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尾聲
第十一章
尾聲
微臣,聞書月,一生之過罄竹難書,但自認為有情有義。
八歲那年認識了安颢,任希睿二人。常伴左右,一同長大。
十六歲那年,因任老王爺冤案,任希睿被楚王暗算,微臣替他喝下毒酒,淪為廢人。
十八歲那年,毒素成功清理出體內後的第二天,微臣便快馬加鞭趕回靖城,片刻不敢停留。
除去期間兩年,自十四歲起替聞侯爺和當今聖上暗殺佞臣,将肮髒和血腥藏于心中絕口不提,終其一生活于黑夜之中。
二十六歲這年,背叛當今聖上,自願成為楚王黨羽。楚王發動兵變,卻沒能阻止,實為大錯。
權衡一生,唯恐不能為任希睿而活,卻也因此犯下無法釋懷的罪孽。
微臣願将這些銘記于心,終不敢忘。
仁親王府。
府中一幕僚冒死勸谏:“王爺,您才受封不久,現在去跟聖上替聞書月求情,恐會惹怒聖上,并非明智之舉啊!”
“明不明智還需你來提醒本王!他已經受了那麽多苦,我不能...再讓他一個人承擔了。”任希睿喉中似是哽咽了一下。
幕僚正要開口,門外仆從輕敲房門,道:“王爺,您的信。說是青冥天傳來的。”
任希睿丢下幕僚,徑直打開房門,接過信函。信中內容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一張紙。
“仁親王殿下,本座所言請務必了解。
書月是本座看着長大的徒弟,資質聰穎,最是喜愛。他中毒後剛來青冥天之時,只懂得整日買醉麻痹自己。
本座念他一生抱負付之一炬,心痛至極才會如此。便告訴他此毒并非僅僅流于血液,更是糾纏經脈。如果此毒不解,只是會維持現狀。欲解此毒,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書月自然是選擇後者,整整用盡兩年時間只為将體內毒素清理幹淨。可無人知曉,肅清滲入氣血中的毒素是何等的痛苦。比起剜心之痛或許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想書月卻認為其實□□本身沒有什麽,他只是一直在為以後不能伴你左右而心灰意冷。本座也僅僅只是多給了他一個選擇罷了。
而本座所說的代價,便是短命。他因中毒之後未及時靜養,多次疲累超出身體所能承受的重負,因此自十八歲起,就僅剩十年壽命。
他這是在以折壽的方式來換取自己的身體狀況。
大致情況便是如此。
本座還望你念及他為你所做的一切,替他去向聖上求請,他若繼續待在陰暗潮濕的監牢之中,恐怕連剩下兩年也無法熬過去。”
看到此處,任希睿将信紙揉作一團,攥在手心裏,獨自騎馬朝皇宮奔去。
一路行至宮門,任希睿心中悔恨交加。
他明知道書月心底有多在意中毒之事,只是裝出潇灑恣意的模樣。他卻非要逼他表面上也承認自己的在意。
自以為他裝得太久了,會累。可他裝久了,卻已成了習慣。
禁軍侍衛例行檢查後才将他放入宮中。任希睿疾行到達正殿之時,幾位太監守在緊閉的殿門口,見他近前,紛紛行禮:“仁親王殿下。”
“本王求見陛下。勞煩公公通傳。”任希睿的呼吸卻極其平穩,與他來時的姿态完全不符。
太監見了也是心中驚訝,但連忙解釋:“回王爺,陛下不在此處,說是...去了刑部獄中。”
“陛下為何要去刑部獄中”任希睿極力穩住情緒,問道。
太監以為他是擔心皇帝,便說道:“似是犯人聞書月一紙罪狀通達天聽。但老奴也不知陛下為何會去見區區一個...王爺,無需擔心啊,陛下說感念侯府昔日...”
太監的聲音逐漸模糊,他越行越遠,将一衆太監甩在腦後,奔向刑部大牢。
“陛下是否在裏面”任希睿邊向裏走邊同身邊的侍衛問道。
“陛下一個時辰前就到了。”侍衛跟随其後,回應道。
“那...罪臣聞書月呢?”任希睿繼續問道。
“王爺,那聞書月已經...”侍衛沒敢再說下去。
“已經如何了”任希睿腳下一頓。
“王爺說的那位囚犯...今日早晨卯時就已經在牢中自盡了。”侍衛道。
任希睿轉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幾乎是怒吼道:“你再說一遍!他人呢!”
侍衛咬咬牙,肩上的铠甲發緊,他認認真真地回答道:“王爺,聞書月死後,屍身在一柱香前已被投入亂葬崗中焚盡...”
