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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萬馬蓄勢待發,充滿了壓迫感。

“老爺,救救玉纖啊,救救咱們的女兒,她還在屋裏,還在屋裏啊——”

許氏一見寧瑞遠,整個人便撲了過去,扶在他的胸前大哭大喊,臉上充斥着悲痛,哪裏還有平日裏梨花帶雨的動人模樣。

然而寧瑞遠的心裏卻狠狠的抽痛了一下,想到如今生死未蔔的寧玉纖,心裏更如翻江倒海般不是滋味,隐隐湧起一絲後悔。

若不是他當初将玉纖關入這北院,也不至地弄到今日這種地步呀。

突然,妙晴對着前方欣喜的大叫一聲:“看,是大小姐啊!”

許氏一聽,立即從寧瑞遠的懷裏退開來,像道利箭般向寧玉纖跑去。

火光之處,清淺扶着寧玉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姨娘放心,大小姐只是被煙嗆暈了過去。”清淺目光飄浮,虛弱的聲音對許氏說道。

話一說完,整個人便轟然倒地。

“清淺——”

巧碧驚呼一聲,蹲下身子去扶清淺,忽覺手上粘粘的,伸出一看,竟然滿手都是鮮血,那觸目驚心的紅看得巧碧心中一怵。

而此時的清淺,早已痛的昏了過去,一張小臉被煙熏的烏漆抹黑。

“妙晴,快,快去請大夫。”許氏抱着奄奄一息的寧玉纖,又看了眼為救寧玉纖而受傷暈過去的清淺,連忙吩咐着:“對了,請兩名大夫。”

寧子衿站在遠處,紅紅的火光映照在她漆黑卻明亮的瞳眸裏,有種嬌豔的詭異光芒閃爍。

被救出來了呀,真是可惜了,只是被煙熏暈過去了,如果再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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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這一場大火,定會叫寧玉纖葬身火海才是,沒想到,寧玉纖的身邊,居然出了如此忠心的丫頭。

不過,再忠心,卻幫着寧玉纖助纣為虐,比紫喬可惡百倍,留不得,留不得……

大火很快就被撲滅,好在北院的位置很偏僻,火勢除了蔓延到旁邊的一間雜物房,并沒有燒到其他院子。

衆人呼啦啦的一下子湧進了雲軒。

許氏親自擰幹了毛巾,替寧玉纖擦幹淨臉上的煙灰,那黑乎乎的臉蛋早已看不清原樣。

然後,她擦到一半,手卻幕然一頓,臉上瞬間凝聚着不安跟惶恐。

寧玉纖的右邊臉頰處,是一片的血肉模糊。

許氏見到了,寧瑞遠跟老夫人等人自然也見到了。

趙氏跟寧子姍差一點歡乎出來。

寧子衿眉稍微微一挑,看到這意外的收獲,心情也是不由得大好,面上卻是濃濃的擔憂之色。

一晚的折騰,也不算白折騰,比起一把火燒死寧玉纖,似乎這樣更得她的心。

就是治好了,那一塊血肉模糊的地方,也會留下疤痕吧。

毀容了?

就連老天也在冥冥之中助了她一把,曾經,寧玉纖心狠的毀了她的容貌,這一次,也終于要輪到她了嗎?

許氏的手在微微顫抖,內心的恐慌像道洪流幾乎要将她給淹沒,或許,或許只是輕微的燒傷,能治好,能治好……

她在心裏這般安慰着自己,然而大夫診斷後的話,卻像是一盆冷水頭從澆下,凍得她渾身僵硬。

“大小姐能撿回一條命算是萬幸,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就救不活了,臉上的燒傷雖然面積不大,但治好後依舊會留下疤痕!”

大夫當時是這麽說的。

一說完,許氏便放聲大哭了起來,心中的怨恨就像是野草一般瘋狂的滋長,但卻找不到發洩口。

寧瑞遠的眼中閃過痛惜,他雙手背在身後拳頭緊握。他的目光陰沉,數不盡的憤懑跟陰狠之色。

“守院的侍衛在哪裏?”

