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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眼睛瞪得老大,活像是要吃人似的,還帶着滿滿的驚訝。
這個時候大小姐跑來行雲閣做什麽?難道是來找二小姐吵架的?
“也不知她安的什麽心,要不奴婢去回了她?”
寧子衿握筆的手頓了一頓,而後在宣紙上完成最後一筆,一副駿馬圖油然而生,奔騰的姿勢,勢如破竹,氣勢磅礴。
她不說話,紅妝便靜靜的站在一旁。
擱下筆,寧子衿才勾唇,緩緩開口:“既然來了,就請大姐進來坐坐罷。”
難不成她還怕寧玉纖來行雲閣向她撒潑不成,這個節骨眼上,寧玉纖再沒腦子,也不敢這麽做。
寧玉纖在廳裏坐立難安,等了許久才見寧子衿慢悠悠的走了出來,若放在先前,早就不耐煩的開罵了,可是現在,即始心裏再不快也給壓了回去,誰讓她有求于人呢。
寧子衿就是故意慢騰騰的出來,叫寧玉纖好一陣幹等。
“不知大姐突然找我,有什麽事?”寧子衿在椅子上坐下,淺笑盈盈的看着寧玉纖。
美眸流轉間,灼灼其華,美不勝收。
087 懿旨再下
望着面前這張雖然稚嫩,卻難掩其出塵的容顏,寧玉纖的心裏如翻江倒海般不是滋味。
曾經,她也是生得花容月貌,卻被一場大火給毀了。
本來父親對她跟姨娘寵愛有加,然而瞬間卻化為烏有。
而寧子衿本該失貞落魄,過得水生火熱,可是如今卻活得風生水起,這樣大的差距,叫寧玉纖心生怨毒之意,滿心的不甘像是一把火點在了野草上,無限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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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思隐藏的很好,別人或許發現不了,但卻逃不過寧子衿這個活了兩世的人的眼睛。
清水瞳眸之中幽光一閃,散發着無數的寒意。
這時,寧玉纖擡起頭,楚楚可憐的目光看向了寧子衿:“二妹,以往咱們之間多有誤會,千錯萬錯都是大姐的不是,還請二妹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往心裏去才是。”
裝同情,扮可憐向來是寧玉纖的強項。
寧子衿望着神情真誠的寧玉纖,心裏陣陣嘲諷,若在前世,寧子衿會相信寧玉纖會真的悔改。
可是死過一次,她豈能還看不出來她的裝模做樣。
寧子衿淡淡的勾唇,笑而不語。
她不會往心裏去,但是卻會牢牢的刻在心上,時時不忘許氏母女對她做過的所有事情。
不僅設計讓她扣上私通的罪名,更狠下心腸要她的命,這樣也能叫誤會?寧子衿心中冷笑連連,她該稱贊寧玉纖的厚臉皮才是。
寧玉纖看着寧子衿平靜的神情,一時間有些語塞,不知道寧子衿這模樣是答應冰釋前嫌了呢,還是不答應。
寧子衿伸手端過一旁桌子上,紅妝沏好的熱茶,喝得怡然自得,全然忽視掉一旁面色着急的寧玉纖,心中隐隐猜到她此行來的目的。
明明恨她恨得要死,卻向她示好承認錯誤,如果不是有求于她,何必這樣低聲下氣?
想到先前從阿蠻嘴裏聽到關于寧玉纖去求寧瑞遠跟老夫人給許氏請個大夫而遭拒絕的事情,寧子衿的眼底浮現了然的神情。
良久,寧玉纖終是坐立不住,向寧子衿開口:“二妹,許姨娘如今命懸一線,你向來仁厚,能否請你請位大夫去梅院給許姨娘診治一下。”
寧子衿秀眉輕輕一揚,擡眸望着寧玉纖,驚道:“大姐是否求錯人了,你該去求父親或祖母才是啊。”
寧玉纖心中暗罵寧子衿,面上卻糾結的道:“父親跟祖母那我已去求過了……”她輕輕的咬唇,一臉的委屈,這話的意思很顯然,卻沒有得到這兩人的同意,頓了一頓,寧玉纖接着道:“祖母将掌家的權力交給了你,只要你一句話,姨娘就有救了。”
她幾近懇求的說道。
寧子衿聞言,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諷的笑容,她将茶杯放回桌上,說道:“大姐弄錯了,雖然祖母讓我掌家,但在寧府上有祖母,下有父親,連他們都不曾開口答應你,我又怎敢違背他們的意思,這樣一來豈不是大逆不道了,許姨娘做惡多端,父親沒有牽怒到大姐的身上,大姐就該安份守已的呆在雲軒,而不是繼續惹怒父親才是。”
幫許氏請大夫?
