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許嘉言身體很誠實 讓我抱一會兒
蕭若看着他把面吃完, 這才去包裏找打火機,包就放在餐桌上,包包的拉鏈大開着, 許嘉言也就無意的一眼,瞥到了她包裏的一包女士香煙。
他眉心輕擰,眼裏的光沉下來,擡眼看她。
蕭若只顧着拆蛋糕的盒子, 壓根沒注意到他的眼神。
八寸的圓形蛋糕上,蕭若只插了一根蠟燭。
她把蠟燭點燃, 坐下來, 眼裏倒映着他的臉, 還有燭光:“快許願。”
許嘉言把嗓子眼裏的話忍住,沒有許願,直接吹了蠟燭。
蕭若怔了怔,眼裏有一掃而過的失落,她嘴角強擠出笑,拿起刀切了兩塊蛋糕出來。
她把切好的三角形蛋糕放他面前,“你嘗嘗看, 我的生日蛋糕都是在這家買的, 很好吃。”她遞給他一個叉子。
許嘉言沒有接, 他的手放在左腿上,膝蓋下是空蕩蕩的一截褲腿,他只有摸着自己的腿, 才能提醒自己, 配不上眼前的這個女孩。
“蕭若,”他沒有擡頭,眼裏涼, 像這冬日裏的天,他低低地說了句:“謝謝你。”
“你別老跟我說——”
“你聽我說完,”他打斷她,斂着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除了跟你說謝謝,我什麽都不能給你。”
又是這一類拒絕她的話。
蕭若呼了一口氣,她都習以為常了:“你就不能說點新鮮的?”
頭頂白亮的燈光已經柔和不了他眼睛裏的清冷,他修長五指扣緊左腿,默了幾秒的功夫,他又說了句:“對不起。”
除了‘謝謝’,他能說的就只有‘對不起’了。
蕭若故作輕松:“其實,你不用有負擔,”她沒指望用一個蛋糕就能把他打動:“我今天就是想吃蛋糕了,恰好又是你生日,就過來了,”她還笑,只不過笑裏含淚,被她硬生生壓下去幾分:“我就是不喜歡一個人吃蛋糕。”
她僵坐了十幾秒,有點難堪得無地自容,她站起來,面前的蛋糕一口沒吃,她拿起桌上的包,“生日快樂,許嘉言。”她走到門口,打開門,冷風頓時灌進來,她扭頭,故作輕松,對依舊垂着頭的許嘉言說了聲再見。
她進來的時候,許嘉言沒讓她換鞋,她走出去,門合上,冷風把她的眼吹潮了,淚滑下來,她仰頭,呼出一口白汽,用尾指拂去臉上的淚,然後笑着安慰自己。
“沒事的,你不是都習慣了嗎?”
“他本身就是這樣,對誰都這樣。”
“其實他對你算不錯的了,都肯讓你進屋。”
“別哭…不許哭…蕭若,你不可以哭…”
屋裏,許嘉言聽見高跟鞋漸漸遠去的聲音,他站起來,拄着拐杖走到陽臺。
外面被黑夜籠罩,昏黃的路燈讓他看不清她,只看得見微弱的一點煙火在空中晃動,接着,車燈的光束猛然打亮……
許嘉言拿出口袋裏的手機,發了一條信息。
已經發動的車子突然就熄了火。
十幾秒後,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由遠及近。
沒有禮貌的敲門聲,啪啪啪……是一連串手掌心拍門的聲音。
許嘉言再次把門打開。
就這麽毫無征兆的——
那個身上還有淡淡煙草味的女孩子撲進了他的懷裏,讓他整個人往後一個趔趄。
“許嘉言,”她忍不住了,不想一個人暗暗落淚了,她雙手緊緊抱着他的腰,哭出了聲:“因為你不理我,因為你不要我,所以我才抽煙的。”
剛剛,許嘉言給她發了一條信息:以後不要再抽煙了,好不好?
他為什麽連不讓她抽煙都要那麽溫柔呢。
她好委屈:“你管管我好不好,你管管我抽煙,我最近上瘾了,戒不掉……”想他的時候就想抽煙,可是越抽越想他……
連煙都像他,讓她上了瘾,戒不掉,也不想戒。
許嘉言手僵硬地懸在半空,硬是沒落下去。
可任憑他怎麽掩飾,眼底的驚濤駭浪也平不下去了。
他很想抱住懷裏的女孩子,想答應她的任何要求,可——
“許嘉言,你嘗試一下喜歡我好不好?”
他眼睫顫了一下,強逼着自己理智,他把她拉開。
他壓下眼裏灼灼的光亮,說着口是心非的狠話:“我不喜歡你。”說完,他眼底最後一抹光隕了。
她朝他走近了幾步,目光像一張網,密密麻麻地纏着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真的?”
