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12)
陸湘屏将孫清然的住處分的遠,孫清然每天便是走上好一段路才能到錦墨堂,而玉清軒坐落的位置偏了,寧瑞遠便會去的少了。
長此以往下去,寧瑞遠就是不去玉清軒也是有可能的,到時候孫清然可不就是被寧瑞遠冷落這麽簡單了,怕是就此成了棄婦,陸湘屏好心一點,留她一條賤命,若看不順眼,悄悄弄死她也不會叫寧瑞遠追究,這樣才叫神不知,鬼不覺。
孫清然心中不甘,卻也只能乖乖認命。
當她站在玉清軒的院門口時,清麗的容顏頓時怒意橫生,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過份,陸湘屏實在欺人太甚了。”
秦媽媽立即緊張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勸道:“姨娘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說着,她用眼看了看身後從雲城跟來的一些丫環,又昵了昵院中垂首而立的婢女們,充滿了警戒之心。
誰知道夫人有沒有收買孫姨娘身邊的丫環,更別說院中這些新進的丫環了,保不準存着異心,若是為了邀功去夫人那裏告狀,姨娘豈不是多了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孫清然咬了咬唇,最終沉默不語的進了玉清軒。
院落比雲城的竹院大了許多,但是布置卻極為簡單,在這個府邸中看上去顯得頗為寒酸。
分到各個主子院中的丫環十人,其中指定的一等,二等,三等丫環各一人,四等丫環七人,剩下的一,二,三等丫環空餘人數則由主子們自己指定。
隐月閣內,寧子衿看着眼前青一色都穿粉色衣衫的婢女們,年齡看上去從十二歲到十七歲不等。
“奴婢彩月,見過二小姐。”衆丫環中最前面忽然走出一名少女,對着寧子衿盈盈福身,行禮道。
少女看上去約摸十六七歲的年紀,生的眉清目秀,稠密的睫毛好似蒲扇一般。
寧子衿走到名叫彩月的少女面前,昵了她半晌,少女始終維持着行禮的姿勢,恭敬有加,臉上始終泛着淺淺的笑,沒有一絲不适或者不悅。
“你是這院裏的一等丫環?”良久,寧子衿冷冷的聲音響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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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二小姐,奴婢正是。”彩月輕柔的嗓音,回道。
寧子衿收回視線,随即掃了一眼衆丫環,道:“二等,三等丫環是誰?”
很快,彩月的身旁,又相繼站出來兩名丫環,年紀看上去較彩月要小一些,兩人齊齊對寧子衿行禮。
“奴婢雁兒見過二小姐。”
“奴婢水桃見過二小姐。”
“你們三人去夫人那裏,請夫人另外安排吧,我這隐月閣內暫時不需要。”
寧子衿對着三人說道,而她的話,似道悶雷重重的砸在彩月等三人的心上,震驚的望着寧子衿。
彩月問道:“二小姐,可是奴婢們做錯了什麽,奴婢可以改。”
寧子衿搖搖頭:“你們沒有做錯,只是一等,二等,三等的丫環我習慣了用自己的丫環你們留下來只能降為四等,我想你們也不會甘心,放心好了,我會跟夫人講明,你們不過是到別的地方做事而已,不會降低等級或發賣出府。”
“這……”
彩月等人面面相觑,寧子衿說的很明白,如果她們要留,那麽只能被降為四等丫環,是人都想要往上爬,誰願意往下走的。
何況不是她們犯了錯被趕,走到哪裏都占着理字,寧子衿是主子,她說是,她們身為奴婢自然不能說個不字。
“奴婢遵命。”三人糾結着對寧子衿道,然後離開了隐月閣。
留下七個四等丫環,寧子衿都留了下來,隐月閣這麽大,若是她圖清靜将人都打發走了,誰來打掃院子。
紅妝跟芳華依舊是一等丫環,而阿蠻跟采依被寧子提升為二等丫環,蘭軒為三等丫環。
而這些人中,最不高興的就屬采依,本該為升為二等丫環而開心的她,在聽到阿蠻一下從四等丫環升為跟她平起平坐的二等丫環,再好的心情也給破壞的一幹二淨。
每個院子裏的一等丫環,都有屬于自己的獨立的屋子,剩下的便是兩人一間屋子。
采依本該跟阿蠻住一起,但采依厭惡阿蠻,不願意跟她同住一個屋檐下,搬去跟蘭軒一起住。
阿蠻看着一個人的屋子,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切,采依不願意跟她住,她還不願意跟采依住一個屋呢,小人!
