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時承運揉了揉小筆的頭,并輕輕按下去讓他繼續吃飯,同時吩咐丫鬟:「給小姐再夾一個雞腿。」
本來委屈嘟着嘴的小楓立時眼睛亮起來,覺得父親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也不等丫鬟給她撕下雞絲,一把搶過來啃咬,好好吃哦!
郭氏惱恨,又不好發作,忍耐道:「夫君,楓兒是女兒家,怎可這般沒規矩呢?」
時承運看着大啃雞腿的女兒,心下卻生了些愧意,自從失了小筆,便是對兒女也沒什麽溫情。
他接着替小筆夾菜,一邊淡淡道:「我時家的女兒,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罷。」唇邊竟帶了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郭氏微張着嘴,那是什麽?
雖只一瞬,可分明是丈夫的笑容,他竟然笑了,他會笑的!
她生生地打了個冷顫,拿着筷子的手也微微發抖──這一切都是因了那個輕佻淺薄的男人?夫君怎會如此……她呆怔着,垂下眼簾,心中酸澀外更多是惶惑恐懼不安,她認為中的一切似乎突然間颠覆。
「夫君──」她的聲音也發顫,但是她一定要說,「夫君──」
時承運眼都未擡,還是專心地給小筆布菜,只打斷郭氏,吩咐下人:「帶小姐和少爺回房吧。」
小楓的雞腿還剩下一半沒啃呢,頗是不舍,不過她老爹适時加了句:「準備些菜式給他們做宵夜。」她立刻開心起來,喜孜孜道謝,「謝謝爹。」說完,拉着老實的弟弟回房。
郭氏臉色難看,待兒女離開,才深吸口氣道:「夫君與奉筆自小的情分,便給他個名分吧。」
小筆正嚼着塊牛筋兒,聞聲停下來。
名分?
他才不稀罕,誰要跟女人搶男人,小葉子本來就是他的,誰能搶得走!可如今,小葉子呢,他的小葉子呢……世上沒了他的時葉,世上只有這個大官兒,而大官是她男人,還和她生了娃娃……
名分?他也聽過有人納了男妾,自己也做那男妾?他要讓自己做男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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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罵人,可罵誰,那夫人是大家閨秀,人家從沒罵你一個髒字,和你一桌子吃飯也沒發作,夠不錯的了。罵大官?還是罵自己……
頓時,嘴裏的牛筋兒味如嚼蠟,他拼命忍着才能不扭頭看身旁的男人,正這麽胡思亂想,溫暖的大手蓋上頭頂。他別過頭要避過,卻被攬住肩膀。
「快吃,待會兒再喝碗雞湯。」男人的聲音傳來。
小筆聽着這溫糯的聲音,竟有隔世的感覺,以往,以往小葉子就是這個口氣。其實他大多時候都聽小葉子的,小葉子對他最好,小葉子聰明,他下意識地又繼續嚼牛筋兒,一下,又一下。
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來,字音清晰卻輕淡──
「他是時葉的結發人。名分,那是給妳的。」
時葉,結發人!郭氏隐約知道,夫君入京前有個舊名是時葉,可結發?男子,結發?那自己呢?郭孝梅呢?時承運的發妻算什麽?
「我不允許世上再有一人傷了他,你要記得,孝梅。」
郭氏渾身一顫,這是她稱作夫君的男人第一次叫她閨名,卻在這種情形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在她的認知中,從未想過有這種情況出現。
小筆還在嚼牛筋,其實已經嚼爛了,但是卻忘了吞咽。
結發人……他鼻子有點酸,時葉的結發人。他用力嗅嗅鼻子,再狠狠往嘴裏塞了塊更硬的牛筋,嘴包得更滿。
結發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結發麽?
