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百年

青翠山谷，百花争豔，空中的鳥雀飛來飛去，自由自在。一條小溝渠從山上流下來，流過山下草地，蜿蜒不知去往何處。我尋了一處空地，把屋子安置在空地上，然後在屋子四周種滿了果樹。

以前我就想，以後有時間的一定要在屋前屋後種滿果樹，春日賞花，秋日吃果，多好！

山中有些開了靈智的動物，看着我築屋建巢，好奇的過來打探一番。我初來乍到，算是個新鄰居，便準備了一些對他們胃口的吃食招待一番，很快便混熟了。

院中開墾了一塊地，種了些蔬菜瓜果。其實我已經不需要進食了，但是紅塵混久了，染上了口腹之欲，一時半會還改不過來。想着也不能每次要吃東西就用法術去挪，總歸是欠人情的。

山中有一只粉兔子，乖巧可愛，經常下山與我厮混。每次看着我把菜園子的菜變成各種美食都羨慕不已，跟我讨教了半天，去山上搬了不少紅蘿蔔種在我的菜園子。可惜她太心急，那些紅蘿蔔不但沒長出更多紅蘿蔔，反而全部腐爛在菜園子裏，讓她原本的美食也成了泡影。

小兔子急了，天天在我跟前問我，為什麽長不出更多的紅蘿蔔，我認真的想了很久，大概是她的紅蘿蔔不是種子吧！

小兔子聽了，沉默了好幾天。我只當她是受了打擊，也沒有多想，卻不知小兔子這一被打擊，十天半個月也不下山了。我原本避居在此就想得個清淨，如今倒是正好。

我化作人形的時候，心實在靜不下來，便現了原形，把自己種在屋後的土裏。草木對土地總是很依戀，我即便成了個妖，也改不了這天性。根緊緊的拽着泥土，在土裏伸展着，枝葉在清新的空氣裏自由伸展，整個人都寧靜了下來。

我元神在花枝裏沉睡，這一睡不知年月，山谷春去秋來，最美好的景，最蕭條的風，始終不曾入我眼。

我睡得正好，突然感覺到一陣靈氣的波動，便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天上雷雲滾滾，咔嚓幾道雷電落了下來，筆直的朝着山腰處砸去。

我頓時睡意全消，明白這不是什麽普通的雷，是化妖的雷劫。

天雷劈得又快又狠，咔嚓幾下，半山腰的幾顆大樹的樹枝被劈斷，袅袅的升起白煙。烏雲退去，天空湛藍，山腰處的白煙還未退去，走出來一個渾身白毛衣裙，頭頂冒煙的小姑娘，紅通通的眼眶，使勁的憋着眼淚。

我不知道為何，突然笑了出來。伴随着我的笑聲，林中飛禽走獸也各自發出了聲音，嗷嗷的叫聲震得山林都抖了抖。毋庸置疑，他們都跟我一樣，笑了！

笑過了，林中的飛禽走獸便圍了過去道聲恭喜，畢竟退去四蹄踏地，也算是一件喜事。小姑娘羞答答的應了，那些道喜的看着她這亂糟糟的樣子，好話到嘴邊也帶着笑話說了出來。

小姑娘也不惱，等一一回了，才跌跌撞撞的走下山。畢竟剛剛退去獸形，學着人兩條腿走路還是很不适應，手中掐着法決踏風，不是撞樹就是一時沒穩住，撞了地。

我就像是在看一出戲本子，笑得前仰後俯，不過小姑娘下山的用意我大概知道一點，便在屋內給她備了水和衣裳。

Advertisement

“紫昙姐姐，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小姑娘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比在半山腰還要狼狽。身上不止有雷劫劈過的煙味，還有那些樹葉子，幹草渣黏在身上，頭上，怎麽看都像是個小乞丐，也許比乞丐還要狼狽幾分。

“去洗洗吧，一會我們再聊。”看着小姑娘這樣子，我實在忍不住想笑，便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小姑娘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羞紅着臉，一轉身朝着屋子裏跑去。

我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姑娘，掐着手指算了算，已經過去一百二十年了，當初的小兔子都修煉成妖了！也不知道，東來這一生是不是已經過完了？

腦子亂糟糟的想了不少，最後只得苦澀一笑，心裏竟然很後悔，為什麽要從土裏出來呢？

小姑娘梳洗得很快，不一會穿着一身水蔥色的衣裙，磕磕絆絆的走了出來。長及腰的頭發濕噠噠的披散在身後，小巧的臉龐，精致的眉眼，看起來像是個精致的瓷娃娃，很可愛，很漂亮。

“紫昙姐姐...”怯生生的喊了一聲，不太适應的一直拉扯着身上的衣服。我極不厚道的又笑了，上前拉着小姑娘走進屋子。

衣衫倒是穿的不錯，但是小肚兜竟然穿在外面，這樣子走出去，指不定得笑死多少人！細細的教了小姑娘怎麽穿衣，而後幫她收拾整齊，才再次走了出去。

“做人好麻煩！”褪去一身皮毛，初次穿着人這層層疊疊的衣衫，誰都會不适應。想當初我剛成妖的時候，也不太适應。不過那時候的不适應是因為毒谷子斷了我胳膊，穿着的衣服一邊手空空蕩蕩的，跟別人不同，心裏覺得自己不止是妖，還是妖中的怪物。

故而在清水洞躲了不少年，直到胳膊長了出來。不過那時已經學會了穿衣，這段也算是過去了。

“好了，你既然已經退去獸形，以後只能學着好好當個人了！”我細細的想了想我這一路，唯恐小兔子沒人教導，長的比我還頑劣。便拿出幾本書遞給小兔子，這些都是人類啓蒙的書籍，大道理一堆，雖然酸腐，但還算能抵用。

小兔子接過翻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的看着我道“這是什麽？歪歪扭扭的，跟地龍一樣！”

我猛地想起，小兔子還不識字。只是若要我教導她識字，我大概是做不到的。便拿回了書，幹巴巴的笑了笑，道“無事，你剛剛度過雷劫，好好調息一番吧！”

一百二十年過去了，林中的那條小溝渠在低窪處凝聚成一個小湖泊。水乃是山上泉水，帶着山上的靈氣，給小兔子調息倒是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