“回父親,他們都被忠叔押着去了正廳,等候父親與祖母的發落。”寧子衿開口道。

寬大的正廳內,燭火通明,四根粗壯的石柱拔地而起,支撐着房梁,對門的牆上,挂着出自名家之手的山水畫,兩旁擺放着一人高的古董牡丹花瓶作為裝飾,整個正廳充滿了莊嚴肅穆的氣息,光潔的大理石地上,跪着那兩名看守北院的侍衛,此時被忠叔給五花大綁了。

寧瑞滿臉陰鸷的走到主位坐下,眼中翻滾着的黑色,像是有着巨大的吸力似的,清冷的目光淡淡的掃過,便如劈天蓋地的電火帶着震攝人心的光芒。

劉媽媽扶着老夫人在另一張主位坐下。

老夫人目光微沉,面容平靜,不似寧瑞遠那般狂燥,她只是想要弄清北院走水的原因,若真的是人為,那勢必要抓到真兇,好好嚴懲,否則這寧府裏哪還有安寧可言?

左右寧玉纖都沒有性命之憂,她自然不覺得有多氣憤。

有熱鬧看的地方,就有趙氏跟寧子姍。寧子嫣始終像個透明人似的跟随在趙氏一旁。

當然,這樣的熱鬧,亦少不了真正的幕後操縱人——寧子衿。

“你們兩失職令北院失火,可知罪?”寧瑞遠沉沉的聲音帶着滿滿的淩厲,說道。

兩名侍衛重重的低頭,很爽快的承認自己的錯誤:“奴才知罪!”

“現在,說說你們的猜測——”老夫人一起惦記着侍衛所說的‘猜測有人縱火’,于是在侍衛認罪之後連忙問道。

寧瑞遠死死的擰着眉,兩道如劍宏般好看的眉毛幾乎快要打結,如鷹般犀利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瞪着跪着的兩名侍衛。

侍衛先前跟老夫人所說的猜測,他也聽到了,只不過那時候他整個心都系在玉纖的安危上,自然沒有多問。

現在,他定要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府裏竟然有如此膽大妄為之人,定不能輕饒了。

趙氏茫然的目光不解的看看老夫人跟寧瑞遠,又看看跪着的兩名侍衛,心裏寫滿了疑惑,怎麽聽老夫人這話的意思,這場大火不是意外啊?

“回老夫人,老爺,今晚奴才們守在北院時,突然看到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現在院外,偷偷摸摸的不知道想幹什麽,奴才覺得不對勁所以追了過去。”一名侍衛說道。

“奴才也是,他走了之後,奴才看到另外一個鬼祟的人影……”另一名侍衛緊接着說道:“等奴才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北院走水了,奴才當時是想進去救大小姐的,只是料不到那火勢一下子就蹿了起來,根本無從進入。”

“那你們可有抓到什麽可疑之人?”老夫人皺着眉,問道。

這明顯是一出調虎離山之計,由兩個人分別引開看守北院的侍衛,然後再由主謀進北院放火。

這時,忠叔抱拳,對着衆人禀報着他在現場發現的異樣:“奴才剛剛觀察了一下北院的主屋,發現地上有一團火油,想必正是引起火勢猛烈的原因。”

寧子衿後怕的絞着絹帕,盈盈秋瞳心有餘悸的望着老夫人跟寧瑞遠:“這分明是想要活活燒死大姐呀,也不知道是誰跟大姐有這樣的深仇大恨,爹,祖母,你們一定要查清楚此事,給大姐一個公道才是。”

“這是自然。”

敢在寧府行兇,當真是不要命了。

“來人哪,給我将北院仔仔細細搜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兇手的線索。”寧瑞遠大喝一聲,吩咐道。