開什麽玩笑,如今她是最想看到許氏生不如死的人,怎麽可能去幫她請大夫。
寧子衿的聲音清脆動聽,說出來的話卻帶了尖刺,一根一根紮進寧玉纖的心裏,叫她拍案而起。
“寧子衿,你什麽意思?”
“我不過實話實說,大姐何須動怒,許姨娘既然敢暗害孫姨娘的孩子,就要做好受懲罰的準備,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如今父親跟老夫人留她一條性命,已是寬厚,許姨娘跟大姐就該心懷感恩才是。”
寧子衿無視寧玉纖那雙噴火的雙眸,雲淡輕風的說道。
每一句話,都充滿了嘲弄跟吝啬。
寧玉纖哪裏受得了寧子衿這般的譏諷,一個箭步沖到了寧子衿的面前,怒容滿面的揚起手,眼看就要一巴掌往寧子衿的臉上招呼去,阿蠻杏眸一瞪,雙手環胸跳到了寧子衿的跟前,怒氣沖沖的看着寧玉纖,努力壓住自己的脾氣,說道:“大小姐請自重,二小姐可是寧府的嫡出小姐,你這樣不分尊卑想要打人,豈非以下犯上,老爺跟老夫人能輕饒了你?”
這是警告,也是事實。
大齊尊卑分明,嫡庶有別,寧玉纖再大,也是庶女,若這一巴掌下去,少不得一頓罰。
哪怕背後有芸妃撐腰,有太後的另眼相待也無用,如果放在以前,說不定寧瑞遠還會護着,争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只是如今,許氏才犯下過錯被重罰,寧玉纖又做出如此不分尊卑的事情,無疑是往槍口上撞。
寧玉纖一見阿蠻就猶豫了,因為她第一反應便是阿蠻那異于常人的力大無窮,再一聽她的話,更是讪讪的縮回了手去。
寧府裏沒有許氏的庇護,她不敢輕易作威作福,貝齒咬着唇死命的瞪着阿蠻,最後她一把将阿蠻拉開,怒道:“你給我滾開,小小奴婢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找死。”
她不能對寧子衿如何,卻不代表不能對一個婢女怎麽樣,只是可悲的是寧玉纖面前站的人是阿蠻,叫她不敢輕易對她動手,如果換了旁人,怕是那沒扇到寧子衿臉上的一巴掌早就落到旁人的臉上了。
“寧子衿,許姨娘才沒有害死孫姨娘的孩子,你不要血口噴人。”罵完阿蠻,寧玉纖又望向寧子衿,怒火滔天的吼道。
她的聲音很大,但不排除因為心虛而掩飾什麽的成份在內。
面對寧玉纖的大吼大叫,寧子衿只是淡然的勾了勾唇,笑容清淺動人,落在寧玉纖的眼中卻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大姐何故自欺欺人,在孫姨娘的膳食之中放蟹肉,如此不留痕跡的做法,還真是許姨娘的做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終把自己給算進去了。”
寧玉纖的雙眸驟然緊縮,狠狠的倒退了一步,驚恐的看着寧子衿,活似見鬼了一般。
“你……你……”
寧子衿懶懶的擡眸,看似漫不經心卻充滿銳利的視線如尖刃般刮過寧玉纖的臉:“不知午夜夢回,許姨娘可會害怕那死去的孩子變成厲鬼回來找她索命。”
“你給我閉嘴。”
寧玉纖失聲尖叫,不知是不是寧子衿那厲鬼索命的話讓她想起了寧子姍的鬼魂曾回來向她複仇,還是因為驚恐寧子衿為何知道許姨娘在孫清然的飲食裏加了蟹肉害她小産。
總之,寧玉纖的臉上寫滿了驚慌失措。
寧子衿知道,她竟然什麽都知道,怎麽可能?
