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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着那些官員離開之後,墨凡禦便懷抱着尚在睡眠中的寧修遠,走進了房間。

小心翼翼地将懷裏人安置在床上,墨凡禦便在床沿坐了下來,低着頭,打量着尚在寧修遠的睡顏。

莫不凡站在一旁,見狀,便出聲說道:“殿下,微臣已經差人去請城裏的大夫過來了,您別擔心。”

擡起頭,墨凡禦轉頭看他,揚了揚嘴角,“惜之,謝謝你。”惜之是莫不凡的字。

聽到這句話,莫不凡怔了怔,他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墨凡禦這麽叫他了,曾經他還小的時候,他們雖然是主仆的關系,但是卻一直以朋友相稱,視對方如知己,幾乎無話不談。

只是随着年齡增長,莫不凡趨于禮教,對墨凡禦越發恭敬起來,久了,他們之間便逐漸生疏了——

往日的友情不再,留下的,只剩下主仆的關系。

如今再聽到這聲‘惜之’,莫不凡心裏微震,面無表情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來。

“殿下您客氣了,這是微臣分內的事情。”

正在這時,白千領着一名大夫走了進來,微微彎腰,說道:“公子,大夫請來了。”

白千請來的是一位老大夫,他微微喘着氣,休息了片刻後,才摸着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微眯着眼睛問道:“你們哪個病了?”

“在這裏。”墨凡禦連忙起身,說道:“請大夫過來看看。”

“嗯,我來看看。”那大夫走上前,将寧修遠的手腕拿出,而後開始號脈。

不緊不慢地摸着自己的胡須,片刻之後,老大夫便松開了手,随後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拿過紙張,開始寫起了方子。

墨凡禦走上前,問他:“大夫,他怎麽樣了?”

瞧着他一臉擔心的模樣,老大夫笑了兩聲,随即說道:“沒什麽大礙,就是感染了風寒,抓上幾副藥吃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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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老大夫已經寫好了藥方,将藥方交給墨凡禦,他站了起來,收拾好自己的藥箱,又叮囑道:“雖然沒有什麽大礙,但是他之前似乎生過一場大病,如今身體還未完全調理過來,還有些虛弱,你們注意一些,不然再讓他染上風寒了。”

墨凡禦點頭,然後招呼來白千,将藥方遞給他,讓他去抓藥,随後,又吩咐洛伊将老大夫送回去。

走回床邊,墨凡禦重新坐下,俯下-身子,在寧修遠的額上,落下了一記輕柔的吻。

莫不凡見了,便自覺的退了出去,将門關好之後,他便擡手招呼來一名将領,湊到他耳邊輕聲叮囑了幾句——

這一路并不安全,他們雖然到現在都并未碰到危險,但是随着越來越靠近皇城,危險必然也會随之而來,他知道,那位是不會輕易罷手的。

寧修遠醒來的時候,外頭的天已經暗下來了,屋內點着好幾盞油燈,顯得十分明亮。

沒有看見墨凡禦,他便眨了眨有些酸澀的雙眼,随後憑借着手肘撐着自己坐起來,轉過頭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思索着這是哪裏。

門吱呀的響了一聲,将寧修遠拉回了神,他擡起頭來,在看到墨凡禦的身影出現的時候,蒼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來。

他問:“小禦,這是哪裏?”

墨凡禦回答:“這裏是驿站,我們現在這裏休息兩天,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繼續上路。”

說着話,他已經走到床邊,坐下之後,他便将端在手裏的藥送到寧修遠的嘴邊,繼續道:“小遠,來先把藥喝了。”

皺着眉頭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一團黑乎乎的中藥,寧修遠垮着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接過藥,不過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糾結了一會兒,寧修遠擡眸,遲疑了半晌,臉上飛起一朵紅暈,含含糊糊地問:“小禦,這藥苦嗎?”他可以說是什麽都不怕,卻唯獨很怕苦。

聞言,墨凡禦愣了愣,随後道:“自然是苦的。”

“……”

興許是生病中的人總是會嬌氣一些,所以寧修遠就像是換了個性格一般,在聽到會苦之後,便死活都不願意喝了。

墨凡禦:“……”

第一次見到這幅模樣的寧修遠,墨凡禦先是呆了呆,回過神來之後,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些,擡起手蹭了蹭面前青年的臉頰,輕聲哄道:“我準備了蜜餞,小遠把藥喝了,我就給你吃好不好?”