夜色暗沉,天空中連一點星光都沒有,就連那輪彎月,也不知何時躲到了雲層後面,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這個夜晚,寧府注定不能平靜。

大火撲滅後,灰黑的煙霧袅袅婷婷盤旋而上,整個北院燒得只剩殘骸。

數十名侍衛受寧瑞遠的命令,全面地毯式搜索北院,連一個死角都不放過。

寧府的正廳上空,彌漫着低氣壓,在等待搜索的過程中,每個人都噤若寒蟬,寧瑞遠陰沉冷漠的表情,叫人看得心驚膽顫,這個時候不管誰說話,說什麽話,無疑是在老虎嘴上拔毛,找死。

四周安靜的只聞淺淺的呼吸聲,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

不多時,一名侍衛走了進來,單膝跪下:“啓禀老爺,在北院的草叢裏發現了這個。”

侍衛說着,将雙手攤平,手中赫然出現了一個珍珠耳環。

白色的珍珠,在燭火的照應下,散發着柔柔的光澤。

“耳環?”寧瑞遠一擡手,忠叔便将在草地裏發現的東西遞到了寧瑞遠的手中。

“會不會是兇手倉皇離開時不小心掉的?”忠叔小心翼翼的問道。

老夫人側目看了一眼,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道:“也有可能是玉纖的也說不定。”

趙氏,寧子姍同寧子嫣一看見寧瑞遠手中提起的珍珠耳環時,猛然一驚,紛紛臉色大變,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

這細微的表情落在老夫人的眼裏,叫她心生疑慮。

“你們母女三是怎麽了?難道見過這耳環?”

莫非真是兇手不小心丢掉的?

趙氏心中突的一跳,驀然回神,面對老夫人的提問,她的臉色霎那變得蒼白透明,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沒,沒有見過。”

老夫人的目光輕輕一掃,又移到了寧子嫣跟寧子姍的臉上,兩人見老夫人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看向自己,紛紛打了個冷顫,齊齊的搖頭:“沒……沒有……”

三人張慌失措神情,閃爍的目光,吞吐的回答,怎麽看都覺得有問題。

064 栽贓嫁禍

正在老夫人納悶之際,忽地瞥見寧子衿的神情居然也像趙氏幾人一樣詫異與震驚。

“子衿,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啊……”寧子衿猛的回神,怔怔的看着老夫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張:“不……不……”

她越是這樣,越叫老夫人疑心,就連寧瑞遠也注意到了她:“子衿,是不是見過這只耳環,她不是你大姐的對不對,說,究竟是誰的。”他大吼一聲,直将寧子衿狠狠的吓了一跳,稚嫩的小臉上,緊張的神色越發濃重。

“爹,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看你是想包庇兇手,難道你跟他是一夥的?你是想我要我動家法你才肯招嗎?”寧瑞遠本就因為寧玉纖差點葬身火海而心中煩燥暴怒,現在見寧子衿明明知道什麽卻不願意說,更是惱怒不已,說話的口氣也變得冷漠而又狂燥。

老夫人聽到寧瑞遠這威脅的話,當下不滿的瞪了寧瑞遠一眼:“說什麽呢,有你這麽跟女兒說話的嗎,審犯人也沒你這樣胡亂扣罪名的。”

“爹——”寧子衿一驚,慌忙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朝着寧瑞遠跪了下去:“女兒絕沒有跟兇手合謀暗害大姐,我吃驚完全是因為這只耳環我曾見四妹帶過,可是四妹又怎麽會是放火的元兇呢。”

“什麽?”

寧子衿的話,像是平地一聲雷,炸在衆人的心底。

趙氏在聽到寧子衿說完後,整個人瞬間脫力,無力的靠在椅背上,美眸之中溢滿了惶惶不安。

寧子姍差一點暈了過去,腦子裏一片空白,忘了反應,也忘了解釋。

“寧-子-姍!”