若是從前,他理所當然這麽認為,世上他最愛小葉子,小葉子最愛他。雖然小葉子是少爺,可是他從沒覺得兩人有什麽上下區分,小葉子從沒當他下人,小葉子當他寶貝。
他當然是那個和時葉永生永世不分離的人。
可已經過去好久了,他可以和小葉子說,不許你嫌棄我,不許你看低我,我們一起過日子,你做生意我做地主。
但是時承運呢?吉祥客棧的閣樓上,大官看不起小碧。
他都明白的,他和大官再好,便是這麽待在一起,和時承運的明媒正娶的老婆、诰命夫人,和時承運的兒女一起吃飯。
他不知自己是怎麽了,是該高興還是該道謝,他心裏是暖的,他不認命,至少他喜歡的人并不是個忘情負心的人,可……他腦子裏很亂。
換了以前,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在小葉子面前他是最自在沒有的,他會大叫,你混蛋,你操蛋,你說話像放屁,你說了只有我,可你娶老婆,老子也去娶個十七八個小妾……但他心虛,心怯,沒人逼他,他做了五年迎來送往的日子,奶奶的,他還有臉面去跟他吵麽?
他沒底氣。可是他不甘心。憑什麽,憑什麽……
「咽下去啊。」男人看他不停地嚼,頭越埋越低,覺得不對,低聲道。
他點點頭,終于将沒什麽味道的稀巴爛的牛肉咽了下去。
咽完牛肉,他輕聲說:「我吃飽了。」
男人看他神情,心裏一窒,拿了布巾替他擦嘴,然後想抱他回小院。
他剛抱起他,郭氏再忍不住,聲音初次變得尖利:「老爺,妾身是皇上賜婚、你的發妻,正妻,你置我于何地,這……成何體統呢?」
小筆掙紮着想下地,他實在尴尬,雖然自己算是低賤到頭的身分,可他不要這樣。何況那婦人又有什麽錯呢,很賢慧的媳婦呢。
男人一把箍住他,手勁大得幾乎是粗蠻的。
他已不是初初入京,四面楚歌,任人宰割的時葉。
他冷冷看向那冤屈的婦人,心裏也有絲慨嘆,是,是冤屈,可這世間誰不冤屈,因了妳的不冤屈,為了妳郭家不冤屈,我這懷裏的人……
他怒不可遏,盯着婦人的眼神從冷冽變得深沉,深沉中含着令人生畏的獰狠,婦人打了個寒顫,她不認識這個枕邊人!
像是隔了許久,時承運嘴角輕輕上翹,輕道:「妳好好撫養兩個孩兒,若覺得不合體統,我自會請旨。」
「夫君!」郭氏大驚失色,難道他要休了自己?她胸脯起伏不止,他憑什麽休了自己,「妾身可曾犯了七出之規,妾身──」她突地想到夫君的真實身分,他是當今聖上的親子,他如今想做什麽是做不了的。
婦人停下話語,臉色慘白,跌坐椅中。
廳裏的丫鬟小厮都站着毫不敢動,老爺要休了夫人,宰相的千金!就為了那個小公子,啧啧……
時承運緊了緊懷裏的小筆,再沒看郭氏一眼,抱着小筆一直走回小院。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男人真心希望懷裏的人能夠安心,能夠有一點點确認自己的心意,留在自己身邊,和自己在一起。
他雖然對姓郭的一家恨之入骨,但郭氏畢竟是他兩個孩兒的母親,他自小被時家遣出,父母不在身旁的滋味實是再清楚不過,如果郭氏能夠安分守己,他并不想對她如何。但是他要小筆明白,在他心裏,只有他。