“……”這哄小孩的語氣是什麽情況,寧修遠滿頭黑線,不過心裏卻也甜滋滋的。

猶豫了一會兒,寧修遠還是捏着鼻子,仰頭将手裏的藥喝了掉了,放下碗,他皺着臉,剛要問蜜餞在哪裏,就被堵住了嘴。眨了眨眼睛,他剛啓唇,而後就感覺到一顆甜甜的東西被舌頭帶着推進了自己的嘴裏。

寧修遠:“……”他整個人都怔住了,呆呆的忘記了反應。

看着寧修遠瞪圓了眼睛傻乎乎的模樣,墨凡禦捏了捏他的臉頰,眉眼彎彎的問:“現在是甜的了嗎?”

☆、51章

答案自然是甜的了。

嘴裏中藥的苦澀和怪味已經全部被掩蓋,這顆蜜餞的甜味似乎從嘴巴一直甜到了心底,讓他整顆心都軟軟乎乎的,甜膩的厲害。

不過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

這一會兒的功夫,寧修遠就覺得身子有些乏力,雖然是已經休息了許久,但是生病的身子還是軟綿綿的,已經快要坐不住了。

墨凡禦見了,便抓起一旁的大引枕給他墊在身後,“小遠,你靠着,這樣會舒服一些。”

調整了個舒服一些的姿勢,寧修遠順勢往後靠下,他将自己嘴裏的蜜餞吞下,遲疑了一會兒,他說道:“小禦,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小遠你問。”墨凡禦眨了眨眼睛,說道。

頓了頓,寧修遠斟酌了一下語句,随後問道:“我能知道,你這次回去是要做什麽?”雖然有些猜測,但是他并不知道具體原因。

一眨不眨地盯着寧修遠看了一會兒,墨凡禦垂下眼簾,抓起他的手緊緊握着,沉默片刻,他回答:“對付我大皇兄。”

将寧修遠的手指頭扳過來擺過去的,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若是不回去,不将他的罪名揭發,那麽他知道我還活着,便會不停地派人過來,他想要取我的性命,一直都沒有放棄。”

說到這裏,墨凡禦擡起頭來,他眯着眼睛,周身的氣息突然淩厲起來,“何況他知道了你,之前還想要傷害你……小遠,我發過誓,我會保護你,所以,我不會放過任何想要傷害你的人。”

雖然已經隐隐約約猜到,但是真實地聽到,卻又是另一種感受。本為兄弟,卻要手足相殘,他能感到,墨凡禦心底的壓抑,寧修遠覺得自己心疼的厲害。

直起身子将人攬進懷裏,他輕拍着懷裏人的背脊,給予無聲的安慰。

緊緊地擁抱了一會兒,墨凡禦便從寧修遠的懷裏退了出來,“小遠,你繼續休息吧,別坐着了,現在有些涼。”說着,他便将人重新塞回了被窩,之後,他想了想,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

只露出了個腦袋,寧修遠被墨凡禦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表情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把臉湊到自己面前的少年。

輕輕地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墨凡禦笑眯眯的,而後在被窩裏将人摟進了懷裏,将自己的下巴抵在懷裏人的頭頂,“我們一起睡吧,大夫說了,你是風寒,風寒的話發發汗會好許多的。”

“唔……”呼吸之間滿滿都是墨凡禦的味道,寧修遠窩在他的懷裏,回過神來之後,滿足地用臉頰蹭了蹭,随即便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被窩裏很溫暖,擁抱着自己的胸膛非常寬厚、很有安全感,所以沒過多久,寧修遠便重新陷入了夢想,也不知道是做的什麽夢,嘴角還一直彎着。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在驿站休息了兩日,寧修遠的病就完全好了,臉色也終于紅潤了起來。

悄悄探出腦袋,在确定墨凡禦離開了之後,寧修遠便想要翻身下床,出去外頭曬曬太陽。他已經在屋子裏待了兩日,再不曬點太陽,他覺得自己都要發黴了。

不過他才剛剛穿上鞋,還沒有走幾步呢,門便被推開來,墨凡禦端着藥走了進來。

“……”

