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棒喝

我就在林中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當那些小和尚變得越來越沉穩,嬉笑說話也越來越少,鐘馗終于忍不住了,一腳将我踹了出去。

被踹出去的時候,我以為鐘馗是想将我踹進金烏中,燒的灰飛煙滅。但是落地時才發現,一切是我多想了。

萬丈紅塵,我只是從東來的那一丈紅塵去了另一丈紅塵。雖然地方換了,但是我的心卻換不了,而酒瘾也戒不掉了。

鐘馗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又費盡心思的找到我,看着我還是醉醺醺的,氣的吹胡子瞪眼睛的甩臉子走人。

“你若是真想死,直接碎了自己內丹不就好了,何必裝作一副死樣子?”鐘馗也許是被氣狠了,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了。

我何嘗不曾想過呢?但是心裏卻又害怕,人和妖本來就不一樣,人死了三魂七魄可以投胎。我是妖,還是沒有靈魂的花妖,若是死了,怕自己灰飛煙滅,連東來的影子都見不着。

雖然現在活着也難受,但是總還有點盼頭,說不定哪天還能在哪丈紅塵中與東來相遇。只是在相遇之前,我卻沒有其他的念想,只能喝酒讓自己的日子過得快一點。

鐘馗見這一招對我也沒用,徹底的死心了,消失在我面前。

我以為鐘馗對我徹底放棄了,但是當九叔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猛地一個激靈,搖搖晃晃的想要站穩身子。

九叔啧啧的圍着我繞了一圈,眼角含笑,風情萬種,眼神卻很不對勁,戲虐的看着我說“還是人模人樣嗎?鐘馗果然誇大其詞,不過,跟九叔說說,你準備這樣一輩子嗎?”

我醉的口齒不清,心裏又對九叔很是害怕,靠着樹幹,低着頭,準備裝死。

“跟我說啊,你準備怎麽辦?是去陪着你的情郎死,還是在這喝酒醉死?”九叔笑得越發美,眼中卻更加清冷,我都能感覺到眼刀子在四周飛。

我怯怯的低着頭看着腳下的青草,帶着重重疊影,原以為千杯不醉了,此時卻醉的厲害。

“不說話是什麽意思?紫昙,你九叔的耐性可不好”九叔上前用纖長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逼我與他對視,我卻不敢,眼珠子一個勁的躲。

“九叔,我難受”我抽抽噎噎的說着,但是九叔卻沒有絲毫憐惜,只是笑得越發瘆人。

“不過是喜歡的人死了,又不是天塌下來了,你這樣子我還以為我們一家死了呢?你給誰哭喪,啊?”九叔猛地拔高音調,咬牙切齒的說道,臉上的笑徹底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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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通體生寒,骨子裏都冷的發抖,磕磕巴巴的回道“九叔,我錯了”

“哼,你若是再敢這樣丢人現眼,我先送你去死。不管怎麽說,你也是我們家救的不是?”九叔說着說着,手就掐住我脖子,一瞬間我便呼吸困難,詫異的看着九叔。九叔眼中迸發殺意,看那樣子是真想殺了我,不是開玩笑。

九叔最恨掉面子,鐘馗如今狀都告到他那去了,這面子可的丢到地府了。

而我即便是真的想死,也不敢在九叔面前透露半句。若是真的說了,只怕會傷心死阿爹和奶奶,當然九叔恐怕不會傷心,只會先一步殺了我。

“我不會了,九叔,相信我”我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九叔的袖子,誠懇的保證。

九叔收回手,攏了攏袖子,蔑了我一眼,過了好一會才說話“你如今是要成仙的妖,雖不說壽與天齊,但是比起一般凡人卻是長壽不盡的。若是真喜歡,就去追,追不到就死心回來,哭哭啼啼,買醉度日算什麽樣子?”

我一驚愕然的看着九叔,我從來不敢想九叔會說出這樣的話,遂不及防的來這麽一招,我差點沒忍住又要掉眼淚。心裏感動的一塌糊塗,恨不得上前抱着九叔使勁撒嬌。

“你別高興太早,你喜歡別人,別人喜歡你嗎?一個一心向佛的人,你拖着他墜入紅塵,你有沒有想過他會怎麽樣?紫昙,喜歡只不過是一時的,了了就了了,但是這後果卻是永遠的,你承擔得起,他願意嗎?”九叔面色沉着,一臉嚴厲,一句句話問的我啞口無言。

而我也傻了,我從來沒想過這些。我只當我喜歡他,為了他毀了自己修行,說不定還要灰飛煙滅是我的事情,卻沒想過東來會怎麽樣?

“你為了一份情,飛蛾撲火,你有想過,你阿爹在你去後會多傷心嗎?紫昙,勘破是自在,大家都好,看不破就是孽障,被你拖下萬丈深淵的人會有多少?言盡于此,你自己看着辦吧!”九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深邃的眸子裏閃耀着心痛的光芒。

我此時總算知道了,阿爹愛我,奶奶愛我,九叔也愛我。只是九叔不同阿爹和奶奶,他從來不會告訴我。

“九叔,我.....”我急于想給九叔保證點什麽,卻被九叔臉色沉着的揮手制止。眼看着九叔消失在我面前,我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這是東來去後,我最清醒的一夜,我沒有喝酒,沒有試圖忘記什麽,反而是認真的在思考,思考未來的路。

我有阿爹,奶奶,九叔,他們愛我,疼我,将我養大,如今我卻要拿這條命去給另一個人,難怪九叔生氣。

我是喜歡東來,但是東來終究沒有重要過阿爹他們。我想我會學會忘記,然後去自在的活着。這樣也許有一日跟東來重逢,我能笑着與他打個招呼,問個好。

将鑽在牛角尖的思想拉了回來,我一身輕松,雖然心還是會隐隐的痛,但是終歸會過去的。

看着金烏升起,我朝着金烏笑了笑,然後換下一身酒氣的衣衫,昂首闊步的走了出去。

鐘馗第二日找到我時,我還是在喝酒,但是神色卻已經如常,嫌惡的看了一眼鐘馗的胡子滿臉,蹙眉“還是青衣書生順眼”

鐘馗愣了一下,随即釋然大笑,身子一轉變成了書生樣子,搖着折扇風流浪蕩的坐在對面陪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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