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18)
,夫人這是擡舉你,這才擡了你當姨娘,往後你可得盡心替夫人辦事才行。”
丁嬷嬷站在陸湘屏的身側,臉上充滿威嚴的對碧珠說道。
陸湘屏坐在椅子上,秀麗的臉龐上早已恢複了平靜,沒了在老夫人面表的憤燃,有的只是森森的冷意,碧珠就是不看,也感受到陸湘屏身上散出來的森寒之氣,心中一陣戰栗。
寧瑞遠會在她的屋子裏并不是她勾引的,而是夫人下的命令,她見老爺喝醉,便趁此機會叫自己将老爺帶回她的屋。
能從丫環成為姨娘固然是好,然這前提是夫人是個大度之人,可事實證明,夫人并不是,但夫人的吩咐,她又不得不聽。
“夫人大恩,奴婢沒齒不忘,定當做牛做馬來報答夫人。”碧珠誠惶誠恐的垂頭,說道。
丁嬷嬷冷冽的眸子昵了碧珠一眼,接着又道:“如今孫姨娘身懷有孕,老爺得子心切,必定大量的心思都花在了孫姨娘的身上,到時候便會冷落了夫人,夫人平日裏忙于府中事務,難保伺候老爺會力不從心,如今擡你當姨娘,是要你幫夫人好好伺候老爺,你是夫人帶來的人,心該向夫人靠攏,萬不可叫孫姨娘在府中占了老爺的寵而得勢,若是你命好得一舉得男,夫人更加不會虧待于你。”
碧珠的頭一垂,越發恭敬的道:“奴婢明白,一定以夫人為馬首是瞻。”
丁嬷嬷的聲音雖然冰得刺骨,卻叫碧珠心裏稍稍松弛。
她并不清楚陸湘屏此舉的用意為何,從昨晚伺候寧瑞遠開始便忐忑不安,如今聽到丁嬷嬷的意思,也明白過來陸湘屏的擔憂。
夫人雖為信國公府嫡長女,身份尊貴,在寧府裏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可是保住地位有何用,得時時抓緊老爺的心,如今孫姨娘身懷有孕,老爺的整顆心都撲在了孫姨娘的身上,而且孫姨娘又年輕漂亮,若是以後生下兒子,那位更是寧府的大功臣,老爺跟老夫人還不得極看重她,都說母憑子貴,孫姨娘的地位永遠無法越過夫人去,但卻不可保證老爺的心會不會漸漸向她靠攏,這于夫人而言是大為不益的。
所以即使夫人再不願意,她也要有自己的人常常在老爺身邊,若她成了姨娘,孫清然如今不能伺候,她伺候的機會便多了,而她又是夫人的丫環,心自然要向着夫人,有些話夫人不能說,但她卻能說,只要老爺寵她,她稍稍挑拔一下孫姨娘跟老爺的關系,孫姨娘即使有了兒子,也不見得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來。
何況丁嬷嬷說的對,她若能一舉得男,在府裏的地位也更加穩固。
夫人許是覺得獨自一人無法應對懷有身孕的孫姨娘,所以需要盟友,與其從外邊找,倒不如從自己身邊找,而她是夫人擡上來的,若是不緊緊依靠着夫人,在這府裏就會舉步維艱。
“你是個聰明人,不枉我這般器重你。”陸湘屏看着碧珠笑道,溫柔的聲音裏藏着的是凜冽的殺氣。
碧珠要被納為姨娘的事情像一陣風似的在寧府裏傳了個遍,不少丫環紛紛跑到錦墨堂門口,将自己準備好的賀禮送給她,指望着她日後多多照顧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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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碧珠将成為姨娘,雖不是主子,但卻是半個主子,可比當丫環來得強,到時候是別人伺候她,享受着榮華富貴,想來就叫人激動不已。