很快,寧玉纖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似的,瞠目怒道:“是你跟孫姨娘一起陷害我娘,寧子衿,你這個惡毒的賤人,我要去告訴父親。”
寧子衿聞言,譏諷一笑:“父親憑什麽相信你說的?”
人證物證俱在,件件指證許氏謀害孫清然跟她肚子裏的孩子,寧玉纖這個時候去跟寧瑞遠告狀,無疑是自觸黴頭,找虐的。
旁人只會覺得寧玉纖心兇狹隘,為了替許氏脫罪,不惜胡亂冤枉二小姐跟孫姨娘。
寧玉纖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說不出話來。
寧子衿忽地起身,拂了拂裙擺,冷冷的下着逐客令:“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大姐不餓,我也餓了,還是說大姐想留下來看我用膳?”
寧玉纖的臉色又是一陣變幻,最終一拂袖,帶着一肚子氣離開。
該死的寧子衿,姨娘會落到這個地步,都是她跟孫清然的害的。
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她一定不會叫寧子衿好過的。
寧玉纖走後,芳華便将早已準備好的晚膳端上了桌。
寧子衿一邊吃飯,一邊問身旁的阿蠻:“事情都辦好了嗎?”
“二小姐放心,嚴媽媽的孫子奴婢已經給送回去了,五百兩銀子也給了嚴媽媽的兒子,相信有了這筆錢,他們往後的日子生活無憂了。”
“恩。”寧子衿夾了一塊咕嚕肉在嘴裏,輕聲應道。
嚴媽媽的下場毫無疑問死路一條,屍體更被寧瑞遠扔到山裏喂了狼,死無全屍。
許氏被關在梅院一連三天,整個人都處于半昏迷狀态,背後因仗責而受的傷已開始潰爛甚至發膿,因為沒有大夫的醫治,整個人也開始發起了高燒,梅院裏的所有下人都被寧瑞遠發賣出去,沒有伺候之下,許氏所在的房間都散發出淡淡的腥味,那是因為膿水流出沒有處理。
直到第四天,寧瑞遠才松口,請了錢大夫進了梅院。
錢大夫是知道許氏為何落得如此下場的,又見寧瑞遠過了這麽多天才請他來替許氏看診,當下也明白了幾分。
人要救,只要不死就行,至于能不能憂複如初,寧瑞遠一點也不關心。
錢大夫進去的時候,另有一名丫環跟着進去,替許氏處理傷口,錢大夫畢竟是男人,許氏哪怕再不得寧瑞遠的心,寧瑞遠也不可能叫錢大夫看見許氏的身子,那是對自己的侮辱。
于是,給許氏清理傷口,上藥的事情都由丫環一一經手,錢大夫只是替許氏把了把脈,開了副藥方便離開了。
又過了幾天,許氏的意識才清醒了過來,她一睜眼,便感受到背部傳來火辣辣的疼,扭頭一看,只見一名丫環粗魯的拉開她的衣服,因為丫環沒有盡心盡力的處置傷口,所以每回将衣服掀開時,衣服都會跟傷口粘在一起,一扯就會流出血水。
許氏疼的倒抽一口冷氣,怒聲罵道:“賤婢,作死啊你,這麽用力,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丫環傲慢的昵了許氏一眼,嘲弄道:“有奴婢給許姨娘上藥,許姨娘就該偷着樂了,也不看看自己成什麽樣子了,還這麽嚣張。”
許姨娘聽得呼吸一窒,差點提不上氣來。
低賤的奴婢何時敢在她的頭上作威作福了,許氏想着一定要狠狠的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丫頭,于是開口道:“給我滾出去,讓巧碧進來伺候。”
