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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冰冷的讓人只覺得置身冰窖,冷的刺骨。

卻偏偏叫楚昱念念不忘。

他好不容易打聽到了她的身份,知道她搬來了雲城,立即飛奔似的趕了過來,探得她的住處。

哪怕只是偶爾見她一面,也能讓他心裏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安定。

“楚公子,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你又何必兩次三番來打擾我的生活,你不怕被人瞧見,我怕,何況,我也不喜歡有人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吓人一跳,這裏是寧府的行雲閣,我的閨房,不是你楚家的後花園。”寧子衿柳眉氣得倒豎,面對天大的事情,她也能冷靜淡然,就連第一次殺了紫喬,她亦能在驚恐之下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

但是這個楚昱,每一次的出現都叫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窩火。

那是一種事情跳脫她掌控的無力感,她不敢想象,如果楚昱是個敵人,她現在怕是已經死過千百次了。

寧子衿的語氣很沖,楚昱看着她滿面的怒容,誘人的雙唇忽地一抿,帶着一絲薄涼的味道,那一閃而過的受傷很快又被他嘻笑的表情給掩住了。

寧子衿心中驀然一動,暗道自己将話說的是不是太過份了些?

然而,不待她從自我反醒的狀态中抽離,又聽到楚昱溫柔不失性感的聲音道:“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呀,我當然得湧泉相報,所以得時不時過來看看你,指不定關鍵時刻你就需要我的幫助了是不是?”他指的,自然是前些天處理香盈的屍體一事,然而一想到此刻他為所欲為的出現在她的屋子裏,剛深起的那一點點反醒就給掐了下去。

未等寧子衿開口說一個字,楚昱又道。

“或者說,你更喜歡另一種報達方式,以身相許,其實我很樂意的。”

說罷,他眨了眨那雙好看的鳳眸,電力十足,配上那張俊美無俦的臉,換作任何女子,怕是都無法不為之迷戀吧。

不過,他面對的,是寧子衿。

一個已不知心為何物,滿心只有仇恨的寧子衿。

“楚公子,若你實在無聊閑的慌,滿雲城有的是千金小姐等着你去消遣,請你現在,立刻,馬上,滾出去。”寧子衿雙眸微斂,絲絲危險的光芒從中迸射而出,那裏面的冷漠,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将楚昱整個給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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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別生氣,我這就走。”楚昱感覺到寧子衿即将暴發的怒火,連忙讨饒。

若她先前只是對他有一些氣憤,那麽此時,楚昱深深的感覺到了寧子衿的疏離跟冷漠,這讓他不由得感到忐忑不安,于是連忙見好就收,不敢再多說半個字惹她不快。

如果到最後寧子衿将他厭惡個徹底,那他豈不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我今天來只是想跟你說,我要離開雲城一段日子,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可要好好保護自己。”他就像是臨行前的丈夫,殷殷叮囑着自己的小妻子,眼中的那份不舍,哪怕被他壓抑的再徹底,卻還是控制不出的流露出來。

寧子衿忽地一愣,有些錯愕的看着楚昱。

走就走吧,她什麽事?

用得着特意走這麽一趟來跟她告別,他們很熟嗎?

沒有,只是個知道姓名的陌生人罷了。

就算不用他說,她也知道要保護好自己的好不好。

寧子衿很想說:不用你管!

但那四個字到了嘴邊,不知何故,愣是沒有說出來。

楚昱說完,果然沒有呆多久便從哪來,從哪出。

看着那扇在風中飄搖的窗戶,寧子衿想,是不是白天也要鎖門鎖窗?