“采依,你這樣好嗎?”蘭軒一邊整理自己的東西,一邊擔憂的問道。
誰都看得出來,阿蠻近來很得二小姐的器重,采依做的這樣明顯,阿蠻若氣不過去二小姐面前告狀,采依哪裏有好果子吃。
采依嘴裏哼哼着道:“有什麽不好的,二小姐有規定我必須跟她住一個屋嗎?”
“沒有。”
“那不就得了,我看到她那副嘴臉就倒喟口,跟她住一起,我怕我會忍不住掐死她。”采依憤憤的咬牙道。
蘭軒無耐的看了采依一眼,默默的整理自己的東西。
采依心裏的不甘跟憋屈她有一點點的理解,看到阿蠻一下子超過自己成了二等的丫環,蘭軒心裏也有一些不舒服,但她更明白阿蠻會得二小姐器重是因為她的能力,對于有用的丫環主子提拔再正常不過了。
何況她自己不也從四等丫環升到了三等丫環嗎,可見二小姐是個念舊的人,只要她安守本份,二小姐必然不會虧待了自己。
蘭軒想的通,可采依未必會有蘭軒這樣安然淡定的性子。
阿蠻的東西很簡單,匆匆放好之後便牽着鈴铛在隐月閣內溜達,之後更是放開手中的鏈子,鈴铛一得自由,立即散開腳丫子跑的像陣風似的,而緊随而來的,便是隐月閣中留下來的四等丫環的尖叫聲。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救命啊……”
阿蠻站在一旁,看鈴铛将婢女們吓的驚慌失措,忙安撫道:“你們別怕,鈴铛很乖很溫柔的。”
衆丫環一臉狐疑的目光瞅着阿蠻,明顯的不相信她的話。
瞧瞧它龇牙咧嘴的模樣,這也能叫溫柔嗎?
阿蠻咧着嘴呵呵直笑:“你們放心,鈴铛特別有靈性,知道你們是自己人,不會咬你們的,該幹麻幹麻去吧。”
阿蠻對着吓的面色慘白的七人揮了揮手,道。
婢女們弱弱的看了眼蹲在阿蠻腳邊吐着舌頭的鈴铛,心有餘悸的咽了咽口水,心裏同時浮出一個想法。
二小姐的愛好真是怪異,千金小姐們多數喜愛小巧玲珑的動物,她怎麽養了這麽大一條狗,看上去真的很兇殘。
想歸想,衆人還是聽了阿蠻的話小心翼翼的挪動着步子幹自己的活。
真是一群膽小鬼——
阿蠻在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
這樣可不行,如果她們這麽怕鈴铛,那還怎麽在隐月閣裏做事呀,應該讓她們多接觸接觸鈴铛,這樣就不害怕了嘛,不然以後隐月閣裏總是傳來殺豬般的哀嚎聲,那多難聽啊。
“鈴铛啊……”
“嗷嗚——”
“以後你可得跟新來的小丫環們多親熱親熱,都是自己人,知道不。”
“嗷嗚——”
“不然哪天她們害怕到崩潰,集體把你宰了炖肉吃,我可救不了你。”
“嗷嗚——”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人對不,你要學會溫柔,這樣才招人喜歡。”
“嗚——”
“你是二小姐養的狗,走出去代表的是咱二小姐的形象,可不能叫別人說你狗仗主子勢,不是個東西,那不等于在罵小姐不是個東西嘛。”
阿蠻一邊摸着鈴铛的腦袋,一邊孜孜不倦的教誨着,阿蠻說一句,鈴铛叫一聲,那場景怎麽看怎麽詭異。
“這阿蠻瘋了不成,居然跟畜牲交流。”
“她瘋不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狗居然回應阿蠻說的話,太詭異了。”
“難不成這畜牲聽得懂阿蠻的話。”
“她是人嗎?”
