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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俱裂。

“回公公,行刑完畢。”

這一次寧玉纖暈過去後,小太監沒有再把她弄醒,而後站起身,畢恭畢敬的向貴公公回禀道。

貴公公雙手背在身後,目光陰鸷而又慵懶的瞥了一眼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寧玉纖,冷冷說道:“行了,既然太後娘娘交待的任何完成,咱們該回宮了。”

寧瑞遠看也不看倒在血泊之中的寧玉纖,讨好的對貴公公道:“公公長途跋涉而來,不如稍作休息。”

這言外之意是,想要給點好處給貴公公,讓他回宮後在太後面前多多美言幾句,盡量讓寧家置身事外。

“不用了。”

貴公公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即使要受賄,也得因人而議,太後如今正因百鳥朝鳳的屏風在氣頭上,他這個時候拿了寧瑞遠的錢財,被人抖出去還不得被剝掉一層皮。

銀子固然誘人,但也要拿着不燙手才行。

遭到貴公公的拒絕,寧瑞遠的臉色忽青忽白,怔怔的望着貴公公帶着一群人揚長而去。

寧子嫣跟孫清然兩人緊緊擁在一起,望着倒在血泊裏的寧玉纖,兩人的臉色都差到了極點,內心的恐慌一點也不比受刑的寧玉纖差,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

“遠兒,這丫頭闖下彌天大禍,差點連累咱們整個寧府,依你看該如何處置?”老夫人淡淡的昵了一眼寧玉纖,問寧瑞遠。

“寧家有這樣的女兒,留着也是禍害。”

寧瑞遠無比厭惡的皺眉,毫無感情的說道。

對他來說,一個闖了大禍,得罪太後,對他已毫無用處的女兒,寧可不要。

老夫人眼眸閃了閃,道:“一切就由你作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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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就不喜歡許氏母女,對寧玉纖這個孫女向來可有可無,何況她還總是闖禍,給寧家抹黑,陷害寧子衿,寧瑞遠這會将她趕了出去,老夫人一點都不替寧玉纖覺得可憐。

于是,就在寧玉纖昏迷之際,寧瑞遠命人将寧玉纖拖去了城外,扔在了一間破廟裏面,任其自生自滅。

他将寧玉纖趕出寧府,無疑是與她斷絕了父女關第,自此寧玉纖跟他再無半點瓜葛。

清淺在寧玉纖前腳被趕出寧府,後腳便收拾了細軟,出了寧府,悄悄跟到了破廟,好在當初她進府伺候寧玉纖時,許氏去向寧瑞遠求情不必簽賣身契,否則這會她還不能這麽輕易的離開寧府。

老夫人回到永瑞堂沒多久,便聽劉媽媽說寧子衿來了。

劉媽媽打起厚厚的簾子,請寧子衿進屋。

屋裏的暖意一下子驅趕了她體內的寒氣,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別有深意的看了劉媽媽一眼,劉媽媽立即會意,深知大小姐跟老夫人接下來要說的話極為秘密,便對着屋裏伺候的丫環使了個眼色,帶着她們退了下去,而她則守在門口,未防有人靠近将裏面的話偷聽了去。

當屋裏只剩下老夫人跟寧子衿時,寧子衿便對着老夫人跪了下去。

老夫人猝然一驚,忙起身将她扶起來:“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麽?”

寧子衿咬了咬唇,眼裏帶着一絲愧疚,倔強着不肯起身,道:“子衿辜負祖母厚望,請祖母責罰。”

老夫人眼眸忽地一暗,扶着寧子衿的手頓了一頓,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充滿了無耐跟疲累:“子衿,祖母不怪你。”

“祖母——”寧子衿心中一動,擡眸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将寧子衿扶起來,拂了拂她鬓間掉落的發,望着寧子衿的目光充滿了柔和:“芸兒這件事情的确做的有些過份,亦委屈了你,你敢在送給太後的賀禮上動手腳,的确叫我大大的吃驚了一番,若是一個不當,太後降罪整個寧家又該如何,可祖母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會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更不會置整個寧府于水生火熱之中。”

寧子衿眼眶忽地一熱,感動于老夫人這份全心全意的維護跟信任。

她才不會管寧家的死活跟興旺,但卻不會置老夫人于危險之地,正是因為活過一世,她才能惴測得到太後的心思。

能成為後宮第一人,若說此人沒點心機手段跟沉府那是不可能的,但即便如此,太後如今年事已大,開始信佛,行事做風定不會太過心狠手辣,但是太後的權威依然不容人挑釁,寧玉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何況,宮中有個芸妃在,她不能保寧玉纖周全,卻還是可以免過寧府的罪。

所以不管怎樣,寧子衿都相信寧府不會被連累,所以才敢這麽做。

否則就算報複了寧玉纖,她自己也給搭了進去,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豈會做?