對上墨凡禦的視線,寧修遠眨了眨眼,試圖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意思,可惜墨凡禦暫時屏蔽了這項功能,目光依舊盯着他,表情溫柔,眼神裏都是關心。

互相對視了許久,寧修遠覺得自己眨的眼睛都疼了,他見墨凡禦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于是只好撇撇嘴,無奈地重新回到床上,背靠在床頭。

搖搖頭,墨凡禦端着藥走到床邊坐下,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尖,語氣寵溺道:“小遠,你的病還沒有全好,所以暫時不能下床。”

“……”這樣明明就更應該去多曬曬太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的啊,雖然很想這樣說出來,但是寧修遠還是有理智的,所以只是在心裏腹诽着。

知道墨凡禦的固執,所以寧修遠已經放棄再次跟他商量,決定還是乖乖得呆在床上,雖然躺久了渾身難受,但是總比被吻得嘴巴都紅腫了好——

他發現,自己只要是跟墨凡禦說起要下床出門走走,對方就會用嘴堵住他的嘴,然後他們就一發不可控制的互相擁吻起來。

連續嘗試了三次,三次都被吻得昏昏糊糊的,所以這次寧修遠學得聰明了,也不再出聲辯駁,表現的非常的聽話。

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墨凡禦沒有看到預料當中的反應,心裏有那麽一絲絲的遺憾,不然就可以再吻一次了啊。将這心思壓回心底,他将手裏的藥遞了過去,示意寧修遠喝下。

皺着眉,寧修遠看着遞到面前的瓷碗,苦着臉說道:“小禦,我的病真的已經好了,這藥不喝了吧。”

“不行。”墨凡禦搖着頭,而後輕聲安慰他:“這是最後一份藥了,喝完這碗,就不用再喝了。”

“……”

嘆息了一聲,寧修遠還是伸手接過,然後皺着眉頭将藥喝了下去,剛想要放下碗,他的嘴裏便被塞進了一顆蜜餞,擡起頭來,他看到墨凡禦笑的溫柔和寵溺。

怔怔地看着這個笑容,寧修遠也回以一笑,随即他問:“我們什麽時候啓程出發?”因為他,他們已經耽誤了幾日的功夫了。

墨凡禦回答:“再過兩日,等你完全好了,我們便離開。”

*******

兩日的時間很快過去,第三日的清晨,他們便已經整裝待發,就差一聲令下。等到墨凡禦跟寧修遠他們都上了馬車之後,隊伍便開始緩緩前行。

一連走了十幾日,路途都很順利,并沒有碰到什麽行刺的人,也沒有人出來阻攔,十分平靜。

只是越是平靜,墨凡禦的眉頭卻皺的更緊。他要回京的消息應當早已經傳回去了,可是這一路依舊沒有起半點波瀾,這并不符合墨昭思的做法。

他了解墨昭思。墨昭思一直都厭惡他,恨不得他死去,而讓他平平安安地回到皇城,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樣想着,墨凡禦招來洛伊,命令道:“從現在開始,你便跟在小遠身邊,負責保護他的安全,記住,要寸步不離。”

洛伊冷着臉,朗聲回道:“是,屬下遵命。”

吩咐完洛伊,他又找來莫不凡,湊到他耳旁輕聲吩咐了幾句,交代今夜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

今夜注定不會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點了點墨凡禦蹙緊的眉間,寧修遠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撫道:“別擔心了,過了今夜,明日我們便到了。”

“小遠,今夜你一定要一直呆在我的身邊,一步也不要離開我的視線。”心裏不詳的預感加深,他緊緊拽着寧修遠的手,叮囑道。

“我知道的。”寧修遠說着,又小小的挪動了一下位置,讓自己更加靠近墨凡禦一些。

屋內,兩人靜靜地坐着,屋外更夫朗聲吆喝,敲響了第二更的更鑼。

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寧修遠控制不住地張嘴打了個哈欠,這些日子都在趕路,睡得并不安穩,而且馬車颠簸,這會兒實在困倦的厲害。

見寧修遠的模樣,墨凡禦湊上去在他嘴角親了一口,“小遠,若是困了,你便去床上睡一會。”說着,他又輕輕摩擦着對方的臉頰,而後繼續道:“明日一早,我再叫你。”

“唔。”緩緩地眨了眨眼睛,寧修遠問他:“小禦不睡嗎?”

