難到連一點懲罰都受不得嗎?如此看來,我寧府還有什麽規矩可言,日後是不是人人都可以犯錯而不用受到處罰,若是你覺得這樣的處置受不了,大可以帶着寧玉纖離開寧府,沒有人會阻攔。”
老夫人冷聲斥道。
許氏瞠目,有片刻的怔愣,然後驀地直起身子,瞪着老夫人,悲怆的怒道:“老夫人,你字字句句都要趕我們母女離開,您就這般容不下我們嗎?”
“住嘴!”老夫人因為許氏的話而氣得身子微微發抖,一只手握着茶杯,恨不得直接砸向許氏,不過心裏火氣再大,還是被僅存的一點理智給壓了下去:“現在是你們攪的寧府不得安寧,你看看你們一回來,做了多少讓人省心的事情,若要留下來,就得尊守寧府的規矩,如果做不到,你還有什麽臉跟我說要呆下去?”
氣死她了,這個許氏,真是氣死她了。
她的臉皮還能再厚一點嗎?
寧瑞遠頗為不悅的凝視着許氏,深不見底的眸中噙着一絲陌生,他說話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愠怒,道:“佩芝,你怎麽可以這麽跟老夫人說話,要罰玉纖的是我,老夫人何曾開口罰玉纖一下,你不僅不知道感恩,竟然還對老夫人出言不遜,你的溫婉到哪去了。”
許氏猝然一驚,怔怔的看着寧瑞遠,腦子有片刻的空白,嘴巴動了幾下,卻怎麽也發不出一個音。
“你教導玉纖無方,從今天起,也在梅院裏好好反醒反醒吧。”頓了一頓,寧瑞遠忽而又道。
趙氏的眼睛,在聽到這句話時,猛的亮了一下。
老爺這意思是,從今天起,許氏就不用在協助寧子衿管理這個家了,如此一來,她就少了一個對手?
這麽一想,趙氏的心裏抑制不住的竊喜。
今天真是老天保佑,不僅讓寧玉纖自己捅了個大簍子,還讓老爺對這對母女也失了心。
寧瑞遠因為寧玉纖鬧出事情而心煩意亂,并沒有在永瑞堂多作停留,對老夫人抱了抱拳後便離開了,走時連正眼都沒瞧許氏跟寧玉纖一下。
看着寧瑞遠漸漸消失的冷漠背影,她的體內忽地蹿起一股寒意,游走在四肢百骸,叫她心生恐慌。
老夫人也被氣得頭痛,煩燥的揮了揮手,将衆人給打發了離開。
趙氏見目的達到,許氏跟寧玉纖受到懲罰,自然不會再在永瑞堂多呆一刻,見老夫人下逐客令,便拉着寧子嫣與寧子姍行了個禮便離開來。
在經過許氏跟寧玉纖的身旁時,挑釁的目光斜斜的昵了她們一眼,臉上竟是得意與嘲弄之色,氣得許氏一口銀牙差一點咬碎了。
劉媽媽這時走了過來,對着許氏母女毫不客氣的趕人:“大小姐,許姨娘,你們就是在這裏跪到天亮也于事無補,倒不如好好回去反醒反醒,請吧。”
……
殘月如鈎,庭院雕窗,整個夜空看起來靜谧而安寧。
然而在這安寧的夜晚,寧玉纖所住的雲軒內卻暴發出鬼哭狼嚎的嘶吼聲,寧府的侍衛們守在雲軒門口,監督着寧玉纖搬去北院,然而聽到寧玉纖的嚎叫聲,還是紛紛皺起了臉。
這位大小姐,還真是會折騰人,吵得他們耳朵都快聾了。
而兩名強壯的媽媽則進雲軒內将寧玉纖給拉了出來,一個媽媽的背上背着一只包袱,裏面是清淺剛剛收拾出來的一些衣物。
清淺本想跟着一起去北院伺候,但是老夫人卻下了命令,不得任何人去伺候寧玉纖,否則丈責三十,發賣出府。
許氏聽到這個命令,對老夫人恨的咬牙切齒,心裏明白是因為自己先前對她的不敬叫老夫人心中不滿,所以将這口氣出到了寧玉纖的身上。
“姨娘,姨娘,我不要去北院,我不要去,你去求求爹,去求求祖母好不好。”寧玉纖被兩位媽媽一人一邊架着,沖着許氏大哭道。
架着寧玉纖的兩位媽媽不敢粗魯的将寧玉纖給拖出院子,雖然現在她是受到老爺的處罰,可到底大小姐的身份擺在那裏,而且她們這兩個月也看出來了,許姨娘跟大小姐在老爺心裏的地位是最重要的,誰知道過段時間老爺氣消了,大小姐會不會重得老爺的疼愛。
若是這個時候她們捧高踩低,恐怕之後大小姐會攜怨報複呢?