芸妃先對她不義,那不能怪她不仁。

芸妃受不受寵,寧子衿一點也不在乎,也不屑于在寧府裏享受榮華富貴,她唯一在乎的人便是老夫人,所以行事之前,她多少會顧及到寧家。

而她亦沒想過在屏風上動手腳一事能瞞過祖母,但她卻沒想到祖母連一句責怪她的話也沒有。

芸妃這招調包計,本就危險重重,他日被有心人挖出來,他們寧府就會落得個欺君的下場,到時候可是滿門抄宰的結局,如今叫太後先發難,雖然芸妃在宮中怕是會舉步維艱,但也好過以後人頭落地,這事一出,嫉妒芸妃的人怕是在背後偷笑,日後也絕不會再有人舊事重提,這才是保了性命的**。

有眼無珠的鳳凰本就是在暗諷太後,誰還敢再提起此事?那就是對太後的嘲弄跟不敬,到時候欺君的罪名沒給芸妃扣上,自己就先搭上了小命。

寧子衿能想到這一層,老夫人亦能想到這一點。

090 刺激許氏

寧子衿靜靜的看着老夫人,只見老夫人頓了一頓,忽又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充滿了無耐:“曾經的寧家雖然落魄,但我還是悉心栽培你姑姑,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一點也不比公侯之家千金小姐來的差,只是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你姑姑聰明有餘,心思不足,她以為得了聖上的寵愛可以為所欲為,卻不知這樣的胡作非為會害死整個寧府,這次的事情她未同我商量就擅自決定,實在是魯莽至極。”

這其中無耐,有一部分是老夫人因為芸妃對寧子衿的所作所為,這樣的厚此薄彼,為了将功勞給寧玉纖連太後都敢欺瞞,實在是膽大妄為。

若她這樣一直不知天高地厚,在宮裏如何能生存下去?

老夫人又氣,又急,又憂!

寧子衿咬了咬唇,垂眸道:“想必芸妃娘娘此時恨透了我吧。”

老夫人見狀,一下子沉默了起來,在她看來,寧子衿這落寞的模樣叫人看起來萬分揪心,卻不知寧子衿的心裏對芸妃是否喜愛自己早已無所謂了。

她連自己的姑姑也都算計在內,可不見得是個好侄女。

當她決定在屏風上動手腳時開始,她就抛棄了對姑姑該有的感情。

“你姑姑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老夫人安慰着寧子衿,同時也在心裏這般安慰自己,自己的兒子女兒都不喜歡寧子衿,這是老夫人最頭疼的事情。

凝視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那雙如古井般清幽的黑眸,閃爍着似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唇若櫻花,嬌俏可愛。

如此可人的孩子,比寧玉纖不知讨喜幾倍——

從老夫人的永瑞堂出來,寧子衿便回了行雲閣。

紅妝并沒有跟着寧子衿去永瑞堂,而是在行雲閣等候,當見到寧子衿時,立即奔了過來,将早已準備好的暖爐遞到寧子衿的手裏,随她進屋。

芳華替寧子衿脫去身上的大氅,挂到一旁,接着又端來一杯熱茶,給寧子衿去寒。

行雲閣離永瑞堂是最近的了,不過屋外的天實在是太冷,叫人只想躲在屋裏,不想出去。

“小姐,老夫人責怪你了嗎?”

紅妝緊張的站在寧子衿面前,睜着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問道。

寧子衿喝了一口熱茶,頓時覺得體內暖融融的,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出清淺的笑容,叫人看得目光迷離,失了心魂。

“祖母并未責對于我。”

紅妝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的确認道:“真的?”

不是她不相信小姐,只是小姐做出如此驚世駭人的事情,不知情的人也就罷了,老夫人是知情的,這等差點危害寧家利益的事情,老夫人豈會不責怪小姐?

紅妝眼中的意思,寧子衿自然看得明白。

“真的。”寧子衿重重的點了點頭。

紅妝見自家小姐神情自然,一點也不像是為了安慰人而免強,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到底還是老夫人最疼小姐,哪裏像那個芸妃娘娘,自私刻薄!