“放肆!那可是聞家侯府二公子,屍身豈能随意抛棄”任希睿瞳孔微縮,難以置信。
“王爺有所不知,他已經...不是...聞家侯府的人了。”侍衛吞吞吐吐,怕再一次刺激他,“小的也是剛剛在陛下與他交談時聽見的。之後陛下就屏退了所有人。”
任希睿一把推開他,朝着最底層的牢房跌跌撞撞地走去。
當今聖上正立于關押聞書月的牢房前,而牢內已是空無一人。他忽覺有人走來,平靜的看着牢內一處,微微啓唇。
“他死了。自行了斷,說是,不想違心。”
任希睿微微一怔,突然笑道:“陛下可知何為‘違心’”
皇上繼續道:“早在楚王叛亂之時,他趁亂送出一張字條,上面寫着,自己與聞家之間再無任何血緣關系,死後更沒有資格入聞家家墳。從此脫離聞家,孤身一人。”
他頓了頓,仍是沒有看向任希睿,輕聲道:“此外,‘仁親王是何等身份,罪臣高攀不起,自是愛過,卻也不會再愛’,方才出自他口。”
“罪臣大限以至,想必若是日後不能伴他左右,于他而言,也是一種痛苦。還望陛下能替罪臣隐瞞其中苦楚,讓他不必回念過去,唯心前行。”
一年後。早朝畢。
安颢追出大殿,急急招手:“仁親王,留步!等等我。”
任希睿微微轉身,理了理朝服看向他:“安大人有何賜教”
“你怎麽說離開就挂帥辭官啊雖說現在南平局勢安定,你也不能歸隐荊州吧?”
“我趕着去投胎,走得急,安大人還請見諒。”任希睿走在前面,頭也不回。
安颢快步趕上:“你這個人說話怎麽這麽粗俗”
“安大人到底要問幾個問題能不能別一直‘怎麽怎麽’的”任希睿似是不耐煩地反問道,“本王只是挂帥印辭官,爵位還在。南平和陛下若是需要,本王可以随時回來。”
“...所以說,這樣的你才讓人嫉妒。”安颢憤然道,他現在升任太子太傅,自知重任不敢怠慢。十分羨慕聖上給任希睿的特許恩賜。
任希睿突然站定,話鋒急轉:“安颢,你當年為何不罵我?”
安颢:“”
“書月的事。”任希睿見他一臉茫然,也不避諱主動提醒。
安颢攤開雙手,若無其事地說:“你做到了聞書月想要的樣子,我又能多說什麽?”
“他...想要的樣子”任希睿微微皺眉。
“他曾對我親口承認自己愛你,其間種種絕不後悔。只道你于南平天下責任太重,自己所做之事又見不得光,恐怕今後殊途。至于其他,他只希望你不要忘記自己為何而活。”安颢基本是原話轉告。
任希睿倒吸一口涼氣,丢下安颢匆匆回到王府。一個時辰之後便獨自騎馬駛出靖城。
途中兩三日輾轉,才抵達荊州客棧。
他卸下馬匹,換洗一番修整片刻後,重新在店家的馬廄中換馬後,催馬行至青冥天山下。
再見山中大別院那人時已是恍然隔世。任希睿牽着缰繩驅馬小跑穿過院中,向他伸出手,笑道:“書月,上馬。”
懷念少時意氣風發,齊驅并駕。今日雖不能如此,卻可以傾身俯首,十指交握。
一年前,聖上對聞書月網開一面,用死囚之身焚燒亂葬崗之名遮掩世人耳目,将他送回青冥天中。衆人皆以為他因楚王一事,不願再面對任希睿,唯他自己清楚,自己時日無多,告知任希睿只能讓他再次失望。
任憑任希睿眼線廣布,卻也不能介入青冥天內。
直到一月前,門主游歷南疆歸來,得一南疆毒物,只要聞書月願将一身氣血換出,回到當初中毒之後虛弱不堪的狀态,便能續上十年壽命。
聞書月自是不再需要維持這種狀态,換血成功後方才解除青冥天禁制。
失而複得的消息傳入任希睿耳中的時候,他正在府中拟訂推行新兵政稅收勞務制的折子,寫至中途險些斷了思路。
一滴墨落至紙上,髒了剛寫好的條陳。他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對身邊研磨至一半,見狀開始慌張的仆從說了句“無妨”,便耐心地換了一張紙,重新鋪展開來,再謄寫一遍。
待新政推行順利的數月後,才向朝廷遞交辭官奏折。聖上準允他辭官,但需保留帥印,才肯放他離開。
聞書月被他拉上馬背,身子微微向後靠在任希睿的胸膛上,整個人被他圈入懷中。聽着他給自己講新政推行的內容,講聖上對官吏發起的考核制度,講重建的王府和國公府。
兩人一同行至春風肆意的青冥天山巅,俯瞰荊州城下一片泰然祥和。
他們相視一笑,珍重無比。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結局了 期間幾次忘記更文 我對不起大家
可能會出小番外 希望大家不要覺得正文虐 這可是HE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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