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最好是沈長寄這厮快要死……
沈長寄毫不留戀地轉身折返,謝汝看着他原路返回,直到看不到背影,才沿着小路繼續向前走。
出了拱門,謝汝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人,好幾個。
她看到謝母與幾位相熟的夫人并肩走遠,而後有幾個妙齡少女朝着留在原地的謝窈跑去。她們圍成一團,正嬉笑着說着什麽。
謝汝正思忖着要不要過去,謝窈先一步發現了她,朝她招手,“二妹妹,這邊!”
謝汝只得走上前,“姐姐。”
“咦,謝窈,這人是誰啊,她叫你姐姐啊,”一位身穿火紅襦裙的姑娘道,“是你的遠房親戚?”
謝窈笑着拉過謝汝的手,介紹道:“這位是我家二姑娘,這些年在寺中長大,你們小時候也見過的。”
一時間,衆人神情各異。有摸不清謝窈意思的沒吭聲,只有那紅裙少女吊起眉梢,“哦,原來是你啊,小災星。”
話音一落,四周更是鴉雀無聲。
倒是謝汝卻好似沒聽到那挖苦一般,回以微微一笑。她沒忘記自己的庶女身份,在場的諸位,她都得罪不起。
謝窈最瞧不慣謝汝這軟包子脾氣,別人都踩到她臉上了,她竟還要給人家揉腳,真是卑賤!她橫了那少女一眼,“馮輕羅,你會不會說話。”
再如何說,謝汝也是侯府血脈,出門在外俱是侯府臉面,她還不至于這般拎不清,叫人當衆打謝家的臉。
馮家與謝家向來不對付,謝家是個有名無實的花架子,馮家卻是有名又有實權。二人平日無事便是表面和氣,但凡出現分歧都會吵得不可開交。
“謝窈,你這妹妹邪門的很,我勸你躲遠些,”馮輕羅低聲道,“聽說她生母便是那種地方的賤奴,血裏指不定多煞——”
“都聚在此處,說什麽好玩的呢?”一略帶笑意的女聲插了進來。
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消散,衆人紛紛垂首行禮,恭恭敬敬,“貴妃娘娘。”
沈貴妃擡手,“免,快開始了,諸位早些進去吧。”
數名宮人簇擁着貴妃遠去,她身邊的六公主倉促地跑回來,拍了拍謝窈的肩膀,又走遠,“待會我再來找你玩啊。”
馮輕羅顧及六公主,沒有再故意招惹謝窈。她倒不是沖着謝汝,畢竟無冤無仇,雖然這女子長得格外紮眼些,好生不順眼,但她只要能找了謝家人的不痛快,便是什麽話都不忌憚說了。
她的眼睛在謝汝的臉上轉了轉,心道真是個美人胚子,正打算進殿,就見柳愫靈慌慌張張從遠處小跑了過來,一下撲到謝汝的身上。
“我的祖宗,你怎的亂跑,讓我瞧瞧可還好?”
謝汝:“……”
她又不是掉進了豺狼虎豹窩裏的兔子。
“我找了你好久,你個小沒良心的,叫你別動瞎跑什麽?”
謝汝四向不分,曾數次獨自外出而在山間迷路,就在半月前,柳愫靈最後一次陪着明氏去上香,發現廟裏的小師傅們和玖兒已經找了她一天一夜都沒找見人,衆人急得不行,後來人是被一匹馬背回來,當時已然不省人事。
柳愫靈被她吓了個半死,絮絮叨叨地道歉:“都怪我,不該抛下你的,我本就是去看一眼的。”
她追到了人,只說了兩句話的功夫,再回去就見不到人了。
馮輕羅看明白了,突然冷笑了一聲,“原來小災星和柳姑娘這般熟。”
她們一直站在殿前,此時就快要到時辰,來來往往的賓客衆多,有不明所以的貴女或公子看這邊的熱鬧。
“馮輕羅!你好歹也是高門貴女,如此沒有禮數,這便是你的教養嗎?”
柳愫靈與馮輕羅也有些舊怨新仇,柳愫靈随了他征戰沙場的父親,性子潑辣得很,向來什麽虧都不吃。原先卷入争鬥的謝窈此時作壁上觀,看她們鬥嘴。
這邊的人都快要吵起來了,被議論的中心人物卻突然怔愣,有些心不在焉。
謝汝朝拱門的方向看去,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朝這邊信步走來。
“我家阿汝頂頂好,莫要滿口胡言,潑人髒水!”
