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三年前,封稚五歲。

彼時的雙岚鎮上有一家富裕之家,姓王。

雙岚鎮雖然比不上周圍那些大城鎮繁華,但它地理位置好,往來幾座大城池都需要經過這裏,因而這裏經常會有外來人暫住歇腳,雙岚鎮就是在這基礎上發展起來的。

據說王家原本是官家,在朝為官的當家人辭官還鄉之後,舉家遷移到了雙岚鎮,此後家中再也沒有堪當大任的後輩,王家也随之落沒,之後便在雙岚鎮定居了下來。

王家原本沒有那麽富裕,剛到雙岚鎮的時候也就略高于鎮上原住民的程度,但在三四年前逐漸發家,後輩們在附近的城池做生意,王家才富裕起來,在雙岚鎮買了地建了府邸。

王家買的地就在原本家族所在地的小巷對面,原本的院落當做祖宅留了下來。

封稚站在那扇漆黑的大門前不遠處,探究好奇的目光反複打量它,那扇門打理得非常幹淨,門上的紋理複雜而精致,像是專門刻上去供人欣賞的花紋。

封母在鎮上賣東西,讓封稚自己在鎮上逛逛。

封稚并不常到鎮上來,這次一到鎮口她就看到了天際濃黑的霧氣,霸占了半邊視野。

按理說這麽濃郁的不祥之氣早該蔓延彌散開了,但封稚發現不祥之氣似乎被什麽鎮壓了。

她站在濃黑霧氣籠罩的院落不遠處,皺着眉看着上空。

走近了才發現那霧氣不只是不祥之氣,還有沖天的怨氣糾纏其中,二者相互沖擊、相互碰撞、相互抵消。

那院落就是王家的祖宅。

被不祥之氣籠罩,王家早該衰落了才是,沒有落得家破人亡、斷子絕孫都是他們幸運的,怎麽還會發展起來了呢?

封稚望向不遠處金碧輝煌的王府,正巧瞧見幾個小孩擁着一團小小的人影從門內跑出來。

小人兒們從府邸內跑出來,經過封稚時絲毫沒有停頓,嘻嘻笑着,笑聲繪成一首童真的曲子,沿着巷道向前跑去。

Advertisement

封稚看到他們一直跑到了那扇漆黑的大門前,整整齊齊地停下腳步。被他們衆星拱月般包圍在最前方的小人兒神情猶豫,似乎并不情願,不知道後面的孩子說了什麽,他臉色一下就變了。

封稚沒聽到他們說了什麽,只看到那孩子臉上略顯拘謹腼腆的笑容被蒼白撕碎,染上了一絲恐懼。

他肩膀抖了抖,身前的大門被一個孩子打開,他僵直着身子站在門前,被後面的孩子推得一個趔趄,向前跌了幾步,闖進了院落中。

封稚神情大變。

那種地方怎麽能随便進去?嬉戲也要挑地方啊!

她跑過去想要阻止,那些孩子笑着跟門內的孩子搖着手,朝門內指了指,随後關上了門。

“喂,不能進……”

封稚跑近了才聽到那些孩子的歡顏笑語。

“啧,真不明白娘為什麽還留着他,性格那麽陰沉。”

“少爺說的是。家主對他爹那麽好,他爹還不要臉地偷人,說不準他就是他爹和情人生的。”

“一個野種。”

“就是就是!早該扔出府去了!”

“我們推他進祖宅是不是不太好啊……家主說了任何人都不準進的……聽、聽說有那種東西……”

“啧。你怕什麽!娘都不管他。我們就吓吓他,說不準馬上他就被吓尿跑出來了。”

……

封稚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些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從小善良到大的封稚無法理解他們的思維。即使那孩子的父親不對,關他什麽事?又關這些人什麽事?

“看什麽看!”

封稚的表情太明顯,帶着明顯的指責。為首的男孩不悅地瞪了她一眼,領着那些孩子将被他們推進兇宅的孩子抛諸腦後,迅速跑開了。

“少爺,他怎麽辦?”

“不管他。我娘剛送我一尊玉雕,給你們看看。”

“哇,肯定很漂亮吧……”

封稚看着那些孩子的背影深深地皺着眉頭,回頭眼前的漆黑大門。

想到那個腼腆的小孩,封稚同情又無奈地搖搖頭。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可以幫忙驅除加重的惡鬼兇煞,卻管不了別人家怎麽教養孩子。

這王家祖宅難怪烏雲蓋天,表面風光盛況之下,小輩竟然是這般心性……

她小大人似的嘆息,上前幾步輕輕敲了敲門。

“裏面有人嗎?”