寧瑞遠驀地瞪向寧子姍,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你到是說說看,為什麽這耳環會出現在北院的草地上。”他大吼一聲,将手中的珍珠耳環狠狠的扔向了寧子姍,耳環砸在寧子姍的臉上,然後掉到地上。

寧子姍身子猛然一震,慌慌未定。

小巧的耳環砸在臉上雖然不疼,但寧子姍卻在寧瑞遠的目光下,覺得有無數把鋒利的匕首在她的臉上一刀一刀的劃過,鮮血淋淋。

她的耳環為什麽會在北院,這也是她所不解的啊。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北院不是意外走水嗎?為什麽是人為縱火,而偏偏她的耳環還出現在了那裏。

嫁禍,這絕對是嫁禍呀,那麽是誰,誰會偷了她的耳環去北院放火嫁禍給她呢?

一時間,寧子姍向來靈活的腦子變得不夠用了,她的心裏一團亂,腦子裏更像是糊了一團的漿糊。

“我……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麽會在北院,我真的不知道啊。”

寧瑞遠氣憤的一拍桌子,怒道:“不知道?我看分明是你狡辯,你若是沒有去過北院,怎麽會落了一只耳環,說,今晚這火是不是你放的。”

“不是不是,我沒有,我今晚一直呆在自己屋裏哪也沒有去過,更沒有去過北院,雨軒的丫環都可以作證。”寧子姍慌忙解釋,無助的目光求助的看看老夫人,又看看趙氏。

老夫人微斂着黑眸,并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她在心裏思索着這件事前因後果,以及寧子姍要這麽做的動機。

她不願意相信寧子姍會做這樣的事情,但是她的耳環掉在北院絕不是偶然。

“父親,祖母,四妹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會這麽狠心想要燒死大姐的。”一直像個透明人一樣存在的寧子嫣,突然向寧瑞遠與老夫人求情道。

她怯怯的目光望着坐上的兩人,說話的聲音都帶着一絲顫抖。

雖然她的話并沒有多大的說服力,但卻是在這危難時刻是除了趙氏之外,唯一真心想要幫寧子姍的人。

寧瑞遠冷冷的哼了一聲,顯然不相信這火不是寧子姍放的,但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相信寧子姍是這幕後兇手。

寒光冽冽的雙眸忽地一瞥,寧瑞遠的視線落在了趙氏的身上,那眼中溢着的寒意,似千年冰尖刺骨,叫人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還是說,這主意是你出的。”

趙氏猝然一驚,猛的倒抽了一口涼氣,身子不由自主的從凳子上滑落,跪在了地上:“老爺明鑒,就是給妾身一萬個膽子,妾身也不敢啊。”

她怎麽都料不到,本該開開心心看好戲的她,最後卻成了縱火的嫌疑犯,而且不是被人盲目的懷疑,而是有“物證”在的。

寧子姍年幼,小小年紀的她是不可能想出這麽惡毒的法子。

但是可不表示身為姨娘的趙氏不會出這主意啊。

趙氏這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那種憋在心裏說不出的冤屈,叫她想一頭撞死以示清白的心都有了。

窦娥也不過如此吧。

該死的,千萬別叫她知道是誰嫁禍的她,否則她定要将那人拆骨剝皮,以洩心頭之恨不可。

突然,一道張狂而又充滿悲憤的嘶吼聲從外面傳來。

“趙蘭,你個賤人……”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見許氏怒氣沖沖的沖了進來,直奔趙氏而去,在衆人未來得及反應之前,一道銀色的光芒忽地一閃而過,許氏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泛着烏青寒芒的匕首。

“姨娘,小心!”最先發現的是寧子嫣,她驚慌失措的大叫一聲,趙氏眼中大駭,就地一滾,躲過許氏向她砍來的一刀,只是還未等她喘口氣,許氏接着又是一刀向她刺來,在趙氏的手臂上用力的劃過,鮮血立即染紅了她的袖子。

趙氏疼的大叫一聲,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一個勁的往後退去,驚恐的瞪着幾乎癫狂的許氏。