“唉喲喂,快別說了,我寒毛都豎起來了。”
阿蠻跟鈴铛溝通的同時,一群丫環們聚集在一旁悄悄議論着,一個個像見了鬼似的瞪着阿蠻,毛骨悚然。
寧子嫣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而當她聽到阿蠻最後一句話時,更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聽到聲音,阿蠻回頭。
“奴婢見過三小姐。”
寧子嫣走到阿蠻身旁,彎腰摸了摸鈴铛的腦袋,笑道:“阿蠻,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罵二姐。”
阿蠻一臉迷茫:“恩?奴婢什麽時候罵二小姐了。”
寧子嫣昵着阿蠻,一本正經的模樣将阿蠻的話學了一遍:“你是二小姐養的狗,走出去代表的是咱二小姐的形象,可不能叫別人說你狗仗主子勢,不是個東西,那不等于在罵小姐不是個東西嘛。”
阿蠻瞳眸驟然一縮,驚道:“三小姐,你明知道奴婢沒念過書,怎麽還跟奴婢玩扣字眼的游戲,奴婢可沒有那個意思啊。”
望着阿蠻那又驚又嚴肅的表情,寧子嫣勾了勾唇,輕笑道:“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阿蠻也有怕的時候。”
阿蠻睜大了雙眸,緊緊的看了寧子嫣好一會,确認她是跟自己開玩笑後才松了口氣,委屈的抱怨道:“三小姐,你耍奴婢玩呢。”
這話換誰聽上去都不像是有禮的,但阿蠻向來心直口快,寧子嫣深知她的性格,從來不在說辭上與她計較,更何況阿蠻還是寧子衿屋裏的丫頭呢。
“難得的。”寧子嫣微微一笑,打趣道,随即她又看着鈴铛,問:“鈴铛聽得懂你說的話嗎?”
阿蠻搖頭:“聽不懂。”
“那你還跟它說個不停,偏偏你說一句,它還配合的叫一句,你難道沒發現這院裏的人看你的眼神都變了麽?”寧子嫣淺笑着昵着阿蠻,說道:“怕是她們都把你當成怪胎了呢。”
阿蠻聞言,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
“三小姐,鈴铛雖然聽不懂人話,可是它有靈性啊,大多數時候都明白我們所傳達的意思。”
阿蠻的話音一落,紅妝從屋裏走了出來,先對寧子嫣行了個禮後,對阿蠻正色道:“小姐說了,在隐月閣的人适應鈴铛的存在之前,鈴铛還是跟你住,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看好鈴铛,她不希望每天隐月閣都有慘叫聲響起。”
“不是,咱這隐月閣挺大的,我今天就能給鈴铛在院子裏幹個屋。”阿蠻拉着紅妝的着,苦着臉道。
她不要再跟鈴铛住了!