碧珠看着眼前一個個讨好而又谄媚的下人,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寧子衿跟寧子嫣此時正好一同從錦墨堂前經過,寧子嫣看着錦墨堂門口聚集的一些下人,嘴角淺淺揚起:“如今碧珠可得意了,她本就是母親身邊的丫環,如今又靠母親擡舉,替爹納為姨娘,真是風生水起,大家都忙着去巴結她呢。”
寧子衿側目,昵了笑容得意的碧珠一眼,很快收回視線,不以為然的勾唇:“這可真是翻身做了主人,一下子從伺候人的丫環變成讓人伺候的姨娘,不怪她這般得意。”
“二姐,你說爹是怎麽想的?孫姨娘才有喜,他卻跟碧珠有了關系,如今還要納她為妾,這不是叫孫姨娘傷心嗎,何況這碧珠還是母親屋裏的丫環,父親這麽做叫母親怎麽想?”寧子嫣将視線收回,問寧子衿。
寧子衿抿了抿唇,眸光淡然:“這是父親自己的私事,咱們身為女兒可沒法猜測父親心裏所想。”
“說的也是。”寧子嫣擰了擰眉,似乎還在糾結碧珠突然間成為姨娘的事實:“孫姨娘這會心中肯定不好受,咱們多去勸勸她,免得她太郁結傷了肚子裏的孩子。”
“恩。”寧子衿點頭,應道。
玉清軒的位置太過偏僻,寧子衿不得不說,一般情況下,人還真不想走那麽遠的路,或許孫清然天生命好,父親明明已經很少去玉清軒,卻也能叫她懷上身孕,如今孫清然正是養胎安胎的時候,玉清軒清靜偏遠,倒也是個好住處,相信不管生兒生女,只要肚子裏的孩子平安生下,孫清然就不用再住玉清軒了。
思索間,二人已站在了玉清軒的院門口。
院子裏,小丫環伶俐的打掃着,一塵不染,給孕婦創造清潔的環境,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或多或少的喜悅,因為她們深知,孫姨娘好,她們才會好,如今孫姨娘有喜,成了府裏的重點保護對象,即便老爺将納碧珠為妾,有了新人,但也撼動不了孫姨娘的地位。
有小丫環打起湘妃竹,寧子衿跟寧子嫣相繼步入屋裏,陣陣清涼溢滿全身,一路走來的悶熱一下子就掃光了。
孫清然正躺在貴妃軟塌上,旁邊的一等丫環紫月正替她打扇,劉媽媽端着小凳坐在塌前,替孫清然輕捏着小腿。
一見寧子衿跟寧子嫣道來,紫月跟劉媽媽忙起身行禮:“奴婢見過二小姐,三小姐。”
孫清然欲要起身,被寧子衿擡手給制止了:“孫姨娘,祖母都說了不必多禮,你快躺好。”
“是啊,如今孫姨娘可是雙身子的人,千萬注意才是。”寧子嫣緊接着說道。
“謝二小姐,三小姐體恤。”孫清然溫婉淺笑,謝道,然後又重新躺回軟塌上:“紫月,上茶。”
寧子衿随意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細細的打量了孫清然一翻,只見她眉目如畫,眼眸如星,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泛着淡淡的紅潤的光澤,如薔薇花誘人的雙唇泛着瑩潤的光芒,唇角輕彎,笑容淺淺,卻說不出的清越動人。
這跟寧子衿預料中的孫清然有點出入,按說父親在這個時候納妾,孫清然該是氣憤悲恸的,見到孫清然,她的神情怎麽也該是憔悴跟落寞,而不是神彩飛揚,好似父親納妾跟她沒有半點關系似的。
“二小姐為何這般看着我?”孫清然察覺到了寧子衿的注視,笑着問道。
寧子衿一怔,而後笑了:“孫姨娘的氣色不錯,倒是我多慮了。”
孫清然聞言,眼眸一亮,臉上帶着真誠之色:“多謝二小姐,三小姐關心,與其自哀自憐,倒不如放寬心情好好養胎,等待我的孩子平安出生,有了孩子,我也有了依靠。”
若說孫清然心中不氣不惱,那也不對,只是經過許氏陷害她孩子,她大吵大鬧經寧子衿提點之後,越加明白了女人在什麽時候能鬧,在什麽時候不能鬧。