芳華緊繃的臉,在聽到寧子衿的保證後也松了下來,露出了輕快之色,只是很快,她又輕輕蹙眉,道:“奴婢覺得二小姐這麽做實在是充滿了危險。”

寧子衿擡眸,靜靜的凝視着芳華。

看着芳華眼中真切的擔憂,她柔柔一笑:“這寧府本身就是個危險之地,而我的周圍也是時時充滿了危險,既然活在危險之中,就要入鄉随俗。”

明明是那般親切溫柔的笑容,芳華卻在寧子衿的眼中看到森冷的寒意,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執着。

二小姐明知在太後的賀禮上動手腳是在老虎嘴上拔毛,卻還是做了,這份膽大,就是男子也不敢如此。

而二小姐的從容淡定,更說明她對這件事情可能會發生的結果了如指掌。

這樣的聰慧,這樣的運籌帷幄,若身為男子,怕是成了各方勢力争搶的對象了。

芳華不由得對寧子衿膜拜。

紅妝臉上的後怕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痛快的喜悅:“這次大小姐受罰,實在叫人大快人心,以為功勞是那麽好搶的嗎,哼,做夢!”

叫你搶了小姐的功勞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報應來了吧,活該。

“奴婢不明白,百鳥朝鳳的屏風在獻給太後之前是讓大家看過的,那時候并沒有發現任何不妥,怎麽到了太後的寝宮,就發現少了眼珠子呢。”芳華露出疑惑的表情,問道。

寧子衿眼波流轉,輕聲道:“我故意在百鳥跟鳳凰上加重了色彩,當人的第一眼望去時,目光都被屏風上百鳥跟鳳凰的風姿上,誰還去在意鳳凰的眼睛是不是有眼珠子,如果太後不喜歡這只屏風也就罷了,只是她不僅喜歡,還放在了寝宮裏,日日相對,目光所及之處也就多了,自然而然也就發現了這麽一個瑕疵,太後是誰,後宮第一人,代表的自然是鳳,如今鳳沒有眼珠子,不就是暗谕她沒有眼珠子……”

就是普通人也會氣不過自己被人這般暗諷,更別提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

紅妝跟芳華瞬間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這招高,真高明!

“奴婢還以為二小姐是以不變應萬變,等待太後請大小姐再一次刺繡,到時候芸妃娘娘便是有求于二小姐。”

如此一來,芸妃就是挖坑給自己跳,到時候還不得低聲下氣的來讨好二小姐。

芳華說道,而她一開始便就是這麽想,這麽認為的。

寧子衿宛爾一笑:“最初我也這般想過,但若是如此,芸妃娘娘跟寧玉纖風頭必定大盛,少不得成為別人的眼中釘,李代桃僵一事早晚會被揭發出來,欺君之罪,滿門抄宰。”在分析了利弊之後她決定在屏風上動手腳。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是不可能白白便宜了寧玉纖的。

“還是小姐想的周到,如今大小姐被趕出府,許姨娘被軟禁,這府裏怕是再也沒人敢欺負小姐了。”紅妝笑道,看到寧玉纖如此凄慘的下場,她恨不得買幾根鞭炮回來放放大肆慶祝一番。

小姐最大的兩個敵人如此都敗在小姐的手中,怕是這一輩子都無翻身的可能了,看她們還能如何來算計小姐。

是這樣嗎?寧子衿在心中問道:可為何她卻沒有一種塵埃落定,大仇得報的輕松感?

是因為許氏還活着,寧玉纖還活着,孟如風也活着。

這些人,只要活着一天,她就不覺得痛快。

紅妝覺得寧玉纖受了拶刑,下場凄慘,可跟她前世被灌鐵水,腐蝕她整個身體帶來的痛苦相比,這算不得什麽。

不知許氏知道了她最寶貝的女兒落得如此下場,會是什麽反應。

因為許氏被軟禁,又把替她換藥的丫環給趕了出去,而每日的飯菜,都是由下人将食籃給侍衛,再由侍衛拎進去,之中并無任何交流,所以許氏一直不知道寧玉纖惹怒太後受到重刑,被趕出府的事情。

次日,寧子衿在紅妝的陪同下,拎着食籃來到了梅院。

看守的侍衛一見寧子衿,恭敬的行禮,道:“見過二小姐。”

寧子衿淡淡的點頭,問“許姨娘這陣子可好?”