入秋,天氣漸漸轉涼,綠意盎然的樹木也悄然枯萎,枯瑟的黃葉随風而落,凋零滿地。

傍晚,金色的霞光,猶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拉開了柔軟的帷幕,整個大地豁然開朗了,夕陽西下,晚霞映紅了半邊天。

紅妝拎着食盒,匆匆從花園的石子小徑上穿,卻倒黴的碰到了迎面走來的寧玉纖。

她微垂着眼,一抹暗沉自她眼中一閃而過,她軀身行禮:“大小姐。”

說完,便要自寧玉纖的身旁走過。

寧玉纖見她要走,腳步忽地往旁邊一跨,擋住了她的去路。

紅妝一怔,于是又往另一邊走去,哪知寧玉纖見狀,身子一是一晃,再次擋住了紅妝的去路。

寧玉纖一見紅妝便來氣,誰叫她是寧子衿的最信任的丫環,而寧子衿,卻是害她在淩府衆多夫人小姐面前丢盡臉面,名聲掃盡的罪愧禍首。

即使姨娘不跟她細說其中的問題,她也不笨,亦猜得透她那一次是被寧子衿給着實陷害到了。

最近一段日子,姨娘跟趙氏勢同水火,她亦整天想着對付寧子姍這個害她毀容的賤人,倒也沒空去找寧子衿的麻煩。

比起毀去清譽的恨意,害她毀容的趙氏跟寧子姍更叫寧玉纖恨的咬牙切齒,不讓寧子姍也償償這毀容之後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晚上都睡不着覺。

不過現在,紅妝自己送上門來,她心裏那口對寧子衿的惡氣,自然而然的就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因為半邊臉被燒傷,結痂後不期然的留下了醜陋的疤痕,圓圓的足有雞蛋那般大小,如今出門,寧玉纖都将右邊的頭發放了些許下來,遮住了那道疤痕。

若是沒有風吹起那縷頭發,倒也沒有任何影響。

在寧玉纖反複擋了她的路後,紅妝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大小姐,您為何攔着奴婢的去路。”

一次兩次還能說是碰巧兩人都要走同一個方向,幾次三番這樣,傻子都看得出來她是故意的。

這大小姐究竟想做什麽,小姐還在前邊等着她呢。

“放肆。”寧玉纖杏眸一瞪,怒吼一聲:“你是個什麽東西,敢這麽跟我說話,反了嗎?”

紅妝輕輕咬了咬唇,恭敬卻冰冷的聲音道:“奴婢不敢,還請大小姐讓一讓?”

“讓?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居然敢叫我讓路,看來二妹沒有好好教教你府裏的規矩,何為尊何為卑,沒關系,今天我就替她好好教訓教訓你,清淺——”

“是,大小姐。”

清淺得到寧玉纖的吩咐,往前走了一步,清秀的臉上閃動着猙獰,愣是叫她嬌好的容貌看上去變了形。

紅妝心中暗道不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還未等她反應,只聽“啪”的一聲,臉上挨了清淺重重的一巴掌。

“你……”紅妝雙眸一瞪,對着清淺怒目而視:“你打我?”

清淺眼尾上挑,下巴微揚,神情嚣張的昵着紅妝:“打的就是你,怎麽,不服氣嗎?”

“大小姐,奴婢這是哪裏得罪了你。”紅妝清冷的目光驀地瞪上了寧玉纖,裏面閃爍着倔強的神色。

寧玉纖一聽到紅妝如此無禮的語氣,頓時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

“你尊卑不分,出言不遜,我身為主子,難道連你一個小丫環都教訓不得嗎?”

說着,她揚手,眼見那一巴掌即将落下,突然,寧玉纖的身後,響起寧子衿的暴怒聲。

“住手。”

寧玉纖聽到這冰冷的不含一絲溫度的聲音,手驀然一頓。

幾乎眨眼的功夫,就見到寧子衿站到了她的面前,伸手一拉,将紅妝護在了身後。

寧子衿看到紅妝臉頰上那清晰的五指印,心裏倏地蹿出滔天怒火,她目光陰沉的瞪着寧玉纖,裏面翻滾着濃郁的墨色,帶着無形的壓力,叫寧玉纖心中一顫,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一步。

“大姐好大的架勢,竟然連我的丫環都管教起來了。”

寧玉纖望着眼前冷若冰霜的寧子衿,臉上忽地閃過一絲慌亂,卻又很快斂去:“我身為寧府的大小姐,難道教訓一個丫環都不行嗎?寧子衿,你以為這府裏真成了你一個人說了算嗎?”

