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宋憫歡手裏捏着那枚紅蓮玉扣,窗戶還在開着,外面熙熙攘攘,房間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人影。

“師尊,印淨可是你的故人?”

沈映雪的身形悄無聲息的在一旁出現,看了一眼印淨消失的方向,平淡道:“并不是我的故人。”

看樣子沈映雪并不認識對方,而且印淨後面也說認錯人了。

宋憫歡有些奇怪,很快把這件事抛下了,不管如何,他都要完成任務,印淨威脅的話他并沒有當一回事。

他從二樓下來的時候,有小厮急急忙忙地從後院兒裏出來,路過他的時候險些撞到他,小厮連聲道了兩句歉,匆匆地到了老鸨旁邊。

“嬷嬷,那小子跑了……”

宋憫歡聽到了這麽一句,他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但是心裏莫名有不太好的預感,他聽到了嬷嬷似乎尖聲罵了兩句,然後随小厮一同走了。

“一定要把人抓回來,派武大他們過去,他身上有傷,肯定跑不遠。”

宋憫歡出去的時候多看了嬷嬷跟那小厮一眼,這麽一看,視線不由得微微一凝。

這青樓本身是連着院子的,旁邊有一條小道,看上去像是通往後院的。兩邊是青磚壘成的牆,院子裏潮濕,底下的裂縫上長了許多青苔,在那些青苔旁邊,有一個不大顯眼的符號。

那符號外面是一個圓,裏面是一個三角形,顏色看起來十分暗沉,像是蘸血寫上去的。

莊離和孟齊!?

宋憫歡隐匿了身形跟上去,後院是幾棟小木屋,裏面潮濕逼仄,小厮打開了門,對嬷嬷道:“昨夜還在,今早我過來給他送飯,叫了半天沒人應,以為是昨天挨打挨狠了暈了過去。當時正好春花她們叫我過去,我就去忙了,下午才想起來給他送飯,再過來的時候叫還是沒人應,然後我才發覺不對勁。”

“結果打開門一看,那小子人不見了。”

木屋裏很窄,靠牆的地方是一根不寬的木柱,那上面挂着一條鎖鏈和手铐腳鐐,鐵制的手铐上沾滿了鮮血,地上也是很多淤積的深紅。

另一邊也有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神情慌張,到了嬷嬷面前險些沒有剎住,喘了好幾口氣,“嬷嬷……出大事了,我們前院裏庫房的金珠少了一大半!銀票也全都沒了。”

嬷嬷瞬間瞪大了眼,一雙鼓眼宛如銅鈴,尖聲道:“你說什麽!?怎麽會沒有?你們是怎麽看着的?我不是跟你們交代過了庫房不能離人!?”

那小厮被甩了一巴掌,後院裏亂成一團,嬷嬷一時顧不上找人,命人去找庫房裏不翼而飛的金珠和銀票。

宋憫歡:“……”

他本來還有點擔心莊離,聞言不由得失笑,莊離那小子真是……一點也不會吃虧。

不過估計也受傷了,宋憫歡用靈力探識了一圈,在二樓的某個房間裏找到了熟悉的人影。

就在他剛剛出來的那一間隔壁。

宋憫歡又原路返回去了二樓,樓裏還有客人,嬷嬷暫時沒有往這邊查,在樓下詢問那些小厮和丫鬟。

他在那間房間的門口停下來了,給裏面的莊離傳了一道音。

“小莊,是我,開門。”

他傳了音過去,裏面卻沒有動靜,他又敲了兩下門,“小莊?”

一旁的沈映雪看的分明,輕笑一聲道:“你直接進去吧。”

宋憫歡又給莊離傳了一道音:“我直接進來了啊。”

他用力推開了門,和裏面正在扯頭花的莊離……視線對了個正着。

其實他心裏隐約有一點猜測,莊離是怎麽混到二樓的,所以對莊離女裝也有心理準備,但是親眼見到了,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莊離臉色陰沉,因為穿着深色的牡丹長裙,頭發也是散着的,神情看上去有些陰郁,陰恻恻地瞪着他。

他身上有好些傷口,尤其是手腕兩道深色的血痕格外顯眼。在他旁邊,還有一大包散出來的金珠和銀票。

宋憫歡:“好了,我不笑你,這裏現在可以用靈力,你先把傷口的血止住,我帶你出去。”

莊離聽到了能用靈力,也沒有問緣由,直接把長裙扯掉了,随手找了一身小厮的衣服換上,面無表情地把床榻上的金珠銀票一塊收拾了。

他們兩個一起隐匿身形出去,路上路過嬷嬷那裏,嬷嬷急得臉色都白了,一直在後院裏發火。

一直到順利的出了青樓,宋憫歡才開口問道:“你見過孟齊了嗎?我現在還沒有找到她。”

他們三個盡快早點彙合的好。

莊離:“沒有,但是我聽青樓裏面的小厮說,這條街上有一個女乞丐頭子特別潑婦不講理,打起架來能放倒兩個大漢,我覺得應該是她。”

宋憫歡:“……”

他想起來之前遇到的那個小乞丐,花了兩文錢向路人打聽了消息,得知了那一群小乞丐住在一個大院裏,地方有些偏僻,但是并不難找。

他和莊離兩個人離院子還有一段距離,隔着老遠就聽見了孟齊的聲音。

“你們幾個給我滾過來,先把飯吃幹淨!!”