侍衛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帶着一絲敢怒不敢言的厭煩:“許姨娘的精神一直很好。”比他們這群在外面看守的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寧子衿的眼底閃過一抹譏笑,侍衛這話帶着濃濃的諷刺。

她尋問許氏的近況,不過是表面上做做功夫而已。

整個府裏誰不知道,許姨娘整日整夜的在梅院裏大吵大嚷,只要有力氣,都能聽見她的嚎叫聲,叫人恨不得拿只針縫住她的嘴巴。

“把門開一下,我進去看看許姨娘。”寧子衿淺聲說道,那一雙如墨玉般漆黑的眸,仿佛有星星墜落其中,泛着迷人的光芒。

侍衛有片刻的怔忡,随即露出猶豫之色。

正當他猶豫着怎麽開口之時,就聽寧子衿又道:“我是奉老夫人之命,給許姨娘送些吃的。”

老夫人雖然沒有明着說,但卻是默認了她進梅院,至于後面寧子衿想要刺激許氏的事,也同樣默認了。

侍衛聞言,立即二話不說進了梅院,來到關着許氏的屋門口,掏出鑰匙将門給打開:“二小姐請,奴才就在外面候着,二小姐有什麽需要直接喊奴才就成。”

“恩。”

寧子衿淡淡的恩了一聲,将紅妝留在門口,自己拎着食籃走了進去。

昔日富麗堂皇,精美雅致的屋子,此時變得灰敗一片,因為長時間沒人打掃,已結了不少的蜘蛛網。

梨花木桌椅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此時皆是零星的碎渣,一片狼藉,想來許氏自清醒後的日子,沒少發脾氣,屋裏沒有發洩的對象,只有靠摔東西來發洩心中的氣憤。

聽到開門聲時,本趴在床上的許氏立即擡起頭來,那一雙目光如狼似虎,以為是丫環進來了,正想逮着她好好訓斥一頓,卻見是寧子衿,眼中立即迸射出毒怨的光芒,仿佛想要把寧子衿生吞活剝。

門窗關着,密不透風,天寒地凍,又無炭火取暖,整個屋裏都散發着淡淡的潮濕的黴味。

蓋在許氏身上的芙蓉繡花錦被看上去也變得灰撲撲的,上面還混合着血跡,肮髒不堪。

因為背部受傷,許氏這麽趴着,一見寧子衿,她立即抄起枕頭,向她扔去:“賤人,滾!”

寧子衿冷漠的看了許氏一眼,輕巧的避讓到一旁:“侍衛果然沒有騙人,許姨娘可是精神百倍呀,想來那幾板子打在許姨娘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吧?”

話裏滿是嘲諷,聽得許氏整個臉都變得扭屈了起來。

“寧子衿,你別得意的太早,到最後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

寧子衿聽罷,勾唇一笑,柔軟的笑容在冬日的陽光下看起來冷若冰霜,叫人心中不由得微微顫抖,她淡然的走到一旁,将裏面的食物一般一盤端出來,放到凳子上,然後搬到床前,卻是放在床尾,叫許氏看得見,吃不到。

“這段日子許姨娘怕是吃得不好吧,今天我特意命廚房裏做了幾樣小菜給你送來,你卻這般不領情,真是叫我心中難受。”

寧子衿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許氏,話裏透着一股委屈跟哀怨,臉上卻是一派譏諷跟嘲弄。

如此毫不掩飾,叫許氏氣得咬牙切齒,雙目通紅仿佛滲入了鮮血。

“不用你來惺惺作态,假好心。”許氏一字一頓,幾近咬牙切齒的怒道。

“瞧許姨娘這話講的,我可是真心真意替大姐來探望你的。”

銀色的狐裘大氅,周圍一圈毛絨絨的狐貍毛,将寧子衿嬌小的身子緊緊的包裹在裏面,露出的臉蛋白裏透紅,水靈靈的大眼睛輕輕一眨,充滿了靈氣,十三歲的少女,一颦一笑間無數風華便已悄然綻放。

哪怕只是靜靜的站着,便似一朵蘭花充滿了優雅寧靜的氣質。

“哼,寧子衿,你等着吧,你不會得意太久的,早晚有一天,老爺會把我放出去,到那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此時面對寧子衿的許氏,不是人前那個端莊溫婉,善良大度的許姨娘了,她的表情猙獰,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魔,醜陋而又恐怖。

寧子衿昵着許姨娘,良久,才發出一聲輕笑。

“許姨娘這是想着借大姐得太後恩寵跟芸妃娘娘的喜愛而想要東山在起嗎?”