僞裝撕破,寧玉纖再也不維持那個溫柔娴良的好姐姐形象,看着寧子衿的眼神就像是魔獸的利爪,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寧子衿聞言,驀地冷笑一聲,目光越加的冰冷無情:“哈,如此說來,我還得好好感謝大姐對紅妝的訓斥。”

“感謝倒是不必,就是以後別這麽大驚小怪的就成。”寧玉纖雙手懷胸,傲慢說道。

她就不信,教訓一個紅妝,寧子衿能吃了她不成。

“紅妝,誰打的你。”冷不丁的,寧子衿頭也不回對紅妝問道,那一雙如鷹般犀利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寧玉纖與清淺,看得人心裏直發怵。

紅妝愣了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寧子衿的後腦勺。

她這一愣神,叫一旁的阿蠻看急了眼:“紅妝,二小姐問你話呢。”

“清淺。”

紅妝的話音一落,寧子衿的腳步向清淺邁前了一步,清淺猝然一驚:“二小姐,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寧子衿冷冷的勾唇,溢出來的笑容,似千年不化的冰花,刺骨的冷:“是這右手打的吧,敢對紅妝動手,是斷了你的手腕好,還是卸了你一整條胳膊好。”

“寧子衿,你敢?”寧玉纖聞言,清眸忽地大瞠,不可置信的瞪着寧子衿。

寧子衿側目,幽幽深眸盯着寧玉纖,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你說,我敢不敢?”她人都敢殺,不過斷人一只手,有什麽不敢的。

敢對紅妝動手,就是将那只手給砍了,她都不覺得過份。

寧子衿不是這麽莽撞的人,但是當她看到紅妝臉上那刺眼的手指印時,仿佛渾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湧到了腦子裏。

她親手做了幾道菜,本是要去永瑞堂跟祖母一起用晚膳,走到半路時卻發現忘了拿糕點,而紅妝又不放心毛手毛腳的阿蠻,于是便回去取,而她跟阿蠻則在原地等她。

哪知等了許也不見紅妝回來,她跟阿蠻這才往回走,卻叫她看到了寧玉纖舉手要打人的姿勢。

她以為自己阻止了寧玉纖,沒想到意外的看到紅妝臉上的五指印,這叫她如何能忍受得了。

“二小姐,這樣粗魯的活,讓奴婢來就行了。”阿蠻在寧子衿話的一說完之後,便撸着袖子,一個箭步沖到了清淺的面前。

“住手——”寧玉纖大感不妙,急忙驚呼出聲。

然後,便聽到一聲清脆的“咔嚓”聲,清淺的整條手臂都叫阿蠻給野蠻的折斷了。

“啊……”花園裏,驀地響起清淺撕心裂肺般的喊叫聲。

緊接着,“呯”的一聲,清淺整個人往地上栽去,愣是給痛暈過去了。

寧玉纖瞪大了眼睛,驚悚的看着像個沒事人似的拍拍手回到寧子衿身後去的阿蠻。

別說寧玉纖呆了,就連寧子衿,在見到阿蠻利索的斷了清淺一只手,心下也是狠狠的震撼了一把。

這丫頭,斷人胳膊就跟斷根蘿蔔似的簡單。

她是本打算叫人來做這件事的,畢竟要卸斷清淺一只胳膊,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可是阿蠻卻做到了,而且還是做的如此不費吹灰之力。

這力氣,實在是大的驚人。

“你個賤婢,誰準你動她的?”寧玉纖在驚愕過後,便是一陣憤怒的嘶吼。

阿蠻接觸到寧玉纖那雙要吃人的目光,渾然未覺,反而睜着一雙圓圓的大眼睛,認真的看着寧玉纖,道:“大小姐,你沒聽到二小姐對奴婢下的命令嗎?”