搖搖頭,墨凡禦輕聲道:“我再坐一會兒。”

現在夜還不深,何況他也睡不着,他現在思緒一團亂麻,必須要整理清楚,他要好好思考一下,怎麽才能将墨昭思拉下來,讓其受到應有的懲罰。

現在他的手頭上雖然有些證據,但是卻還不足以讓降罪墨昭思,最多就是讓墨昭思得了一頓責罵,再受到一些小的懲罰罷了——

何況他幾次受害,卻也沒有直接證據能夠明确地指向是墨昭思所做,他若是真的沒頭沒腦地直接提出來,只怕會給人落得個心胸狹窄,陷害兄長的印象。

所以,他需要好好想想,回京之後,要怎麽做才好。

寧修遠雖然還想陪着他,但是确實已經十分疲倦,困意一波一波地襲來,讓他再也堅持不住,只好起身,轉身回到床上歇下了。

只是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便被墨凡禦叫醒,迷迷瞪瞪地睜開眼,耳畔傳來外頭嘈雜的聲響,這讓并沒有睡醒的寧修遠皺緊了眉頭,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問道:“小禦,外頭這是怎麽了?”

墨凡禦看他,回答:“有刺客,我們現在必須先離開這裏。”匆忙得解釋了一句,話音落下,他便彎下腰,親自幫寧修遠穿起了鞋襪。

聞言,寧修遠便完全清醒了過來,他震驚了片刻,心跳加速,整個人緊張的厲害,回過神來之後他便拿過衣服,快速穿戴起來。

整理好了衣襟,兩人相牽着手,便在白千跟洛伊的保護下,離開了院子,到門口與莫不凡會和。

此時天剛蒙蒙亮,城門已經快要開啓,莫不凡牽着三匹馬,道:“我們快些離開吧。”

“好。”

三匹馬,他們有五個人,只能兩人共騎一匹。墨凡禦将寧修遠抱上馬背,而後自己一躍,輕輕松松地在他身後坐下。

自己的背脊貼着溫熱的胸膛,讓寧修遠從剛才開始的緊張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他知道,自己依靠着的這個胸膛很安全,他不需要擔心。

三匹馬在街道上飛馳,幸好這會兒天還太早,街道上空蕩蕩的一片,并沒有人影,不然這般橫沖直撞,便危險極了。

一路出了城,他們并沒有停下歇息,而是直接加速,馬蹄踏過徒弟,揚起了滾滾黃塵,墨凡禦緊緊地抱着自己面前的青年,表情嚴峻,眼神也十分淩厲。

——他回來了!

☆、52章

在路上他們又遇見了一次攔截,為了保護墨凡禦他們三人,白千跟洛伊都受了傷,幸好在危機關頭,不知道從哪裏沖出來一個男人趕着好幾十頭山羊——

那些羊似乎都受了驚,亂成一團,全部都沖着那些殺手沖過去,場面一片混亂,趁着這場慌亂,幾人連忙離開,這才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危機。

傍晚時分,一行人終于抵達了皇城,天子腳下,墨昭思還沒有那個膽量公然找人刺殺他們,所以總算可以放下心來。

由于墨凡禦在宮外還沒有府宅,所以一行人只能全部去往莫不凡的住處,好好地休整一日。

到了莫府,下人通報之後,莫正年便攜着女眷便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拜見了墨凡禦。

“參見六殿下。”墨凡禦并未封王,如今只是一名皇子,故而,不能稱為王爺。

彎下腰虛扶了一把,墨凡禦道:“莫大人免禮,都起來吧。”

這莫大人正式莫不凡的父親,刑部侍郎莫正年,他的手段強硬,為人耿直、剛正不阿,從他手裏經手的案子,從未出現過冤假錯案,早年他也曾經是當過墨凡禦的先生,教他識文斷字和朝廷律法。

順勢站了起來,莫正年擡起頭來,看墨凡禦幾人風塵仆仆,而白千跟洛伊都各自負了傷,有些驚訝,“這是怎麽了?”

