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2)
雨菲回府的路跟她是一條,早在楚暇命人将熒光粉塗在馬身上的時候阿蠻便擦掉了,轉而抹在了江雨菲的馬上,她本是想着借江雨菲的手警告楚暇,卻不想楚暇的心思惡毒至死。
江雨菲跟她交情極深,這回還真的是要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不知做了鬼會不會去找楚暇報仇。
紅妝看了看寧子衿的臉色,而後接着道:“江府那裏因死了個女兒而亂成了片,傅府也好不到哪裏去,奴婢一早就出府去看過了,一名男子拿着傅小姐的貼身玉佩找上傅府了,據說是街上的混混,這下子傅小姐的清白可算是沒有了,昨天才被皇上賜婚封為太子妃,被皇上知道了難保不覺得傅家是在挑釁皇家的威嚴。”
寧子衿眯了眯眼,暗道傅珞璃的自作自受,若不是她對自己充滿敵意,更在昨晚太後為她跟楚昱賜婚後露出濃濃的殺意,她也不會先下手為強。
一個失了清白的人是不可能當太子妃的,正如紅妝所說,皇帝不僅不會同情傅珞璃的遭遇,說不定還會覺得這是傅家對皇室的挑釁,這下子,夠傅大将軍好好頭疼一陣子的了。
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将軍小姐是萬不可能嫁給一個混混的,但太子妃的位置也別嚣想了,而邺城中一些名門公侯之家也不會上傅家跟一個沒有親白的小姐提親,哪怕他傅正手握重兵,傅珞璃此生恐怕只有與青燈古佛相伴了。
至于楚暇——
寧子衿忽然在心裏冷笑了一聲,如果傅珞璃沒有出現這種事情,楚暇必是相安無事可以置身事外的,可如今,該出事的人沒有出事,反而是她的同夥出了事情,江雨菲死了,死無對證,可傅珞璃還活着,受到這樣的奇恥大辱,傅珞璃又怎會輕易放過楚暇?
正如寧子衿的猜測,才到傍晚時分,邺城的大街小巷又宣揚起了另一件大事。
寧子嫣帶着丫環柳荷來了流盈閣,一坐下便滔滔不絕的說道:“二姐,出大事了,麗暇郡主被皇上賜毒酒一杯自盡呢。”
紅妝奉茶正好走進廳裏,聽到寧子嫣這話,接口道:“奴婢也聽說了,別說咱們府上對這件事情議論紛紛,整個邺城都在談論這件事情。”
寧子衿深知這件事情帶來的後果,不過在聽到寧子嫣提起時仍免不了起了一絲興趣,擡眸,她眼中帶着好奇:“喔?此話怎講?”
似是見寧子衿感興趣,寧子嫣瞬間興奮了起來,搬着椅子蹭蹭幾下跑到寧子衿身旁坐着,緊挨着她小聲的說道:“今天早上有人拿着傅珞璃的貼身物件到将軍府去要求娶傅珞璃,說什麽兩人兩情相悅已久,傅珞璃當時就給氣暈了,醒過來第一時間趕到皇宮,說這一次都是楚暇的陰謀詭計,本來設計的是秦錦夢,而江雨菲也是枉死,那些殺手要殺的本該是二姐你,如此一來,江家跟秦家自然不肯罷休,一時間三家鬧上了金銮殿,江家無足輕重,可秦家跟傅家皇帝不能不重視着,于是當即憑着傅珞璃的線索找到了楚暇請的混混跟殺手。”
話說到這,寧子嫣擔憂的看了寧子衿一眼:“二姐,好在你機靈,否則死的就會是你了,那楚暇着實太可恨了,不過是一點小誤會,竟然想要二姐你的命。如今證據确鑿,就算是湘王爺也不能怎麽樣,何況這次牽連的還有秦小姐,那秦家可是太後的本家,太後再不喜秦小姐,那她也是姓秦的,皇上一怒之下,湘王爺教女不當,将他貶為了庶民,楚暇當場一杯毒酒賜了下去。”
寧子衿端起茶杯,淡淡的抿了一口,嗤笑了一聲:“楚暇這是自掘墳墓,死不足惜。”