寧玉纖猛的倒抽一口涼氣:“大膽,我明明叫你住手,你沒有聽到嗎,膽敢在寧府行兇,不要命了嗎?”

阿蠻無辜的眨了眨眼,那天真的表情看得人忍不住想笑:“大小姐,你失憶了不成,奴婢是二小姐的丫環,奴婢的主子只是二小姐,不管寧府有多少主子,奴婢的主子只有二小姐一個,今天就是老爺與老夫人在,只要二小姐不叫奴婢住手,奴婢也絕不會住手。”

恩?這丫頭居然有這樣的決悟?

寧子衿對阿蠻的一翻言論頗為意外,但不可否認,很合她的心。

她要的,正是這樣唯她一人是從的丫環。

“你……你,瘋子,瘋子。”寧玉纖顫抖的手怒指着寧子衿與阿蠻,那是被氣的。

寧子衿冷眼昵了一眼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清淺,轉首望着寧玉纖,沉聲警告道:“今天只是斷了清淺一只胳膊,如果下次紅妝再有一根毫毛的損傷,我會直接砍了她那一只手,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力,如果不信,你大可以試試。”

說罷,她直接越過寧玉纖,往永瑞堂走去。

身後,寧玉纖氣得胸膛劇烈起伏,陰狠的目光死死的瞪着寧子衿遠去的背影,就像黑暗中贽伏着的毒蛇。

她不會罷休的,不會罷休的。

“小姐,對不起,奴婢給你惹麻煩了。”在去永瑞堂的路上,紅妝頂着腫的高高的臉蛋,愧疚的對寧子衿說道。

以大小姐的脾氣,這件事情絕不會就此結束的。

“紅妝,不要說這樣的話,今天這事明着是打了你,可寧玉纖卻是實實的沖着我來的,她不能找我的麻煩,便拿你開刀,你記住,你是我的丫環,誰都不能動你一下,下次若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不管是誰,都不用妥協,我的人,不應該乖乖站着叫任意欺負。”

她什麽都可以忍,卻不能忍受別人欺負紅妝。

寧子衿一臉凝重的對紅妝說道,話裏的護短,叫紅妝心下頗為一暖。

“謝小姐厚愛,奴婢明白了。”紅妝微微一怔,而後重重的點頭。

因為她被打,小姐向來的冷靜都不見了,為了替她出氣,她更是不惜當面大小姐的面斷了清淺的一只胳膊,要知道若是這樣的事情傳了出去,世人便會謠傳小姐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可她不是,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保護她。

阿蠻看着面前的主仆,心裏說不出的酸澀與羨慕,能為奴婢不顧一切的維護的主子,她從沒有碰到過,也不知她能否有幸,終有一日也能成為二小姐認定的自已人。

若是那樣,以後她就能看到誰不順眼就揍誰,有二小姐在,不用怕,那感覺一定很爽。

想着想着,阿蠻不由得露出了傻笑。

如果說寧子衿聽到了阿蠻前面的話會覺得她是個可以信任的丫環,那麽若聽到了後一句,一定會氣得吐血三升。

敢情她成了給阿蠻擦屁股善後的那個人?

066 清然有喜

永瑞堂外,紅妝将手中的食盒遞到阿蠻手中,對着寧子衿局促道:“小姐,奴婢臉上紅腫不得見人,就讓阿蠻進去伺候你,奴婢在外面等着。”

寧子衿不由分說的将食盒重新塞回紅妝手裏,不容置疑的正色道:“不行,你必須進去。”今日之事,寧玉纖斷不會咽下心口的惡氣,定會找父親告狀,她下令斷了清淺一只胳膊,這在父親看來是容不下的惡劣行為,到時候她少不得又是被他一頓訓斥。

所以,她又怎麽會坐以待斃?