“你什麽時候讓院中的丫環們不害怕鈴铛了,你就可以蓋屋了。”
“膽子長在她們身上,我怎麽可能控制得了嘛,要是她們一直怕下去,鈴铛不是一直跟我住?”阿蠻睜大了眼睛,幾近哀嚎的聲音道。
紅妝抿了抿唇,忍住笑:“沒錯。”
“不要啦,給鈴铛蓋個屋啦,要不然讓鈴铛跟你睡,你都一個人住,多寂寞啊。”
“你現在不也是一個人住?”紅妝挑眉,淡淡的道。
她喜歡鈴铛,可不代表喜歡跟它住,紅妝深知鈴铛強大的破壞力,別的可以商量,這個怎麽都不能商量。
阿蠻瞬間垮着一張臉,哀怨的瞪着鈴铛,都是你,都怪你。
然後,在紅妝将寧子嫣領進屋後,阿蠻又虎着臉對着害怕的遠遠而站的衆丫環們說道:“你們……說的就是你們,這麽大個人居然怕狗,像話嗎?啊?這傳出去多丢臉吶,若是叫夫人知道了你們因為怕狗不好好幹活,小心不能在隐月閣呆下去,難道你們想因為怕狗而被趕出府嗎?”
為了不讓鈴铛繼續在她屋裏搞破壞,阿蠻不惜連威脅也用上了,聽得衆丫環們面面相觑,看向鈴铛的眼中更是怕的不行,心裏紛紛嘀咕開了。
怕狗又不是她們的錯,她們也不想怕啊,可這狗看上去這麽兇狠,正常人都會怕好不好。
不過怕狗跟被趕出府比起來,好像後者更嚴重一些。
“你……你确定它不會咬人?”有人在做了一番心裏交戰之後,小聲的問道。
阿蠻重重的點頭:“當然,如果它咬人,二小姐怎會将它留在身邊,你們可以問問跟我們一起來的其他下人,可有見過鈴铛傷人,所以不要怕,千萬不要怕喔,鈴铛真的很讨人喜歡的。”
如果鈴铛有了自己的小屋,她就能把狗鏈栓在它的屋子裏,也就不用她一天到晚的伺候,否則她哪裏是伺候二小姐的,分明就是來伺候鈴铛的嘛。
屋裏的寧子嫣,看着阿蠻那一雙像極大灰狼在誘惑小白兔的眼睛,到嘴的茶差點笑噴出來。
“二姐,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想過會住過這麽大,這麽漂亮奢華的屋子。”寧子嫣笑過之後,轉頭望着寧子衿,感嘆道。
寧子衿抿唇,附和道:“我也是。”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同寧子姨有一樣的心思,只是眼前的尚書府,遠不極曾經奢華到無人能及的孟府,當初的孟府,數條小路上面都鑲嵌着銅錢,府中有座用金漆刷塗而成的亭子,就連亭子的邊檐,都嵌着寶石,可見其富貴程度。
所以對如今的尚書府,寧子衿的心情并沒有寧子嫣那般激動。
“只可惜,趙姨娘不能一起來。”寧子嫣輕輕嘆了一聲,道。
寧子衿擡眸,看着寧子嫣,道:“雖然享不了福,但在外養病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如今府中已有母親持家,就算趙姨娘沒瘋,也不見得有好日子過。”
看看孫清然就知道了,雖然趙氏上了年紀不足為懼,但以趙氏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早晚會出亂子。
寧子嫣沉默着,而後她擡頭:“你說的對,至少生我養我的親娘還好好的活着,比起葬身火海的許姨娘,不知好多少倍。”當說到許氏死于大火之中時,寧子嫣的眼中閃過一絲快意:“二姐,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的報應。”
寧子衿淺淺勾唇,并不搭話。
寧子嫣認為這是老天爺在懲罰許氏,可她卻不這麽認為。