“誰說不是呢。”寧子衿憤憤的握着拳頭,點頭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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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一頓,寧子嫣吐了一大口氣,看着寧子衿的眼中閃閃發亮:“這下好了,楚暇自作自受,她再也不能來找咱們的麻煩了。”
寧子衿抿了抿唇,并不答話。
楚暇是死了,可傅珞璃只是被毀了清白而已,哪怕她沒有想到這中間是自己動的手腳,可依她善妒與對楚昱的癡戀程度來看,未必會消停。
思及此,寧子衿不由得頭疼,揉着額角,楚昱招惹的爛桃花,她卻成了對方的眼中釘。
然而她的心裏,卻并沒因此對楚昱有任何反感厭惡之意,多的只是無可耐何。
一想到楚昱在大殿之上與皇帝對着幹的舉動,她的嘴角不由得浮上一抹淡笑。
……
深夜,一道黑影迅速蹿入太子府內,熟門熟路的來到亮着燭火的書房內。
叩叩叩——
三聲敲門聲落下,裏面響起一聲:“進。”
黑衣人推門而入,掀下頭上的鬥篷帽子,對着書案後面的英偉男子行禮道:“奴才參見太子殿下。”
楚天闊見是皇帝的貼身太監平全,立即放下毛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平全面前将他扶起:“平公公快快免禮,可是有什麽消息?”
平全神色糾結的看了眼楚天闊,而後凝重的點了點頭。
楚天闊見狀,心中突的一跳:“平公公請坐。”
“事情重大,奴才就不坐了,太子殿下得早做打算才是,皇上剛剛已透露出來,有意将皇位傳給楚昱。”
“什麽?此事當真?”
楚天闊雙眸大瞠,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全:“父皇他瘋了不成,楚昱不過是賢王世子而已。”
“殿下有所不知,楚昱雖為賢王世子,但卻是皇上的私生子,此事說來話長,涉及當年宮中秘聞,奴才也是最近才調查出來,楚昱竟然是當年淑貴妃的兒子。”
“怎麽可能,淑貴妃的兒子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
說到淑貴妃,雖然不是人人皆知,但知道她的人都會不由得感嘆一句她承受的君恩浩蕩,如果說如今的芸妃集三千寵愛于一身,那曾經的淑妃便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皇帝對她一見中情,明知她已經嫁人,卻還是不擇手段将她搶回宮中,差一點不顧群臣反對廢了當時的皇後轉立她為後,還是淑妃以死相逼,才打消了皇帝的念頭。
皇帝對她的寵愛已經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她的一颦一笑都牽動着皇帝的心,若淑妃皺一下眉頭,皇帝就命人想盡一切辦法博得紅顏一笑,自有了淑妃,後宮便從此不再踏足一步。
後宮一片怨聲暫道,前朝也是動蕩不已,淑妃如此受寵,想害她的人自然不少,接連兩次意外流産後皇帝便在她第三次懷孕後小心翼翼的保護了起來。
小皇子平安出生,皇帝在他落地之後就立他為太子。
可惜好景不長,不到半年,淑妃早亡,而她的孩子也意外夭折,這罪魁禍首便是皇後,皇帝龍顏大怒,抄了皇後娘家滿門,自此性格也變得喜怒無常。
人人都道淑妃的兒子死了,如今冒出來一個楚昱,還是皇帝最愛的女人的兒子,本來這太子之位就該是屬于他的,楚天闊頓感如臨大敵,危機感重重。
原本他的太子妃是傅珞璃,有了傅大将軍的幫助,他跟楚昱争上一争還有希望,可如今傅珞璃名聲盡毀,他不可能再娶。
楚天闊的心裏一陣煩燥,這時,平全繼續說道:“好在皇上另立太子并不順利,太子還有時間想對應之策。”
“此話怎講?”