入秋的風吹在身上已帶着瑟瑟的寒意,寧子衿一推門而入,劉媽媽便笑着迎了上來:“二小姐來了,老夫人等你許久了。”

一邊說着,她一邊引寧子衿到內堂。

阿蠻因為是四等丫環,便留在了外面,手中的食盒由劉媽媽接了過去。

“老夫人聽說二小姐要來,便早早就命小廚房備了你最愛吃的東西呢,左等右等不見二小姐來,差點就讓老奴去行雲閣找你了。”

劉媽媽一邊走,一邊笑道。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忽見紅妝那腫得跟個埋頭似的小臉,劉媽媽目光一瞠,詫異道:“紅妝,你這臉上是怎麽了?”

紅妝喏喏的看了劉媽媽一眼,而後垂下頭去,一聲不吭的跟在寧子衿的身後,将臉稍稍撇去一邊,好像是要掩蓋那臉上的紅腫。

劉媽媽瞬即又不解的看着寧子衿,尋求答案,寧子衿只是對着她露出一抹苦澀而又無耐的笑容,還沒開口說什麽,就聽到老夫人歡快的聲音傳來。

“子衿,你可算來了,不是說了要帶你做的幾樣菜給祖母償償,我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你來,可急死我了。”

說話間,老夫人發福的身子已經走到了寧子衿面前,一把拉過她的手,将她拉進了內堂:“快快,讓祖母看看你做了什麽好東西?”

寧子衿亦步亦趨的跟着老夫人進了內堂。

紅妝跟劉媽媽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一端出裏面的家常小菜。

劉媽媽将盆子擺上桌的同時,還不忘悄悄昵着紅妝,心中納悶不已。

瞧這臉上還有五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可是,二小姐向來寬和待人,對紅妝更是親厚有加,信任不已,斷斷不會打紅妝一巴掌,何況,若是二小姐打的,那現在就不會是紅妝跟着二小姐來伺候了?

糖醋鲈魚,水晶蒸餃,四喜丸子,年字口磨發菜,蓮子糕,菊花香餅——

老夫人看着寧子衿親手做的這些菜跟點心,臉上笑的開了花似的,深深的映出皺紋。

劉媽媽将菜擺上桌後,便站到了老夫人身側。

她微微擰了擰眉,然後低頭在老夫人耳邊說了什麽。

只見老夫人神情忽地一頓,然後目光掃向了紅妝。

“子衿,紅妝這丫頭做錯了什麽?”

雖然沒有明說,不過旁人一聽便明白其中意思,她這是要問紅妝做錯了什麽,寧子衿要處罰她。

紅妝心中一驚,忽忙跪了下去:“老夫人明鑒,小姐沒有打奴婢。”她生怕老夫人誤會她臉上的紅腫是寧子衿打的,連連解釋。

雖然小姐責罰奴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老夫人并不會因為她而責怪小姐。

可即不是小姐做的,她又怎麽能叫小姐擔上這樣的莫虛有的事情呢。

老夫人要的,便是紅妝的這句話。

她也知道寧子衿不可能打紅妝。

“既然如此,那你臉上的巴掌是誰打的?”老夫人不是笨蛋,隐隐知道寧子衿這麽晚來定是遇着什麽事了,可這丫頭進門卻一句話也不講。

想到此,老夫人愠怒的昵了寧子衿一眼,顯然是在責怪她明明受了委屈也不跟她這個祖母明說。

“祖母,孫女不孝,給您添憂了。”寧子衿柔聲說道,乖巧的模樣,看得老夫人疼惜不已。

“有什麽委屈盡管說來,祖母給你作主。”

“祖母厚愛,我倒沒有受什麽委屈,不過先前我将給祖母做的菊花香餅忘在小廚房了,于是便讓紅妝回行雲閣去取,久等不到她便原路返回,卻看到大姐将她攔住了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話到一半,寧子衿忽地對着老夫人跪了下去。

