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布局
第五章
布局
一道黑影竄入刑部尚書的卧房中,竟未驚動任何府兵和仆從。
“你....你是...”刑部尚書已經被從對面伸來,架在脖頸上的長劍吓得結結巴巴不知所雲。
“你想知道我是誰?”黑衣人嘴角揚起的邪魅笑容隐在遮住下半張臉的黑布之下。眼中的詭谲邪氣竟是盛不住地往外溢。
“可是所有想見我的人,都是死人。”黑衣人桃花一般的眉眼中笑意更濃。
刑部尚書哆嗦着小聲道:“大...大俠饒命!小官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我自然知道。”黑衣人的劍尖從他的脖頸出下滑至心口周圍,邊劃着圈邊道,“我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什...什麽交易”刑部尚書心中警惕。
“那本記錄着你這些年辦過哪些草菅人命案底的案本,以及涉及到的刑部等六部還有大理寺一幹要員的名單。”黑衣人道。
刑部尚書一個寒顫:“你要這些不是等同于要了我的命嗎?!”
“大人是聰明人,我家主子只是想要個把柄留在手上。你以後乖乖聽話便不會要你的命。你若是這樣拖延,我當然可以現在就殺了你!”黑衣人的劍尖已經劃破他心口的衣物,冰冷的劍身接觸到滾燙的皮膚。
“好好好,我...我去拿。千萬別動手!”刑部尚書哆嗦着起身,在長劍的威逼之下翻找出了黑衣人想要的東西。
“翻來看看,萬一你敢糊弄我,小心我一劍穿心。”他威脅道。
确認無誤之後,黑衣人接過案本,反手将劍一橫,一道鮮豔明媚的血花噴湧而出,紛紛揚揚地灑在窗邊地板之上。
刑部尚書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已經斷了氣。
他脖頸處致命的刀痕露出猙獰的面目。
聞書月負手在後,從王府後院的小側門進入了院中。寒冬時節尚未過去,院中草木破敗不堪,偶有一兩株新梅還看得順眼。
此時夜已深,他穿過空無一人的院內徑直走回任希睿的卧房。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任希睿并沒有吩咐給他收拾一間房出來,也不讓他去其他廂房打理,所以他只能跟任希睿同睡一間。
每次二人吵架,聞書月賭氣要分居,可他又能去哪裏睡呢只得在任希睿的書房裏打着地鋪,将就一晚。哪知次日清晨,他總是和衣躺在了任希睿的床上。
門“吱呀”地輕響了一聲,“回來了?”床榻上傳來那人溫柔的聲音。
聞書月沒有理會,自兀自地将披風外袍除下,倒了一杯已經涼透的茶水,滿不在意地喝下,才脫去了外衣。
他着中衣行至床前,突然被帳內伸出的一只手拉入床上。
聞書月一頭撞在了任希睿的胸膛處,微微皺起眉頭。任希睿的手上來就剝開他的中衣,準備拉下他的底褲。
他往旁邊掙紮一下,輕聲道:“今日我累了,不要了。”
任希睿的手一頓,摟過他放在裏側,拉過被褥将他裹入其中。
“說是誰也不幫,但我還是好奇,侯爺前幾年指派你是為誰做了什麽事?”聞書月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任希睿明察秋毫的雙目。
他微微一怔,抿了抿唇,道:“與你同心。”
任希睿輕笑一聲:“那你之前替侯爺殺過多少人?”
“沒你殺得多。”聞書月道。
“我是軍內主帥,親自上陣次數不少,你自然是沒我殺得多。”任希睿也不謙虛。
聽到任希睿這麽問,聞書月心中自知不妙。要說別的他不怎麽會,可“裝”這件事情,聞書月最是拿手。他縮了縮身子,将頭埋下一些,道:“不說了,早些休息。”
任希睿卻是不信,他捏住聞書月的下颌,逼他看向自己:“你不是形同廢人了嗎?”
“武功還是會點。”聞書月平靜地看着他。
“僅僅是會點就能将人暗殺還順道回侯府換了一身衣物”任希睿聲音越發冰冷。
聞書月也不驚訝,自然是知道他也是為成平王做事,嘗試着咬牙不認:“你多慮了。”
“你若是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我便可以不問你身體為何恢複了。”任希睿微微眯起眼。
聞書月緊握的指尖開始發熱,他不清楚任希睿對五年前他離開的事情知道多少,卻也的确不想提起,只得道:“可以。”
“今晚去哪兒了?”
“刑部尚書府。”
“之後呢?”
“成平王府。”
“任務內容。”
“冤叛案件的案底和證詞記錄,還有涉及的官員名單。”
任希睿聽到這裏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聞書月打了一百遍腹稿,想着他還要問什麽問題。他卻冷笑道:“敢情堂堂‘南平劍神’竟是在背後做暗殺的小人。”
聞書月被這一句話激怒:“我不過是用些江湖手段殺人,這你就接受不了了!我可比你想象的還要小人千倍百倍!”
