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出逃

等人都走了,葉美人盯着她手裏的玉佩,攥緊手中的帕子:“寧郡主,你想怎麽樣?”

寧悅兮勾唇一笑道:“很簡單,本郡主想同你做一筆交易。”

當寧悅兮說完,葉美人猶豫了片刻後下定決心,她根本沒得選擇。

她咬了咬牙道:“好,嫔妾答應你,寧郡主你最好也信守承諾。”

“那是自然。”

葉美人帶着暈死過去的宋旭走後沒多久,寧悅兮回頭便見秦洵在月光下朝她走來。

她暗暗慶幸葉美人等人走的夠快,否則被秦洵撞見了,一切都完蛋了。

秦洵見她看到了自己,加快腳步朝她走來,等到了跟前,男人低着頭,一把拉過她的手,緊緊的攥住,似生怕她消失不見了一般,那顆要跳出來的心終于又落回去,微皺眉頭道:“為何一個人站在這裏,怎麽不回宮?”

他在驚桃宮已經等候半個時辰,許久不見她回來,心中焦慮,便帶着音塵和張懷初找過來了。

寧悅兮見他臉上帶着薄怒之色,眼底的關切不加掩飾,她內心冷笑,臉上神色卻平平淡淡,她道:“今晚月色好,臣女在這兒賞月。”

他又問起她身邊的宮女,寧悅兮如實相告,根本沒提剛才禦花園發生的事情,秦洵沒有懷疑,吩咐音塵去弄兩雙鞋給兩個宮女送去。

音塵走後,秦洵便伸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肢道:“既然你想要賞月,朕便陪你去玉華閣賞。”

寧悅兮心道:“若是和你在一起,哪裏還有賞月的心情。”嘴上卻輕輕的應了一聲。

這玉華閣她是來過的,是一座四層的閣樓,建在禦花園最高處,若是站在玉華閣的最頂層,推開窗,便可以看到菡照湖的百頃荷花,以及湖上冉冉升起的一輪明月。

兩人坐在窗下,推開窗,明月照湖的景色映入眼簾,月光的影子映在湖水中,湖水如銀鏡一般,湖面上升起一層飄渺的水霧,宛若仙境。

張懷初上了一壺茶之後,便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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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悅兮托腮欣賞外頭的月色,秦洵的目光卻落在她身上,他在打量着她身上的裝束。

秦洵目光炯炯道:“你這身采蓮女的打扮倒是格外清新俏麗,以後可否常常穿給朕看?”

寧悅兮聞聲回頭,眸子裏浸了月光,她微仰着頭,抿着朱唇道:“不,以後臣女不想穿了。”

秦洵聽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為什麽?你就是讨厭朕不願意穿給朕看?”他還以為寧悅兮是因為抵觸他而故意說出這樣的話。

“不是,讨厭。”是以後都沒機會了,她要離開這裏。

“那為何?”秦洵不死心的問。

“不為何。”寧悅兮語氣淡淡的。

她入宮到現在,一直都是用冷冰冰的神色面對他,從未對他笑過,她不是抵觸便是戒備。

秦洵墨眉攏聚,眼中似籠罩着烏雲,他沉聲道:“你就是讨厭朕,不願意順從朕的心意。”

“兮兮,朕就這麽可惡麽?”

玉華閣內只有她們二人,秦洵的聲音字字清晰傳入耳中。

寧悅兮靜靜的聽他說完這些話,忽然忍不住輕輕扯了一下嘴唇,睫毛輕顫了顫,她不答反問道:“皇上如此說,仿佛是臣女辜負了您,當初明明是皇上先棄臣女另娶他人,為何現在興師問罪的卻是皇上,臣女做錯了什麽?”

這句話直戳中秦洵的痛處,他舌尖發澀,他知道他沒有任何資格去怪她,“兮兮,當初你為何不肯等朕,朕曾說過一定會娶你,是你不信朕。”

永昌十九年冬,那是他和寧悅兮相識的第二年,她偷偷的跑來昭王府見他,聽她說出來時還未用午飯,他便将人摟在懷裏,剛好不久前廚房裏送來一碗燕窩他還未吃,他用勺子将燕窩喂入她的嘴中,還笑着同她說:“兮兮,你先吃這個填下肚子,等下本王讓人送飯菜來。”

她張嘴含住,小小的咬了一口咽下去,她紅唇濕嫩,他剛想含在嘴裏,她卻忽然變了臉色,吐了一口黑血出來,他當時見了魂都去了一半。

燕窩他驗過毒,可卻忽略了那只玉勺子,他瞳孔劇震,幸好那時他留了一顆青龍寺高僧所贈的百毒丹救了她的命。

親手将毒藥送入心上人的嘴裏讓他痛苦自責萬分,看着她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恨不得以身相待,她是為自己才受苦的,那時他心裏便下了一個決心,她跟着他在一起,只會被他拖累,她是這世間的美好,他要下地獄,他不能拉着她一起下,所以,他後來才漸漸疏遠她,他那麽做……只是想要好好保護她而已。

他想等他掃除一切障礙,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再将她迎回來做自己的皇後,可當他得到這一切的時候,他已經錯過了她。

寧悅兮怔怔的看着他,眼睛裏水光瑩然:“所以,我沒有等皇上,是我的過錯,對嗎?”等他又能如何,和他那麽多妃子一起來分享他嗎?被囚在這深宮中永遠不得自由嗎?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秦洵心口悶痛,寧悅兮的心裏像是豎起一堵牆,将他擋在牆外,他俊逸的臉上浮出一絲歉疚。