“你這孩子,做什麽,快起來。”老夫人見寧子衿忽地行這麽大的禮,慌忙起身要将她扶起。

寧子衿壓住了老夫人的手,倔強而又惶然的說道:“子衿在這裏先給祖母陪罪,紅妝從小跟着我,情份頗厚,今日見大姐毫無理由的叫清淺打了紅妝一巴掌,一怒之下,我就命阿蠻斷了清淺一只胳膊,犯下大錯,請祖母責罰。”

嘩——

老夫人跟劉媽媽紛紛被寧子衿的話吓了一跳,怎麽也料想不到溫柔可人的寧子衿竟然會下這樣狠的命令。

但是,寧子衿清美的臉上雖然惶恐,但卻沒有一點因為做了這事而帶着的後悔。

想到寧子衿待紅妝的好,老夫人輕輕的“呼”了一聲,似乎也能理解寧子衿的行為了。

如果誰敢動劉媽媽一根頭發,她也是絕不會輕饒了那人的。

“先起來罷。”老夫人柔聲說道。

到底是經歷過大半輩子的老人了,聽到這話也只有最初的驚愕跟詫異,并沒有将寧子衿怒斥一番。

只是老夫人的屁股還沒有沾凳,便聽到外面一陣吵雜聲。

“怎麽回事?”她不悅的蹙眉,這時,孫清然疾步走進內堂,慌道:“老夫人,老爺與大小姐來了。”

一聽寧玉纖來,老夫人那兩道皺起的眉,更緊了:“這小蹄子,鬧事竟鬧到我這裏來了——”

想也知道,一定是寧玉纖在寧瑞遠的面前狠狠的告上了一狀,所以寧瑞遠才會帶着大女兒上永瑞堂來質問二女兒。

老夫人怒從心來,對寧玉纖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厭惡到了極點。

此刻,她還真覺得寧子衿斷了她丫環的一只手是對的,如果不是她問,寧子衿是不會主動跟她告狀的,寧玉纖倒好,那告狀的速度比兔子還快,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寧瑞遠跟寧玉纖找上門,老夫人哪還有心情吃飯,于是帶着寧子衿去了前堂。

那裏,寧瑞遠虎着臉站在屋中,雙手背在身後,寧玉纖紅着眼睛站在寧瑞遠身側,一見老夫人走在前面,身子不由得了個冷顫,但一想到有寧瑞遠給她作主,底氣一下子就足了。

望着寧子衿的眼底,閃爍着陰狠之色,俨然一副不至寧子衿于死地誓不罷休。

“母親!”寧瑞遠喊道。

“祖母萬安。”寧子衿福身行對老夫人行了個禮,神情怯怯,很是懼怕老夫人的危嚴。

“安?”老夫人充滿厲色的看着寧玉纖:“你什麽時候讓我安過了?”

濃濃的諷刺叫寧玉纖臉色倏地一變,不安的擡頭看了寧瑞遠一眼。

“娘,你為何不能對玉纖溫和慈愛一些呢?”寧瑞遠對寧玉纖委屈的目光有些不忍,再加上她右臉頰那一塊觸目的傷疤,更加激起了他心裏濃濃的父愛。

老夫人瞪了寧瑞遠一眼,不悅的開口:“要我對她慈愛,也得她懂得尊敬孝順我才行啊。”

“娘,是不是子衿那丫頭在你面前亂說八道了?”

寧瑞遠聽得老夫人話裏嗆人的語氣,第一反應便是寧子衿在老夫人面前說了什麽:“子衿年紀小,說話不經大腦思考,您可千萬別聽她搬弄事非才是。”

“哼。”老夫人重重的冷哼了一聲,手一伸,指着寧玉纖:“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個大女兒一樣唯恐天下不亂嗎?我看搬弄事非的人是她,子衿在我面可什麽都沒說,但我不是瞎子,你看看紅妝的臉上被寧玉纖的丫環打的,我倒是不知道,她是怎麽得罪你這個大小姐了?”