她一定要叫巧碧好好折磨折磨這個死丫頭。
丫環一聽這話,頓時樂了,撒藥的手忽然停了,将藥瓶放在一旁,退開道:“既然許姨娘用不着奴婢,奴婢這就告退。”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
只是在踏出房門的時候,她驀然回頭,笑容譏諷的說道:“啊,忘了告訴許姨娘,您這梅院裏的所有丫環都被老爺發賣出去了,一個都不剩。”
言外之意,如今你是自生自滅,是你自己不要我上藥的,到時候傷口發火,病情加重,可怪不得她。
如果不是老爺吩咐,她才不願意來伺候一個失了寵而且還遭老爺厭棄的姨娘。
現在許姨自己趕她走,也就不怕老爺和老夫人知道後責怪她了。
許氏眼睛突然大瞠,一口氣還沒緩過來,就聽到房門重重的關上了。
之前她被打的昏昏沉沉,意識不清,梅院裏發生了什麽一點也不知道,此時聽到丫環的話,一股氣血瞬間上湧到腦子,對寧瑞遠的無情充滿了怨憤跟氣恨。
而她最氣的,還是她被孫清然擺了一道。
或許這其中還有寧子衿摻和了一腳,該死的,她不會放過這兩個人,不會——
心中怒火一上來,便牽扯到背上的傷口,那股鑽心般的刺痛叫許氏疼的冷汗滲出。
“來人哪,來人哪——”
許氏扯着嗓子大聲喊道。
越是這個時候,她越要養好身子,她不能被打倒,她要報仇,叫孫清然跟寧子衿不得好死。
看守的侍衛聽着屋裏許氏的叫嚷聲,像尊門神般紋絲不動,恍若未聞。
許氏喊得嗓子沙啞也沒得到半點回應,不免又氣又怒,直到最後不得已,只好自己動手,因為看不見背上的傷痕,只是将瓶中的藥胡亂的倒在背上,又是疼的她龇牙咧嘴。
丫環被許氏趕出去後,便自覺的跑到老夫人面前複命。
老夫人聽罷重重的冷哼一聲:“哼,她的精力倒是很充足,以後不用再去伺候她了。”
年關将至,下起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幾天,地上撲的是雪,厚厚的,軟軟的;房上落的是雪,白皚皚的,又松又軟;樹上蓋的是雪,積雪把樹枝壓彎了腰,像是一根根銀條懸挂在樹上,晶瑩剔透,格外壯觀。
待雪停下,府中的下人們便拿着掃帚清掃起厚厚的積雪。
行雲閣內,鈴铛歡快的撒開腳丫子,在雪地上蹦跶開來,留下小小的,可愛的梅花腳印。
經過阿蠻的細心喂養,鈴铛的身子又圓了一圈,好在是長個了,現在門前那道檻已經難不倒它了。
烏黑的毛發在白雪的稱映像,更是油光發亮。
這時,它站在剛剛清掃出來的一堆積雪上,屁股對着阿蠻,忽然擡起兩條後腿拼命的刨雪,将雪全部掃到了阿蠻的臉上。
阿蠻停下掃雪的動作,咬牙切齒的瞪着眼前那刨雪刨的甚歡的鈴铛:“死鈴铛,信不信我過年宰了你炖湯喝。”她罵着,擡起一腳踹上了鈴铛的屁股,直将鈴铛踹的狗頭埋進了雪堆裏。
紅妝正巧掀起簾子走了出來,見到此景不免掩唇輕笑,對阿蠻嘴上動不動就要将鈴铛宰了的話也見怪不怪了。
最初她還會相信阿蠻對鈴铛的肉虎視眈眈,非吃不可,不過在知道她是賢王世子送來的丫環後,便清楚阿蠻對鈴铛也只有嘴上恐吓恐吓的份了。
何況,誰敢打賢王世子送給小姐的寵物的主意,那不是找虐嗎。
“敖嗚——”
鈴铛掙紮了幾下将腦袋抽了出來,甩了甩頭叫喚了一聲,然後又是迅速拿後蹄往阿蠻的臉上刨了幾下雪,在阿蠻的腳蹿上來之前飛也似的往屋裏逃去了。
紅妝笑看着這一幕,越發覺得鈴铛充滿了靈性,聰明極了。
阿蠻擡手抹去臉上的污雪,輕輕的磨牙聲響起——
這時,紅妝看到了自院外走進來的忠叔,微微一愣,問:“忠叔,怎麽了?”