若是無理取鬧,就算她生下兒子也得不到老爺的看重,老爺如今官拜四品,按說府中妻妾成群也是不為過的,如今只是新納一名,加上她只有兩名小妾,主母的位置她算是不報什麽希望了,但是在寧府占得一席之地還是不成問題的,只要她平安生下孩子,一切就都有了保障。
孫清然在心裏反複着想着,到此刻,她已經很淡然了,什麽都比不上孩子來得重要,她若因此生氣而動了胎氣,豈不得不償失。
何況陸湘屏都接受了,她又有什麽好氣的。
她已經栽過一次,萬不能再栽第二次,所以自從診斷出有身孕以來,她的吃穿用度都經由劉媽媽跟秦媽媽的手,不管是誰送來的東西,孫清然為謹慎一率都放在了別的屋子裏,但凡她能接觸的地方都不會有外來的,胭脂水粉還有香料也都禁止出現在了玉清軒,就算送禮之人不會在禮物裏下毒手,可不能确保旁人不會,更或者一不小心兩者相克而不自知的。
“孫姨娘可有哪裏不适的?”寧子嫣唇角輕彎,眸中含着一絲關切,問道。
“這一回倒沒有哪裏不舒服的,就是一雙腿總是抽筋,這不勞累劉媽媽替我捏腿了。”孫清然回道,極佳的氣色看起來倒真沒有哪裏不适,更不像上一次懷孕吐得厲害導至身子虛弱。
劉媽媽充滿慈愛的目光看了孫清然一眼,然後才恭敬的道:“姨娘說笑了,奴婢伺候姨娘是份內之事,何來勞累。”更何況這主子還是自個的姨侄女,劉媽媽沒有孩子,孫清然本投靠她,她自然将孫清然當作自己的女兒一般看待,照顧懷孕的女兒就更加說不上勞累了。
陸湘屏替寧瑞遠選好了納妾的好日子,算不得黃道吉日,但也是個不錯的日子,她将緊靠錦墨堂的栖雲堂更名為栖雲軒給了碧珠,在這五日內命下人将屋子打掃幹淨,布了不少的珍貴家具與物件進去,雖不是富麗堂皇,但卻比玉清軒好上不知多少倍,這也算是給足了碧珠面子。
府裏的下人們也都覺得,雖然那一日夫人氣憤在院裏讓她罰跪,但碧珠倒底是夫人身邊出來的人,夫人倒底沒有虧待了她。
五日後,碧珠穿着一身玫紅色的繡芙蓉花绮羅裙,頭插青翠明麗的翡翠綠簪子,她蓮步輕移,款款向主位上的寧瑞遠與陸湘屏走來,迤逦的裙擺在地上搖晃出朵朵蓮花。
碧珠嘴角帶笑,眼角的尾稍帶着一抹妩媚的風情,袅袅婷婷,別有一番滋味。
“妾身見過老爺,見過夫人。”
碧珠走至寧瑞遠與陸湘屏的身前,盈盈福身行禮。
接着,丁嬷嬷端來一個托盤,上面放着兩杯茶,碧珠端起一杯先遞給寧瑞遠,寧瑞遠望着碧珠溫和一笑,然後一口喝下。碧珠又端起另一杯茶遞到陸湘屏眼前。
陸湘屏看着眼前的茶杯,眉宇間忽地閃過一抹戾氣,很快又消失殆盡。
碧珠柔媚的笑容在她看來就是一場諷刺,嘲笑她做的荒唐之事,心口湧起一波又一波的怒火,陸湘屏一次又一次的壓下。
她擡眸,伸手接過碧珠手中的茶杯,輕抿了一口:“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記住好好伺候老爺,萬不可生事端。”
碧珠受教的垂頭:“謝夫人提點,妾身記住了。”
“好了,你下去吧。”陸湘屏對着碧珠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然後她又轉首望着寧瑞遠,道:“老爺,我有些乏了,先回錦墨堂了。”
寧瑞遠劍眉輕擰,眸中含着擔憂:“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陸湘屏凝眸望着寧瑞遠,看着他關切的目光,心中劃過一絲暖意,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許是布置栖雲軒,打點碧姨娘的事情有些累着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等着吧,碧珠,孫清然,還有她肚子裏賤種,她一個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寧瑞遠是她一個人的,誰也別想分走一丁點的寵愛。