“快,快拉住她。”寧瑞遠跟老夫人驚吓過後好不容易回神,忙道。

幾個丫環手忙腳的上前,将許氏給抱住,一人搶過她手中沾血的匕首,遠遠的扔到一旁。

“賤人,毒婦,你有什麽恨沖我來好了,為什麽要放火,為什麽要害玉纖,她的臉給毀了,都是你害的,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許氏不停的掙脫丫環們的鉗制,想要撲上去跟趙氏拼命,霎那間,整個大廳處于一片混亂之中。

寧子衿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吓的臉色慘白,縮在一旁瑟瑟發抖,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吓,然,無人知道,她的心裏充滿了嘲諷跟譏诮。

這就是真正的狗咬狗吧?

趙氏最喜歡冷眼旁觀,既然如此,寧子衿又如何肯讓她獨善其身,這盆髒水,怎麽也要往她身上潑一潑。

看趙氏跟許氏兩人掐得你死我活,寧子衿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趙氏也料不到有一天這樣的戲碼會落在她的身上吧。

“快,把趙姨娘送回蘭院。”老夫人緊張的看着血流不止的趙氏,急忙吩咐着丫環道。

現在什麽懲罰跟追究都暫時不重要了,更何況還沒有認定趙蘭就是縱火的元兇,這個時候她被許佩芝刺殺,還是得先止血,不然就要血流幹而亡了。

寧玉纖是許氏最寶貝的女兒,她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教導這個女兒的身上,正期望着日後她能飛黃騰達,連帶着她這個當姨娘的也跟着沾光,而寧玉纖的容貌,是許氏最為得意的地方,她相信以寧玉纖的姿色,将來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而今寧家正值風光之時,日後寧玉纖就是嫁給公侯世家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可是一場大火,燒毀了許氏所有的期望,寧玉纖的臉會留下醜陋的疤痕,沒有了傲人的容貌,她拿什麽飛上枝頭變鳳凰。

所以當許氏一聽到北院的草地上發現了寧子姍的耳環,而趙氏很有可能是這幕後出主意之人,許氏如何還能忍受得了那滔天的恨意跟怒火,當下不顧三七二十一拿了水果刀就往正廳沖了過來,一心一意是想要了趙氏的命。

寧瑞遠也有些後怕的看着許氏,他也想不到向來溫柔似水的許氏也有如此瘋狂的一面,但一想到此刻躺在床上的寧玉纖先是面臨生死攸關,接着又要面臨毀容的處境,心裏也稍稍有些能理解她的行為。

“佩芝,你冷靜點,事情的真相還有待察明,你千萬別輕舉妄動。”

他向許氏走了幾步,不過當寧瑞遠接觸到許氏那雙幾近瘋狂的瞳眸時,腳步又頓住了,他真怕這個時候沒有理智的許氏會撲向他然後做出什麽難以想象的行為,只是遠遠的站着,柔聲安撫着她。

許氏咬了咬牙,胸膛劇烈的起伏着,良久,她突的暴發出震耳欲聾的大哭聲,充滿了悲恸跟哀傷。

“哇嗚嗚……老爺,玉纖的臉給毀了,毀了呀,這讓她下半輩子怎麽辦,她該怎麽辦啊。”

“沒事沒事,這個大夫看不好,咱們可以給她請更好的大夫,說不定能治好玉纖呢,何況玉纖如今還小,就算治不好,時間長了,那疤痕會淡下去的,不會有影響的,只要有我在,就不會叫玉纖受委屈的。”

許氏蹲在地上,雙手捂着臉哭的好不悲傷。

寧瑞遠猶豫了片刻,最終向許氏走去,蹲下身子将她抱在環裏,安慰道。

這個時候,寧瑞遠哪裏還有因寧玉纖失去清譽而令他蒙羞,令寧府難堪的憤怒,只有一片無耐跟揪心。

一只耳環掉在北院,雖然惹人嫌疑,但趙氏跟寧子姍最終沒有被怎麽樣,一個是寧瑞遠的妾室,一個是寧瑞遠的庶女,在沒有更多的證據來證明這件事情是趙氏與寧子姍所做,寧瑞遠跟老夫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将此事給帶過了。