許氏的院子早不着火,晚不着火,偏偏在他們即将離開雲城的前一晚梅院起火,而整個府裏,寧子嫣在一次不成功後不會再來第二次,而且她們兩人都希望看着許氏生不如死的活着,若說還有誰對許氏有恨,那便是孫清然,可是從許氏被關到他們離開,有那麽多的機會她卻不動手,要在他們離開前放火怎麽都說不過去,而且還得神不知鬼不覺,梅院的侍衛們都不是傻子,怎麽會看到屋裏起火而不去救人。
唯一的解釋,便是侍衛們知道梅院會着火,故意任它燒着。
除了寧瑞遠,沒人敢這麽做,而侍衛們也正是因為受到了寧瑞遠的指意,所以才任許氏被活活燒死,并且事後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這件事情,陸湘屏顯然是知道的,所以當初許氏差點被人毒死她查了,這一次火燒梅院卻草草了事,所有人都只猜測是蠟燭不慎掉落引起的大火。
再細想下去,寧瑞遠馬上要上任工部尚書,在邺城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難不成還要帶相癱瘓的許氏一起走?可若放在雲城,他日被人查到許氏所做的惡事,那便是他治家不嚴,一個連內宅都管不好的男人,被禦史們彈劾起來能把你說的犯了大罪。對寧瑞遠來說,許氏反正是個廢物,一把火燒死了,是最為簡單了事的。
124 青樓花魁
繁榮昌盛的邺城大街,人群密集,人來人往。
忽然,一座裝修精致,富麗堂皇的酒樓裏飛出來一個灰黑色的身影,緊接着響起酒樓內小二的暴喝聲。
“死臭要飯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居然也敢進來,來呀,給我打,狠狠的打。”
話落,一名穿着上好料子的小二走了出來,他擄起袖子,最先擡起腳在乞丐身上用力的蹿了一腳。
“唔——”
被踢的乞丐疼的悶哼一聲,卻不以為意,而是快速的将手中剛從桌子上客人吃剩下的一只烤雞塞進嘴巴裏。
很快,拳頭像雨點一般落在乞丐瘦小的身上,伴随着打手們罵罵咧咧的聲音。
從頭至尾都未曾聽到乞丐發出一丁點疼呼跟求饒聲,圍觀的衆人們都只看到他拿着半只烤雞不斷的啃着,就算被人打死,也比不上吃烤雞來的重要。
一時間,衆人看得津津有味。
半晌,小二才開口道:“停!”
他的話一落,打手們便齊齊住了手。
這寶香樓算得上是邺城較為高檔的酒樓,一般這等酒樓的背後,都有一定的後臺,所以他們才敢這麽狂妄的打人,不怕給酒樓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但即使嚣張,也不敢鬧出人命。
小二厭惡的昵了卷縮成一團的乞丐,往他身上吐了口口水:“呸,下次別讓我再看到你。”
酒樓最忌諱的便是招來乞丐,何況像他們這等只招待達官貴人,豪門貴族的酒樓呢,進來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誰願意吃吃飯,突然闖進來一個全身臭哄哄,髒兮兮的乞丐,簡直是倒盡喟口。
這個時候正是中午最忙的時候,這乞丐居然趁他們不注意溜了進來,拿起門口桌子上客人吃剩下的,還未來得急收拾的半只烤雞就要跑。
“小二,可還有空的廂房?”
小二正要轉身進酒樓,忽聽身後一道清美的女子聲音響起,小二回頭,一見少女,臉上立即堆出燦爛的笑容。
“是留香姐姐啊,有的有的。”
那被喚作留香的少女聞言,轉身往一旁的轎子走去,俯身說道:“小姐,有空的廂房,可是決定在寶香樓用膳了?”