墨凡禦擺了擺手,輕描淡寫地說道:“碰上了幾波刺客罷了。”

“殿下您可無礙?”聽完話,莫正年連忙關心問道。

搖了搖頭,墨凡禦回答:“沒事,幸好遇到了一名牧羊人,有驚無險。”

“那便好。”拍了拍胸口,莫正年松了一口氣,随後他連忙招呼人去請來大夫,之後他繼續道:“殿下先進來吧,我去吩咐下人給您換洗的衣裳。”

點了點頭,墨凡禦又說道:“恩,不過,我們今夜還要在你這裏住一晚,休整一下,勞煩莫大人準備幾個房間。”

聞言,莫正年拱手作揖,連忙說道:“微臣這就命人去準備。”

随着莫正年走進前廳,墨凡禦拉着寧修遠一起坐下,莫不凡則坐在對面的位置,至于白千跟洛伊,他們已經被安排下去由大夫治療了。

吩咐下人送來茶水和點心,莫正年摸着自己的胡須,笑着說道:“殿下,您沒事真是太好了,之前陛下聽聞您出了事情,傷心難過了好些日子。”

“是小遠救了我。”偏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青年,墨凡禦給莫正年介紹道:“這是救了我的人,他是南城人士,姓寧名修遠。”

莫正年順着墨凡禦的手看過去,他上下打量這寧修遠,之後才緩緩地點頭,态度溫和的點了點頭。

“莫大人。”見狀,寧修遠忙站起身,微微彎腰從莫正年作了一個揖,然後才重新坐下,他是個秀才,所以見了官,是必須要下跪的。

平淡地嗯了一聲,莫正年就将視線轉回墨凡禦的身上,皺着眉說道:“不過殿下,既然您平安無事,怎麽也應當捎封信回來,告知陛下您的情況,好讓他安心才是,可是您卻無半點消息,若不是此次惜之在南城看見您,您是否還不打算回來。”

勾着嘴角,墨凡禦并端起下人剛奉上的茶水,飲了一口之後,也并不隐瞞自己的想法說道:“是的,當初我确實并不準備再回來的,本想将計就計,造成六皇子已死的假象……”

聽到這樣直白的回答,莫正年瞪圓了眼睛,打斷了他的話:“殿下,這番言論還是莫要再提才是。”

被打斷了話,墨凡禦也并不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拿起茶杯,繼續飲茶。

恰逢下人過來報告衣裳跟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墨凡禦聽完之後就拉着寧修遠站了起來,跟莫正年說了一句之後,就讓那名下人在前頭帶路。

進了屋子,下人早已經準備好了沐浴更衣的所有用品,足足可以兩個人一起洗澡的大木桶裏盛滿了熱水,此時還微微冒着熱氣,墨凡禦看着,便湊到寧修遠耳畔輕笑道:“小遠,只有一個浴桶啊,所以我們一起洗吧。”

最近這段日子一直都在趕路,大部分時間都是湊合在野外過上一夜,好不容易昨日進了城,住進了客棧,結果還是沒能好好休息調整一番就被刺客驚擾。

這會兒一身風塵仆仆,頭發衣裳都沾滿了塵土,身上也是黏黏膩膩的,非常地不舒服。

“……還是小禦你先洗吧。”紅着耳根,寧修遠嘴角抽了抽,說道。

他們雖然早已經确認關系,親吻牽手這樣親昵的事情也沒少做,但是要赤-裸相對,還是會尴尬的。

從背後攬着寧修遠,墨凡禦瞧着他的反應,笑的歡暢,他笑夠了,才說道:“不逗你了,莫正年并不知你我的關系,他為我們每人都準備了屋子,小遠你的屋子就在隔壁,快去沐浴更衣吧。”

“……”

這一點都不好笑,真的!

寧修遠鼓了鼓臉頰,有些氣悶,他掰開環住自己腰間的手,然後轉過身瞪了墨凡禦一眼,便出了門,走路的時候,他蹬蹬蹬的故意将腳步踩得很大聲,借此發洩自己不滿的情緒。

看着寧修遠進了隔壁的屋子,墨凡禦才收回視線,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淡了下來,眼神閃了閃,微微皺了皺眉。

********

舒服地洗了個澡睡了一覺,寧修遠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日曬三竿。在床上翻滾了兩圈,又打了個哈欠,他這才算是真正的清醒過來。