“奴才在禦書房外聽到皇上要楚昱放棄寧尚書家的二女兒,改娶信國公之女陸湘雪,可那楚昱犟的很,怎麽都不肯妥協,最後皇上說要他在寧子衿跟皇位之間選擇,若楚昱堅持娶寧子衿,那便不準備傳位于他,楚昱最後拂袖而去,揚言這皇帝誰願意當誰當,他是不可能放棄寧子衿的。”
楚天闊聞言,眼中一亮:“當真?”
“千真萬确,只是依奴才伺候皇上多年之見,皇上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卻不會放棄讓楚昱繼承皇位。”
“難怪……難怪父皇對楚昱比對我們這些兒子還要寵愛,可惡!”
“還有一件事情,希望能給太子殿下帶來幫助。”頓了一頓,平全又道:“皇上早有意奪回傅大将軍的兵權,如今已命人假造他通敵賣國之罪,相信用不了多久,傅大将軍就會被這些罪名寧罪以致滿門抄斬。”
楚天闊瞳孔驟然一縮,忽然明白皇帝指婚的用意。
從一開始他就意屬楚昱當儲君,如果傅珞璃嫁給了他,那麽到時候傅義通敵賣國,他即使沒有參與也會被猜疑,到時候朝中議論紛紛,他定會因此而受到牽累,如此一來,父皇便有了明正言順廢棄他的理由。
“好,好,好一個父皇……”楚天闊怒極反笑,如利劍般犀利的黑眸之中滿是嗜血之意,殺氣騰騰:“既然你不仁,那我就不義。”
父皇既然要奪傅義的兵權,他正好可以利用此事,跟傅義拉上線,借着傅義手中的兵力,他就不信奪不下這個皇位。
166 大結局(下)
寧府
“快,快去請大夫。
“穩婆,快把穩婆找來。”
“劉媽媽,穩婆昨天回鄉了,現在要去找她回來嗎?”
“什麽?不行不行,現在去找怕也來不急了,沒看到孫姨娘要生了嗎?”劉媽媽急的團團轉,很快她又轉頭看着秦媽媽,急道:“沒辦法了,秦媽媽,你現在趕緊出府找妥當的穩婆回來。”
“是,我這就去。”
玉清軒內亂成一團,丫環婆子們被孫清然突然的生産而忙的亂七八糟,明明距離生産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一時間誰也沒有準備。
老夫人一聽到消息立即在皓月的攙扶下匆忙進來。
還沒進門就聽到孫清然那震耳欲聾的嘶喊聲,一聲一聲叫人不忍去聽。
“劉媽媽,怎麽樣了?”
劉媽媽一見老夫人,忙過來扶着她坐下,額頭上急得出汗,卻還是語氣平穩的說道:“老夫人切勿擔憂,已經去請大夫跟穩婆了。”
“對了,穩婆呢?她不是早就在玉清軒住下了嗎?怎麽不見她的人影。”
劉媽媽忙道:“回老夫人,穩婆的孫子突發重病,昨天求了孫姨娘讓她回鄉探病去了,老奴已經讓秦媽媽出府再去找一個穩婆。”
老夫人聞言,眉頭緊皺,那一層一層的皺紋仿佛能夾死一只蒼蠅。
“大夫呢?”
劉媽媽道:“已經去請了。”
“孫姨娘現下情況如何?”老夫人接着問。
“從早上起便陣痛到現在,怕是再這麽喊下去待到生産的時候沒有力氣啊。”劉媽媽回道。
老夫人的眉頭皺的越加的深了,雙唇繃成了一條直線:“去,拿參片給孫姨娘含在嘴裏,我進去看看。”
“老夫不妥,這不吉利呀。”劉媽媽見老夫人起身往屋裏走,忙拉住道。
老夫人瞪眼:“都什麽時候了,哪有什麽吉利不吉利的,你們快去看看大夫到了沒有。”說完,不顧劉媽媽的阻攔,進了房間。
老夫人進屋沒多久,陸湘屏,寧子衿跟寧子嫣緊跟着進了玉清軒,問了劉媽媽一些情況之後,便站在廳中等候。
很快,丫環拉着大夫匆匆忙走了進來,略微給陸湘屏等人行禮後便直奔孫清然的房間而去。
“二姐,孫姨娘怎麽叫的如此凄慘?”寧子嫣拉了拉寧子衿的衣袖,緊張而又忐忑的問道:“該不會有什麽事情吧?”
