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東來

那妖怪修煉不久，加之靠吸食人的精氣提升修為，算是歪門邪道，動起手來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但是妖怪很會裝腔作勢，那黑霧如同他的影子，一次次替他擋下了我的利劍。

妖怪步伐如同鬼魅，我一次次的出劍，劍卻刺在黑霧上，這番打鬥，我打的精疲力盡，妖怪也躲得氣喘籲籲。

鐘馗在一旁搖頭嘆氣，似乎十分看不起我。老禿驢閉目坐在一旁，正在努力的逼出身上的妖毒。我這一番慘像沒有落入他的眼，我又開心又覺得難受。

開心自然是保住了我在他眼中的面子，難過卻是我這樣為他拼命，他卻絲毫沒看在眼裏。

臭妖怪也是狡猾，見鬥不過我，竟然朝着老禿驢出手。我一時情急，竟然沒有用劍去擋，反而是以身相擋。我閉上眼等着疼痛襲來，半響卻沒什麽動靜，我睜開眼一看，老禿驢竟然無聲無息的和我換了位置，妖怪的樹叉刺進他的身體。

“老禿驢”我驚叫一聲，慌亂的摟住老禿驢搖搖欲墜的身子。老禿驢卻悶不吭聲，也不呼痛，緊緊的咬着唇，迅速轉身朝着樹妖腹部抓去，一瞬間五顏六色的靈火飛了出來。

“啊....”樹妖大叫，渾身斑駁的紋理開始漸漸失去生機。

“臭妖怪，我要殺了你！”我心痛得跟心被活生生的摘了一樣，手中的逐風劍直直的刺入了妖怪的胸口，劍身一轉，妖怪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身形消散在風中。

“老禿驢，你忍着，我帶你去找長清哥哥，他一定能救你！”我扶起老禿驢就想往瓊華林走，老禿驢卻搖搖頭，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

“貧僧大限已到，施主不必費心了！”老禿驢阻止了我，雙手合十，竟然一臉坦然的朝我道謝。

“老禿驢，不會的，你不會死，我一定會救你的！”我在身上翻找傷藥，卻被鐘馗給拉住，沖着我搖頭。

“他今生的福德已夠，壽元已盡，你做什麽都沒用了。”鐘馗搖着折扇，做出自命風流的樣子，眼裏卻含着無奈。

老禿驢要死了，我竟然覺得自己難受到了無法呼吸，一瞬間恨不得跟他一起死。我腦子突然警鐘大作，我竟然為了老禿驢起了放棄自己的念頭，我不懂喜歡是什麽，卻願意為他不要性命，我竟然已經陷得如此深了？

“施主，貧僧為求大道而死，死而無憾。請施主不必傷心，若是有緣，來生必然還會再見的。”老禿驢說完話，第一次沖我慈悲一笑。而後閉目碎碎念了起來，明黃的光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飛舞在空中的靈火被金光照耀，開始變得安分。

“鐘馗，他在做什麽？”我朝着鐘馗問道。

鐘馗搖了搖扇子，開始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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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的靈火乃是未出世的嬰童，這些嬰童還在他們娘親肚子裏的時候，被這妖怪剖腹取出，吞噬靈身。這些嬰童無辜被害，怨氣極大，所聚集的力量也極大，所以即便是東來，或者修行千年的我，也不能輕易拿下。

如今東來将其從妖怪的腹中取出，為其超度。

四周陰風陣陣，樹葉沙沙作響，四面八方游蕩來很多怨靈，火紅的光芒盤踞。清一色的婦人，腹部被剖開，神情呆滞的飄了過來。

空中五顏六色的靈火全部變成綠色，然後恢複成嬰兒模樣，被飄來的婦人摟在懷中，哇哇的哭着。

“多謝大師”抱住嬰孩的婦人恢複神智，朝着東來鞠躬行禮，而後看着懷中的孩子淺笑。

鐘馗拿出招魂幡，将所有的婦人和嬰孩收了起來。

“老禿驢...”金光漸歇，我眼睜睜的看着老禿驢閉上眼，卻無能為力。修煉這麽多年，第一次讓我感覺到自己這般不中用。

“小昙兒，他已經死了，你也該放下了。如今你情根不深，這和尚一死，你正好放下。”鐘馗難得的說了一句勸善的話，但是我卻不想聽。

“老鬼，什麽都別說了，我帶老禿驢回聖水寺。”我心空得難受，拿出手絹将老禿驢嘴角的鮮血拭去，扶着老禿驢起身。

剛走兩步，我想起了聖水寺的法陣，只能轉頭朝着鐘馗求一樣物件“老鬼，将你的龍息玉借我用用。”

鐘馗第一次對我有求必應，毫無要求的便把龍息玉給我了，甚至還幫着我将老禿驢送回聖水寺。

老方丈對于老禿驢的死，沒有任何說辭，只淡淡的指揮着和尚将老禿驢扶進去。

聖水寺的老方丈将老禿驢焚葬當天，那些婦人的相公全部聚集在一起為東來送行，場面十分悲戚。東來焚葬後，靈位擺在了大殿後的香案上，那裏有歷代聖水寺和尚的牌位，享受着香火。

夜裏我偷摸的去看了一眼，那新牌位上，赫然有老禿驢的名字。

老禿驢，你究竟叫個什麽名字？這句話我問過老禿驢，後來問過自己，現在卻在牌位上看見了他的名字。

東來-老禿驢你這名字真俗氣！

（第二世）

自從東來死後，我就覺得天地間一片蕭索，寡淡無味。所有以前喜歡的，覺得美好的，再也讓我提不起來興趣。所有入目的東西都像是披上了夜霧，灰蒙蒙的，看着就難過。

我頹廢得像是我也已經死了一樣，守在山下的樹林裏喝酒，什麽都不想做，什麽都不想說。一天天的酒量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懶，越來越昏，有時候喝上一夜都醉不了。城裏酒肆的老板每次看見我就笑顏如花，有什麽好酒也會給我留一份。但是我卻越來越不想開口說話了，有時候連理都不想理他，買完酒就離開，步子匆忙。

鐘馗來看過我幾次，開始還語重心長，循循善誘的說教，後來見我死性不改，鐘馗氣不打一處來。連帶着他那眉清目秀的書生樣子也不扮了，一臉絡腮胡子加上大紅臉，鼓圓了眼睛瞪着我，氣急敗壞的吼我。

我只當看不見，鐘馗被氣狠了，差點拿出那把誅魔劍将我給劈了，說讓我幹脆去死得了。我其實也蠻期待他劈了我，卻不知道為何每次我閉眼受死，鐘馗卻砍不下來了，反而鐘馗越發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