“湘屏,能娶到你這般賢惠大方的妻子是我的福氣,你好生歇着,晚點我再過來看你。”寧瑞遠起身,輕握着陸湘屏的手,深情款款的說道。
陸湘屏溫柔淺笑,眼底泛着柔和的光芒,帶着一絲羞澀。
“夫人,小不忍則亂大謀。”回到了錦墨堂,丁嬷嬷在陸湘屏的耳邊輕聲說道。
修長的手指緊握成拳,陸湘屏的眼底劃過一抹憎恨,很快又平複下去,咬牙切齒的道:“丁嬷嬷,我明白的,既然我同意納碧珠為妾,就忍得下心裏這口惡氣,一待事成,我定要殺了這賤人。”
“就算夫人饒她,老夫人跟老爺也饒不了她,只是這事咱們不能叫碧珠發現端倪,否則她未必肯乖乖照做。”
134 誤惹皇子
姚家
簡仆而又充滿溫馨的大房宅院內傳來姚玉霜一波接一波的嚎叫聲。
“玲珑,我那件如意雲紋衫呢?你放哪了?”
“小姐,在靠牆左邊第一個衣櫃裏。”
“玲珑,你燒的熱水呢,怎麽還不端來?”
“小姐,奴婢正在燒,馬上就好。”
“玲珑,快點來幫我梳頭,時間緊迫。”
“是,小姐,奴婢馬上來。”
“玲珑,我上次存下來的銀子呢,你幫我藏哪了?”
“小姐,奴婢就放在你床底下了。”
“玲珑……”
廳裏的姚老夫人跟白氏聽着姚玉霜喋喋不休的叫嚷聲,相視一望,然後皆無耐的搖頭輕嘆。
“這丫頭,什麽時候才能穩重些啊。”老夫人舀了一勺粥塞進嘴裏,輕聲呢喃了一聲。
白氏附和:“是啊,這毛毛燥燥的性子怎麽也改不了,要是她有子衿一半的沉着穩重,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提到了寧子衿,姚老夫人的眼眸忽地眯起,臉上那一條條清晰的皺紋布滿了柔和的慈愛。
“子衿身上那股氣質,別說當初你大嫂沒有,就是現在公侯之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曾擁有的,我不喜歡寧家,但不得不承認,寧家将她養育的很好。”
姚老夫人不知寧子衿的過去,亦不知如今的她,體內是一縷重生的魂迫。
若是她知道曾經的寧子衿所受到的傷害跟痛苦,又該是怎麽樣的痛心疾首。
白氏溫柔一笑,面對姚老夫人對寧子衿的喜愛幾乎快要超過姚玉霜,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嫉妒之心,有的反而是同姚老夫人一樣的愛憐跟欣慰。
“紹媽媽,你去給玲珑幫幫忙,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叫子衿等到晌午了。”姚老夫人忽然對着身後的紹媽媽說道。
紹媽媽笑着應了一聲,走出正廳,往廚房走去。
“玲珑,我來看着熱水,你先去給小姐梳頭。”
“好咧,多謝紹媽媽。”
竈臺後,一顆腦袋擡了起來,玲珑咧嘴對着紹媽媽笑道,圓圓的臉上,此時沾上了不少的碳灰,看起來狼狽不已。
玲珑拍了拍身上的塵灰,站起來便往外走。
“玲珑——”
“紹媽媽,還有事?”玲珑聽到紹媽媽喊住她,于是回頭,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的問題。
紹媽媽輕笑了一聲:“小花貓,記得把臉洗幹淨。”
玲珑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再看自己的手時果真變得黑黑的,她眯眼一笑:“知道了紹媽媽。”
當玲珑洗淨臉上的碳灰走進屋裏時,頓時被眼前亂糟糟的場景給吓到了。
衣服飛的滿地都是,本收拾的好好的妝匣也被她倒在了桌子上,攤了一桌,乍一望去,這哪裏是姑娘家住的閨房,就像被人剛剛掃劫過似的。
“我的老天爺!小姐,你這是要毀了你的屋子麽?”