“恩,就在這吃了回去吧。”轎子內,一道清悅的女子嗓音響起,光是聽聲音,便叫人從骨子裏酥麻了起來,陶醉不已。
留香應了一聲,示意擡轎子的轎夫将轎子放下,然後她伸手掀開簾子。
本來熱鬧看完即将離去的衆人聽到轎中那動人的嗓音時又好奇的留了下來,都想看看這擁有這如天籁般的嗓音的人,會是何等的模樣。
“快看,那不是怡春樓捧出來的花魁嗎。”
“什麽?那就是最近頗受公子少爺們追求的花魁娘子清淺姑娘?別說,還真生的花容月貌。”
“倒是沒有一般青樓女子的俗氣,反而有着世家千金的優雅氣質,難怪會叫人一擲千金了。”
“可惜了可惜了,再好的相貌也是青樓出身。”
周圍傳來陣陣議論聲,乞丐茫然渙散的目光,在聽到清淺的名字時驀地一亮,霍然擡頭。
一擡頭,露出那可布着傷疤的側臉,直叫衆人吓的倒退了一步。
“哇,這乞丐怎麽長這麽恐怖。”
“娘啊,回家得洗洗眼睛,這模樣太吓了。”
“佛祖保佑,晚上可別做惡夢才行。”
鄙夷輕蔑的話此起彼伏,寧玉纖卻充耳不聞,她怔怔的看着那名綠紗女子在丫環的攙扶下,袅袅步入寶香樓。
“清淺……清淺……”
寧玉纖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追着清淺而去。
清淺聽到有人叫她,回過頭來,就見一名渾身髒亂的乞丐向她揮手而來,眼底閃過一抹厭惡。
小二見狀,立即沖到寧玉纖面前,握起拳頭便是對着寧玉纖的臉狠狠一拳:“不知死活的東西,清淺姑娘的名字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若是一般的青樓女子,小二可不會這樣巴結,可這清淺不同,她如今是怡春樓的花魁,不僅世家公子,名門少爺捧着銀子見她,就是一些達官貴人,也多是她的入幕之賓,一般人見了她可不得上趕着巴結,當祖宗一般伺候着。
說容貌,她算不得傾國傾城,比起邺城第一美女傅珞璃差了些許,但偏偏她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談吐優雅,這無疑讓她的一舉一動都透着如蘭的氣質,哪怕面對再大再高的身份,她依舊不卑不亢,不嬌不燥。
看多了青樓中風情萬種,妩媚婀娜的庸脂俗粉,乍一看清淺無疑是一朵含包初放的幽蘭花,叫人覺得新鮮不已。
寧玉纖被小二一拳揍的跌倒在地上,眼見清淺就要轉身,寧玉纖忙喊道:“清淺,我是玉纖——”
清淺的腳驀然一頓,她怔愣的看着匍匐在地的乞丐,美眸之中透着不可置信。
留香見清淺怔愣,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滿眼厭惡的道:“小姐,這等下賤之人咱們不用理會。”
清淺一把甩開留下的手,快步走到寧玉纖面前。
寧玉纖擡頭,雖然臉上灰黑一片,但清淺還是依稀看到了寧玉纖的模樣。
“你……你……大小姐?”清淺輕聲呢喃道,她的聲音很輕,只有靠近她的寧玉纖才聽得到。
寧玉纖眼中驀然一喜,連連點頭:“清淺,是我,是我啊清淺。”說着,她一只手握上了清淺的手臂,瞬間在清淺幹淨柔軟的衣服上印上了黑黑的五指印。
旁人見到這一幕,紛紛露出疑惑的表情,面面相觑。
“小姐,這是個乞丐,咱們……”留香見清淺跟個乞丐多說什麽,便出聲阻止道,卻惹來清淺不悅的一瞪。
“閉嘴,我做事何時輪到你來教。”
“奴婢該死。”留香咬了咬唇,喏喏的低頭認錯。
清淺不理會留香,她将寧玉纖扶起來,對着留香吩咐道:“我們回去。”
“小姐,不吃飯了嗎?”
“不吃了。”清淺說道,然後扶着寧子衿小心翼翼的進了轎子。
留香見狀,雙眼又是一瞪:“小姐,她……”
正要說什麽,清淺如冰的眸子忽地掃在她的臉上:“留香,你若敢再多有一個字意見,我立即叫媽媽将你趕出去。”
說完,清淺轉身坐進了轎子。
留香氣得瞪圓了眼睛,那不是争對清淺,是争對那莫名其妙出現的乞丐。
不過是個醜陋的乞丐而已,小姐竟然對她這麽兇。
留香的心裏,瞬間對寧玉纖産生了濃濃的厭惡跟憎恨。
轎夫們重新擡起轎子,往怡春樓而去,留香沉着一張俏臉跟在轎子的一側。
小二愣愣的看着離去的轎子,好半晌回不了神來。
清淺姑娘跟那乞丐同坐一個轎內,一點也不嫌棄她髒臭,看樣子似乎關系很親密。
可是剛剛她還當着清淺姑娘的面揍了那乞丐一拳,唉喲喂,清淺姑娘該不會要對這件事情記恨在心,那他哪還有什麽好果子吃?