翻身坐起,拿過一旁幹淨的衣物,寧修遠穿戴整齊之後,便出了門,屋外陽光正好。

知道墨凡禦今日要進宮,這會兒一定已經不再府裏,所以他也沒有去找任何人,而是自己一個人莫府裏閑逛起來。

莫府不算太小,除了幾處院子之外,還有一個小花園,這個時節正好是百花盛開的時候,這小花園裏的各種花朵争先綻放,花團錦簇,好不漂亮。

走了一會兒,他看到不遠處亭子裏坐着的莫不凡,便幹脆也走了過去,在莫不凡的對面坐下。

察覺到有人坐下,莫不凡從書裏擡起頭來,在看到是寧修遠之後,便對他微微颔首,而後繼續垂下頭,埋首于書中。

兩人靜靜地坐在亭子裏,一個低着頭,一個擡頭,清澈的雙眼微微眯着,表情放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偶爾有微風拂過,空氣中飄蕩着淡淡的花香,從遠處看,美得猶如一幅畫卷。

墨凡禦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他邁開腳步,走了過去,随後站在寧修遠的面前,目不轉睛地看着對方。

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寧修遠睜開眼,在看到墨凡禦的時候,臉上便綻放了一抹十分燦爛的笑容,他站起來,迫不及待的開口:“小禦,你回來了?”

“恩。”擡手幫他理了理鬓角紛飛的頭發,墨凡禦點了點頭,而後說道:“走吧,我帶你到處走走。”

“好。”無論是原主還是他,都還未離開過南城,所以這次來到京城,怎麽也必須要逛一逛,開開眼界才算夠本。

作為都城,這裏比南城繁華了不止一點半點,街道兩旁,店鋪林立,街道上行走的百姓,都多的讓人眼花缭亂。

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寧修遠的腦袋左左右右地轉個不停,眼睛也瞪得大大的,路邊有看到新奇的玩意兒,就跟孩童似的,掙脫開墨凡禦的手就跑了過去。

翻來覆去的研究了一會兒,弄明白了什麽東西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而後重新回到墨凡禦的身邊,跟他并肩繼續往下走。

兩人不見不慢地牽着手在街上走着,在走到一處酒樓的時候,墨凡禦停了下來,然後,他本來還帶着笑容的表情迅速收起,變成了面無表的模樣,同時也警惕地看着不遠處的幾個人。

寧修遠不明所以,他眨了眨眼,問道:“小禦,怎麽了?”怎麽突然變了臉?

并沒有回答寧修遠的問題,墨凡禦緊了緊牽着對方的手,神情平淡得盯着不徐不慢走到他們面前的人,而後語氣淡淡道:“皇兄。”

墨昭思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出門吃個晌午飯便能碰到墨凡禦,心裏雖然不喜,但是他并沒有直接表現出來,而是戴上面具,僞裝成一幅好哥哥的模樣。

微微勾着嘴角,他走到墨凡禦面前,說道:“是六弟啊,剛才皇兄急着去忙父皇交代的事情了,也沒有來得及問問你這些日子過得好不好,當初得知你失蹤的消息,可把我們都擔心壞了。”

墨凡禦冷冷地回道:“謝謝皇兄擔心,我這些日子過得很好。”

聞言,墨昭思放在身側的手早已經握成了拳頭,心裏怒意翻江倒海,只是想到現在還不宜直接撕破臉皮,于是只好忍着,笑容有些扭曲地說道:“六弟這會兒到這好味樓可是要來吃晌午飯的?不如我們便一起吧,我們兄弟兩個也可以好好聊聊。”

“不了。”出聲回絕,墨凡禦表情淡淡的:“不麻煩皇兄了,我跟小遠自己去吃便可。”

臉上的假笑僵硬了一瞬間,墨昭思好半晌才壓下心底的怒氣,道:“既然如此,那皇兄便先進去了,六弟你……”說着他看了一眼寧修遠,繼續說道:“就帶着這位,繼續去逛吧。”

話音落下,墨昭思越過他們,便再也控制不住怒火,怒意爬滿整張臉,俊俏的面容扭曲猶如魔鬼,他狠狠地咬着牙,神情之中滿是殺意。

☆、53章

再也沒有吃晌午飯的性質,墨昭思懷抱着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幹脆就扭曲着一張臉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