許氏死死的瞪着寧子衿,看着她眼底強烈的諷刺,忽覺得寧子衿這句話充滿了詭異,下意識的不想去聽,卻聽寧子衿柔軟如羽毛般輕盈的嗓音在屋裏響起。

“許姨娘難道還不知道嗎?大姐獻給太後娘娘的百鳥朝鳳屏風出了問題,也不知大姐是無心還是故意,竟然繡了一只沒有眼珠子的鳳凰,真真的是暗谕太後有眼無珠,太後大怒,對大姐行拶刑,斷十指,昨個動完刑後就被父親趕出府了,如今也不知身在何處,這麽冷的天,不知道有沒有被凍死。”

091 渣男心思

許氏的眼睛,随着寧子衿的話,越睜越大,瞠目結舌。

她無暇顧及寧子衿話裏的冷嘲熱諷跟興災樂禍,只知道她的女兒被用了大刑,趕出了寧府。

拶刑——

太後竟對玉纖用了拶刑。

許氏還沉浸在寧玉纖被動刑時的場面當中,忽聽寧子衿的嗓音傳來。

“可惜許姨娘昨天未在場,沒有親眼看到大姐被用刑,那場景,着實叫人看得心驚膽顫,行刑的公公先拿銀針刺進大姐的指尖裏,然後再拔掉她的手指甲,鮮血流在地上,跟開了朵曼陀羅花似的,妖豔極了,最後用拶刑的時候,我都能聽清楚的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那場景實在太殘忍,怕是大姐這雙手就這麽給廢了呢,別說刺繡,怕是就連拿筷子都成了問題——”

許氏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了起來,那是被寧子衿的話給刺激的,她繪聲繪色的描述着昨天在廳裏,對寧玉纖行刑的全過程,叫許氏一邊聽一邊在腦海裏形成一副畫面,即使沒有親眼所見,但從寧子衿的話裏,許氏也能想象得到,寧玉纖究竟是受到了怎樣痛苦的折磨。

寧子衿望着許氏抖如涮糠的身子,嘴角漫過輕蔑的冷笑,臉上卻露出純真的神情:“許姨娘這是怎麽了?怎麽抖得這般厲害。”

清澈的黑眸,泛着琉璃般的光澤,誰能想到,在這樣一副清麗的容顏之下,藏着一顆狠辣的心。

許氏雙目通紅的瞪着寧子衿,心裏也明白寧子衿是故意來刺激她的,但一想到寧玉纖所受的痛苦,她的心就仿佛被扭絞撚壓般痛不欲生。

“是你,是你在屏風上動了手腳,陷害玉纖,寧子衿,你這個賤人,賤人——”

許氏咬牙切齒的怒罵,雙手撐起身子,張牙舞爪的就要向寧子衿撲去,想要将她撕成碎片。

她千算萬算,卻算不到寧子衿有這樣大的膽子,敢在太後的壽禮上動手腳,好狠的心,好惡毒的手段。

這招借刀殺人,當真是狠啊。

可憐她的玉纖,白白受了冤枉。

寧子衿淡然而立,見許氏想要撲到自己身上來撕打也不避讓,只是淺笑盈盈的看着許氏。

就見許氏才下床,便因背部的傷口裂開而痛得跌倒在地,擡頭憤恨的瞪着寧子衿,如果眼神都能殺死了,此時的寧子衿早已被千刀萬刮了。

寧子衿漫不經心的踱步到許氏跟前,擡起一腳踩住了許氏的手背,雲淡輕風的開口:“大姐又不是被太後賜死,許姨娘何必如此心急。”話落,她重重的在許氏的手上撚了撚,疼的許氏龇牙咧嘴,明明疼的想要叫,卻又不甘心當着寧子衿的面叫出聲這麽丢臉,一雙眼睛裏噴出熊熊烈火,想要将寧子衿焚燒殆盡。

頓了一頓,寧子衿忽地斂去笑容,嬌美的臉上布滿森森寒意,冷若冰霜:“比起你們母女倆做的,我這些不過是小兒科而已,許姨娘,你就在這梅院好好看着吧,看看你的女兒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

這樣的日子,必定是痛不欲生的吧!