封稚等了一會兒,又問一問,依然沒有回應。

這一扇大門隔絕了所有東西,裏面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封稚只能擡頭看着頭頂的濃霧。

烏雲像是沉積了多年的湖水忽然投入了一塊大石頭,無法克制地動蕩起來,一圈一圈的漣漪将整片黑霧攪得混亂一片,黑霧中的怨氣暴動了,攪得不祥之氣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漆黑大門傳來陣陣排斥感,門上的花紋流轉着金色的光,組成一個繁雜的陣法。

封稚看着眼前的大門,太陽穴鼓動了兩下,這情況有些詭異,她從小跟鬼怪打交道也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為了避免被麻煩纏上,她最好不要多管閑事,但那孩子……卻也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如果不救的話,他恐怕兇多吉少。

封稚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推門走了進去,那小小一團的身影已經不見了,門內空寂一片,唯有搖曳的樹影在陰冷的風中鬼似的晃動。

一扇門的間隔,關上門之後,院落中像是從白天一下進入了黑夜,視覺被封一般黑,耳邊只有風聲和草葉摩擦的聲音。

封稚天生陰陽眼,即便是如此陰森詭谲的環境之下也沒有影響她的視力,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院落中扭曲的不祥之氣和怨氣,這個院落仿佛化作了一個蒸籠,從地底下冒出了陰寒的黑色氣體。

院落中沒有人氣,封稚找了一會兒才在一個房間裏找到縮成一團的小孩。

房門沒有關上,封稚一下就看到了所在房中桌子下的小孩。

他小小的一團,縮成了一個圓圓的團子,腦袋埋進雙臂雙腿之間,身子微微發抖。

小孩子格外敏銳。

即使沒有陰陽眼他們也可以察覺到環境中不同尋常的存在。

封稚走過去,沒有貿然去碰他,免得吓到小孩,她溫和地放柔了嗓音。

“你還好麽?”

小孩驟然聽到人語,整個人都抖了一下,還是被吓到了。

封稚急忙安慰道:“你別怕,我不是壞人的。”

小孩沉默了好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擡起頭,透過落在手臂上的發絲之間的縫隙看着漸漸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孩。

她有影子,也沒有給他不好的感覺。

臉上溫和柔軟的微笑像帶着光。

小孩眼睛裏繃着淚,怯懦地看着她。

封稚慢慢伸出手,摸摸他的頭頂,像個大姐姐一樣:“別怕。我是人,有溫度的。”

小孩确實感覺到頭頂溫熱的手掌。

“你起來好麽?我帶你離開這裏。”

小孩猶豫地點點頭,努力站起來,兩條腿虛弱地打顫,像是随時會坐回去。

封稚牽着他的衣袖:“別怕,不會有事的。跟着姐姐出去。”

小孩身材瘦小,身上的衣服有些大,穿着不合身,顯得他更加瘦弱。

封稚想想之前那些孩子的話,不忍又心疼地摸摸他的頭。

在那種家庭裏長大,真是一種不幸。

封稚将要将小孩拉出漆黑大門之時,她似有所感地回過頭。

原本空無一物的院落之中出現了一道缥缈的身影。

他披散着一頭烏發,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但五官端正,看得出生前是一位風姿綽約的美人,一身簡簡單單的白袍,被他穿出了柔弱溫婉的氣質來。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小孩,悲切而絕望。

封稚愣了一下,扭頭看向乖乖跟在她身後的孩子。

小孩睜着大眼睛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停下,他兩只小手緊緊捏着衣服,緊張又害怕。

小孩那雙靈動得透露出主人內心情緒的雙眸清澈幹淨,眼角微微上揚,眼線漂亮。

她回頭看向那院中的鬼魂,他有一雙充血的眼睛,裏面寫滿了悔恨和痛苦,眼角微微上揚,眼線漂亮。

鬼魂看着毫無所覺的小孩,滿臉悲痛,聲音凄凄:“暮鏡……”

小孩聽不到,只是在那一剎那,有所感應般地回頭望了望空蕩蕩的院落。

封稚沒有說話,她擡頭看看頭頂不散的濃霧、暴動的不祥之氣與怨氣,似乎明白了什麽。

“姐姐……”小孩怯怯地看着門外的陽光燦爛,透露出渴望。

封稚摸摸他的頭頂,将他拉出了大門。

小孩重新站在大門外,溫暖的陽光傾瀉在身上,他明顯松了口氣。

他想向封稚道謝,被封稚三言兩語帶了過去,叮囑他以後說什麽也不能再進院子了。

小孩也不想再體會一遍那種恐懼,答應之後就離開了。

封稚看向大門後面。

她出來的時候沒有關上門,漆黑的大門中吹出了陰冷的風,滿滿的不祥之氣撲面拍在臉上,還沒來得及染在她身上便被什麽看不見的力量排斥到一旁散開。

那白袍男鬼還站在那裏,垂着頭,蒼白的兩頰上滾下了兩行殷紅的血色。

封稚對男鬼伸出手:“你想離開麽?”

男鬼看着那只充滿善意的手掌,只要握住那只手他就可以沖破封印離開這個牢籠,離開讓他後悔不已的一切,甚至可以報複将他封印這裏的、他曾經為其付出真心的那個人。

這只手充滿了善意,也充滿了誘惑。

男鬼盯着手掌看,呆愣了一會兒,緩緩地搖頭:“謝謝,不用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