說子衿說話不經大腦思考,我看是她寧玉纖才是。

寧瑞遠無所謂的目光在紅妝的臉上輕掃了一下,淡然的道:“娘,紅妝不過是個婢女,主子懲罰一下有何不對,倒是子衿,她竟然讓人折斷了清淺的胳膊,小小年紀就這麽心狠手辣,若不好好管教,長大了還能了得?這叫外人知道了,還不說咱們寧府毫無教養。”

寧瑞遠氣的,就是寧子衿狠毒的做法。

在他看來,打個一巴掌算不得什麽,但是将人的手給斷了可就是大過。

“子衿有孝心,做了幾道小菜給我這個老太婆償償,有人不知道多多學習也就罷了,居然敢阻擋子衿表孝心,難道這就是寧府的家教?清淺那賤婢目中無人,以下犯上,不知所畏,子衿身為寧府當家人,代為管教有何不以?難道要等丫環騎到她的頭上作威作福也不吭聲嗎?”

老夫人疾嚴厲色的說道,一道道淩厲的目光,像一把把匕首直射向寧玉纖。

寧瑞遠成熟而英俊的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窘迫,被老夫人堵的反駁不了一句話:“即使如此,子衿做的也太過了些。”

“清淺的手可廢了?”老夫人冷冷問道。

寧瑞遠側身看了一眼寧玉纖,寧玉纖瑟縮了下身子,搖頭道:“沒有,大夫已經将骨頭接好了。”

“既然如此,那你因為一個受傷的丫環而到我這裏大吵大鬧,居心何在?你是見不得我過的舒心太平是吧。”