他掩掉眼底的情緒:“是。”
蕭若似乎意料到了,從容不迫地逼近他,一步一步把他逼在了玄關的櫃子上:“可你剛剛心跳得很快。”她都聽到了。
許嘉言依舊不敢看她,右手條件反射地壓住心口的位置。
他露餡了。
蕭若不傻,他躲閃的眼睛、加速的心跳、身上燙人的溫度,還有他跟她說話時溫柔的語氣與下意識彎下的腰,都在告訴她,他動搖了。
她伸手,再一次環住他的腰。
他又要推開她——
蕭若兩只手勒住他的腰,使了全力,兩手在他的後背緊緊攥緊,整個人窩在他懷裏:“別推我,就一會兒。”
她不貪心,就抱一會兒。
許嘉言全身的皮膚都在升溫,眼眶暈開一圈粉紅,用一雙蘊了水光的眸子看她的頭頂。
如果蕭若這個時候擡眼看他,會發現他的目光有點燙人。
許嘉言吞咽了一下,喉結滾動:“可、可以了。”
這個姑娘何止是喜歡他,簡直就是在折磨他。
蕭若不情不願地松開手,頭垂着,不敢看他,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臉在燒,別看她這麽膽大地追求他,真做了點什麽,臉皮就薄的不像話。
她羞了,擡手将耳鬓的發勾到耳後,一不小心摸到了發燙的耳朵。
更加面紅耳赤了,她轉身就逃,淩亂無章的高跟鞋敲擊着走廊的地面,越來越遠……
許嘉言像失了魂一般,站在原地,很久都回不過來神,鼻腔裏有剛剛抱他的姑娘留下的淡淡煙草味,還有她頭發上殘留的洗發水的清香……
潘雲神秘又吃驚地跑去跟老蕭咬耳朵:“若若最近好像在抽煙。”
“抽煙?”老蕭立馬坐正,“你看見了?”
“沒看見,”潘雲說:“但是她飄窗上的煙灰缸裏有好幾個煙頭。”還是女士煙。
老蕭眉頭蹙着,若有所思。
“是不是因為那個許嘉言……?”潘雲第一反應就是情傷。
老蕭有點不信:“就那麽喜歡那個男人?”雖說,那個男人是長得好看過分了點,可那腿,老蕭不自覺地看向自己的腿,比劃着,問潘雲:“從這往下就沒啦?”
潘雲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老蕭迷之眼神看向潘雲:“那方面有影響嗎?”
潘雲:“……”
她反應過來,一巴掌甩到老蕭肩上:“你想什麽呢?”
“什麽我想什麽!”他想的是最實際的問題,他甚至都腦補了自己左下肢被截,然後對老婆嘤嘤嗯嗯的畫面。
有些姿勢肯定是不行的……
下了一夜的雪停了,滿世界都是銀裝素裹。
許嘉言坐着輪椅出門,去超市買東西,風很大,卷着刺骨的涼意亂吹,他唇色嫣紅,襯得他臉越發得白。
許嘉言去的超市離紅楓苑不遠,也就十幾分鐘的功夫。
他買了一些蔬菜和生活用品,結賬的時候,一個四十多歲年齡的男人看他腿腳不便,就往旁邊站了站,讓他先。
許嘉言禮貌颔首說:“謝謝,不用了。”
其實與人相處時,許嘉言并不自卑,獨獨在蕭若面前,他敏感的自卑心才會張牙舞爪地冒出來,昨晚,他竟然用手機查‘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活了三十一年了,他竟然要通過網絡去判斷自己內心的情感,有點可笑。
因為最近,他腦子裏總是鑽出她的臉,那個把他纏得無路可退的女孩子的臉,他低頭摩挲着左手食指上包着的創可貼,今天早上,他因為失神想她,切到了手。
很可笑是不是,把她狠狠推開,卻又不由自主去想她念她。
喜歡她是真的,可——
無能為力也是真的。
二月六號,是許嘉言父母的忌日,他回到了老家廂縣。
廂縣是個小橋流水的地方,多數人家都有院子,院子裏會種一些果樹或者菜園,廂縣盛産臍橙,許嘉言家的院子裏就有一棵,已是二月,樹上結的橙子已經把枝條壓彎了。
許嘉言的父母去世後,他回來的次數不多,一年裏也就清明和父母忌日這天,他才會回來。
院子有個黑色的鐵門,鐵門已經鏽跡斑斑,許嘉言是坐火車回來的,沒有帶輪椅,只拄着拐杖,隔壁的張奶奶買菜回來,她眼睛不好,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咧開嘴角:“是嘉言吧?”
許嘉言一直擡頭看着那棵橙樹,聽到聲音,他才扭回頭:“張奶奶。”
“哎喲,”張奶奶走過來,滿臉慈祥:“我都沒敢認。”老人的背駝了,仰着頭看許嘉言,許嘉言自然而然地彎下了腰。
老人的手已經有些抖了,她用微微發抖的右手拍了拍許嘉言的手臂,“中午奶奶給你做好吃的。”
“嗯,”許嘉言每次回來都是在張奶奶家吃的,老人待他就跟自己的親孫子一樣,“張奶奶,等會我去完墓地就回來。”
“好,好。”
墓地建在城東,不遠,許嘉言坐着出租車,也就用了二十分鐘不到,墓地外面有個小賣部,常年賣掃墓用的冥幣冥紙一類的,還有各種假花。
許嘉言買了一些冥幣和一袋金紙疊的元寶。
他站在墓前,拿出濕紙巾,彎下腰,給墓碑擦得幹幹淨淨,然後燒了冥幣和元寶,又扶着自己的左膝蓋,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從始至終,他只說了一句:“爸,媽,我來看你們了。”
出了墓地,許嘉言一個擡眼,看見不遠處的桂花樹下站着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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