寧子衿拍了拍寧子嫣的手,同樣慘白着臉色卻還是安慰道:“放心吧,沒事的。”
然而她的心裏卻隐隐有種不安的感覺,只是孫清然這次早産卻不似像是被人動過手腳的,因為的确是她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導致了小産,若陸湘屏有意除掉孫清然,斷不會得她快生了再動手,而自當初許氏的陷害之後,孫清然在吃穿用度上早已警惕了不少,陸湘屏也沒有空子可鑽。
思索間,秦媽媽領着穩婆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奴婢見過夫人。”她給陸湘屏行禮道。
陸湘屏卻着急的揮手:“這個時候就別多禮了,快帶穩婆進去,務必要平安生下小少爺,知道嗎?”
“是,是。”
寧子衿不由得看了陸湘屏一眼,見她臉上的表情不似做假,那緊張的神情似乎比自己更勝。
陸湘屏似是感受到了寧子衿的目光,回望了她一眼,目光冰冷如霜,滔天的恨意在眼中肆意翻滾。
只是一眼,陸湘屏便收回了目光,繼續望着孫清然所住的屋子。
孫清然的死活自然不是她關心的,她關心的只是她肚子裏的孩子,這個時候,陸湘屏反而希望孫清然生個兒子,到時候再由她這個主母撫養,明正言順。
寧子衿又不着痕跡的看了陸湘屏幾眼,突然腦中電光火石一閃,瞬間想明白了陸湘屏這麽緊張的原因。
她身為寧家主母本已不能生育,若膝下沒有子嗣,傳出去也是笑話,更會叫他在寧家站不住腳根,孫清然若生下女兒也罷,若生下兒子,這孩子就會由陸湘屏撫養,高門大宅之中庶子由主母撫養是再正常不過了,雖然這是奪子的行為,卻是奪的明正言順,就是老夫人跟父親也會大大贊同,畢竟在陸湘屏身邊長大,将來是嫡長子的身份。
孫清然哪怕有再多的怨言跟不滿也不能說什麽。
陸湘屏此時一定祈禱孫清然生的是兒子,如果不是兒子,她就得繼續容忍父親納妾或者寵幸孫清然,直到生下兒子為止,光是想想陸湘屏心裏必定妒意橫生。
最壞的結果,也就是陸湘屏破罐子破摔,阻止寧瑞遠納妾寵妾落得個善妒的名聲。
屋裏孫清然的叫喊聲越來越響,直震人的耳膜,一盤盤熱水端了進去,再端出來時是一盆盆的血水,看得叫人觸目驚心,饒是寧子衿也不由得吓的心神不寧。
陸湘屏需要孫清然的兒子,所以孩子必定不會遭到毒手,可這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實在叫人心驚膽顫,為孫清然跟她肚子裏的孩子捏一把冷汗。
“孩子出來了嗎?”
當又一個丫環端着血水出來時,陸湘屏拉住她問道。
丫環似是被屋裏孫清然生産的境況給吓的臉色蒼白,聽到陸湘屏的聲音,狠狠的打了個激靈猛然回神。
“回夫人,穩婆說孫姨娘可能難産,孩子的還沒有出來,若這樣下去怕是要悶死在肚子裏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陸湘屏對丫環揮手道,一顆心一會提到嗓子眼,胸口一會又覺得松了口氣,她既希望孫清然生下這個孩子,又希望這個孩子就這麽胎死腹中。
太陽落下,直到夜幕降臨,寧瑞遠風風火火的趕到玉清軒,一只腳才踏進門檻,玉清軒上空突然暴發出一記響亮的嬰兒啼哭聲,清脆的聲音像一把重捶重重的撞擊着衆人忐忑等待的心。
“生了,生了,終于生了。”
寧子嫣在怔愣過後,開心的拉着寧子衿又蹦又跳。
她的話音一落,寧瑞遠便沖了進來:“生了嗎?兒子還是女兒?”