發顫的手緊握成拳,他重重吐了口氣,緩聲道:“不……是朕錯了,朕沒有兌現當初對你的諾言……朕傷你太深,你不等朕是應該的,可朕心裏放不下你,便是讓朕下地獄,朕也要将你奪回來。”

她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卻納了那麽多妃嫔入宮,她一定嫌他身上髒了,可那些女人他一個都沒碰過,他一直都只有她。

“皇上不覺得現在太晚了?”寧悅兮瞧着他眼裏的溫柔深情,不想被蠱惑,她移開目光

“是……太晚了,朕來遲了,兮兮,你再給朕一次機會行不?”永昌二十年一場大雪後,一場叛亂剛被平複,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收拾殘局,接着先帝駕崩,等他服喪完,舉行了登基大典,滿心都想将她接入宮中,卻得來她出嫁的消息。

寧王府嫁女,鄭國公世子娶妻,多麽風光,多麽熱鬧,可那紅色卻刺痛了他的雙眸,他那日已經生出要闖入洞房搶人的心思,是趙蒼梧攔住他,天下剛定,人心惶惶,他不能寒了臣子的心。

他忍下了,沒多久蘇停雲便提出要外調揚州之事,當時揚州水災,饑民游行,他原本想要蘇停雲死在那兒,誰知她亦跟了過去……再回來就是兩年後了。

“覆水難收,何必再強求。”

“朕只想強求一個你,過分嗎?”

寧悅兮偏頭又去看那茫茫月色,心底冷笑,強求?

可她不願啊。

此事後,寧悅兮隔了好幾日沒見到秦洵。

這日葉美人忽然到訪,令驚桃宮上下都十分意外,來者是客,寧悅兮讓香零去沏茶,而音塵,早就在半個時辰之前被她支去了尚衣監,她又摒退其他人,只留杏雨一人在內。

葉美人朝身後的立夏使了個眼色,立夏将随身帶着的包袱打開,從裏頭拿出兩套衣裳一塊令牌交給杏雨,杏雨不明所以的接過去,繼而疑惑的看看着葉美人。

葉美人道:“寧郡主,這是臣妾給你準備的兩套司藥監太監服和出行的令牌,到時你們外出時只說自己是司藥監負責外出采辦的太監便可,從內宮到宣定門,須得經過福禧門,福禧門值守的太監,臣妾已經買通,郡主只需提起臣妾二人便會放行,酉時四刻,宣定門禁軍換值,到時候白澤川會接管禁軍,郡主只需将兩塊玉佩交上,便可從宣定門出去。”

杏雨聽到這裏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心裏既高興又緊張。

寧悅兮點了點頭,葉美人又從袖裏拿出一個黃紙包給她遞過去,并說道:“這是郡主想要之物,臣妾已經帶過來了。”

寧悅兮一手接過來,迅速的塞入袖中,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道:“葉美人想的很周到,多謝了。”那日在禦花園,她和葉美人做的交易便是,讓葉美人送她出宮,而她也對葉美人設計害她之事閉口不提。

葉美人淡淡道:“郡主無需謝本宮,臣妾和郡主只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到時候寧悅兮出了宮,失去皇上的庇佑,會發生什麽事情,誰又知道呢?

說完她起身,朝寧悅兮行禮告退,杏雨送她出去,回來後正想問寧悅兮是怎麽說服葉美人替自己做事的,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寧悅兮将她推了一下,道:“去将衣裳藏起來,別讓音塵和香零瞧見了。”

在香零進來時,杏雨已将衣裳收好,手裏還端着剛沏好的茶水,見葉美人不見了,愣了一下,寧悅兮笑道:“香零,葉美人走了,把茶端過來,本郡主一個人喝。”

垂恩元年,七月初三,這一日是先容安太後的忌日。

每到這一日,秦洵下朝之後,便會去寶華殿待上一日,除了趙蒼梧之外,誰也不許進去,就算是趙蒼梧本人,也最多在裏面待上一刻鐘就會出來。

寶華殿的正殿,經幡高挂,華蓋懸空,供奉着金胎佛祖像,佛祖下方的香案上擺着供果,兩側是半人高的燭檠,香案上有兩盞蓮形長明燈,這兩盞長明燈,是秦洵親手點上去的,一盞是給他的生母容安太後的,另一盞是留給母後聖安太後。

趙蒼梧上完香出去後,秦洵撚起線香點燃,拜了拜後将香插在寶鼎中。

他撩起袍擺,跪在地上,目光看着那盞長明燈,神色一恍,低喃道:“母妃,母後,兒臣給您二老請安了。”

曾經,這兩個人,是世上對他最好之人,如今卻都不在了。

秦洵在這裏一待就是一整天。

眼看已經天黑了,暮色一點點的侵蝕着所剩不多的幾縷光明,驚桃宮中,寧悅兮和杏雨已經換上了太監的衣裳。

走之前,寧悅兮湊到躺在地上的音塵和香零邊上去,推了推兩人的身體,适才兩人都吃了加了迷藥的茶水,現在已經徹底暈死過去了,确定兩人是真的暈過去了之後,她和杏雨一起從驚桃宮出來,而驚桃宮的人早就被她支開了,兩人從裏出來一路上沒有任何人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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