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柳随還沒坐穩,見甘子越又看過來,他屁.股差點從板凳上起來,“幹嘛?我也要在這桌吃飯,又不是你的桌子。”
但柳随還真生怕甘子越不讓他坐,或者不給面子地起身去旁的桌子那兒。
甘子越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随意。”
柳随想伸手拿甘子越眼前的吃的,但沒敢,催促人家老板:“餓死了,快點兒。”
又對甘子越道:“你這段時間過的都怎麽樣?都見不到你,是不是被罰了?你今天怎麽出來的?以後還能不能出來?他們兩個是看着你的嗎?”
柳随的問題一個跟一個的不打頓兒,但是甘子越卻只是道:“我跟你很熟嗎?”
柳随一噎,不熟。
甘子越已經吃好,站起來,柳随也忙跟着起來。
“客官,你的飯。”
柳随卻已經不想吃這灰撲撲的攤子上的早餐了,他着急忙慌地要跟上甘子越。
但是甘子越卻不想今天這麽一天被柳随給毀了,他對柳随道:“別跟着我。”
終于見着了人,卻頻頻被冷眼,柳随有絲委屈,虧他還擔心過他。
柳随将頭一扭:“我也要逛街,逛的又不是你家,你管我。”
甘子越又走了一段,再次看向柳随,“你究竟要幹什麽,直說好嗎?”
瞅見甘子越臉上的不耐煩,柳随抿了抿唇:“我之前說了,你也沒回答我,我還不是關心你?”
甘子越挺無語,敷衍這位柳家少爺道:“我很好,不用你關心了。”
柳随:“受欺負的是我,我又沒真報複你,你幹什麽對我态度這麽差?”
甘子越看向聾拉着眉眼的柳随:“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柳随最讨厭別人說他腦子不好使,他生氣道:“腦子壞掉了也比你的腦子好使。”甘子越把自己作到南風館的草包之名才是獨一份的。
甘子越:“……”
越發确定了柳家少爺不大聰明的樣子。
甘子越無奈道:“柳少爺究竟要逛哪條道兒?你先請,我給你讓道。”
柳随不願意動,他只想和甘子越同道兒。
甘子越看向楚佑和蕭乙,好麽,一個裝木頭,一個在笑眯眯看戲,沒一個有用的,不是自己養的護衛就是不行。
“別再跟着我。”
柳随在死皮賴臉和聽話中選了一下,見甘子越真的要生氣了,他硬氣道:“不跟就不跟,誰稀罕跟着你?”
不稀罕就好,求之不得。
因為宣之章的謝禮,甘子越現在身上也有銀子了,而且買了東西有楚佑和蕭乙拿。
不過甘子越也沒有買太多,現在住的地方又不是家,以後還要般走。
買的多是一些零碎的東西,也是了解一下這裏的物價了。
當經過玉器配飾店的時候,甘子越在門口只瞅了一眼,沒有往裏進。
而當看到一座書鋪的時候,甘子越腳尖一轉,進去了。
這是一座非常大的書鋪,準确地說,是一座書樓,甘子越在一樓轉了一圈,見多是詩文經義科舉類用書,便又去了二樓,二樓的書就要多樣多了,甘子越在二樓待了許久。
挑了好幾本感興趣的,這才下了樓,樓下比之前甘子越進來時候要熱鬧多了。
而那熱鬧都聚在進門的一側牆處,那裏聚了好些人。
那側牆上挂了不少人的筆墨詩文,甘子越進來的時候有看到,而現在一群人聚在那裏,則是在辯論些什麽。
甘子越只往那人堆裏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而就多看的這一眼,就讓甘子越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還是楚佑手快地将甘子越給揪住了。
甘子越心驚地不敢再往那裏看一眼,只垂着頭走路,越走越快,走過了那堆人聚集的地方。
第一次心髒不受控制時,他措手不及,這一次,甘子越還能冷靜下來感受,比之上次的那種不可控情緒,這一次有所減輕了的。
甘子越不喜那種莫名出現的不可控,他希望有一日那種心髒速跳紊亂的古怪吸引力可以消失。
眼看着甘子越即将出了書樓,卻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哎,那位,那位公子。”
甘子越沒覺得在喊他,但是那人卻不僅在喊,還直接過來,攔在了甘子越的面前。
甘子越擡眼:“你是在叫我?”