……

一刻鐘之後,三人正式彙合。宋憫歡看着院子裏的一排小蘿蔔頭,以及穿着打補丁長衫的孟齊,不禁抽了下嘴角。

小蘿蔔頭裏有那個之前撞他的小鬼,小孩瞅瞅他,一雙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抱着孟齊的腿朝後退了兩步。

孟齊捏着小孩的後頸把小孩掂到了一邊。

“你們先在這裏待着,”孟齊把小孩留在了外面,然後對宋憫歡兩人道,“你們兩個跟我過來。”

孟齊領着他們進了屋子裏,然後把門關上了。

“說吧,你們兩個是怎麽回事?”

莊離和孟齊兩個人先說了,莊離是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的身份是奴隸,還是被關了一陣子的那種,身體虛弱被鎖在青樓後院裏,今天才從裏面跑出來,順帶着把關他的嬷嬷大半資産帶出來了。

孟齊醒來身份是女乞丐,一共的家産是一間破院子,這幾天領了幾個小蘿蔔頭,都是路邊的小乞丐,看他們可憐就一塊收留了。俗話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她又不能使用靈力,這幾天都在想辦法賺銀子。

當莊離把那一袋金珠和銀票拿出來的時候,孟齊的眼裏在發光,拍了拍莊離的肩膀:“小莊仔,你幹的不錯,這些我都替你收下了。”

莊離只給了孟齊一部分,另一部分都推到了宋憫歡那邊。他拿這些東西不過是為了報複那嬷嬷,拿走了嬷嬷最看重的東西。

這裏的金珠一顆都值不少錢,孟齊也不在意,一部分就已經夠她給那些小蘿蔔頭買東西了。

宋憫歡又把他的身份和經歷講了,以及印淨對他的警告,至于沈映雪在他身邊對事,沈映雪傳音不讓他說,他就沒說。

“你的意思是印淨已經形成了執念,而且他知道我們是來收回他的,不想讓我們插手多管閑事……還有那魏将軍,他的傳聞我在街巷上聽過不少,他府中如今都是死人?”

孟齊:“那位漠北将軍非常出名,原先是罪臣之身,後來在先代朝臣的力排衆議之下他留下了一命。女王給了他将功贖罪的機會,讓他去駐守邊關,當時邊境敵國侵犯離北,女王口谕,若是贏了便是既往不咎,若是輸了,讓他提頭來見。”

宋憫歡問道:“魏大人和魏夫人犯了何罪?”

孟齊輕飄飄道:“還能是什麽罪,古往今來,不過那幾條罪證。他爹當年謀反,由大理寺卿按下的紅紗欽斬印定罪,整個魏府一百多條性命,全部都在刑臺上問津斬首。”

“那位魏将軍運氣好,當時由他外祖求情,他外祖是三代老臣,用離北的三分之一的兵權換了他一條命……之後他在京中處境也很不好過,聽說他在戰場上也是九死一生,險些丢了性命……最後還是回來了,不知該說他命硬還是運氣好。”

宋憫歡搖了搖頭,“運氣并不算得上好……他沒能在戰場上活下來,如今是被印淨吊着一口氣。”

“他府裏一點人氣都沒有,好多下人脖子上縫着的都有一圈紅線,像是把斬下的頭顱重新縫了回去,甚至用了障眼法,一般人都看不出來異常,估計也是印淨的手筆。”

“京中關于這位将軍的消息,除了家世凄慘,便是他和太子……還有攝政王之間的暧昧傳聞。”

莊離:“魏璟之和攝政王曾經有過親密的關系。”

這是他聽樓裏的姑娘說的,因為他耳力極好,關他的院子和前院離得并不遠,他醒着的時候,各種信息他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家中勢力功高蓋主的少年将軍,之後淪為罪臣之子、家中一百多人全部被斬首,派遣邊關再次遇害。”

怎麽看都像是有人想将他們魏家斬草除根,完全是歷朝除患的手段。

宋憫歡分析道:“能讓魏璟之不惜和印淨做交易吊着一口氣回京……加上他之前的經歷,最後可能便是他是回來複仇的。”

“印淨跟他達成的交易,便是幫他報仇。”

他更傾向于魏璟之是有血海深仇未報。

“這些都是猜測,具體魏璟之和印淨到底達成了什麽交易,我們只要接下來看魏璟之會做什麽就好了。”

宋憫歡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你們可還記得藏書閣裏記載過的,印淨之前可有主?”

“上古神物經歷數朝數代,期間必定經歷了無數人之手,其中有沒有特別有名的?何人持過印淨?”

孟齊和莊離都沉默下來,他們兩人都搖了搖頭,這個藏書閣裏并沒有記載,但是他們似乎都有印象……感覺仿佛隐隐知道答案。

答案呼之欲出,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總感覺差了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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