“大小姐,如今老爺只是讓你去北院思過,并沒有對你動刑,可見老爺心裏還是疼你的,今天晚上他不過是在氣頭之上,你萬不可大吵大鬧,若是再惹老爺跟老夫人心煩,怕是吃的苦頭還要多呢。”
許氏身後的李媽媽拿出手帕,替寧玉纖擦幹臉上的眼淚,細聲勸道。
“可是,那北院這麽破,根本無法住人……”寧玉纖哽咽道,哪怕她沒回寧府前,住的地方也是不差的,更有丫環伺候,可以說是從小養尊處優的人,這一下子被關起來思過,呆的還不是個人住的北院,叫她如何能忍受的了。
許氏冷着臉站在一旁,也沒有要上前安慰的意思。
要不是她擅自接了孟如風的信,怎麽可能着了寧子衿的道,又怎麽會闖出這麽大的禍來,以至于叫老爺心裏對她們母女生了隙細,連她都要被禁足在梅院反思了。
許氏此時,對寧玉纖是真的生氣。
“大小姐,住北院只是暫時的,奴婢跟許姨娘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不過再此之前你萬不可再惹事,否則真要徹底失了老爺的心,到那時候你跟許姨娘在府中沒有立足之地,也就沒有出頭之日了。”
李媽媽繼續說道,寧玉纖不甘的咬了咬唇,惶恐的視線看了一旁的許氏一眼,心下直打鼓。
她喏喏的對李媽媽道:“李媽媽,那姨娘她……”
李媽媽回頭,看了許氏一眼,笑着寬慰寧玉纖:“大小姐放心,姨娘不過是一時在氣頭之上而已,你是她唯一的女兒,她怎麽會忍心叫你受苦呢。”
寧玉纖淚婆娑的看了許氏一眼,而後委屈的咬唇點頭。
行雲閣內,種植了滿院的鮮花,沒有特定的品種,卻零落有序的遍布了整個院子,很有意趣。
“小姐,奴婢還是頭一回見到老爺對着許姨娘跟大小姐發這麽大的火,大小姐這次當着這麽多貴夫人與小姐的面清譽大損,真是活該啊。”
紅妝踩着小碎步跟在寧子衿的身後,輕快的腳步不難顯示出她的好心情。
想當初大小姐竟然居心叵測的要誣陷小姐,想害她失去清譽,雖然小姐早有防備,當時也打了大小姐一個措手不及,但到底最後只打了幾板子沒有受到老爺的任何處罰,反而還在老爺面前百般诋毀小姐的不是,說是小姐陷害,偏偏老爺還信了。
哼,現在好了,大庭廣衆之下,叫大小姐百口莫辯。
“不過可惜了,老爺只是罰大小姐禁足,每日正午跪上一個時辰,并沒有打她幾十板子。”紅妝說着,有些遺憾的撅起了嘴,一臉的可惜。
寧子衿笑昵了她一眼,淺聲道:“正午的太陽最是毒辣,跪一個時辰也夠她受的了。”
紅妝歪着腦袋想了半晌,點點頭:“也對,不過老爺這麽喜歡大小姐,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是心血來潮,過幾天又反悔把大小姐給放出來了——小姐,怎麽了?”