“我又沒說錯,喂,你還要争下去?在這個地方撕破臉不好吧?家醜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抖落出來,也不知最後是誰受委屈。”
柳愫靈瞬間啞聲,她看到謝汝正失魂落魄地望着別處,她茫然地看向四周,對上了十數雙眼睛。她閉了嘴,牽住謝汝的手腕,想要逃離這裏。
她怎麽總是把事情搞砸呢,阿汝的出身本就是她的軟肋,她怎能一再揭好友的傷疤呢。
馮輕羅像只鬥勝的雞,偏偏不依不饒了起來,“貴妃娘娘這場宴席是給小公主和陛下去晦氣的,可這晦氣不請自來……”說完捂嘴笑着,轉身進了大殿。
衆人見沒了熱鬧,紛紛散去。
柳愫靈喪氣地低着頭,手去拉好友的袖子,“我……”
她突然汗毛豎起,警惕地擡頭。她幼時跟随父親在邊關待過幾年,對危機天生有靈敏的預感。
只見換了一身白衣的首輔大人目不斜視從她們面前走過,擦肩而過時,只留下低而輕的一聲:
“進去吧。”
謝窈頓時紅了臉,拉着一衆姐妹跟在男人身後進了殿,謝汝卻怔然望着,沒動彈。
她又不免想多了些,總覺得,那句話是對她說的。
宴席開始。
“無聊的應酬總是十分繁瑣,我最受不了這種場合。”柳愫靈已然将方才的摩擦忘了幹淨,她端坐在明氏身邊,儀态大方,嘴裏卻在小聲嘟囔抱怨着。
富麗堂皇的殿內,男賓與女客列坐兩旁,不知是有人可以安排還是什麽,她的位子在最末,而她對面,卻是那位權勢滔天的大人。
他不該坐在首位嗎,為何會坐到她的對面。
男子換了身衣服,白衣的裝扮是他前世的最愛,眼前的人像與記憶中那個影子重疊後又分開,分開後複又重疊,如此來來回回,就是無法合二為一。
還是不同的,她再次确認,氣質和感覺俱不相同。
“阿汝,阿汝!”柳愫靈撞她肩膀,“你想什麽呢?”
謝汝猛地回神,掩飾般低下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只是有些困倦。”
“唔……那你再忍忍啊,以我經驗,不出一炷香,娘娘便會遣散了。”
小公主還在貴妃的宮裏午睡,過不多時便要醒了,嬰兒戀母,貴妃每日都會陪在身邊等小公主醒來。
“嗯……”謝汝心不在焉地聽着,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對面人的身上。
沈長寄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坐在位置裏,安靜得像個假人。他周圍自帶屏障似的,身旁的年輕公子皆不敢與他搭話。
他與親姑姑沈貴妃全程無一個眼神交流,無只字片語的恭賀,疏離得像是陌生人,在場的人皆是心中有數。
席間氣氛正熱鬧,平瑢順着門邊,悄無聲息地溜到了沈長寄的身邊。
平瑢單膝跪地,壓低聲音回禀:“大人,查清楚了,方才在殿外的争執是因廣寧侯家的二姑娘而起,謝二姑娘她……”
沈長寄打斷:“不是問她。”
“那您……”平瑢詫異,他認出了這位姑娘便是客棧的那位。
“查為難她之人。”
平瑢:“……哦。”
平瑢守着下屬的本份,斂神繼續道:“是敬義侯四女。馮姑娘出言不遜,先是與謝大姑娘争辯,後又與平南……”
男人不欲再停,擡手打斷,“馮?”
平瑢神情一凜,還未及開口,沈貴妃身邊的嬷嬷突然揚聲宣布宴席散去,貴妃往沈長寄的方向看了好幾眼,随後急匆匆地甩下衆人,背影稱得上倉皇。
“娘娘,慢些,發生何事了?”嬷嬷緊趕慢趕追上去。
“那煞星要鬧事了,我不趕緊跑,難不成真讓他搞砸百日宴?”沈貴妃黑着臉,“快些散了,再發生何事便與我無關了。”
沈長寄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你繼續。”
平瑢的眼睛卻沒有再看他,而是盯着不遠處某個人,嚴肅道:“馮明濤之妹。”
“馮明濤……”男人點點頭,原來是他,“巧了。”
“大人?”
“拿下吧。”
“是!”
“對了,連着那位……二……三……姑娘一起。”
“……是!”
一聲令下,還未來得及散場的百官家眷被全副武裝的玄麟衛圍了個水洩不通。
女子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和男子混亂的咒罵聲混在一起。
“怎麽回事!”
