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風月
你知道短發留長的尴尬期嗎?
喬栖最近狀态很差, 她把自己這種情況解釋為“短發留長期”。
該怎麽解釋這個無厘頭的理論呢。
短發留長期間,醜到恨不得把長出來的頭發全都剪沒,卻又因為心心念念想要長發而一次次忍了下去。
她和溫辭樹的感情, 正處于短發留長的尴尬期,渴望“頭發可以變長”, 也知道它一定能夠變長, 但現在這個階段, 就是讓人沒有信心, 讓人不快樂。
喬栖和溫辭樹冷戰了。
盡管誰也沒點明“我不再理你”, 也沒人明确提出“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可就是默契的不再對彼此講話了。
當然,這只是喬栖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早晨,溫辭樹項目上出了問題,他從起床開始就在和人打電話溝通,喬栖起床之後, 就在飯廳裏晃, 一會開冰箱拿牛奶, 一會兒去鼓搗多士爐,一會兒又噼裏咣當煎蛋,就是為了讓他先給自己說話。
可他根本不知道她是這個意思。
他明明給她做了一份飯就放在冰箱, 可她偏要自己做,他的眼神明明好幾次都落在她身上了,她就是不看他一眼。
他還以為她在賭氣,加之工作上的事情輪不到他分心, 他就幹脆去上班, 不再煩她。
他前腳出門, 喬栖後腳就原形畢露了, 她氣得抓狂,直薅自己頭發。
男人真是穿褲子就不認人!
她幹脆連飯都沒吃。
上班坐地鐵的時候,本來想打開手機追劇換換心情,結果卻發現賬號下線了,需要重新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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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的是溫辭樹的會員……
這樣一來,她更氣了。
談過戀愛的都知道,兩個人鬧矛盾的時候,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哪怕人家沒有在針對你,你還是會把錯算到他頭上。
喬栖現在正是如此。
後來一連好幾天她都沒有回家住,要麽睡周可那,要麽睡孫安琪那,溫辭樹打過電話來,她通通都摁死了。
這天早晨,喬栖如常去上班。
在路過慶春路的時候,發現路邊發生的口角之争。
她先是看到地上散落着被車子碾的亂七八糟的青菜,又看到一只菜籃滾在路沿石一邊,最後才把注意力放到事故中心。
一輛電動車摔在馬路上,旁邊坐着一個明顯被撞傷的中年女人,緊緊拉着一個小夥子的褲角,在和他吵架。
喬栖定睛一看——那女人不是溫辭樹他媽嗎?
她想了兩秒,也和看熱鬧的路人一起圍過去。
只聽劉美君說:“你闖紅燈撞了我,你還有理了?”
那人就說:“大姐你沒見黃燈還有兩秒就變紅了,你非要走那麽急啊?”
“你搞搞清楚,我是從綠燈的時候開始走的,還差幾步路就徹底走到馬路這邊了,我可不是卡着倒計時往這邊來的!”劉美君的胳膊上和腿上都有擦傷,她講話的時候還疼的倒抽氣。
那人長得很壯,穿着緊身褲豆豆鞋,染着五顏六色的彩虹頭發,打扮得就像個“精神小夥”,說話也拽得二五八萬的:“反正你撞壞了我的車,我還沒讓你賠呢,你憑什麽不讓我走?”
“……”
聽到這裏喬栖已經完全明白了。
應該是劉美君正常過馬路,快過完路的時候,騎電動車的人提前那麽兩三秒在紅燈快綠的時候過路,正好把她撞了。
劉美君是受害者。
喬栖心下已定,便挺了挺背走了出去。
她先是走過去把劉美君扶起來。
劉美君見到她的那瞬間,滿是難以置信,很詫異地問:“你怎麽在這?”
喬栖說:“這條馬路誰都能走,我為什麽不能在這。”
她百無聊賴的笑了笑,讓劉美君在一旁站好。
然後轉身看了一眼那個撞到人的小夥子,一笑:“你眼瘸了?”
那人一怔。
喬栖說:“紅燈綠燈你都分不清,一個大活人在眼前你都不知道剎車,我說你眼瘸了是擡舉你了。”她把耳邊的碎發掖到耳後,漫不經心警告道,“我告訴你,要麽賠錢道歉,要麽賠錢道歉進局子,你選吧。”
那人“呵”了一聲,問:“你他媽誰啊?”
喬栖想都沒想:“我是你爹。”
“……”圍觀的人都笑了起來。
劉美君驚訝的同時,也忍不住笑了一聲。
那人左右看了看圍觀的人們,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被一個小姑娘指着鼻子罵還是頭一次,他抹不開這個面子,伸手指着喬栖的鼻子威脅道:“我告訴你,你少多管閑事!”