忠叔雖為總管,但一般不是大事急事,很少親自出入夫人小姐的院子,如今他親自來了,叫紅妝疑惑了起來。
“紅妝,老爺請二小姐去前廳。”忠叔面帶微笑的說道。
二小姐當家,他明顯感覺得出二小姐對他的倚重更甚周本,這讓忠叔心懷感激,對寧子衿并不是當十三歲的孩子看待,而是實實在在的當主子,充滿了敬重。
“莫不是有什麽大事?”紅妝問。
“是宮裏的貴公公來了,帶來了太後懿旨,老爺已經在廳中等侯了,紅妝,你趕緊請二小姐前去。”忠叔說道。
紅妝聞言,一雙美眸忽地一瞠,太後的懿旨又來了?定是又給大小姐賞什麽好東西了。
可恨,明明是屬于他們二小姐的功勞,白白便宜了大小姐,這才過了一個多月而已,太後又來恩賞大小姐了。
“奴婢知道了。”紅妝心中不滿,悶悶的應道,然後轉身往屋裏走去。
将忠叔的意思傳到後,紅妝便憤憤不平的抱怨開來,寧子衿無耐的看着像放鞭炮似的說個不停的紅妝,最後上前,拿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紅妝,你這麽啰嗦,以後有哪個婆家敢要你。”
紅妝被寧子衿揶揄的面上一紅,嬌嗔的跺腳:“小姐,奴婢是替你不公,你怎可取笑奴婢。”
088 有眼無珠
寧玉纖歡天喜地的來到前廳,想着父親說不定會看在太後的恩賞的份上,會同意她進梅院見見姨娘,或許她再求求情,姨娘就不用被軟禁了。
心裏這般想着,寧玉纖腳下的步子也就變得歡快了起來,進了前廳,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之上,面無表情喝着茶的貴公公。
“爹。”寧玉纖上前,給寧瑞遠軀膝行了個禮,而後又轉頭對貴公公福了福身:“給貴公公請安。”
本來,寧玉纖敬獻的壽禮得太後的喜愛,日日放在寝宮內,這份殊榮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所以寧玉纖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貴公公見了她就應該笑臉相迎,奉承讨好。
只是此刻,貴公公那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暗暗湧動着洶湧波濤,寧玉纖或許不曾發現,但寧瑞遠倒底是在官場上摸爬打滾了這麽些年了,多少還是察覺出了貴公公壓抑的不悅跟憤怒。
奇怪,貴公公這次來是怎麽了,一點也不像上一次時那般心情愉悅。
就是想破腦袋,寧瑞遠也想不通貴公公身上隐隐散發出來的陰沉是怎麽回事。
“既然寧大小姐來了,那就請大小姐接太後懿旨吧。”
貴公公喝了一口茶,神情充滿陰鸷的站起身,說道。
寧瑞遠跟寧玉纖不由得紛紛一怔。
“貴公公,不等其他人來了再宣旨嗎?”寧瑞遠問。
豈料此話一出,立即得來貴公公的一句冷哼,他斜眼昵着寧瑞遠:“太後恩典,令千金闖下的大禍并沒有累及你們整個寧府,寧大人莫不是想讓所有人都來領旨是想要跟着令千金領罰?”
這番話說的極為冷嘲熱諷,而貴公公話裏的意思更是叫寧瑞遠跟寧玉纖腦子一懵。
闖禍?領罰?
什麽意思?
貴公公此次前來不是因為太後的賞賜嗎?