任希睿挑眉:“正有此意!”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之前的事了嗎?要嫌棄趁早啊,我早說過不愛你,你還非要往我身邊蹭,現在後悔了?!”聞書月拍開他的手,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任希睿讪讪地貼上去抱住那人:“成平王雖是能争,卻從不結黨營私,也不拉攏朝臣,在朝堂之上剛正不阿到讓人懷疑他只想做個游手好閑的王爺。”
“可惜陛下性子太過優柔寡斷,狠不下心。否則成平王殿下也不會避其鋒芒。但他畢竟是嫡子,成為楚王的眼中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幸而我王府和聞家護衛左右。”
聞書月完全是不由自主地接上話:“陛下也是有意制衡楚王,否則成平王殿下憑借自己深藏不露的隐忍,估計早已被楚王打壓到擡不起頭了。倘若楚王勢力不可控,陛下再毫無痕跡地扶成平王殿下上位就難了。除非他當真僭越,否則陛下是做不出什麽心狠手辣的事情的。”
任希睿貼在耳邊,自嘲般的低笑一聲:“父王當年被溫國公構陷,說他擁兵自重,心存反意。皇上性子一向是優柔寡斷,做起事來畏手畏腳。他明知我父王沒有真的反意,卻害怕他今後會生出念頭,所以殺了我父王,那是我為數不多看到他決斷的樣子。可他卻只有這麽一個親弟弟,他錯就錯在念及舊情,留下我父王一脈。”
聞書月沉默半晌,輕聲道:“當年事情,我也知曉。但還是第一次聽你自己說。”
“我這五年,也只不過是為了報答成平王當年将溫國公一家流放甘州的恩情。”任希睿用下颌蹭了蹭聞書月的後腦。
聞書月經不起他的任何撒嬌和撩撥,不動聲色地往內側躲了躲,卻不想被任希睿一把撈了回來。
他無奈,只得接話:“可是老王爺當年的冤情仍舊沒有洗清...溫國公不過是暗賭□□私吞軍饷,自作自受罷了。”
“是啊。”任希睿借故,得寸進尺地舔了舔他柔軟的耳垂,輕輕含入口中,弄得聞書月一陣心癢癢。
“你可知道,成平王殿下會如何處理刑部尚書之事?”聞書月幾欲岔開話題。
“這還不簡單只要買通刑部尚書府的管家,說是發現尚書大人被人殺害,屋中狼藉一片,想是有人在找什麽東西。便料到是之前他藏在屋中的罪證和名單,親自翻出送至成平王府。”任希睿笑道。
“朝野上下誰不知這刑部尚書是楚王一派,為何他不送給楚王”聞書月問道。
“因為這位管家是個聰明人,當初知曉此事不報,是怕刑部尚書殺人滅口。現在報給成平王也是為給自己留一線生機,楚王怎麽可能留下知道罪證何在之人。”
每次聽到任希睿一本正經地同自己分析局勢,聞書月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在老王爺出事之前,任希睿只是一個喜歡想盡各種新奇手段捉弄他的男孩。
而自己,從十四歲開始,就已經是聞家侯府埋在成平王身邊的暗棋。
在他愣神中,任希睿繼續道:“前些時日大理寺卿着手辦的一件案子因為受賄引起民憤,而刑部尚書又是提供了假證詞,寫了假案卷。大理寺卿同刑部尚書是親家,這個案件裏裏外外顯然是動了手腳。想找一個殺他之人的替罪羊也就好辦了。”
“可誰能悄無聲息地殺死刑部尚書,這一點如何證實”聞書月倒是不擔心自己暴露,好歹自己已經手臂腿腳無力到被任小王爺關禁閉的地步了。
“誰有我不知道,成平王殿下也不知道。但刑部尚書已死,又将大理寺卿牽連其中,這追捕殺人兇手的事情成平王殿下自然有辦法讓它落在自己手下的頭上。想瞞天過海很容易,只要他親自去追捕負傷,便足以證明那人武功極好,也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将那人直接就地正法。”任希睿幾乎已經将事情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所以成平王殿下根本不會給楚王審訊的機會。是不是那人也就無從得知,但是陛下會深信不疑。”聞書月恍然大悟。
任希睿笑着,将他的臉扳過來,索要一吻之後,才接着說:“你再想想這件案子一直被刑部壓着,可刑部尚書一死,這案子宣于大殿之上,誰最可能被牽連”
聞書月的腦子還算清醒,當然也能想到:“所以這是要僞造成殺刑部尚書的是一人,找那罪證想毀掉的又是一人。雖不能扳倒楚王,卻也能折下他刑部與大理寺兩條臂膀,并将他牽連其中。朝堂之上,就并非是他能夠一手遮天的了。”
說完這話的時候,任希睿的呼吸聲平和地響在耳畔,聞書月将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腕輕輕拿開,自己躺平後側着頭看向任希睿的臉。
聞書月的目光一路沿着他俊俏的眉型,輕顫的眼睫,高挺的鼻梁,飽滿的嘴唇,細膩的鎖骨落下。枕邊這個人即便有言語上的不合,平日裏無時無刻的争吵,但只要他一個溫柔的擁吻,就能抹平之前的一切。這或許就是一種十多年來默不作聲的信任。
“很痛吧?”任希睿仍是閉着眼,嘴唇輕啓。
“你說什麽?”聞書月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
“毒酒。楚王給我的毒酒。”
突如其來的一陣耳鳴驀地堵住了聞書月的心口。任希睿說他知道,可聞書月曾無數次想問他,他知道的是哪一部分。老王爺死後的那部分,還是自己常住青冥天的那部分。
也不是沒想過他會如何質問自己,千回百轉,怎會料到是這種問法。
來得太突然,也太直白。直接讓他措手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要開虐了 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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