“是、是是玄麟衛啊……”
“玄……玄麟衛是……首輔……”
謝汝被柳愫靈護在身後,她睜大了眼睛看向沈長寄,對方不偏不倚,接了她的目光,她只覺心神巨震,一股悸動竄上了頭頂。
男子如前幾次一樣,只淡淡掃她一眼便錯開對視,他抓起放置在坐席旁的佩劍,站起身,朝着一位年輕公子走去。
那位公子正是敬義侯第二子,馮明濤,方才在席間談笑風生的翩翩公子此刻被玄麟衛制服在地上,狼狽極了。
“大、大人,這、這有話好說、說……我兒犯了何錯啊……”馮母被馮輕羅攙扶着,才沒有當場昏過去。
“沈、沈大人,我兄長是好人,怕是誤會了……”
沈長寄走近,手握着刀鞘,刀背抵住馮明濤的下巴微微上擡。
馮明濤被迫擡頭,對上了首輔大人冰冷的眼神,那洞察一切的目光能令世間一切陰私污穢無所遁形。
“帶走。”
這一聲無情的命令仿佛來自地獄閻王的召喚,馮母受不住刺激暈了過去。
當玄麟衛去扣押馮輕羅時,馮輕羅哭啞了聲音。她拼命掙紮,手指摳在玄麟衛堅硬的铠甲上,指甲折了大半。那一刻,仿佛天塌了一般。
不出片刻,相關的抓走,無關的迫不及待出了宮,宮裏很快恢複了平靜,可馮家這一場浩劫還只是個開始。
**
幽深寂靜的黑夜裏,萬家燭火已熄,唯有建造在皇宮東南側的首輔府宅,依舊燈火通明。
沈府的書房內,一尊青綠古銅香爐置于案上,幽淡的安神沉香隔火炙烤,香煙筆直而上,缭繞不絕。
平瑢立在書房正中,躊躇不已。他帶人将馮明濤關進了玄麟衛,因無确鑿證據,且馮明濤乃是敬義侯之子,他們不便用刑,因此今夜并無任何進展。但困擾平瑢的,并非是這不順利的差事。
沈長寄合上一封奏折,又打開下一封,頭也沒擡,“說。”
平瑢拿不準主意,問道:“大人,您抓馮姑娘,她亦是本案嫌犯?”
“不是。”
“哦……那您……您把她也關起來是為何?”
沈長寄批注的手一頓,墨點在紙上洇開。
為何……
他正思忖着理由,還未能找到借口,平瑢突然恍悟般嘆道:
“屬下懂了!您可是要震懾敬義侯?”
沈長寄:“……?”
他不動聲色,“嗯?”
平瑢越想越覺得有理,“大人多謀!您定是聽聞這馮明濤與馮輕羅乃是龍鳳胎,敬義侯夫人将這對兄妹視若珍寶,抓了這二人,是在給敬義侯府壓力!”
“再者,此案牽連甚廣,敬義侯與您争了半天辦案權,最終敗給了您,他心裏定然不平,他兒子如今又犯了事,肯定要巴巴地來求您網開一面……”
沈長寄冷眼一掃,平瑢自覺失言,拱手便要告退。
“等等。”
平瑢停在原處,等他吩咐。
沈長寄重新将毛筆沾滿筆墨,俯首卷中,“明早都放了吧。”
平瑢:“……”
這人剛抓進來,凳子還沒坐熱乎便要放了?
沈長寄道:“馮明濤不願開口,多留無意,盯牢敬義侯府的動靜,還有……工部。”
平瑢退下後,沈長寄卸下一身疲憊,躺在榻上,準備歇息。
玄麟衛辦案向來可謂不道德,沈長寄更是從不在乎這個過程中是否會傷害到其他人,馮明濤錦衣玉食,是個空有野心、沒什麽城府的繡花草包,他耽于聲色犬馬、吃喝玩樂,唯一的優點恐怕就是孝順了,沈長寄早就料到不會問出什麽結果。
至于馮輕羅,更是與本案毫無關聯。抓她的理由究竟是什麽,沈長寄自己清楚得很。
徇私于他而言還是頭一遭,這個中滋味倒也不錯。
夜深了。
黑暗中仿佛有一只猙獰的怪物,被阻攔在佛光護佑的沈府門外。它張着森然的大嘴,正張牙舞爪地徘徊,欲噬人血肉吞其精魂。
忽而府內傳來一聲尖銳的慘叫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慢慢飄散在空中。
怪物生了幾分膽怯,躊躇着,打算離開。
幾名玄麟衛扛着數個屍袋走了出來,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
賀離之被人從被窩裏拽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醜時。
他忙了一天才歇下,此時忍着怒火看向一身麒麟服飾的平瑢,咬牙切齒:“最好是沈長寄這厮快要死了,否則……”
平瑢連色有點難看,沉默着。
賀離之渾身一激靈,瞬間清醒,他不再多問,随手抄起外袍,蹬上官靴,随着平瑢急匆匆地往沈府趕。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