“你撞的是我媽,你得喊祖宗,你說我多管閑事?”喬栖不笑也不怒,很平淡甚至有些懶洋洋的。
劉美君看呆了,連身上的疼都忘了,看喬栖罵着人,她又是覺得驚訝又是覺得荒唐,同時又莫名覺得解氣。
喬栖罵人就像在聊天,語氣不急不慢的:“我媽沒事還好,要是有事,你以為我讓你道歉就夠了?你想給她磕頭,也得看我答不答應。”
劉美君剛才被欺負的不像話,以至于只能扒着那人的褲腳撒潑,正覺得孤立無援,誰知喬栖從天而降,還居然這麽維護她。
這姑娘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大腿還沒人家胳膊粗,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
這麽一想,劉美君有點鼻酸,委屈又擔憂。
喬栖不想在這墨跡,又對那人說:“別浪費時間,你……”
“臭婊子,你以為我不敢打女人是不是!”
那人明顯被惹怒了,罵罵咧咧要動粗。
當他的手伸出來的時候,喬栖不躲,反倒挺胸迎上去:“大家看看啊,這人耍流氓了!你們看他要占我便宜!”
對付無賴就得用耍無賴的方式。
喬栖一叫嚷,群衆裏有位熱心大叔沖了出來,一把攥住那人的手腕,往後一掰,他頓時疼得嗷嗷直叫。
喬栖眼裏閃着幸災樂禍的光,問:“怎麽樣,你道不道歉?”
“道道道!”那人疼得五官都擰在一起。
他轉頭向一旁的劉美君說了句:“對不起。”又問喬栖,“這下可以了吧。”
喬栖沒有理他,而是問旁邊的大哥:“您能幫我個忙嗎?”
熱心大哥說:“你說就行!”
“幫我把他帶到醫院,我媽媽受了傷不能白受,醫藥費必須由他賠付。”
喬栖這麽說,那撞到人的小夥子又不樂意了:“诶,你們別再是一夥的吧,你們要訛人啊!”
“……”
他這麽叫嚷,原本熱心的大哥也不熱心了。
沒人希望惹一通煩心事。
喬栖也不生氣,掏出手機,迅速報了個警。
之後她不再貪戀口舌之争,又抓緊把劉美君送到了醫院,在去醫院的路上又給溫辭樹打了通電話。
到醫院之後,喬栖跑上跑下給劉美君挂號、繳費和排隊,她穿的又是高跟鞋,沒一會兒就覺得小腿在發漲。
趁着劉美君去上藥的時間,她坐在走廊裏歇腳。
溫辭樹和溫聖元同一時間趕到醫院,他們剛出電梯就看到了喬栖。
溫聖元離很遠就喊:“怎麽樣了,沒事吧。”
喬栖站了起來,說:“沒事,都是皮外傷。”
溫辭樹又問:“撞人的那個人呢?”
“本來不想賠錢的,我報警了,然後他就自願繳了醫療費,剛走。”
“哦……”溫辭樹和溫聖元一齊松了口氣。
随後溫聖元說:“小喬啊,今天這件事多謝你了。”
喬栖笑說:“應該的。”
溫聖元又說:“好了,你媽這裏有我一個人就行了,你們該忙就去忙你們的。”
溫辭樹想了想說:“我進去給我媽說一聲再走。”
溫聖元說:“好。”
于是溫辭樹兀自進屋去看劉美君,而溫聖元則在門口和喬栖聊天。
溫聖元問:“那個無賴沒欺負你吧。”
喬栖說:“沒有。”又笑,“要欺負也得是我欺負他。”
溫聖元愣了愣笑了:“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都比我們那時候要英勇無畏啊,活的有滋有味的。”
喬栖想了想說:“還好。”
本來是想反駁“英勇無畏有滋有味的是我OK?你兒子哪裏英勇無畏有滋有味了”?