紅妝話到一半,忽地瞥見寧子衿神情冷冽而又凝重,疑惑的問道。
寧子衿如月下古井般柔和的眸中閃過一道厲芒,泛着森森寒意,仿佛黑暗中贽伏的野獸,等待時機出擊。
“沒什麽,走吧。”
寧子衿收回視線,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去,只是沒走幾步,目光下意識的往旁邊望去——
寧子衿跟紅妝進屋沒多久,芳華便走了進來。
“二小姐,您回來了,奴婢這就提熱水來給您沐浴。
高大的牡丹花絲帛刺繡屏風後邊,已放上了一只圓形的木桶,皎潔的月光自窗外斜灑而入,落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泛着幽冷的清輝。
很快,采依與香盈拎着兩大桶熱水跟着芳華進了屋子,只是她們将熱水放在門口,便退了出去,再由紅妝同芳華拎進內室,倒入浴桶中。
幾個來回,浴桶裏的水就被灌了三分之二,熱氣萦繞,如雲如霧。
寧子衿沐浴的時候不習慣被人伺候,于是紅妝跟芳華便守在了門口。
她剛剛在院子裏看到的那道人影,是誰?
看那纖瘦的身影定是女人無疑,是這行雲閣裏頭的丫環麽?
瞧她那模樣,似乎對行雲閣裏熟悉的很,若說不這是她院裏的丫環,寧子衿怎麽也不相信。
拘一捧水潑在潔白如玉的頸部,如墨般順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一部份沉浸在一水中,寧子衿好看的眉毛輕輕一挑,那麽鬼鬼祟祟的模樣,要說是幹什麽好事,傻子都不信,看來這行雲閣裏也變得不安份了。
就不知道是許氏那邊的,還是趙氏那邊的。
不管哪一人,手腳倒是挺快,她又不像趙氏那樣對丫環心狠手辣以致于夏青倒戈在她這一方,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收買她身邊的人?
而且對于寧玉纖,她得想辦法乘勝追擊,雖然她現在是被寧瑞遠關去了北院,但正如紅妝所說,寧玉纖可是寧瑞遠疼在心尖上的女兒,萬一過個幾天他心疼了,又将寧玉纖給放了出來,那可真當只是小懲。
她本以為,以寧瑞遠的脾性,寧玉纖這一回闖出這麽大的禍來,怎麽也要家法伺候的,看來,許氏跟寧玉纖在寧瑞遠心中的份量之重,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料。
想當初,她被許氏誣陷清白的時候,寧瑞遠可是連想打死她的心都有的,之後更是想把她送到庵裏去,從此青燈古佛,這可是趕出家門,也算接間的同她斷絕關系。
如果不是祖母極力維護,她那時候估計就活不下來,也不可能留在寧府。
現在想來,當初還不如被送去庵堂,那樣也就不會遇到孟如風,更不會在她将全部的愛都傾注在他身上時,卻被他利用而殘忍的置死,叫她死不冥目。
半個時辰後,寧子衿沐浴完穿好了衣服,将紅妝與芳華喚了進來。
良久,兩人才将木桶裏的水給清理掉。
寧子衿坐在梳妝臺前,拿着一方白帕細細的擦幹濕掉的頭發。
”小姐,讓奴婢來吧。“紅妝忙完,便站到了寧子衿的身後,接過她手裏的帕子,仔細的擦幹,然後再抹上香油。
”時候不早了,紅妝,你下去歇着吧。“寧子衿說道,而後往床邊走去。
粉色的紗帳随着晚風輕輕拂動,院子裏的花香也被風帶了進來,沁香撲鼻。
寧子衿走到床邊,忽然不動了,幽深的仿佛寒潭般的黑眸死死的瞪着鋪得整齊的被子。
”小姐?“紅妝正要離去,驀地看到寧子衿異樣的表情,不解的喚道。
她見寧子衿一瞬不瞬的盯着被子,也跟着望去,卻瞧不出一絲的異樣。正要開口問時,卻猛的發現本平鋪的被子,突然被什麽東西給拱了一下。
”小姐,被子下面有東西。“紅妝突然驚呼一聲,臉色大變。
若不是仔細瞧,壓根就不會發現被子下的異樣。
紅妝說着,将寧子衿推到後面,一擡手,将被子掀了起來,傾刻間,兩人的臉色都變了。
饒是重生以來臨危不亂的寧子衿,在見到了眼前的一幕時,也不免大驚失色,眼中的閃爍着恐懼的神色。
紅妝的被子一掀開,入眼的便是數十只毒蠍子索索的在她的床上爬着,那泛着暗紅色的硬殼,看起來觸目驚心,它們肆無忌憚的在她的床上橫行霸道——
”啊!“
紅妝的定力沒有寧子衿的強,看到眼前可怕的一幕,當下捂着嘴失聲尖叫了起來,剪剪秋瞳之中布滿了驚駭之色。
屋內燭光晃動,照射着寧子衿如玉般晶瑩剔透的臉蛋,那雙似星辰般璀璨的明眸之中,此時閃爍着詭谲的光芒。
寧子衿只怔愣了片刻,而後快速上前,将那布滿蠍子的床單一把拉到了地上,接着又拎着被子的一角,一并拽了下來,然後轉身拿過桌上的蠟燭,扔向了被子,瞬間,火勢蔓延開來,只聽着紅色的火光之中響起”噼啪噼啪“的聲音。
火光映照着寧子衿冷若冰霜的臉,隐隐浮動着詭異的紅色。
如果她沒有發現被子下的異樣,今日的她怕是就要橫屍在此了吧——
那人居然想要她的命,好,很好!