姚玉霜正掘着屁股埋首在衣櫃裏,聽到玲珑的聲音,忙回頭,披頭散發,一臉苦相:“你總算來了,快,快幫我找找如意雲紋衫子衿第一次約我出去玩,不能叫她久等啊。”
玲珑撫了撫額,這是小姐的閨房,小姐竟然連自己的東西放在哪裏都不知道,這算怎麽一回事喔?
她往姚玉霜走去,在剛剛姚玉霜找過的櫃子裏,很快就找到了她要的如意雲紋衫。
姚玉霜快速套上,然後坐在妝臺前,催促道。
“玲珑,快點,不能叫子衿久等了。”頓了一頓,她又開始抱怨着:“你怎麽不早些叫醒我。”
玲珑站在姚玉霜的身後,目光尤其無辜:“小姐,奴婢一共叫了你三次門。”那意思很顯然,是你自己睡得像頭豬似的,讓人怎麽叫都不醒,可不能怪她。
姚玉霜頓時語塞,讪讪的張了張嘴巴,好像是不能怪玲珑啊。
玲珑拿起梳子輕輕的梳起了姚玉霜如墨的長發,手指靈活的彎轉,梳成雙環髻,發髻上綁着粉色的綢帶,風吹起,綢帶随風起舞,雖然是簡單的發髻,卻将姚玉霜的嬌俏展露無疑,沒有過于複雜的發簪頭飾,只別了兩朵牡丹絹花,更添一份靈動的神韻。
“好了,小姐還滿意嗎?”
姚玉霜湊近銅近,腦袋左右晃了晃,然後露出迷人的笑容:“滿意,玲珑果然懂我。”
她沒有漂亮華麗的衣裙,身上穿着的已經是她最好的一套了,也沒有珍貴叫人眼花缭亂的首飾,寧子衿第一次相邀,姚玉霜不想打扮随便的應約,那似乎顯得不夠尊重。
紹媽媽端了燒好的熱水進了門,姚玉霜匆匆梳洗過後便沖出了房間。
“祖母,娘,我出門了。”從正廳走過的時候,姚玉霜扯着嗓子對屋裏的人喊了一聲。
姚老夫人咽嘴裏的最後一口粥,看着那抹一晃而過的妙麗身影,急道:“霜兒,你還沒吃早飯呢。”
姚玉霜頭也不回的向大門沖去,吼道:“不吃了,子衿該要等睡着了。”姚家本住的本就偏辟,從這裏到寶香樓,少說也得一個半時辰的時間,她如今已經晚了,到那裏可正是吃午飯的時間,若是她吃了早飯再出門,到那裏怕是連午飯時間都要過了。
門口,一輛馬車早已等侯在那裏,姚玉霜提起裙子,撐着馬車跳了上去,扭頭一看,見玲珑剛跑到門口,急急催促道:“唉呀,你怎麽走這麽慢,快點快點。”
玲珑喘着粗氣跑到馬車旁,姚玉霜迫不急待的便将她拉上了馬車,然後幾乎是将玲珑給整個人拖進了車廂裏。
“姚叔,趕車。”
姚叔是姚家如今唯一留下來的男仆,一些重活力氣活就由他來幹,像姚玉霜要出府一般也是由他駕車。
“唉喲,我的小姐,你下手怎麽都不溫柔一些。”玲珑趴在車廂裏,看着将自己拖進車廂後便坐在一旁的姚玉霜抱怨道。
“好了好了,一會下車的時候我會溫柔一點的。”姚玉霜拍拍玲珑的腦袋,安撫道。
玲珑冷不丁打了個寒顫,腦袋條件反射的搖個不停:“謝小姐厚愛,奴婢自己下車就好,保證緊跟小姐腳步。”
姚府旁邊緊靠的大宅門口,姚玉茹死死的拽着手帕,看着那離去的馬車眼裏閃爍着嫉妒的火焰。
她的身側,緊挨着一名少女。
“二姐,姚玉霜要去見的人就是你們口中的工部尚書的女兒寧子衿嗎?”