這話,是對寧玉纖說的,如此大不孝的一頂高帽子扣下來,直叫寧玉纖心驚膽顫。

“祖母息怒,我絕無此意。

寧玉纖跪在老夫人面前,誠惶誠恐的說道。

”娘,玉纖只是也是心疼清淺。“寧瑞遠幫忙解釋着。

”知道心疼丫環,就不知道心疼自己祖母嗎?怎麽合着在你心裏,我不如你的丫環?這也難怪要擋着紅妝不讓她拿了點心給我呢。“

寧玉纖的呼吸猛然一窒,慌忙道:”祖母明鑒,玉纖不敢。“

”父親,叫阿蠻斷了清淺的胳膊是女兒的錯,女兒願受懲罰。“寧子衿忽然對寧瑞遠福身,緩緩說道。

清美絕倫的臉上,是一片漠然之色,那雙如月下古井般泛着柔和之色的黑眸深處,是深深的疏離。

寧瑞遠一次又一次盲目的對寧玉纖的袒護而不由分說對她的責怪,叫寧子衿傷透了心。

老夫人字字句句的袒護,又叫她心裏感動不已。

但她不敢保證,如果老夫人繼續維護她的話,會不會跟寧瑞遠僵持起來,只要老夫人不怪她,其他人亦無所謂。

”看看,這就是差別。“老夫人緊握的拳頭敲打着桌面,對寧瑞遠說道。

同樣是女兒,一個只會惹事生非,愛搬弄是非,一個卻是知書達禮,端莊得體。

寧瑞遠別有深味的看着寧子衿,深不可測叫人窺視不明,他似乎越來越看懂自己這個二女兒了。

很快,他輕輕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寧玉纖。

寧玉纖接受到寧瑞遠提醒,緊接着寧子衿的話道:”祖母,父親,這件事情我亦有錯,我也願意接受懲罰。“

心有不甘,但寧玉纖此時無可耐何。

如果不主動認錯,那麽老夫人就不會輕易放過她。而她也會給府裏衆人留下知錯不改,強詞奪理的不孝映象。

誰知道紅妝那籃子裏是送去給老夫人的點心,她将紅妝攔住了,哪怕紅妝無禮她出手教訓,但卻是落得個不孝的罪名。

從頭到尾,老夫人都沒有因為她打了紅妝而對她不悅,而是因為她攔住了寧子衿盡孝道對她厲聲斥責。

就連父親也不能一味的幫她出頭。

這該死的老太婆,可真夠狠的。

為什麽偏偏對寧子衿鐘愛不已,而看不到她的存在。

寧玉纖心裏的怨憤,像是浪潮似的,一下猛過一下的拍打在她心頭。

”你們兩個都好好回去思過,十天內不得踏出院子一步。“老夫人最後決定道,說是懲罰,一點也不算重,不過是十天不能出門而已。

”是。“寧子衿與寧玉纖齊齊應道。

寧玉纖有種偷雞不成反屎把米的憋屈感,本以為今天父親知道了寧子衿下手如此狠毒,一定會重重的懲罰寧子衿,哪知最後寧子衿沒有重懲,反而她自己被老夫人給訓了個狗血淋頭。

寧子衿自認不是什麽好人,所以也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不過是斷了清淺一只胳膊而已,寧瑞遠就一副恨不得要重重發落她的模樣,在這些深宅大院裏,下人斷手斷腳并不能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只是寧瑞遠一直不喜歡她,今天就算不是斷了清淺的一只胳膊而是将給紅妝的一巴掌還給清淺,怕也會遭來寧瑞遠心裏的不滿,覺得她心胸狹隘,不寬厚待人,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娴淑樣,會給寧家蒙羞。

不過,她就是這麽的心胸狹隘,一切妨礙到她,傷害到她的人,都不會放過。

”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吃過晚飯再回去吧。“老夫人将寧瑞遠跟寧玉纖都留了下來,因為寧子衿沒有吃晚飯,老夫人也不可能讓她這麽空着肚子回去。

她倒是不想将寧玉纖留下來,但又不忍當面讓寧瑞遠難堪于是一并将她留了下來。

寧玉纖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随着衆人進了內堂。

突然,走在老夫人身側的孫清然一個箭步,往外沖去,緊接着,便聽到一陣陣的幹嘔聲傳來。

”劉媽媽,清然是不是病了?“老夫人臉上凝着絲擔憂,問。

劉媽媽也是不解的看着門口,露出一絲疑惑:”老奴也不知道,許是吃壞了肚子吧,這兩天總這樣,吃不下東西,想要嘔吐。“

這時,孫清然從門外走了進來,原本紅潤的臉色此時也有些蒼白。

”清然,要是身體不舒服,就請個大夫看看。“老夫人關切的說道。

哪知她的話音一落,清然的臉色變得越加的慘白了。她惶恐的目光不安的望着老夫人,又看看劉媽媽,像是想說什麽卻又不敢,欲言又止。

秋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在空中打了個轉,然後落在地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風吹在人的身上,更涼了。

孫清然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心裏有某種肯定,但又不敢證實,只得低頭應着:”謝老夫人關心,奴婢不礙事的。“

”還說不礙事,瞧這臉色都白成什麽樣了,你下去歇着吧,這裏不用伺候了。“老夫人不由分說的将孫清然趕去了休息。

神情之間,是毫不掩飾對孫清然的喜愛。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了。

”是,奴婢告退。“

這樣親切的态度,叫寧玉纖看的心裏頗不是滋味。

孫清然退出去時,不由看了寧瑞遠一眼——

……

”小姐,小姐,老夫人讓您現在就去永瑞堂。“紅妝一面嚷着,一面從外面跑進屋裏。

寧子衿擡頭看了她一眼,道:”可知道是什麽事情嗎?“她被罰過思十天,如今才是第五天,老夫人怎麽會無緣無故把她喊去永瑞堂?

紅妝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面還殘留着驚訝:”今個一早,清然姑娘突然暈倒,老夫人請了大夫來看,你猜怎麽着?“

”怎麽着?“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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