”小姐,你的床上怎麽會有蠍子呢?“這屋子裏她們可是都打掃的幹幹淨淨的,怎麽可能會有蠍子,而且還是這麽一大群,簡直叫人匪夷所思。
”這麽多蠍子,自然是有人故意放進來的。“
紅妝猝然一驚,不可置信的望着寧子衿,顯然是沒想到有人會寧子衿動了殺意,想要置她于死地。
”紅妝,吩咐下去,我被蠍子蜇傷,趕緊宣大夫,警告所有人不得對外聲張,如有人問,就說我突感風寒。“寧子衿看着漸漸燒成灰燼的被子,冷聲吩咐着。
深更半夜請個大夫回來,不可能叫人不疑心。
紅妝微微一怔,有些不解的看着寧子衿。
”小姐,你懷疑咱們院子裏有叛徒?。“
寧子衿聞言,嘴角一勾,冷笑出聲:”有沒有,試一試就知道了。“
”是,奴婢明白了。“紅妝不再多說,轉身出了屋子。
很快,整個行雲閣裏都喧鬧了起來,芳華一聽寧子衿被蠍子蜇到,急急忙忙的跑去請大夫,紅妝受寧子衿吩咐,叫院子裏的丫環都緊閉了嘴巴,不得将二小姐被蠍子蜇到的事情宣揚出去,免得叫老夫人擔憂,只說突得風寒。
衆人驚吓之餘連連應道,更不明白為何向來幹淨的行雲閣裏會跑進蠍子來?
”好了好了,都別杵在這裏,采依,你去準備藥罐等大夫開了藥立即熬藥,香盈,立即去燒壺開水以備不時之虛,蘭軒,你進屋收拾一下。“
小姐說,最有可能被人收買的,是最低等的丫環,往往這樣,對方許諾的利益跟好處才能叫她們心動。
蘭軒是行雲閣裏的四等丫環,誰知道她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等級低下而心有不甘?
照理說這四等丫環是不能進正屋的,但是若蘭軒的确被人收買了,那麽她一定會想要親眼見證一下小姐是否真的被蜇到了,以便之後跟幕後之人有個交待。
”是。“蘭軒喏喏的應了一聲,轉身去準備掃帚,水跟抹布。
紅妝吩咐完便進了屋裏。
床上的圍慢已經放下,緩緩飄動着,寧子衿平躺的身軀若隐若現,離床不遠的地上,一片燒焦的黑色還有那灰燼。
不多時,屋門被人推開,然而進來的人卻不是蘭軒——
”香盈?怎麽是你?蘭軒呢。“紅妝詫異的問道。
”蘭軒不小心把腳給崴了,走不了,所以奴婢就跟她換了一下。“香盈說着,目光下意識的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紅妝姐,二小姐怎麽樣了?“
紅妝昵了香盈一眼,面上擔憂而又着急的開口:”蠍子是有毒的東西,被蜇了一下能好到哪裏去,小姐此時正昏迷不醒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挨過去。“
”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香盈輕聲安慰着。
”希望如此吧。“紅妝呢喃了一句,而後說道:”你快把這裏打掃幹淨。“
紅妝剛說完,便聽到屋外芳華乍乍呼呼的聲音:”來了來了,大夫來了!“
向來穩重淡定的芳華,也有如此失态的時候,倒叫紅妝微微有些意外。
而躺在床上裝暈的寧子衿詫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芳華出去才多久而已,這麽快就把大夫找來了?就像是特意等在寧府門口的一樣。
這是什麽情況?