厭惡地甩開見他歸來便眼睛發亮的妃嫔侍妾,他吩咐管家叫來陸尋,然後就直徑走進書房,又是一通亂砸。

發洩完情緒,墨昭思終于冷靜了下來,見陸尋還未過來,他便靠坐在椅子上,左手不耐煩地敲擊着桌面,眉頭緊鎖。

不一會兒,陸尋就腳步匆忙地趕了過來,他剛剛踏進書房的門,便被迎頭而來書砸在腦門上,額頭頓時腫起了一個包,整個人也差點就往後栽倒了。

眼疾手快的扶住門,陸尋搖了搖腦袋,心裏七上八下的,害怕的厲害。

心裏不敢有絲毫怨言,陸尋站穩之後,反手小心翼翼地将門關上,随後又邁開腳步走進了墨昭思,彎腰恭敬道:“殿下。”

墨昭思擡起頭來,目光冷冷地看着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陰冷可怖:“陸尋,這便是你辦的事情?”

腿一軟,碰的一聲,陸尋就直接跪了下去,他低着頭,試圖跟墨昭思解釋:“殿下,請您聽微臣……”

‘解釋’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他便已經被墨昭思一腳踢過去打斷了下面的話,捂着自己胸口,陸尋用力地咳了兩聲,臉色慘白慘白的,額頭流下豆大的汗珠。

重新坐了回去,墨昭思面無表情地俯視他,黑眸裏滿滿都是怒意:“給我閉嘴!你找了那麽多殺手居然連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都奈何不了,那我留你這廢物還有何用!”他說道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已經嚯的站了起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天響。

被這充滿殺意的語氣吓了一跳,陸尋心裏咯噔了一下,神情滿是惶恐不安,他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抿着唇,思緒轉的飛快。

片刻之後,他突然眼睛一亮,連忙撲到了墨昭思腳下:“殿下,我又想到了一個辦法,我保證,這次一定不會再讓您失望。”

墨昭思面色冰冷,低下頭看着扒拉着自己褲腳的人,半晌,在陸尋的表情快要變成絕望的時候,他收回視線,厭惡地踢開了陸尋,理了理衣襟,開口道:“你說。”

這話一說出口,陸尋便知道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稍微了松一口氣的同時,他連忙一咕嚕爬起來,然後走到墨昭思的耳畔,跟他輕聲耳語了一番。

墨昭思原本還是興致缺缺的模樣,但是在聽到陸尋說完他的計謀之後,眼神越來越亮,神情也越發滿意。

拍了拍陸尋的肩膀,他道:“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就按照你的方法做,你快去安排。”

話音落下,墨昭思眯着眼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陸尋,若是這次再失敗,你的腦袋,也是時候換個地方待了!”話剛完話,他便用力地一甩袖子,轉身離開了書房。

所以他并沒有看到,他轉身離開之後,陸尋的臉上,哪裏還尋得到半點害怕的神情?

*******

這一邊,墨昭思的出現并沒有影響到寧修遠跟墨凡禦的情緒,他們兩人依舊十指相扣,在街頭轉悠,餓了就随便找一家酒樓吃一頓,吃完之後再繼續游玩。

一直到日落西山,寧修遠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兩人一起往回走。

看着周遭的景色,寧修遠有些疑惑,他雖然記憶力不算太好,但是也不差,自己走過的路還是能夠記得的,可是這條路,并非是回莫府的路啊。

心裏好奇的厲害,他沒能忍住,所以偏過頭看墨凡禦,問:“小禦,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回家。”回給寧修遠一個燦爛的笑容,墨凡禦牽着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約莫走了一刻鐘的時間,他們走到一處宅邸門口,墨凡禦便停了下來,他過轉頭,輕聲說道:“到了,以後這裏便是我們的家了。”他今晨回皇宮,給他的父皇母妃請安是一件事情,還有一件事,便是回去請求出宮建府的。

寧修遠怔怔地看着眼前奢華的府邸,內心詫異,回過神來,他有些費解地望向墨凡禦,問:“這是?”

“這是我們的家。”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墨凡禦拉着他往裏走,站在門口的侍衛見到他,紛紛下跪行禮:“拜見六皇子。”

“都起來。”墨凡禦開口,語氣自帶威嚴。

越過這些侍衛,兩人直直走進了府裏,繞過大堂,穿過長廊,走過假山小橋,墨凡禦直接帶着寧修遠來到他們住的院子——

這是宅子的主院。

從弧形拱門進-入,寧修遠最先看到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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