溫聖元不知道喬栖的內心活動,看着她,那是越看越順眼,不由滿意的笑了起來。
而一牆之隔的醫務室裏,劉美君也第一次對喬栖誇獎起來:“你媳婦口齒不錯。”
溫辭樹聞言緩緩笑了,他雖然想不到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麽,但能想象出喬栖教訓人的樣子。
劉美君看他那一臉癡迷的樣子,不由搖頭:“你去對她說,我很感謝她,想邀請她來家裏過周末。嗯……下周吧,下個周末,問她願不願意過來。”
溫辭樹怔了怔,才說:“好。”
走出醫院之後,溫辭樹要開車送喬栖回Hanky Panky。
喬栖站在路邊等溫辭樹把車開出來,不時彎腰揉一揉小腿。
溫辭樹遠遠看到她的動作,朝她摁了下喇叭。
喬栖聞聲走了過來,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與此同時,把鞋子如釋重負的脫了下來。
溫辭樹看了她一眼,說:“今天的事謝謝你啊。”
那語氣別提多暗昧不明,有點別扭,有點真摯,又夾雜一絲不易察覺的讨好。
喬栖說:“不用。”
轉頭去看窗外。
她總覺得有話和他說,但又不知道說什麽,心裏說不清道不明的,有點低落,卻又沒有到難過那麽具體。
愛情裏的情緒用五味雜陳來形容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後來一路都是沉默。
直到在Hanky Panky門口停車,她要穿鞋準備下車,他喊住了她:“等等。”
說着他先她一步下了車,繞到後備廂那裏。
這期間喬栖的目光一直在跟着他走。
她見他拿了什麽東西出來,沒有折回他的駕駛室,而是朝她的副駕駛走了過來。
然後他打開她這邊的車門——一雙平底鞋出現在她的眼前。
自從那次在湖邊散步她要赤腳之後,他的車上就常備一雙平底鞋。
喬栖說不出話。
看了那雙鞋好久,才知道要接過來。
換好鞋子,她走下車。
溫辭樹說:“我媽想喊我們回家過周末。”
喬栖看着他,緩緩說了個“好”字。
想等着他說些其他的話,可他只是沉沉看着她。
然後什麽也沒說,又轉身走去駕駛室了。
一時竟分不清究竟是誰更別扭些。
溫辭樹上車之後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在後車鏡裏目視喬栖進了店才要發動引擎離開。
這時恰好看到一輛哈雷摩托轟隆駛來。
是周野渡。
他的摩托後座還放着花,一大束烈焰玫瑰。
溫辭樹看着他在喬栖的店門口下了車,舉着花走進了店裏。
然後他又在車裏坐了許久。
最後他沒去公司,而是臨時改變路線去舞室跳舞。
他心情煩躁的時候就會以此來發洩。
他跳Ailee的《給你看》。
爾冬升導演曾在《我是路人甲》裏配樂設計過一段獨舞,電影裏是女生跳。
溫辭樹覺得這首歌很适合發洩,跳過很多次,每一次都帶着全然不同的情緒,也帶有與衆不同的力量感。
想到周野渡的臉,他呼吸被掐斷了似的,一口氣悶在心裏,堵堵的。
暗戀的人總是自卑又自傲。
自卑于覺得她哪裏都好,與之相比,自己哪裏都不夠好。
自傲于因為太過自卑,反而要在明面上表現出自傲來。因為本身就已經低于她了,心理上已經低到塵埃,那麽展示給她的軀殼,不可以再沒有姿态。
他不願意自己的愛不被重視,寧願當一個懦弱的人,也不願意做個被拒絕的人。
一直不說出口,那就代表一直都是有可能的。
說出了口被拒絕,就永遠都沒有可能了。
這就是為什麽溫辭樹遲遲不願意把話挑明的原因之一。
而原因之二,大抵是因為,在他眼裏,周野渡在喬栖以往的男朋友裏是不同的。
據他所知,周野渡喬栖談過時間最長的人。
以往那些男生,他只是知道名字,知道長相,但很少見到喬栖和他們待在一起,但周野渡,他卻撞見很多次。
他見到他們一起坐在食堂吃飯。
見到喬栖來運動場上看周野渡跑步,在終點線給他遞水。
見到周野渡教喬栖玩滑板。
他聽到過周野渡對朋友們說喬栖很好親,聽過有人大聲調侃他們之間的關系,甚至見過喬栖把周野渡帶到她爸爸面前……
這些往事,讓溫辭樹感到自我懷疑。
他是應該找喬栖談一談,問清楚她到底喜歡誰,還是再等等,看看在他不幹擾的情況下,喬栖會做出什麽決定呢?
一曲而畢。
他把頭抵在鏡子上,又低又重喊了聲“喬栖”。
當晚他去S7買醉。
喬栖曾說過,想要教溫辭樹喝醉。
可原來想醉,不用人教。
溫辭樹喝了不少。
最後又是呂斯思把他送回了家。
因為溫辭樹車裏的那雙平底鞋,喬栖好不容易願意回家來住。
她本來就還在為趙敏智生氣。
誰知回家第一晚,就撞上呂斯思送酩酊大醉的溫辭樹回家。
她打開門看到他們倆,就擺上了臭臉。
呂斯思作為過來人,一眼就捕捉到了喬栖的神色變化。
她在心裏暗罵這兩口子怎麽一個比一個憨,靈機一動,不由清了清嗓子,問:“上次我說溫辭樹心裏裝着一個女人,你知道是誰了嗎?”
喬栖沒耐心說:“你不是來送人的嗎,人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呂斯思一聽,只覺得有戲,笑說:“實話告訴你吧,那個人就是我。”
作者有話說:
別急,這本節奏我覺得把握的還行,不會又臭又長的,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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