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爛蘋果（下）

“××月××日下午，演員許濃月于居住的小區頂樓墜落身亡，警察接到報案後迅速趕到現場，目前，已排除他殺可能……”

“據悉，許濃月在前夫鐘北入獄後不斷遭受網絡暴力，其演藝生涯因此受到重創，不得不宣布退出娛樂圈。

根據同事反映，許濃月的精神狀況已經非常糟糕，平時需要安丨眠藥才能入睡，并且伴有嚴重的恐慌症和交流障礙……”

“……許濃月出道以來因為戀情長期遭受類似“蕩丨婦”“壞女孩”等語言攻擊，這也可能成為導致她心裏防線崩潰的原因……”

消息一出，微博熱搜幾度崩潰——

【GH: 我不信！不可能！（痛哭）】

【小智伴：？？！！？】

【慕溪水：到底發生了什麽？希望是假的】

【吱吱：天哪……萬萬沒想到……這姐還一直在立女強人人設（允悲）】

……

【航海家：鐘北做過的錯事為什麽讓許濃月承擔，她也是個無辜的女人啊。這麽年輕漂亮，太可惜了，請網絡上的人善良一點吧】

……

【xbd：圈裏有點人脈，聽說任宇在追許濃月，舒晚幫忙牽橋搭線。許濃月出事的時候任宇在現場，可惜晚了一步，沒救下來】

【茨木：真殘忍，親眼目睹喜歡的人……唉】

……

【vhj fog：默默陰謀論一下，最近好多壞事兒都跟舒晚搭邊，她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晚晚知我心：樓上幾個意思？我們小晚好心幫忙，還要被你們編排！能不能有點良心，許濃月就是被你們這群惡毒的人害死的！】

……

距離事情發生已經過去十六個小時。

舒晚還沒緩過神，機械地跟着警察進入會議室，做完筆錄，聽到對方說“自丨殺”時，終于忍不住崩潰：“她絕對不會的，許濃月不是這樣的人，她絕對不會！”

“好的，好的，請你冷靜一下。”

接待的警察安撫她的情緒，示意經紀人進來。

白郗抱歉地沖警察點點頭，用寬大的帽檐擋住她的臉龐。

保镖早已經将記者阻攔在道路兩旁，閃光燈此起彼伏，還有不停地詢問聲——

“作為許濃月在圈內唯一的摯友，請問她是什麽時候精神狀況開始出現問題的呢？”

“請問許濃月的死與鐘北有沒有關系？”

“……”

“……”

白郗護送她上車，示意助理将車簾關閉，用“無可奉告”四個字堵住所有問題。記者們堵在車前，寸步不讓，白郗無奈，下車跟保安一起維持秩序。

停車場又駛入輛保姆車，記者們看清車牌號後“哄”地圍過去。

舒晚撩起簾子一角，看見任宇從人群中出來。

少年模樣不再，眼下烏青駭人，面色慘白，低着頭跟在經紀人身後快步進入警察廳。

舒晚心裏抽痛，喃喃道：“怎麽會這樣呢？”

本來幸運已經有跡可循，但她怎麽偏偏就放棄了？

白郗從後視鏡看到她的表情，百感交集，想了想，沒有出言安慰。

網絡輿論發酵的很快，盡管團隊下場控評，但收效甚微。

許多人接受不了許濃月的離開，開始制造陰謀論來自圓其說。

舒晚跟徐漾合作的消息不知怎麽傳出去，逐漸演變成她為了搶奪資源，先跟鐘北暧昧，再跟徐漾勾結，甚至為了羞辱許濃月故意将她招入團隊。

說得煞有其事。

白郗冷哼一聲，摁滅手機屏幕，敲門：“舒大小姐，你的早餐服務來了。”

等了會兒，有“啪嗒啪嗒”的拖鞋聲傳來。

舒晚單薄的小身板裹在男士外套裏，柔弱的不堪一擊，眼底全是紅血絲，有氣無力道：“辛苦。”

白郗：“……”

客廳裏到處是衣服雜物，根本無從下腳。

白郗将桌上的雜志推到一邊，打開早餐，接着幫忙收拾衛生。

“知道你傷心，但也不能太過分，難道你打算不吃不喝不睡一輩子？恐怕許隊還沒回來，你就先走一步了。”

舒晚随意抓了塊油餅往嘴裏塞，味同嚼蠟。

她回家的第一天就試圖聯系許渝城，但打電話發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想必又出任務了。

許渝城不在，她連難過都沒有勇氣。

白郗收拾完房間，走近把豆漿打開，插上吸管，好聲好氣地勸她喝了一口，問：“徐總的廣告定在這周末拍，你還能行嗎？”

舒晚沖他比了個“OK”，默默嚼嘴裏的東西。

白郗無計可施，重重嘆了口氣。

—

拍攝那天舒晚起了個大早做妝發，新來的小姑娘是她的粉絲，各方面都盡心盡力的服務。

但舒晚始終覺得差點味道，不由自主的回憶以前跟許濃月共事的時候，她總能很輕易把握自己的喜好。

“姐，有哪裏不滿意嗎？”

舒晚自嘲地笑笑，安慰小姑娘，“沒。已經很好了。”