寧瑞遠腦子有瞬間的怔愣,而後讪讪的問着貴公公:“不知貴公公何出此言呢?”
這時,老夫人姍姍而來,精銳的目光一下子捕捉到了寧瑞遠跟寧玉纖臉上的異樣,再看貴公公那張白裏透紅卻陰沉的表情,心中隐隐覺得氣氛不對。
她走進去,并沒有開口說什麽,而是站在一旁。
大門一開,屋外一片白雪皚皚,烈風卷起地上的雪花打着轉吹了進來,廳裏點着幾只碳盆,卻依舊擋不住外面的寒意。
貴公公極為不屑的嗤了一聲,冷笑道:“寧大人教導的好女兒啊,獻給太後的百鳥朝鳳屏風上面,那只鳳凰竟然是有眼無珠的,人人都知那鳳凰代表的是什麽,寧大小姐這是在嘲諷太後有眼無珠嗎?這叫太後怎能不勃然大怒。”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繡的鳳凰沒有眼珠子,那便是對太後大大的不敬。
寧玉纖的身子忽地搖晃了幾下,雙目大瞠,不敢置信的瞪着貴公公:“怎……怎麽可能?”
寧瑞遠心中大撼,緊繃着臉小心翼翼的求證道:“會不會太後看錯了?”
貴公公沒好氣的白了寧瑞遠一眼:“還請寧大人自重,這等對太後不敬的話也敢說出口,不怕掉腦袋嗎,咱家可以當做沒聽到,還請寧大人不要再随意臆測太後娘娘的決斷,何況太後這次只重罰寧大小姐一人,并沒有牽連到寧大人,算是恩典了,寧大人還是少開口為好。”
連太後都敢懷疑,不要命了是不是。
就算太後真的看錯了,那也是對的,誰敢反駁?
“是,多謝貴公公提點。”寧瑞遠神情僵硬着動了動嘴巴,瞪了寧玉纖一眼,便不再說話。
此時的心裏,他恨不得将寧玉纖吊起來狠狠的鞭打。
小畜牲,本以為她為寧府添了榮耀,卻沒想到最終帶來的是禍害。
鳳凰有眼無珠,她竟敢如此馬虎。
太後并沒有因着這事牽怒整個寧家,其中必定多虧了芸妃周旋,只是芸妃亦身為寧家的一份子,怕是在太後心中的地位将會一落千丈。
也不知會不會影響皇上對芸妃的寵愛?
寧瑞遠心下猜想着,對寧玉纖這次闖出來的禍氣惱到了極點,也厭惡到了極點。
本覺得許氏娴惠,寧玉纖乖巧,讓他覺得享有天倫之樂,所以不顧母親反對帶回寧府,更想要擡許氏當寧家主母,可瞧瞧這兩人給他帶來的是什麽,一個害他兒子,絕他子嗣,一個惹怒太後,連累寧府,真真是掃把星上門,晦氣到了極點。
這個時候的寧瑞遠很慶幸當初沒有跟老夫人對着幹,一意孤行擡為主母,否則寧家還不敗在她們母女兩人的手裏。
老夫人在聽到貴公公的話後驚愕了許久,布滿滄桑的臉上滿是驚駭之色,只是很快,她便收斂情緒,臉上恢複波瀾不驚。
“天哪!”