寧子嫣正要回答,穩婆抱着孩子走了出來,後頭跟着笑容滿面的老夫人。
“恭喜寧大人,是個少爺。”
“兒子,是兒子,太好了,寧家終于有後了。”寧瑞遠開心的雙手合十不斷的像外面的天空作揖:“感謝老天,感謝老天。”
“這下好了。”老夫人同樣欣喜的說道。
陸湘屏臉色忽喜忽怒,最終還是壓下心中的陰郁,走到穩婆身邊:“來,讓我抱抱。”
寧瑞遠這時也湊上了下去,看着襁褓中的嬰兒笑得合不攏嘴。
老夫人心中歡喜,卻也沒有忘了剛生産完的孫清然,她推了推寧瑞遠,道:“這個孩子幾乎要了清然的半條命,不僅早産,還是個難産兒,你快去看看清然。”
寧瑞遠将不舍的目光從嬰兒臉上挪開,點頭道:“是,娘,兒子這就去。”說罷,他伸手逗弄了下孩子,然後才拔腿往孫清然的房間裏走去。
還沒踏出大廳的門,秦媽媽突然驚恐萬分的跑了出來,因跑的太急在進門的時候不慎被門檻絆倒了,匆忙爬起來哭喊道:“老夫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孫姨娘她……她血崩了……”
“什麽?”
老夫人大駭不已,臉上因為孫子出世的笑容還沒來得急退下,立即被秦媽媽這消息給震的身子都開始搖搖欲墜。
寧瑞遠擡出去的腳又折了回來,拎起秦媽媽的衣領怒問:“什麽血崩,好好的怎麽會崩?”
秦媽媽早已淚流滿面:“姨娘因為難産而只剩一口氣在,服了大夫開的藥本已好轉,剛剛已經轉醒,可突然間就血崩了,大夫把了脈,說姨娘生産受損已重,他也無力回天了。”
衆人聽罷,紛紛趕到孫清然的房間,一進屋鼻尖便充斥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直叫人想要作嘔。
輕紗帳下,錦被已便鮮血染紅了一片,屋裏的丫環見到衆人進來紛紛跪在了地上,呼吸輕盈,靜的可怕。
大夫站在一旁,一邊整理手中的東西一邊唉聲嘆氣。
“大夫……”寧瑞遠尋問的目光看着大夫。
大夫擡頭看了一他一眼,頻頻搖頭:“寧大人,小人醫術低微,你另請高明吧。”說完,便拎着藥箱離開了。
寧瑞遠握了握拳,這才走到床邊,因為生産的痛苦,孫清然此時的色慘白一片,幾近透明,他握着孫清然的手,輕喚道:“清然——”
孫清然吃力的睜開眼睛,看到寧瑞遠,臉上浮現一抹淺笑:“老爺!”然後她的目光落在屋裏的其他人身上,掃視一圈後最終落在了陸湘屏的手裏。
“孩子,我的孩子,讓我看看!”
孫清然一邊說,一邊強撐着爬起身。
陸湘屏急忙走了過來,關切道:“妹妹剛剛生産完身子還弱,快躺好,你若想看孩子,我抱給你就是。”
說着,陸湘屏将嬰兒放在了孫清然的枕邊,退到一旁。
看着床上充滿母愛光輝的孫清然,陸湘屏的眼中只剩一片冷意跟嗜血的殘忍。
都是将死之人,她才不會在這個時候同她争,不就是要看兒子麽,看吧。
“老爺,這是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兒子,你瞧。”孫清然擡起手輕撫着孩子的臉龐,一下又一下,眼中滿滿都是戀戀不舍。
“恩。”寧瑞遠點頭應道。
“老爺,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寧瑞遠将目光移到孩子的臉上,臉上洋溢着父愛的慈祥:“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子君,如何?”