趙氏跟寧子姍暗暗慶幸之餘,也不免對真正的縱火元兇恨的咬牙切齒。

然,趙氏跟寧子姍無事,許氏的心裏就像是烈火燃燒般灼燙。

雲軒

寧玉纖昏睡了一夜,到了早上才醒過來。

“大小姐,您醒了,奴婢就這去告訴許姨娘。”二等丫環小玉一見寧玉纖醒來,面上露出喜色,說完人就像一根箭似的往外奔去。

那背影,怎麽看都有種落慌而逃的錯覺。

寧玉纖的嘴張了張,想說什麽哪裏還見小玉的身影。

雙手吃力的撐起身子,渾身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似酸軟無力,臉上更是傳來火辣辣的疼。

記憶的潮水湧來,寧玉纖想起來昨晚的那一場大火,心裏驀地浮上後怕跟恐慌,活着,她還活着——

小玉匆匆跑出雲軒,途中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院子,臉上的神情帶着一絲慌張,若她留下來,大小姐知道了自己臉上被燒傷并可能留下疤痕之後,怕是她就要遭殃了。

這個時候,還是把許姨娘叫來,或許能讓大小姐平靜下來。

許氏一夜未睡,又加上被氣的半死,此時正頭痛欲裂,巧碧正替她揉着額頭,忽然聽到小玉來報說寧玉纖醒了,忙去了雲軒。

“玉纖,玉纖……”

許氏匆匆跑進內室,下一刻腳步卻驀然一頓,怔怔的站在原地。

屋裏,一片狼藉,就像是剛剛被人掃劫過的一番,除了大件的家具還完好無缺之外,能摔的幾乎都被寧玉纖摔了個遍。

而那片狼藉之中,寧玉纖雙目充血,怒容滿面的站着,而她的右手,殷紅的正嘀嗒嘀嗒的往下流。

想來應該是剛剛摔瓷器時不小心劃傷的。

許氏心中猛的一怔,而後快步走到寧玉纖身前,緊張的握着她流血不止的手,心痛不已:“玉纖,你這是做什麽呀,來人,快拿藥來。”

寧玉纖表情一擰,忽地反手抓住許氏的手臂:“姨娘,我的臉……我的臉怎麽了……”

“沒事,不過是一點點小傷,敷過藥就會好的。”

許氏笑容有些僵硬的安慰着。

她早知道玉纖醒來若是看到自己臉上的燒傷一定接受不了,所以昨夜就叫人把屋裏所有的鏡子都拿了出去,可是她是怎麽會這麽快就知道了?

寧玉纖聞言,猛的推開了許氏,許氏一個猝不及防被她往後推去,顯些摔倒在那些殘渣上面。

“你騙我,不會好了,我的臉不會好了,毀了,它毀了。”說到最後,寧玉纖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而又刺耳,瀕臨崩潰邊緣。

她一醒來就覺得臉上疼的不正常,想找銅鏡看個究竟卻發現一面鏡子都沒有了,這讓她更加疑惑,也隐隐不安。

後來,她看到銅盆裏打了清水,便低頭從水中看自己的倒影——

“玉纖……玉纖,你冷靜一下,聽我說……”許氏痛心疾首,寧玉纖臉上那一塊被火燒傷的地方像是一毒刺一般紮在她的心裏,對趙氏與寧子姍的怨恨如滔天的洪水決堤而來。

是她們,是她們母女兩将玉纖害成現在這副模樣的。

“冷靜?你叫我怎麽冷靜啊……”寧玉纖瘋了一般大吼着:“我的臉毀了,你讓我以後怎麽辦,誰還會看這張臉一眼。”

她最引以為傲的便是這張臉,如今她毀了,孟如風又怎麽會多看她一眼,她想要嫁給她的願望又怎麽實現?