站在甘子越面前的人,五官深邃,輪廓鮮明,身材高大,而且編發帶彩色發墜。
異域人。
此人猛一看起來很爽朗,還有一種和中原人不一樣的狂野,此時偏褐色的眼睛正含笑意,深邃的眼睛讓被他注視時給人一種專注深情的錯覺。
“對,是叫你。”
賽爾伊沒想到當日在街頭一瞥的如竹如畫的少年,還能再遇見,這當便是中原夏國人所說的緣分了。
“我們在為一問争執不下,這位公子不若也聽一聽,說幾句。”
站在面前的異域人雖然面貌有所不同,但說話腔調卻與京都人無二,而且笑意也真誠,但甘子越急着走,并不打算好奇來湊這番熱鬧。
可也并不是甘子越想走就能走,賽爾伊的這一叫,已經吸引到了別人的注意。
“這不是,不是那個誰嗎?”
“甘子越?”
“話說可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還有人拿眼神去瞅榮王祁钰:“榮王殿下在這裏,也怪不得。”
“不是說他被榮王給仍到南風館裏去了?”
“真的假的,我怎麽沒聽說過?”
“不能吧?”
……
祁钰的臉都黑了,他先是看了旁邊的林堯雲一眼,又警告地掃視那些低聲私語,卻也能讓人聽見的看熱鬧的人。
一被和甘子越這個名字扯到一起,祁钰就感覺丢臉。
之前知道他和甘子越的事的京都人也就算了,祁钰并不想讓更多的人,如新科狀元林堯雲等新科人才,再傳一次那些荒唐笑話。
在祁钰的目光之下,那些竊竊私語停了,但有人朗聲道:“賽爾伊世子,你可找錯人了,你找誰不好,偏找了他,你問一個草包公子國事民策,那不是徒惹人笑話嗎?”
又有人附和道:“正是。”
賽爾伊狠皺了眉,并不是對甘子越,而是對說話之人。
他之前雖不認識甘子越,但卻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樣一個毓秀靈氣所鐘之人,不可能是什麽草包公子。
甘子越嘆氣,轉了身,他不走了,此時再走,豈不是如落荒而逃的老鼠?
甘子越沒敢往祁钰所在方向看過去一眼,只盯着賽爾伊,問道:“你們在争論的是什麽問題?”
“方才我們在論藏富于國,還是藏富于民,公子如何看?”
在甘子越出現之前,他們已經争的上頭到面紅耳赤,賽爾伊認為當藏富于國,而林堯雲則持藏富于民的觀點。
以林堯雲為首的一衆持此觀點的不少,當然賽爾伊也不是孤家寡人,雖然在場的和賽爾伊不是自己人,但現在他們只站在自己觀點的那一方,無關身份關系。
就連對林堯雲欣賞交好的榮王祁钰,此時也站對立觀點,他和賽爾伊一樣,更傾向于藏富于國。
甘子越的出現也總算打斷了他們的争執不下。
不過這些人看向甘子越的目光卻都是輕視的,并不認為甘子越能說出什麽有內容的話來。
甘子越往前走了幾步,只見長長一桌上,有好幾張雪白的紙上,墨跡還尚未幹,其上所記正是雙方代表觀點。
林堯雲一方的人認為:百姓足,君孰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于足?
開篇是取自《論語·顏淵》的一句話,後又有大段引經據典的論述,文采斐然,或許是林堯雲親口所述。再稍加整理,當可成一篇相當不錯的策論。
總結來看是,林堯雲方的人主張百姓的富足為國家財富的來源,百姓富應先于國富。
後又論述了輕徭薄賦,不可與民争利,民富則國安,如此種種之下,百姓重家愛國,為君上立功,有戰來時,為保護私産和小家大國,會奮勇上前,至死無悔,也即得民心者得天下。
而賽爾伊方的觀點則不同,他們認為當先藏富于國,國家富才是基礎。
賽爾伊方所述不如林堯雲方有文采,但也觀點鮮明犀利,國庫貧,當有戰有災時,當如何?
後面又有洋洋灑灑關于先有國後有家,國之不存,民将焉附的論述。
甘子越有速讀的本事,但是其他人在見到甘子越快速掃過那些紙業時,卻皆不以為然,只以為甘子越在強撐着裝樣子而已。
甚至還有人直言:“他看得懂嗎?”
賽爾伊挑眉向那人看去:“我還以為你們中原夏國讀書人都知禮守儀,不想會見到如此之粗俗無禮之舉。”
被賽爾伊說的那位,道:“我又沒說錯,實話實說而已。”
甘子越擡頭,臉色清淡道:“看得懂,我可以說了嗎?”
那人呵了一聲:“你倒是說說,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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