拍攝過程很順利，快結束時徐漾親自來現場監督，聽工作人員誇贊她，目光變得意味深長。

“看你的狀态不佳，沒休息好？”

舒晚硬擠出抹笑：“起早了，晃神。”

徐漾心知肚明，沒拆穿她，轉而問：“一會兒到我的別墅去嗎？”

“……啊？”

“別多想，我對你可沒那種心思。”

徐漾指尖夾住根煙，摸索到打火機點着，背對她抽了幾口，喟嘆道：“今晚有場聚會，有不少業界大佬參加，感興趣嗎？”

舒晚沒來得及拒絕，聽他慢悠悠地說：“任宇那小子最近不知道犯什麽渾，寧願賠償巨額違約金也要退圈，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次亮相了。你們好歹炒過cp，總得有點同事情吧，真不去見見？”

“……”

舒晚沒料到他竟然退圈，但轉而想，目睹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死亡，饒是心理素質再強大的人恐怕也要崩潰。

不知道出于什麽念頭，舒晚答應了他的邀請。

—

郊區別墅的地理位置極佳，依山傍水，整個庭院都點綴燈火，從盤山公路放眼望去，好像一條火龍穿梭其中。

不過面對這樣的盛景，舒晚完全沒有興致，她甚至穿了普通的連衣裙就到場，僅僅是為了見任宇一面。

大堂裏觥籌交錯，沒有上場的男女成對坐在一旁低笑交談，落單的任宇格格不入。

他看見舒晚，先愣了瞬，不自然地垂眸，指節蹭了下眉骨。

昏黃的燈光灑在他身上，讓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孩顯得十分脆弱。

舒晚鼻頭一酸，兀自坐在旁邊，聽見他問：“你怎麽會來這兒？”

“聽徐總說你要退圈，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亮相。自從上次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過面了……”

舒晚緊張地胡言亂語，任宇一笑，苦澀萬分：“退圈的事情其實早就有打算了。經紀公司已經找好了接替我的新人，而且……”

他抹了把臉，嘆：“我現在一閉眼就是前輩的模樣，實在待不下去了。”

舒晚心裏猛的一顫，低聲道：“對不起。”

“你有什麽好抱歉的。”

任宇将面前的紅酒一飲而盡，“那天我怎麽敲門都沒人答應，樓下特別嘈雜，我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事，結果剛靠近樓道的窗戶，就有個人猛的掉下來……”

他咬咬牙，突然湊近，眼底翻湧着惡意，把舒晚吓愣住，“你相信前輩是自丨殺嗎？!”

“……”

“她這樣要強的人，怎麽可能會選擇如此不體面的方式離開。”

舒晚擡起手拍拍他的肩膀，似在安撫，“警方已經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而且，許濃月她一直收到網絡攻擊，心理……”

“不，不不不！”任宇額角青筋暴起，低吼：“你不了解她，前輩絕對不是自甘堕落的人。”

旁邊有人注意到這裏的響動，跟同伴竊竊私語。

任宇狠狠地閉眼，緩和情緒，臨走時抛下句話：“我會查明前輩真正的死因，舒晚，不要相信身邊的任何人。”

—

“舒晚。”

徐漾又喊了她一聲，無奈：“今晚你很不認真啊。”

舒晚回神：“抱歉，說到哪兒了？”

徐漾：“說到你的男朋友，在特警隊什麽職位？”

“……”

舒晚抿了口紅酒，哼唧：“不清楚。”

徐漾“哎”了聲，責備她的不誠實：“這桌都是我的好友，以後也是你的好友，你這樣提防也太不給我們面子了吧。”

語畢，立馬有人附和。

舒晚不知他為何這麽好奇自己的私生活，心裏不痛快，但又不能明擺着得罪。

于是微微一笑，答得非常得體：“他的職業太特殊，有些事情恐怕家裏人都不清楚，更何況我這個随時都有可能退位的女朋友呢。”

話已至此，再問反倒顯得他不懂事。

徐漾指尖隔空點點她，意味深長道：“你啊，狡猾的小狐貍……”

聚餐這種事向來是男人的快樂，舒晚唯恐身上沾了煙味酒味，被許渝城聞見不高興，小坐一會兒就躲到旁邊去啃水果。

徐漾喝得高興，敬酒的時候站都站不穩，不小心撞到桌椅。幸虧旁邊有人眼疾手快把他扶住，這才免了出醜。

不過口袋裏的藥瓶因為碰撞掉了出來，順着瓷磚縫隙，滾到舒晚腳邊。

她撿起，瞧了眼，白色的膠囊，看起來像感冒藥，沒多想，還給徐漾。

他漲紅臉打着酒嗝道謝，又一頭紮進人堆裏去了。

舒晚不愛熱鬧，這一趟想見的人已經見了，她更沒有待下去的耐心，招手示意白郗替她辭行，自己拽着包先到路邊等待。

郊區的晚風滲透涼意，舒晚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腦袋裏不禁回想任宇的話，犯嘀咕：難道，許濃月的死真的另有原因？

她煩躁地撩了把頭發，突然瞥見抹身影閃過，極像許渝城，但定睛一看，路邊空空蕩蕩，哪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