少女名叫姚玉茉,是姚文的庶出女兒,向來以姚玉茹為馬首是瞻,平日裏沒少跟着姚玉茹一起欺姚玉霜,只是寧子衿初次到訪的那一回她不在,所以沒有與寧子衿照過面。
“恩。”姚玉茹咬牙切齒的點頭,一臉的憤怒。
自從知道寧瑞遠當了四品尚書大人之後,父親便準備了大禮登門拜訪,哪知被寧府的下人給無情的扔了出來,這對于他們來說是極大的恥辱,寧瑞遠更是不認姚家這門親,可是今日寧子衿又邀請姚玉霜相聚,這算是什麽意思?
姚家大房是姚家的人,他們二房就不算是姚家的人嗎?寧家無疑是故意給他們二房甩臉色看。
姚玉茹的心裏,是不滿,是憤恨,是不甘,就像一條火蛇,茲茲在她的體內蔓延開來。
寧家人竟敢,竟敢賤踏他們的尊嚴,可恨,實在可恨至極。
一路上,姚玉霜不時的掀起車簾看年外面,心急如焚。
“姚叔,你再快點。”
馬車裏,響起姚玉霜不知第幾次的催促聲,姚叔聽了不僅不惱,反而很有耐心的再次回道:“小姐,你別急,咱們馬上就到了。”
姚玉霜冷不住翻了個白眼:“姚叔,這話你都說幾遍了。”
以前從來不覺得從家到邺城大街要這麽多時間,今天覺得馬車走得特別慢,怎麽都沒到寶香樓。
姚叔憨厚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小姐,咱們已經到南大街了,快了,快了。”
寶香樓
馬車終于停下,姚玉霜從車上跳了下來,擡頭,看到那三個燙金大字,心中一陣驚嘆,更帶着一絲忐忑。
她雖在邺城長大,對寶香樓也早有耳聞,但從未踏足過這裏,每次從寶香樓門口經過,也只敢遠遠的看上一眼,像今天這樣近距離的站在門口,還是第一次。
他們家雖然過的不至于到落魄的地步,但卻也很寒微,每一筆開銷都得精打細算,而寶香樓裏随便吃一頓,可以說是他們三個月的開銷,祖母跟娘可不會任她這麽奢侈下去。
姚玉霜深吸一口氣,擡腳往寶香樓大廳走去,一只腳才跨進大門,便有小二熱情的靠進了她:
“這位小姐,幾問幾位?”
姚玉霜難得被如此熱情的接待,一時有些怔愣住了。
這時,玲珑出聲道:“我們跟工部尚書二小姐約好了。”
小二聞言,臉上的笑容就更濃了:“請随小人來。”
姚玉霜這才回神,點了點頭:“好。”
寶香樓一共分為三層,一樓是大堂,二樓與三樓都是雅間,區別只在于容量大小而已,二樓的雅間相對三樓要小一些,容納的人數也少。
寧子衿所在的雅間在二樓,于是小二便領着姚玉霜向二樓走去。
“啊——”
突然,姚玉霜在拐角處與人撞了一擊,似乎對方走的太急,強烈的撞擊力将姚玉霜撞的往後退了兩步,才穩住了身形。
這時,一道埋怨聲自姚玉霜的頭頂響起,男子的聲音很好聽,然說出來的話卻似吃了火藥一般。
“唉喲——是哪個走路不長眼睛,撞死小爺了。”
姚玉霜心中一緊,深知來寶香樓吃飯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貴,一個都得罪不起,于是忙垂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二一見男子,頓時吓的瞠目結舌,說話時連舌頭都打結了:“七——七皇子!”