從來只有時奉筆一人而已。
時奉筆死去,他行屍走肉,時奉筆活着,他滿心愧疚,更多卻是發自深心的快活。
他需要這個人。
去往小院的路竟似變長,男人不知道懷中人的想法,他過往和小筆心意相通,可這時,他有些憂心,适才這家夥的表情并不是高興,也不是意外,眼裏透出的東西複雜得讓他不敢看。他更緊地抱住他,不讓他稍離自己片刻。
好不易到了小院,進了卧房,将他放到榻上,他捧起他頭,輕輕吻他額頭。
小筆神情有些惘然,但也還是回抱住男人的腰。
「小筆……」
「吃飽了嗎?頭還痛麽?」
埋在男人胸前的頭先是點頭,再搖頭,又點頭。
男人有點想笑,摸摸他頭,伸手在他背後輕撫,一時間又不再說話。
半晌,小筆的聲音響起:「你的孩兒真好。」
男人輕撫他背的手稍頓:「小楓的性情不知像誰。」不像父母,倒像幼時的小筆。
又是半天沒話,男人剛想讓人準備熱水,卻突地聽到──
「小……我想回嶺南,我、我……我想回去。」聲音很細小,卻透着堅定。
男人緊咬住牙,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忍住沒說話,放在小筆背上的手輕輕發顫。他還是不想叫自己小葉子。自己也确實不是當年的自己。
身體裏不知什麽開始痛,慢慢地全身都痛起來。
「你,你很好,他們也很好,我回嶺南,我會好好的,真的。」小筆擡起頭,看向男人。
那眼睛閃着光,卻不是男人記憶中靈氣四射的光亮,含着希冀、失落和淡淡的一絲笑意。
他不敢也不忍多看,立刻扭過頭去。
這家夥回了嶺南也許是會過得好,他向來人緣不錯,到了故裏,或會比現時開心得多。
在自己身邊,殺機四伏,他又向來讨厭當大官兒的……難道,面對自己,他竟一直是不開心的麽?
想到這裏男人顫痛外更多了驚惶,他不開心麽?他不再愛如今這個時承運了麽?
是啊,自己害他一身病痛,害他被人欺辱,全是自己的錯,那瞬時,堅定的心竟有了猶疑,難道真的放他走。這樣更好?
不,不!
不要,不要放開他,不能沒有他。
他将頭擱在小筆的頭上,死命抱住他,那懷抱有着求懇和絕望。
小筆一直惘惘然,他兜兜轉轉想着,那是一家人,那個早上,自己最喜歡最心愛的男人抱着他和他老婆生的娃娃,那情景便如刀刻一般存在他腦子裏。
閣樓上男人的質問聲也時時會響起,沒有人逼自己,為何去操賤業?誰會瞧得起這麽個随便放蕩的兔兒爺呢?
那個大官不是自己的小葉子。
可是也不是,他心裏又會想自己太矯情,男人做得夠多了,下人們都給震住,正房夫人也得了教訓,自己以後在這時府可惬意得很,難道非要逼他妻離子散麽?
但是,他難受,還是想回去,回到家裏,雖然哥哥嫂嫂不在了,可畢竟是從小待着的地方,他可以像從前打算的那樣,從頭來過,買一塊地,靜靜過日子。
反正,也回不到從前……
他張了張嘴,想再說什麽,卻突地感到抱着自己的手用力到發顫。小筆心裏一陣酸疼,便再沒說話。
就這麽靜谧的時刻,外間小院方裏聲音響起:「主子,聖旨到。」
聖旨?