寧子衿可不會以為是那幕後之人善心大發,特意安排一個大夫在門口守着好醫治她。
”香盈,你先退下,一會再來收拾,芳華,你也退下吧。“紅妝很快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大夫給寧子衿把脈時不能有外人在場,否則這一場戲就要拆穿了。
芳華擔憂的眸子望了一眼床上,然後退了出去。
香盈也快速走了出去。
紅妝走到門口,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将門給關上,然後折了回來。
她走到大夫身邊,從袖口裏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錢袋塞到大夫手裏,沉着臉色警告着:”這些是給你的報酬,一會照我家小姐說的做,如果你不答應,那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得罪了我們小姐,就是得罪了刺史大人,你往後在雲城的日子究竟好不好過。“
紅妝說話的同時,寧子衿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掀起紗帳,好整以暇的望着大夫,眼裏迸射出道道淩厲的精光,充滿了殺氣與陰霾,仿佛只要大夫一搖頭,她就會立刻叫他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大夫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銀子,半晌後,他掂了掂,扭頭看着寧子衿,只見她松散的墨發随意的搭在肩頭,模樣像極了一只慵懶的小貓,然而那雙清麗無雙的黑眸卻是一點都不慵懶,閃爍着流光溢彩,叫人深陷其中。
”二小姐這麽點銀子就想要收買我嗎,而且還叫丫環威脅我,是不是少了那麽一點誠意?“大夫撫了撫半白的胡子,玩味的笑道。
”你有跟我讨價還價的資格嗎?別忘了你進的是什麽地方。“寧子衿秀眉一擰,冷冷開口。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大夫,總覺得哪裏奇怪,明明看上去是五十多歲的人,但那一雙漆黑的瞳眸卻異常的神采煜煜,仿佛其中蘊藏着濃濃的墨團,洶湧澎湃。
這樣一雙眼睛,會是一個老頭子有的?
還有,她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念頭忽地一閃而過,寧子衿驀地從床上站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大夫面前。
大夫本以為寧子衿想要揪着他的領子再來一翻惡狠狠的警告,卻不料臉上一痛,下一刻,就見那半白半黑的”胡子“跟”眉毛“落到了寧子衿的手裏,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看來他太高看自己的喬裝之術了,也低估了寧子衿敏銳的觀察力,這才多久的時間,就被她給看穿了。
”是你?!“
僞裝被人揭穿,一下子還原了男子的真實容貌,寧子衿跟紅妝兩人均是吃驚的瞪着他。
這不是那日她們在華寧寺救過的男子嗎?