“……”許氏默默的看着快要崩潰的寧玉纖,心痛到不行,卻找不到更合适的話來安慰她。

原本還想着以自家女兒的姿色,一定能嫁入高門之戶,風光無限,而現在,趙氏跟寧子姍這兩個賤人将玉纖的風光跟富貴都給毀了。

寧玉纖喊夠了,忽地撲進了許氏的懷裏,號啕大哭,那一聲聲如錐叫許氏心痛。

“姨娘,我好害怕,以後的日子,我該怎麽辦,怎麽辦啊,救救我,姨娘救救我。”

許氏緊緊摟着寧玉纖,窗外的陽光斜灑而入,照在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度,明明是張美豔漂亮的臉,此刻看起來卻有種猙獰的恐怖。

“不要怕,我一定想辦法治好你。”哪怕治不好而留下疤痕,她也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唯一的女兒嫁得風風光光,站在頂端俯瞰衆人:“趙氏跟寧子姍害你如此,我一定不會放過她們,你如今身上的痛苦,我定要叫她們母女千倍萬倍的還回來。”

“你說什麽?”寧玉纖的身子猛然一頓,她從許氏懷裏擡起頭來,神情從不可置信到怒火焚燒:“北院的火是她們放的?”

原來……原來如此……

“北院的草地上找到一只寧子姍的珍珠耳環,不是她們聯手合謀又會是誰,你爹跟老夫人認為此事證據不足,我卻不這麽認為,不是她們母女,又會是誰。”

許氏的眼底劃過一抹狠戾,嗜血的目光,煞的驚人。

寧玉纖的心裏頓時湧起翻江倒海的恨意,好看的美眸之中迸射出利芒似淬了毒液。

“趙氏……寧子姍……我要報仇,姨娘,我一定要報仇……”

……

“小姐,聽說大小姐醒來發了好大一通的火,将雲軒裏能摔的東西都給摔了,現在許姨娘正命周總管重新給大小姐置辦物什呢。”

屋子裏,寧子衿聚精會神的畫着刺繡用的花樣子,紅妝站在一旁,一邊磨墨,一邊彙報着剛打聽來的最新消息。

寧子衿拿筆蘸了蘸墨水,嗤笑了一聲,道:“只是發了一頓火嗎,我以為她看到自己的樣子會氣暈過去呢。”

“算她命大,這一把火沒能燒死她。”紅妝惋惜的搖了搖頭,一點都不覺得若燒死了,那就是一條人命。

寧子衿聽着紅妝的嘀咕,心裏開始犯疑,她是不是把單純的紅妝給帶壞了?

想着,她的心裏便湧起一絲愧疚之色,如果可以,她不想讓紅妝變得像她一樣無情,只是現在,除了紅妝,誰也不能幫她,而她也相信不了任何人。

“不過,毀了大小姐的一張臉也足夠讓她生不如死了,這可比讓她一死了之強多了,以後每天對着鏡子都不可避免的看到那燒傷的疤痕,心裏的滋味一定複雜極了。”紅妝興災樂禍的說道,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雖然老爺跟老夫人沒有把趙姨娘跟四小姐怎麽樣,不過許姨娘可是認定了兇手是她們,以後的日子這兩房必定會鬥得你死我活,誓不罷休……恩?小姐,你這麽盯着奴婢做什麽?”

紅妝見寧子衿一直盯着自己瞧,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後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奴婢臉上髒了嗎?”難道是磨墨的時候不小心把墨水弄到臉上了?