姚玉霜聽到小二的聲音,猛然擡頭,清眸驀然一瞠,眼中溢滿驚恐之色。
七皇子?!
天哪,她究竟是闖了什麽大禍,一來就撞到了七皇子,而且聽他的話似乎很是生氣,若是七皇子不肯放過自己怎麽辦?
姚玉霜一雙好看的眉毛狠狠的擰在了一起,像兩根麻花,臉上的痛苦的表情好似大難臨頭。
可不是,得罪了皇子,對姚玉霜來說不就是大難臨頭麽?
楚天朗昵了小二一眼,便将視線重新落在姚玉霜的身上,小二見狀,忙往後退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七皇子雖說最不受寵,但性子卻比混世魔王好不了多少,公侯王府之家或許不會給他面子,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能不給皇子面子麽?那不是找死。
“撞了本皇子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這麽簡單的,說吧,怎麽謝罪?”楚天朗看着姚玉霜明明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但臉上情緒表露更多的卻是懊悔,似乎是後悔今天出門忘了燒高香,倒了大黴,要多糾結有多糾結,兩種不同的情緒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臉上,叫楚天朗一時玩心大起,偏要弄哭姚玉霜。
姚玉霜咬了咬唇,臉上溢着驚慌之色。
謝罪?怎麽謝?難不成還要她以死謝罪?
不就撞了一下麽,她都說對不起了,要不要這麽小氣。
跟姚玉茹一樣小肚雞腸,心胸狹谥。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姚玉茹的惡劣行為,姚玉霜的眼底閃過一抹厭惡之色。
一仰頭,姚玉霜一副英雄就義的模樣:“七皇子想要民女怎麽謝罪?”
此時,姚玉霜的心裏,顫抖個不停,眼前的皇子,哪裏是小小的姚玉茹能比的,她被姚玉茹欺淩的時候尚無還手之力,更別提面對七皇子了,她就是連還嘴的能力都沒有,即便是對的,她也得乖乖的說,我錯了。
小二一見情勢不妙,早就去跟寧子衿彙報了。
“寧二小姐,不好了,你約的那位小姐得罪了七皇子,您快去看看吧。”
雅間裏,寧子衿正等待着姚玉霜的到來,明明在這裏坐了快一個時辰,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而當她聽到小二不顧規矩推門而入的乍呼聲,她也來不急責怪,拔腿便出了雅間。
二樓跟三樓的樓梯轉角口,七皇子楚天朗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昵着姚玉霜,姚玉霜背對着寧子衿,叫寧子衿看不到她的神色,然從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不難猜出姚玉霜此時的恐慌。
135 牙尖嘴利
“表小姐——”玲珑最先看到寧子衿的出現,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驚呼了一聲。
姚玉霜聞言,回頭,見了寧子衿,一顆彷徨的心仿佛立即找到了依靠,安定了下來,:“子衿!”然而同時,她又隐隐擔心,寧子衿此時的出現,會不會被她牽連。
寧子衿溫和的眸子看了一臉不知所措的姚玉霜,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七皇子!”寧子衿走到姚玉霜身側,對着楚天朗福身行禮道:“不知民女表姐做了什麽惹得七皇子大怒。”
楚天朗黑眸倏地眯起,幽邃的目光在寧子衿跟姚玉霜之間掃視。
“原來是寧二小姐的表姐,你表姐倒沒做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就是撞了本皇子一下,本皇子不是連責任都不能追究吧?”