這麽一想,小二的背後隐隐滲出細汗,忐忑不安。
誰知道了一個乞丐也能跟怡春樓的花魁有關系啊。
怡春樓
老鸨花娘一見清淺的轎子回來,立即扭着豐臀迎了上來,臉上撲着厚厚的一層粉,她笑眯起了眼,眼角的魚尾紋幾乎能夾死一只蒼蠅。
“唉喲我的乖女兒,今天陪安王世子玩的可開心……咦,這是哪來的臭乞丐,來人,給我将她趕出去。”
花娘本開心的臉在見到寧玉纖時驀地沉了下來,揚聲道。
“媽媽——”清淺忽地出聲:“她是我帶回來的,往後便由她來伺候我。”
花娘眸光一頓,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指着寧玉纖那張醜陋不堪的臉,失聲嚷道:“我說女兒啊,你眼睛沒問題吧,看看這人醜陋的模樣,要被客人看見了誰還敢進你的屋子。”
清淺皺了皺眉:“有客的時候我會讓她回避。”
花娘昵了寧玉纖一眼,頭搖得跟個波浪鼓似的:“不行,說什麽也不行,你若缺人伺候,我再挑幾個人給你便是,這個醜八怪說什麽也不能留。”
清淺聽到這話,美眸忽地冷了下來,沉聲道:“媽媽若是要趕她離開,不如将我了一起趕了吧。”
“你……”花娘胸口氣得一悶,差點背過氣去,她睜圓了眼睛瞪着清淺:“你這是翅膀硬了。”
“媽媽,她于我有恩,我一定要留下她。”清淺目光堅定的回視花娘,絲毫不畏懼。
白天的樓內比較空,一群風姿搖曳的姑娘們或坐或倚或靠的在一旁看笑話,每個人的心裏都巴不得花娘惱火,好好教訓清淺一頓。
自從這個清淺來了之後,哪裏還有她們站的地方,客人一大半都沖着她去了。
花娘雙唇動了動,深呼吸了幾下,她平複自己的情緒,然後幾近讨好的語氣道:“好好好,你要留下她我不反對,但是如果她因為容貌而吓到了客人,可就別管我不給你留情面了。”
清淺眸光動了動,點頭道:“我明白了。”
說罷,她拉着寧玉纖,回了自己的閣樓。
怡春樓裏,每個接客的姑娘都有屬于自己的一間房間,而清淺身為花魁,花娘特意将後院一間獨立的小樓收拾出來給她居住,環境清幽。
誰叫清淺接待的客人都非富即貴,其中不乏找她吟詩作對,彈琴下棋之人,那些貴客都不喜歡有人打擾。
清淺如今是怡春樓的搖錢樹,自從她來的之後,怡春樓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了,花娘捧着供着還來不及,哪敢真惹她生氣,既然清淺堅持要留下那個乞丐,她也不好強攔着。
反正她話也講明了,若是乞丐醜陋的模樣吓到了客人,那就趕人。
“留香,好好伺候着小姐,可別出什麽茬子。”清淺帶着寧玉纖離開後,花娘又對着留香叮囑道。
留香微微一笑:“是,媽媽放心吧,我一定看緊那乞丐,不叫她給小姐惹麻煩。”
“恩,去吧。”
如果那個乞丐醜陋的樣子被客人們看到了,以後誰還敢找清淺,誰還願意來她的怡春樓。
她答應清淺是一回事,可這人該防還是得防,如果那乞丐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她就會立即趕人。
清淺将寧玉纖帶回自己的屋裏,命人擡來熱水,親自替她洗澡,換上幹淨的衣服。
伺候清淺的丫環們站在門口竊竊私語。
“留香姐,你知道那乞丐是什麽來頭嗎?竟然叫咱們小姐親自伺候。”
“可不是,太奇怪了。”
“是啊,你跟小姐一起出去的,一定知道什麽,快跟我們說說。”
小丫環們圍着留香,好奇的問道。
留香輕盼了衆人一眼,喝斥道:“連主子的事情敢随意議論,皮癢了是不是。”
衆丫環們被留香訓的縮了縮脖子,立即閉上了嘴巴。
留香轉頭望着緊閉的屋門,眼中閃爍着森森的冷光。
恩人?是什麽樣的恩人能叫小姐親自給她洗澡?