而貴公公的話一說完,門口便響起一道驚呼聲。
寧子嫣瞪大了眼睛,雙手捂着嘴巴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為寧玉纖獻上去的那副刺繡所震撼。
寧玉纖似乎是被寧子嫣的驚呼聲給嚷的回了神,望着寧瑞遠怨毒的目光跟貴公公不屑的神情,深知大事不妙。
“貴公公,不關我的事,那刺繡……”
啪——
寧玉纖的話才說到一半,臉上便挨了一巴掌。
她捂着臉,憤然擡頭,就見老夫人眼底帶着滔天的怒火瞪着她:“逆女,闖下這等彌天大闖還不知悔改,在貴人面前大吵大叫,成何體統,劉媽媽,将大小姐綁了,堵上她的嘴。”
“是。”
劉媽媽應着,匆匆轉身往外走去。
才到門口,便看到寧子衿跟孫清然同時進來,而寧子衿的懷裏,竟還抱着鈴铛。
劉媽媽只是瞄了一眼,而後便亮了眼睛:“二小姐,不知這狗鏈子能否借奴婢用一下。”
寧子衿看了眼劉媽媽身後,屋裏沉悶且壓抑的氣氛,二話不說解了下來。
劉媽媽拿了繩子立即回了老夫人身旁,在老夫人眼神的示意下,将寧玉纖的雙手給綁了。
“你憑什麽打我,這刺繡本來就不……”是我繡的。
啪——
老夫人又是一巴掌向寧玉纖扇去,手中用了十成的力道,直将寧玉纖的臉上扇出了紅紅的五指印,後面的話給堵在了嘴巴裏面。
“不知死活的畜牲,劉媽媽,塞住她的嘴巴。”老夫人怒瞪着眼,道。
貴公公冷眼旁觀,只當老夫人是因為寧玉纖惹怒了太後所以才發這麽大的火,卻不知老夫人是怕寧玉纖将這百鳥朝鳳的屏風不是她繡的,而是出自寧子衿手的事情說出來,如此一來,寧玉纖不但脫不了罪,而且整個寧家都要替她陪葬。
對太後不敬跟欺君比起來,前者的罪過實在是太小了。
何況太後并沒有要了寧玉纖的小命,更沒有将此時牽怒到整個寧家,她豈能放任寧玉纖這樣口無遮攔。
“唔唔唔唔……”
寧玉纖雙手被綁,嘴巴被塞住,只能發出一些唔唔聲,她急的目光看看寧瑞遠,又看看貴公公,想要解釋什麽卻沒有人理會她。
“太後懿旨,寧玉纖以下犯上,藐視皇恩,行拶指之行,斷十指——”
貴公公扯着他那道公鴨嗓,宣道。
拶指?!
所有人聽到這個刑法時,臉色不免都變了一變,但又覺得寧玉纖受拶指已是太後寬厚了,按說寧玉纖這般對太後不敬,是該處死的。
孫清然因為來的晚,只知道寧玉纖受罰,卻不知道為什麽受罰,而且還是太後下的旨,不久前太後才恩賞過寧玉纖的,于是她便問一旁的寧子嫣。
寧子嫣附在她的耳邊,小聲的嘀咕了一番,而後就見孫清然的瞳孔瞬間放大,下一刻,她扭頭望向寧子衿。
旁人或許不清楚刺繡是完完全全出于寧子衿之手,只當是兩人合力完成,但孫清然是除老夫人跟芸妃之外最清楚不過的人,百鳥朝鳳全是寧子衿一人所繡,如今屏風上的鳳凰有眼無珠,定是寧子衿動的手腳。
如果說無意,孫清然不信,老夫人更不信。
這是獻給太後的賀禮,誰敢大意?寧子衿不可能不知道,而叫孫清然驚愕的是寧子衿的大膽,她怎麽就不怕太後将整個寧家都處罰在內?到時候受到寧玉纖的牽連,就連寧子衿自己也難逃責難的。
寧子衿坦然的接受孫清然的審視,清麗的容顏上肌膚吹彈可破,身着軟毛織錦素絨繡花襖,如蘭花般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雅脫俗之氣。
誰能想到,如此清塵的少女,心思是這麽的狠辣,手段是這般的殘忍。
孫清然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暗暗慶幸還好自己不是跟寧子衿為敵,而是站在了同一條陣線上。
想到此刻在梅院痛得死去活來,被老爺任其自生自滅的許氏,再看此刻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頻頻往後退,即将受刑的寧玉纖,孫清然好一陣後怕。
這兩個人,都是在寧子衿的設計下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的。