說着,她擡手,用力的往自己臉上擦了兩下。

看着紅妝迷茫的将本然幹淨潔白的小臉越擦越黑時,寧子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沒什麽……”

不由得,那原本沉重的心情悄悄放松了下來。

“小花貓,你家小姐是想問你,是不是覺得她很殘忍。”

忽然,一道充滿磁性的好聽的男聲在這間平靜的屋子裏驟然響起。

寧子衿跟紅妝猝然一驚,猛的回頭,就見清風驕陽之下,楚昱笑容俊美的站在窗口,身上的墨色黑袍沒有一絲花紋,散發着黑暗的神秘。

“我的老天……”紅妝的眼睛瞬間瞪得宛如銅鈴,眼中的驚駭之色活像見了鬼似的,哪裏還有多餘的心思去想,楚昱是如何得知小姐的想法。

寧子衿張慌失措的對紅妝使了個眼色,紅妝會意,立即跑了出去,不動聲色的守在門口,免得有人靠近發現了裏面的異樣。

這個楚公子怎麽總是做些驚悚的事情,大晚上的悄無聲息來也就罷了,現在更張狂,大白天的就到訪,他一定跟小姐有仇,所以才總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一點都不為小姐的名聲考慮一下。

“咦,紅妝,你受什麽驚吓的,臉色這麽難看。”阿蠻圓圓的臉蛋突然在紅妝的眼前放大,驚魂未定的紅妝又被吓了一跳。

她一邊拍着胸脯為自己壓驚,一邊沒好氣得瞪着阿蠻:“你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嗎,去去去,離我遠點。”

紅妝對着阿蠻揮揮手,就像是趕蒼蠅似的。

阿蠻委屈的撇着小嘴,幽怨的黑眸瞅着紅妝:“人家也是好心關心你嘛。”

那眼神,竟叫紅妝小小的心虛了一下。

“咳……”她不自然的輕咳了聲,道:“就是剛剛在屋裏看到了一只老鼠,我被吓到了。”

“老鼠?這屋裏怎麽會有老鼠,難道是沒打掃幹淨,這可不行,奴婢這就去重新清掃一遍。”說着,阿蠻就要往屋裏沖去。

紅妝一驚,忙将她給拽住了。

這要讓她進去了還了得。

“小姐已經處理了,你這樣貿然闖進去吵了小姐畫畫,小心小姐生氣。”

“小姐不怕老鼠嗎?”阿蠻烏黑的眼睛眨了眨,長長的睫毛好像蒲扇一般濃密。

紅妝的額頭滑下一滴冷汗,暗道這阿蠻怎麽這樣啰嗦,小姐怕不怕老鼠她操什麽心吶。

“不怕——”

065 折斷胳膊

屋裏,寧子衿跟楚昱大眼瞪小眼。

楚昱隐隐聽到屋外紅妝對他的形容,嘴角猛的抽抽了幾下。

老鼠?!

他有這麽猥瑣嗎?

“你怎麽會在這?”

雖然她很好奇,楚昱是如何如何得知她心裏的想法,不過她現在更氣憤,為什麽大白天的他會出現在她的屋子裏。

他把這裏當什麽了,他家的後花園嗎?

“你這一到入夜門窗緊閉,晚上不能進來,只能挑白天來了。”楚昱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細碎的陽光落進他幽深的瞳眸深處,仿佛明珠般閃爍着璀璨的光芒。

他一瞬不瞬的凝視着寧子衿,像是被抛棄的孩子般露出委屈,眼底湧動着叫人看不明的情緒。

楚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從不将女人放在心上的他,竟然在離開華寧寺後對寧子衿念念不忘,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屁孩,每當想起的,不是她的傾城之姿,也不是她的溫柔動人,而是她面臨危難時的冷靜,殺伐間的果斷,還有那不留情的心狠手辣。

這是個可怕的少女是不是?

十三歲的她就能夠毫不眨眼的将一個人殺死,足以可見她的冷酷無情,這樣的女子叫人心驚,若旁人知道了她真實的一面,怕是會她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他的腦子裏卻怎麽也揮之不去寧子衿冷漠的表情,那一雙漂亮卻清冷的黑眸,明明如星辰耀眼奪目,卻不含一絲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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