美玉雕成的俊臉上帶着一抹雍容而閑适的淺笑,眼尾斜挑,黑眸中流光四溢,似笑非笑間,神采奪目,依舊是那張熟悉的面容,可今日再見,那張曾經病态的臉上此時多了一絲淩厲而強悍的氣勢,叫人心底不由得微微一顫。
”二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楚昱咧着大嘴,對寧子衿笑道。
寧子衿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滿是戒備的瞪着楚昱:”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的原話是:你怎麽會這麽巧出現在這裏,還裝成大夫的模樣。
楚昱奪過寧子衿手裏的胡子跟眉毛,雲淡輕風的開口道:”我正好在你的屋頂上賞月,所以正巧聽到你驚呼聲,也正巧看到你床上的蠍子,正巧聽到你引蛇出洞的一招,想着你當初救我一命,怎麽也要回報一二,既然被我正好碰上了,那我得助你一臂之力不是,請別的大夫來不安全,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一出這屋的門就出賣你,可我不會呀。“
其實當他聽到寧子衿的尖叫聲時差一點就沖進屋裏去了,不過當他看到她完好無缺的站在那裏,這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楚昱每說一個”正巧“,寧子衿的嘴角就抽搐一下——
巧?哪來那麽多的巧,這厮居然暗中跟蹤調查監視她。
寧子衿心中來氣,但卻不得不承認楚昱的話是有道理的,與其請別的大夫讓她費口舌收買,倒不如讓他繼續裝下去。
”既然如此,銀子還我。“寧子衿一把搶過楚昱手裏的錢袋,遞給紅妝藏好,她可不富貴,每一兩銀子在關鍵時刻都能起到大作用,能免費用的勞動力,幹麻要浪費銀子。
楚昱神情一頓:”真扣!好歹給點出診費啊。“
”請問這位公子——“
寧子剛一開口,就被楚昱給打斷了去:”我叫楚昱!“
”楚公子,你幫是不幫,若是不幫,大門在那?恕不送客。“寧子衿冷冷的昵着他,沒好氣的開口道。
”幫!“楚昱感覺到寧子衿隐隐散發出來的怒氣,忙收斂了玩笑的神色,說道。
……
紅妝領着楚昱出了正屋,往花廳走去,命人将紙筆備上。
”怎麽樣了?二小姐怎麽樣了?“芳華一見紅妝跟大夫出來,忙迫不急待的追問道。
紅妝袖子下的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頓時疼的她倒抽一口冷氣,不過眼淚也成功在眼眶裏打起了轉。
她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卻不說話。
一旁的楚昱掃了衆人一圈,幽幽的暗了一口氣,搖着頭:”唉,現在不好說,毒素已侵入心脈,我先開副方子試着将她體內的毒逼出來,若是到了明天這個時候還不醒來,怕是神仙來了也沒救了,唉!“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紅妝一邊擦着淚,一邊對楚昱哭道。
楚昱唰唰幾筆将藥方寫下,然後吹幹,頗為無力的說道:”我盡力而為吧。“
紅妝聽到這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連忙像捧寶貝似的将藥方小心翼翼的交給芳華:”芳華,你立即出府去抓藥,不可耽擱。“
”是。“芳華的眼眶有些紅紅的,聽到後立即像一陣風似的跑沒影了。
紅妝沒忽略芳華那紅紅的一圈,心裏有一絲的動容。
楚昱并不懂醫術,但是補氣養身的一些藥還是知道的,左右吃了不會有事,而且還有大補。
”你們的嘴巴都給我放嚴實點,若是叫我聽府裏有一點關于小姐的病情,看我不扒了她的皮。“離開前,紅妝冷漠的目光一一掃過衆丫環身上,提醒道。
”是,奴婢明白。“衆人垂頭,齊聲應道。
楚昱寫完方子便由采依送出了府。
”小姐,都按你的吩咐做了。“紅妝回到寝屋,對寧子衿說道。
”紅妝,給我盯緊了香盈。“寧子衿沉着臉,說道。
紅妝一愣:”小姐,你懷疑香盈是內鬼?“
”恩。“寧子衿點頭,說道:”我明明讓你安排蘭軒進屋打掃,但是才不過片刻的功夫,蘭軒的腳就扭傷了,哪有這麽巧的事情,若是蘭軒是內鬼,那她必定不願意跟香盈換,可偏偏進來的是香盈,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紅妝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道:”小姐這麽一說,那香盈還真是有點奇怪,她剛剛進來的時候,眼神總是往床上瞧去,起初奴婢也沒在意,現在想來,怕是要證實小姐是不是真的被蠍子蜇到了。“
頓了一頓,紅妝又道:”可是蘭軒那裏,奴婢覺得也不能松懈了。“
”如果不是我身邊只有你一個能信任的人,蘭軒那裏我也是不會放過的。“
”小姐,奴婢覺得,芳華是個可以用的人,雖然不能保證她對小姐十分的忠心,但小姐出事,她表露出來的卻是真的擔憂。“紅妝忽然提議道。
寧子衿聞言,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搖頭:”不行,現在香盈的嫌疑最大,萬一打草驚蛇,我們這一出戲豈不是白演了。“
”小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