屋裏,清淺替寧玉纖洗幹淨後,又命人準備吃的,然後将人全部譴了出去。
“大小姐,奴婢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只能把你帶回青樓……”
“清淺,如今我已不是大小姐了,你不用自稱奴婢。”寧玉纖咽下口中的菜,對清淺說道:“寧家早已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你肯收留我,我感激不盡,哪裏會嫌棄青樓這個地方。”
頓了一頓,寧玉纖又問:“對了,你怎麽會在青樓裏,還來了邺城?”
清淺臉上閃過一抹痛恨,咬牙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奴婢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人賣到了青樓裏面,老鸨逼我就範,我不肯,她就折磨我,後來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不敢再留在雲城,于是便漫無目的走,可是老天不肯放過我,我在路上碰到一對落難的主仆,當初她們沒有吃的,我便将自己的吃的給了她們,那小姐為了感激我,邀我去邺城她家中做客,當時我想找份活幹,不至于餓死街頭,那小姐聽後便提議讓我做她的丫環,可是哪裏知道那對主仆是對人貶子,她們将我騙到怡春樓後門,待我發現不對時已經來不急了,花娘的手段比起雲城的老鸨更狠,能把人給逼瘋了。”
寧玉纖聽罷,霍然擡頭:“是淩家,一定是淩家把你賣入青樓的。”
125 落敗姚府
“大小姐……”
清淺愣愣的看着一臉肯定的寧玉纖,眼中帶着一絲疑問。
若說誰最有可能,還真是淩家無疑,可是大小姐如何這般肯定。
寧玉纖讀出了清淺的疑惑,冷笑了一聲,道:“當初我正是被淩家的人擄走了,他們把我扔在了別院裏,淩楚瑤的手中,那淩楚瑤就是這個變态,她一口咬定是我殺了寧子姍嫁禍給她,為了報複,她對我百般折磨。”
想起那一段慘不忍睹的日子,寧玉纖的臉上充斥着滔天的恨意。
清淺不可置信的瞠目:“什麽?淩楚瑤出了大牢,他們又是從何得知四小姐……”是你殺的。
後面的話,清淺沒有說出來。
寧玉纖眼底閃過惱恨,咬牙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淩楚瑤雖然知道,卻沒有證據證明她的清白,所以她并沒有殺了我,哼,她留我一命,我可不會給她活口。”
“奴婢不明白?”
寧玉纖擡眸,望着清淺的眼中帶着冷冽而又陰森的光芒:“淩楚瑤死了,是我殺的。”
“絲——”
清淺頓時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半晌,才聽她缥缈的嗓音響起:“淩楚瑤死了,淩家一定不會放過大小姐你,如此一來,大小姐更不該在外抛頭露面,怡春樓雖是青樓,大小姐你留在我這裏也算安全的,并不容易被人發現。”
寧玉纖神情一怔,看着清淺滿滿的關切,眼中蓄起感動:“清淺,我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只有你是真正擔心我的,不過你放心,起初淩家的确暗中追殺我,不過沒多久便傳出淩都督被斬首,淩家上下被流放的消息,就算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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