孫清然笑着點頭:“好。”
“子君,倒過來念就是君子,果然是個好名字。”陸湘屏接着贊美道。
孫清然聽到這話,看着孩子笑得越加的溫柔了,嘴裏一遍一遍的重複着“子君”。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到最後已經聽不見她的聲音,只看到雙唇在不停的動着,眼角,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滴一滴的落下,似在為她不能親眼見到兒子的成長而難過。
突然,孫清然撫摸嬰兒臉蛋的手滑下,哪怕不舍得閉上的雙眼最終還是不甘的合了上來——
雖然是妾,但孫清然替寧家生下一個兒子,算得上是功臣,葬禮辦得很是風光,在這件事情上,陸湘屏倒是積極的很。
毫無意外的,寧子君由陸湘屏撫養。
“若是孫姨娘活着,怕是看到這樣的結果,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晚上,寧子衿坐在銅鏡前,望着鏡中輕嘆道。
紅妝正替寧子衿将頭上的珠釵拿下,聽到寧子衿這話,也跟着嘆了一聲:“按說孫姨娘生下兒子,這本是母憑子貴的喜事,往後在府中她也就因為這個孩子而站穩腳根了,好日子才開始,卻沒想到如此福薄。”
……
春去夏來,眨眼的功夫便已是酷暑之時,太陽就像是一顆巨大的火珠似的挂在天空之中,灼烤着地面都升起淡淡的煙氣。
在寧子君迎來他的百日生辰時,一個噩耗同時伴随着皇帝的聖旨同時降下。
當平全拿着聖旨前來的時候,衆官員還以為是皇帝知道了寧瑞遠喜得鱗兒所以下來的賞賜,然而當聖旨讀完,叫所有人都瞠目結舌,誠惶誠恐。
誰也沒有想到,正得聖寵的,更是懷有龍子的芸妃竟然穢亂宮圍,同侍衛有奸情,而那侍衛更是揚言芸妃肚子裏的孩子并非龍種,而是他的骨肉。
這樣大一頂綠帽子扣下來,皇帝當場龍顏大怒,侍衛當場絞殺,芸妃被打入冷宮,腹中孩子被打掉,只待稍後等皇帝想到了能解他心頭之恨的辦法再處死芸妃。
芸妃犯下欺君大罪,論罪該處滿門抄斬,然而皇帝顧慮到信國公府跟寧府的姻親關系,只是将寧瑞遠等人流放到極寒之地,府中下人都發賣出府。
旨意剛下,本還在替寧子君祝賀的官員與共家眷都在第一時間離開了寧府,一時間熱鬧的寧府作鳥獸散,轉眨都跑了個幹淨。
平全冷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接旨的寧家上下,譏笑不已:“寧大人,謝恩吧。”
寧瑞遠乍聽此事,一時間竟有點回不過神來,直到平全喊了第二遍,他才擡起蒼白的臉,接過平全手裏的聖旨:“罪臣謝主隆恩。”
“寧大人,你好自為之吧。”
平全說完,一揮拂塵,轉身帶着小太監們離開了寧府。
燥熱的夏季,因為芸妃的罪行而受到牽連的寧府瞬間有種冬日裏無限蕭條的感覺。
“老夫人……”
突然,劉媽媽大吼一聲,寧子衿轉頭望去,才發現老夫人因受不了打擊而暈了過去。
她受到打擊的不是被流放,而是因為芸妃犯下的罪。
“大夫,怎麽樣?”老夫人的房間裏,寧瑞遠緊張的問道,原本滿面春風的神情早已不見,這突然的重創讓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大歲診完脈後走到桌旁寫下藥方,道:“并沒有大礙,只是到底年紀大了,以後還是少受打擊為好。”
這時,忠叔來報:“老爺,賢王世子求見二小姐。”
“世子來了?”寧瑞遠聽到這話,雙眼驀地亮了起來,像是看到了希望跟救兵似的,忙擡腿就走,走到門口似才想起來寧子衿:“子衿,快,快跟我去見世子。”
寧府大廳,楚昱就站在門口等候寧子衿的到來。
“世子。”寧瑞遠急步走來,對楚昱行禮道,正要說讓楚昱替他們向皇帝求情道,卻聽楚昱說道。
“寧大人,能否讓我跟子衿說幾句話。”