這麽快麽?時承運聞聲一怔,繼而卻展了眉頭。
他輕聲道:「你先歇着,別又頭痛,我去接聖旨,待會便回來。」
小筆确實也倦得很,腦子裏鈍鈍的,便點頭應了,被男人放到炕上,蓋好被子,連頸項處也都小心掖好。
他早早地閉上眼睛,卻還是感覺到對方細致的動作,睫毛微微顫動,也不知心裏什麽滋味,接着卻覺着額上有濕潤溫柔的觸感,是男人的吻。
那麽小心翼翼。
他緊緊抿了唇,竟然想哭。
再過了一會兒,男人一直沒動靜,可是他知道他還在,甚至能感覺到他熾熱執着的目光。他對自己說,快睡了吧,睡去吧。明天再想,要走也總是明天再走。
困得厲害,等時承運接完聖旨回來他也沒醒。
男人想他難得睡得好,也不敢吵他,悄無聲息地躺到他身側,攬他到懷裏,似是感到溫暖,小筆自發地偎到他身邊,頭更是埋在他胸前。
時承運抱着這寶貝,卻全無半點睡意,他的皇帝老子令他次日發兵南地平亂。
他不在京中,那皇帝怕是要動郭家了。他可要快些結束戰事,不能便宜了那老畜牲。
想到郭家,郭廷臣,他心裏就燃了火一般,黑暗中,雙眸射出的目光淩厲至極,狠絕至極,甚至他還想到了那處吉祥客棧,那個邊營……
小筆這一覺直睡到天亮,他閉着眼睛,直待腦子清晰,才緩緩睜了眼睛,便看到眼前那張臉。想也沒想,伸出手去摸他:「你沒好好睡。」眼睛那麽紅。
男人的手覆到他的手上,笑笑,他平日是從不笑,這時笑起來,便是自小見慣的小筆也目不轉睛,真是好看,漂亮。
竟是要離開他麽?小筆心裏一疼,如果一直睡覺多好呢,或者真的腦子壞掉什麽都想不起來多好。
時承運輕嘆聲,拿着他的手,去戳他臉頰,輕道:「別想着走不走的,南邊要打仗,跟我去戰場吧。」
戰場,打仗?
小筆睜大眼睛:「你要去打仗麽?」打仗可是要死人的啊!
男人點頭。
「你不是宰相的女婿麽,皇上的連襟,那麽大的官也要去打仗麽,南邊都是蠻子,他們有瘴氣,你──」你怎麽不推掉啊!
這一連串的問題他想都沒想全問了出來,雖然這是大官,不是從前的小葉子了,可是,可是他畢竟好好活着沒死掉啊!
他還記得那種感覺,當年知道時家滿門抄斬,只以為小葉子也被砍頭,他好像做過什麽傻事,好像是上吊,卻沒死成,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真是壞透了。
男人看他神情,心裏酸疼又覺着高興,捏他臉頰:「心疼我了?」
小筆閉了嘴,腮幫子鼓鼓的,眼圈卻有些紅,打仗可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讓你跟我一同去,我得罪了岳丈和貴妃……要死咱們死在一塊兒,等打完仗,你想做什麽,我也不攔你。」男人神情黯淡。
小筆立時想,難道是為了我麽,定然又為了我!以前他敢和京裏的老太爺頂着也要和自己在一塊兒的。
他讷讷地道:「我啥都不懂……」怎麽去打仗。
男人聞言,嘴角悄悄牽起,一把将他摟住,輕嘆:「你個傻東西。」
你便願意和我同死,享福卻不願了,傻東西。蠢蛋。
平亂的事,時承運早有準備,雖然皇帝明裏沒派監軍,但是軍中絕不會少了他的眼線,不過這未見得不是好事,能讓皇帝心裏更踏實不是?
他一早起身,一夜沒安睡,精神倒還是健旺,尤其看到曦光中窩在自己胸前熟睡的小筆,心裏總算安穩了些。
自從定下來要跟他上戰場,小筆倒也不胡思亂想了,相反問了好許多問題,也不管這些問題有多簡單和稚嫩,時承運都細細回答,直到小筆漸漸入睡。
他起身着衣,剛穿好,小筆也坐起,問道:「我……我穿什麽衣服?」
男人一笑,坐到榻上:「以後你便是我随身侍衛,到了營帳再給你找一套軍服。」
「侍衛?」他去保護小葉子?