貴公公的話音一落,一直随行跟在他身後的兩名小太監便走了上來,其中一人端着托盤,上面蓋着一塊紅布。
一名小太監掀起紅布,露出裏面的銀針,鉗子跟拶指用的刑具,叫人看得心驚膽顫。
089 斷指之刑
貴公公一個眼神示意,小太監會意,拿起托盤中的銀針,抓起寧玉纖被綁住的手指刺進指尖。
銀針乍一刺入,寧玉纖便疼的瞳眸大瞠。
然而,這還僅僅只是開始,銀針刺入後,小太監突然一個用力,将指尖的銀針又刺入了幾分。
寧玉纖的嘴巴被堵住,叫喊不出,只疼的雙眼暴突,渾身痙攣,陣陣的抽搐。
一根針刺進去後,小太監又拿起另一根針,以此類推,直将寧玉纖的十個手指頭都紮滿了銀針。
接着,小太監又從托盤中拿起那把精致而又小巧的鉗子,在衆人瞠目結舌之下,捏起寧玉纖的一根手指,将指甲狠狠的拔下,驟然間,鮮血直流。
都說十指連心,這樣的折磨,無疑是比死更叫人痛不欲生。
寧玉纖說不出,喊不出,臉上的表情煞白到了極點,眼底噙着驚恐之色,但更多的是痛苦,她拼命的掙紮,扭動身子,不過被小太監死死的摁住,壓根動彈不得,只能睜着眼睛承受着這份刑罰。
寧子嫣跟孫清然第一次見到這般慘不忍睹的場景,不免覺得心驚肉跳,別過臉去,不太敢看這血淋淋的一幕。
老夫人微微蹙眉,她光是站在一旁看着,都覺得那疼痛到了骨子裏。
寧瑞遠冷眼旁觀,臉上一片煞色,額角輕輕跳動着。
如果太後怪罪整個寧家,那麽現在受這重刑的就不只是寧玉纖了。
思及此,寧瑞遠的目光又沉了幾分,充滿了狂風驟雨般的猛烈。
整個大廳一片死寂,只有寧玉纖的壓抑的悶哼聲傳來,因為劇痛,冷汗濕透了她的墨發,粘在了臉上,令那道傷疤看起來更加的觸目驚心。
寧子衿雙手交疊置于身前,腦袋微垂,叫人以為她是因為不敢看這血腥的畫面而低的頭,無人知道她垂下的那雙如墨玉般的黑眸中,閃爍着清冷的幽光,如冰川上千年不化的寒冰,足以刺骨。
前世,寧玉纖嚣張的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睨視着她,說:“寧子衿,你就好好受着吧。”
如今,換她說:
寧玉纖,你就好好受着吧,好好享受這痛不欲生的滋味吧。
十指連心的痛苦,沒有幾人能承受得住,才拔了一只手,寧玉纖就被痛昏過去。
這個時候,暈倒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只是太後要懲罰一個人,哪能讓她如此輕松。
不用貴公公交待,小太臨立即掐起了寧玉纖的人中,将她弄醒了,然後接着将另一只手上的五個指甲都給拔了下來。
整個行刑的過程中,兩名小太監都始終保持着冷靜的姿态,面對鮮血淋漓的場面,面不改色,依舊有條不紊的執行着。
寧玉纖每暈一次,小太監都會掐人中,将她掐醒。
所以她都是在清醒的狀态下受刑,那滋味,簡直是生不如死。
這個時候的寧玉纖真想一頭直接撞死,也好過這撕心裂肺的痛。
即使痛,她卻依舊不忘将這一切的過錯都算在寧子衿的頭上。
一定是寧子衿故意這麽做的,這個賤人,都是這個賤人害得她受如此大刑。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寧玉纖的身旁,鮮血流淌了一地,在那殷紅的鮮血之中,十只指甲躺在其中,寧玉纖的手指,一片血肉模糊,叫人不忍心多看一眼。
做完這一切,小太監又從托盤中拿出刑具,套上寧玉纖的手指。
拶指是夾犯人手指的刑法,兩名小太監一邊一邊扯着繩子,分別往兩邊用力的拉扯,只是片刻的功夫,便聽到骨頭斷裂的“咔嚓”聲。
寧玉纖的身子猛然抽搐,痛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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