許氏的瞳孔驟然一縮,露出驚駭的神情:“寧子衿,你敢?”

“我有何不敢?因為你的存在,我娘被爹厭惡,最後抑郁而終,你們母女倆心思惡毒,不僅要霸占我娘的主母之位,更叫人企圖毀我清白,一招不成又想聯合孟如風算計于我,更想置我于死地,害死孫姨娘腹中胎兒……這一件件一樁樁我都銘記于心,總要一一回報許姨娘你才是。”

寧子衿面容清冷,神情冷漠,眼中的陰鸷更是叫人心中驀然一窒。

許氏被眼前的寧子衿所震攝,心裏竟有一瞬間的懼意生出,只是很快又被她壓制下去,她幾近咆哮的對寧子衿吼道:“那又如何,你本來就該死,是你娘奪了本該屬于我的一切。”

“是嗎?可是到頭來你依舊什麽都沒有得到,就算我娘死了,這主母之位也不會是你的,永遠不可能是你的,啊,對了,不知許姨娘知不知道,父親馬上要迎取信國公嫡長女陸小姐了,換而言之,就算今日你們母女倆好好的呆在寧府,這主母之位也将會屬于陸湘屏,而不可能是你,而且這件婚事,還是芸妃娘娘一手促成的,如此一來,想必父親的仕途會更加的輝煌,可惜再也沒有你享受的份了。”

寧子衿溫柔的聲音緩緩說道,話裏卻透着寒冰刺骨,氣得許氏又是呼吸一窒,差一點提不上來。

她還以為有芸妃的撐腰,這寧家主母早晚會是她的囊中物,原來早在芸妃回寧家的第一天就算計着要将陸湘屏嫁進來,這其中的意思誰還不明白,寧瑞遠不就是想要靠着信國公府的勢力往上爬嗎?如此一來,芸妃在宮裏也算是有了靠山,更無人能把她怎麽樣了。

而陸湘屏表面和善的來跟她交朋友,卻不知是只笑面虎,她就說嘛,陸湘屏來寧府這麽久都沒有跟她多說幾句話,怎麽會在走之前找到她,又是送禮又是獻計,敢情是要她替陸湘屏清除孫清然肚子裏的障礙。

此時的許氏更恨自己的眼拙,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陸湘屏不允許庶長子比嫡長子更早出生,而她又不能留在寧府等待機會除掉孫清然肚子裏的孩子,于是這才找上了她,借她的手替陸湘屏清路。

一旦事發,誰會想到陸湘屏也插手其中,所有的罪都是她許佩芝替陸湘屏抗了。

想通一點後的許氏,氣得喉嚨口忽地湧起一股腥甜,寧子衿清楚的看到許氏已在翻白眼,從女兒受重刑斷十指被趕,到得知自己被人利用被欺騙,這連翻的刺激實在叫許氏的心裏翻江倒海般的翻騰郁悶。

手上的疼能也不及心上的一半。

寧子衿昵着神情幾近崩潰的許氏,覺得心情甚是愉悅。

以後她會經常過來看看許氏的。

寧子衿松腳,達到目的後,她便離開。

關門的瞬間,只聽到屋裏響起噼裏啪啦的瓷器摔碎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許氏将寧子衿送去的食物都給摔了。

“賤人,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不會放過你——”

寧子衿腳步頓了一頓,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侍衛低着頭,視而不聞,對許氏憤怒的咆哮裝做沒有聽到,就算二小姐進去刺激許姨娘又如何,別說這是老夫人默許的,哪怕沒有同意,就目前的行勢,許姨娘早已失寵毫無地位,可這位二小姐雖不得老爺喜愛,卻叫老夫人疼到了心坎裏,連掌家的權和都給了她,就是許姨娘不失寵他們也不敢随意得罪二小姐,更別提如今的許姨娘早已落魄,他們更不會去得罪二小姐了。

“雖然許姨娘被父親軟禁了起來,不過說到底也是姨娘,平日裏你們得多注意着點,我得祖母信任掌管整個寧府,也該時時關心着許姨娘的狀況才是。”

走到院門口,寧子衿忽然回頭,對着守門的侍衛說道。

北風刮在人的臉上格外生疼,然寧子衿的聲音卻如陽春裏的三月,溫暖動人。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叫他們時時關注着許氏的舉動,人雖然不尊貴,但到底是姨娘,若這麽死了他們也無法跟寧瑞遠交待,而寧子衿強調她掌管寧府,說是要關心許氏,然而實則是要他們将許氏的舉止三不五時的來跟自己彙報一下。