言外之意,他想跟寧子衿單談。
寧瑞遠心中着急,卻不敢輕易駁了楚昱,雖然如今皇帝同意兩人的婚事,但他看得出來皇帝對這門婚事很是不滿,眼下楚昱是他最大的希望了,皇上對他的疼愛遠超過諸位皇子,若有他開口求情,相信皇上也會從輕發落,至少不要将他們貶到極寒之地去。
“好。”
寧瑞遠點頭應道,然後回頭看了寧子衿一眼,其中意思要寧子衿來開這個口。
寧子衿看了寧瑞遠一眼,輕輕抿了抿唇,然後越過他走向楚昱。
兩人即便有婚約在身,也不敢太過放肆,要說安全的說話地方唯有流盈閣,只是到底孤男寡女,寧子衿跟楚昱只尋了一處視線開闊的地方說話,開闊的地方并不好藏人,所以基本上沒有人會偷聽。
楚昱又叫白矅跟雲飛警惕周圍,這才神情嚴肅的看着寧子衿道:“子衿,皇上拿你跟寧家來威脅我放棄你,若我同意放棄你,那麽皇上就會從輕發落,不将你們發配,我知道那種地方并不是人呆的,一帶去了無疑是送死。”
寧子衿擡眸,如水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楚昱,一顆心因為他的話而被狠狠的揪起,皇帝反對他們的婚事她心中明了,他也懂得拿捏住楚昱的軟肋,一想到楚昱即将放棄她,寧子衿的心就如刀割般的疼,還有那無盡的悲哀跟絕望像龍卷風似的将她卷入黑暗之中。
哪怕明知楚昱是為她好——
雙唇蠕動了幾下,寧子衿剛想開口,楚昱忽地拉過她,将她摟在了懷裏,堅毅的下巴抵在寧子衿的頭上,低醇而又充滿磁性的嗓音響起:
“子衿,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想放棄你,所以我現在不能讓皇上對你們從輕發落。”
寧子衿緊握的拳頭忽然松了下來,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
“我不怪你。”她窩在楚昱的胸口,低低的說道。
哪怕這是楚昱的自私,卻也讓她的內心忽然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定。
“你放心,雖然我現在不能讓皇上從輕發落,但我一定會想辦法的,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讓你去那等地方受苦受累,相信我。”
寧子衿從他的懷中退了出來,看着楚昱思索半晌後,才道:“芸妃會遭此橫禍定是為寧玉纖所害,本該滿門抄斬的寧家只落得個流放的下場,寧玉纖心中定然不滿,怕是還有下一步動作,可她憑她一個人是沒有這等能力的,不要說進宮并不是件易事,憑她一個新進宮的新人哪怕再受寵也不敢短時間之內殘害芸妃,一個不慎便是自掘墳墓,這背後定有貴人相助。”
“你猜測的沒錯,我在寧玉纖進宮之後就調查過了,人是太子送進去的。”
寧子衿恍然:“這就難怪了。”頓了一頓,她又道:“寧玉纖對寧家有恨,她不見我們死是不會死心的,不過是被流放,這并不算什麽,若沒辦法你萬不可與皇上硬着來,不過我怕祖母他們有危險,若是可以,你到時候想法子幫我救祖母跟弟妹即可,至于我爹……”
話到一半,寧子衿忽然停了下來,垂下的眼中滿是一片森然之意。
早在她死的那一刻,寧瑞遠便不再是她的爹了。
一個冷血無情,漠視女兒死亡的人,不配當她的爹。
哪怕看不到寧子衿的表情,但她周身萦繞着的那股恨跟森冷之意叫楚昱一下子懂了寧子衿話裏的意思,更多的還是心疼。
她擡手摸了摸她的頭,溫柔的聲音道:“我明白該怎麽做。”
“對了,府中下人都要被發賣出去,你能幫我把紅妝,阿蠻跟芳華救出來嗎?還有柳荷,劉媽媽,秦媽媽,忠叔跟皓月。”
“恩,沒有問題。”
楚昱并沒有久留,同寧子衿說完話後便離開了寧府。
寧瑞遠左盼右盼總算等到寧子衿回來,卻不見楚昱的身影,一張臉頓時拉的老長老長。
“世子呢?”