寧子衿微微一笑,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充滿了溫暖,然而楚天朗卻驀地皺起了眉,警戒的望着寧子衿。
她的伶牙俐齒自己可是領叫過,這麽笑,肯定不安好心。
“你是皇子,當然可以追究責任,七皇子可有大礙?”寧子衿問道,清麗脫俗的臉上滿是真切的關心之意。
楚天朗眉頭又緊了一分,心裏頓時覺得怪怪的,搖頭道:“不勞寧二小姐挂心,我很好。”
“這下好了表姐,七皇子并無大礙,想來以他寬宏大量的胸襟不會重罰了你的。”寧子衿突然欣喜的轉頭看向姚玉霜,說道
姚玉霜像是不相信似的昵了楚天朗一眼,然後問寧子衿:“會嗎?”
“放心吧表姐,七皇子可是天皇貴胄,是君子,肯定不會見你撞疼了還要跟你斤斤計較的。”說罷,寧子衿扭頭,天真的目光看着楚天朗,問:“七皇子,民女說的對嗎?”
楚天朗頓時咽住了,一股怒氣哽在喉嚨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這是套,寧子衿這是在給他下套呢。
如果他說不對,那豈不是說他仗着皇子的身份欺壓良家少女,更不是君子,所以不會放過姚玉霜,跟她計較定了,就算他心裏真的要跟姚玉霜計較,能講出來嗎?
即使是姚玉霜撞了他,可他并沒有哪裏受傷,反而是姚玉霜撞疼了,他一大男人好意思跟一個受傷的女子斤斤計較,傳出去不僅叫人說他不算男人,更丢盡了皇家的臉面。
如果她說對,這事也就在寧子衿的話中不了了之了,雖然他并沒有要把姚玉霜怎麽樣,可是被寧子衿這樣将上一軍,心裏瞬間堵上了一口悶氣,肺都快氣炸了。
向來只有他坑別人,哪裏有別人來坑他的時候。
這可惡的寧子衿,就是只笑面狐貍,一不留神就進了她的圈套。
“七皇子,你怎麽了?”寧子衿無視楚天朗俊顏上明顯的怒意,清美的容顏上滿是純真無知,烏黑的瞳眸好似一顆璀璨的明珠,清澈而又見底。
“我-沒-事!”三個字,楚天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他瞪着寧子衿,像是要将她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寧子衿淺淺勾唇,笑容雖淺,但有那麽一霎那,仿佛連天地都為之變色,叫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真美!”楚天佑站在才出雅間的門,站在三樓的樓梯口。
他是因為見楚天朗久久不回來,所以才打算出來看一下。不期然見到寧子衿那抹如夢如雲的笑容,叫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間都凝滞住了,忍不住贊嘆一聲。
楚天佑的聲音很輕,仿佛自言自語的呢喃。
正當他沉浸在寧子衿動人心魄的笑容裏時,卻聽寧子衿優揚動人的嗓音響起:“七皇子,你還沒有回答民女的話呢,民女剛剛說的對嗎?不管如何,還請七皇子你對表姐從輕發落。”
寧子衿的話叫楚天佑不明就裏,立即招來一旁的小二問了個清楚。
楚天朗牙齒磨的霍霍作響,瞪着寧子衿:“你個笑面狐貍,牙尖嘴利的很吶。”
他并沒有說出聲來,只是用嘴形說了這麽一句,寧子衿見狀,笑容越加的濃郁了,然而她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眸中是一片冷意。
“七弟,你怎可以跟姑娘家過不去,這傳了出去,豈不叫百姓覺得咱們皇家以權欺人,身為男子漢大丈夫,一容人之量也沒有,況且你若好好走路看到了讓着點,也不至于撞上了,這本就是兩人的錯,可不能光怪這位姑娘。”
楚天佑緩緩從三樓踩着擡階走下來,一身月牙白色長袍,周邊勾勒着金絲,華貴無比,他的身形颀長,每走一步都透着淡淡的優雅,容貌斯文俊雅。
他的聲音一落,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楚天朗回頭,不滿的瞥瞥嘴,想說什麽最終沒能開得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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