侍衛聞言,立即抱拳,恭敬的道:“奴才謹遵二小姐吩咐,随時向二小姐彙報許姨娘的情況。”

寧子衿這才滿意的眯眼,帶着紅妝離開了梅院。

侍衛果然将寧子衿的命令奉行到底,隔天一早,紅妝便一邊替寧子衿梳頭,一邊将侍衛剛送來的消息告訴寧子衿。

“聽說許姨娘半夜病了,高燒不退,侍衛不知該不該請大夫,請小姐拿個主意。”

昨天受了那麽大的刺激,不氣病才怪,就是氣死了才叫人拍手稱快呢。

寧子袂自妝匣裏拿出一只碧綠的翡翠玉簪在頭上比了比,然後遞給紅妝:“你一會出府抓些藥回來,煎好了給許姨娘送去。”

紅妝将寧子衿挑的玉簪插在梳好的烏發之間,應道:“是,小姐。”

臨近過年,雲城的街上變得越加的繁榮,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一間藥鋪裏,一名少女跪在地上對着掌櫃不斷的磕頭,就連額頭磕破了血也渾然不覺:“大夫,求求你了,你發發善心,就換副藥給我吧。”

少女的身旁,放着一件繡工精細的棉襖,一看便是上好的料子,普通百姓可穿不起這樣好的衣服,只是叫掌櫃納悶的是,這丫環怎麽非要拿這件棉襖來跟他換藥,他要了這小姑娘穿的棉襖做何用,何況這丫環要的藥材裏可是有人參在,一件棉襖哪能抵一支人參呢,這買賣怎麽算怎麽虧。

不說這藥鋪不是自己開的,就算是他自己的,也不願意做這虧本的買賣,如果叫東家知道了,他還不得回家喝西北風去。

醫者仁心是不錯,可前提是不能把自己的飯碗給砸了。

這丫環不是別人,正是忠心随主的清淺。

“姑娘,我也是替人打工,你也別為難我,我實在是做不了主,你還是去別家藥鋪問問看吧。”

掌櫃愁容滿面的看着清淺,說道。

清淺拼命的搖頭,又對着掌櫃呯呯呯嗑了幾個響頭,一臉霍出去的模樣道:“我不走,若掌櫃不将藥材換給我,我死也不走。”

“你……”掌櫃頓時瞪大了眼睛,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還是頭一回碰到如此死皮賴臉的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清淺無視掌櫃那快要吃人的目光,死死的咬牙,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死賴在藥鋪不走,實在是為了替大小姐治病,将府裏帶出來的貴重東西都當了,大小姐的手指傷的嚴重,每天都要換藥,而且大夫配的藥方又極其昂貴,這沒幾天就将銀子都給花光了,大小姐的手不能停止治療,否則就真的廢了,不指望它能恢複如初,但起碼不能影響一般的自理,如果連筷子都不能拿,那叫大小姐如何生存。

她幾乎将雲城的藥鋪都走遍了,沒有一家肯跟她換藥,這件棉襖是小姐身上最珍貴的東西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也不會将小姐最後保暖的棉襖拿來換藥,這幾日她們一時呆在破廟裏,為了省點銀子,就連客棧都不舍得住。

若是掌櫃不肯換給她,她死也不願意離開。

掌櫃被清淺氣得不行,最後一招手,将一旁的小二招來,在他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就見小二轉身掀起簾子往內堂走去。

清淺睜着眼,期盼的望着掌櫃!

掌櫃不耐煩的瞪着清淺,臉上閃過厭煩。

這事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如果就這麽将人轟出去,指不定這丫環會不會在大門口嚷嚷,若說些什麽不該說的話,無疑是砸了他們的招牌。

眼下只有去請示少爺,讓他出面處理了。

沒多久,簾子再次被人掀開,一名錦衣公子走了出來。

掌櫃聽到聲音,忙回頭,恭敬的喊道:“少爺!”

清淺聽到聲音,猛的擡頭看向來人,當見到是孟如風時,黑眸之中立即迸射出驚喜而又不安的神情。

“孟公子,大小姐病危,求你大發慈悲,救救大小姐。”清淺驚喜,是因為這家藥鋪的主子是熟人,而不安的又是孟如風跟許姨娘之間的不和,他會出手相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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