“女兒都跟世子說了,他不敢耽擱所以急忙回去了。”
寧子衿模棱兩可的說道,卻叫寧瑞遠聽見了希望。
“真的?”
“恩。”
寧瑞遠頓時喜不勝收:“那就好,那就好,你母親已經回信國公府求救了,相信有信國公跟世子的相助,咱們這次定能化險為夷。”
化險為夷?不會了。
有寧玉纖在皇宮一天,寧家就永遠沒有翻身之日了。
何況對信國公府來說,重要的只是陸湘屏而已,寧家風光時他會認這門親,一但寧家落迫,他如何相助,別忘了芸妃犯的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信國公怕是恨不得陸湘屏跟寧瑞遠和離劃清界線,怎麽可能會救。
現在,只希望楚昱有辦法救祖母跟子嫣子君,在遭寧玉纖毒手前将他們藏在安全的地方。
上午下的旨意,下午便有禦林軍前來封府,府裏的下人如數被趕出去,一個個蹄哭不已。
老夫人在中午轉醒,躺在床上氣若游絲,仿佛只剩下一口氣在,寧子衿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祖母,我們走吧。”
寧子衿說道。
然後她跟寧子嫣兩人扶起老夫人往外走去。
因為下人的被驅逐,寧子君收陸湘屏抱着,她從信國公府回來對寧瑞遠說信國公會想辦法的,不過寧子衿卻從她的表情中看到信國公的拒絕。
陸湘屏如今嫁給寧瑞遠,就是想回信國公府也不可能了,而叫寧子衿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有要求寧瑞遠寫休書或者和離。
難道她真愛寧瑞遠至深?
士兵們給衆人上鎖,就連陸湘屏也不另外。
“走!”
一聲令下,只聽的腳鏈擦着地面的摩擦聲,離開寧府。
一輛灰色略顯陳舊的馬車悄悄的駛進了大将軍府的後門,車夫跳下馬車,在後門上有規律的輕敲了幾下,然後聽得“吱呀”一聲,後門打開了一條細縫。
門內的下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外面的人跟周圍的環境,這才将門打開。
“殿下請,我家将軍已等候多時。”
話落,楚天闊掀起簾子從馬車上走了出來。
他頭戴一頂黑色鬥笠,随着下人進了将軍府,而車夫則趕着馬車離開了後門的巷子,只等時辰一到再來接楚天闊回太子府。
若長時間停留在這裏,只怕引起別人的注意。
傅義早知楚天闊的到來,便将通往他書房的地方的下人都清了開來,不叫人發現楚天闊曾來過。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書房內,楚天闊将鬥笠取下,傅義跪地行禮。
“大将軍免禮,快快請起。”楚天闊上前一步,将傅義扶起來,道。
傅義就着楚天闊的手站了起來,看着楚天闊問道:“敢問太子殿下,在信中提到事關傅家滿門性命之事所謂何事?”
他開門見山,楚天闊也不覺得傅義的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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