時承運瞧出他的疑惑,捏他鼻子,笑道:「如今是不行,細胳膊細腿,到了軍中,多練練,長些力氣。」
兩人着衣完畢,小筆又開始收拾包袱,把他的一點點積蓄還有幾套衣服都放好,男人有些皺眉,難道他還想離開?不過他沒吱聲,只淡淡說了句:「當兵有軍饷。」
小筆眼睛一亮,抱着小包袱:「真的?」不會像焦大哥那樣兒吧?朝廷可不大方。于是又問:「有多少?」
話完,便見男人眼睛裏閃着點兒笑意,小筆皺鼻子,唉,大官兒當然不在乎那麽點兒錢財。想着,腦袋耷拉下來。
時承運心情更是好,幸虧想了這招,那皇帝也不是全無是處,這出征可真是時候!至少,小筆比之昨日顯是精神了許多。想到他的身體,男人心裏總還是憂慮,何不常是不可能随軍的……就叫上焦應吧。
時侍郎出征,是時府的大事,但是時承運接了聖旨後直奔小筆所居小院,與夫人郭氏毫不交代,下人們難免議論,誰說宰相的女兒就一定尊貴,你瞧瞧如今……
也有人猜測小筆的身分,實在不敢相信只是個娈童,時侍郎、時老爺,年紀輕,本事大,長相更俊,可就是不風流,不納妾,也不到外邊快活,連跟夫人同房的次數指頭都算得過來,這麽個神仙一般的聖人,就為了小院兒的那個家夥?根本就不入流嘛!
當然這些議論只在暗中進行,時承運離開府邸時,下人們連頭都不敢擡,跪在地上送行。
郭氏帶着一雙兒女悄立在內進院門口,目送夫君離去。
這個昂然而去的俊偉男子真是她的夫君?卻似個陌生人一般。他适才只跟小楓、小璧說了會兒話,再淡淡掃了自己一眼便即離開。
還好,那個娈童沒在,不至令她顏面盡失。
無來由地,郭氏一陣心冷,男人的背影太過決絕無情,也許,在他心裏,她從來沒占據過什麽位置,在他心裏只有那個人……
她覺得有些倦,她本想遵循婦德,不怨大度,容下那個人,護持好時家,做一個賢妻。而如今、昨夜,她突地明白,她自己才是要被容下的那個。
此時,小筆已然從後門出去,坐上早就給他預備好的馬車,從後巷發出,過了幾條街才與時承運會合。雖然天才亮,城中已然喧鬧,畢竟是京城呢。
小筆知道,男人不想讓他再看到他的妻小,牽扯他的情緒,才讓他從後門出發,心裏倒有些暖意。
他撥開車簾往外看,路邊趕集的攤販、樵夫,買菜購物的行人絡繹不絕,小葉子正在和那對娃娃親吻告別吧,這可是要去打仗呢,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返家,當然要跟兒女們好好交代一番。
他放下車簾,默默坐着,并不是很習慣用「小葉子」這個稱呼去想這些事,以往腦袋胡塗的時候,從來都以為那只是大官兒。便是現下,他都很不情願。
小葉子是小筆的。是小筆一個人的。
這件事上小葉子沒什麽錯,他知道,小葉子情至意盡,反倒自己做了很多胡塗事,再後悔也是來不及的。可他就是受不了,要不是皇帝要小葉子去打仗,他就要離開了,再好的碗摔了,哪怕是不小心摔的,補好了也會有縫兒,會漏水,再不是好碗了。
這時的他,頭痛竟是沒發作,默默想着的時候,神情只是有些呆滞,并沒什麽太多的流露,他甚至想,或許自己去了戰場,死在戰場,倒也幹淨。焦大哥說過,好男兒馬革裹屍……
「想什麽呢?」馬車停下後,車門被打開,男人跨了上來。
小筆搖頭。
時承運沒說話,世上再沒比他更了解小筆的了,他輕輕握住他的手,再是胳膊、肩膀,最後緊緊抱住他。
「跟我去戰場。就咱們兩個。」咱們從頭來過。
小筆眼睛一酸,反身撲到男人懷裏,身體微微發顫。
「好不好?」手撫他後背。
半晌,小筆的頭在他肩上輕輕點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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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