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大娘說相聲似的，還懂得吊人胃口，非要瞧着阿鏡求知若渴的眼神才接着說。

“老板娘和她夫郎還沒成親呢，她夫郎謝氏就差點出事了。”

“那天也是下雨，謝氏打了傘去給他娘打酒，回來的路上忽然就刮起風來，那謝氏雙腳都離地了。”

阿鏡不自覺地提起一口氣，雖然知道那謝氏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但是乍一聽到這麽個兇險的情況，還是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說時遲那時快呀，封二當時正好被雨困在街上，正好瞧見那情況，仙人一樣從天而降——”

封稚聽到這裏擡起頭，認真地糾正大娘：“稚兒沒從天上下來，稚兒只是從二樓窗戶跳下來而已。”

大娘講得正盡興，大手一揮要封稚閉嘴：“——只見封稚從天而降！釘在地上了似的，任那大風如何呼嘯都吹不走。她一伸手，就抓住了謝氏的肩膀，稍微那麽一用力就将他也釘在了地上！”

阿鏡拍起手，兩眼冒出崇拜地看着封稚：“妻主你真厲害！”

封稚本來還在嘀咕，聽他這麽一說，急忙點頭：“嗯嗯，稚兒很厲害的。”

大娘拍拍封稚的肩膀，也笑着稱贊她一句。

“封稚出來沒多久，那妖風忽然就停了，謝氏這才躲過一劫。”大娘笑眯眯地說道，“張老板趕到的時候封二還按着人家肩膀呢，說什麽也不放，固執得很，偏生謝氏嘴皮子再厲害，手上也不如她有力，如何也掙不開，老板娘到的時候看到那情景，還當是封二調戲良家男子，差點與她打起來。”

別人看不到鬼，只見着封稚按着人家肩膀不放，可不就像耍流氓。

阿鏡聽着，心裏也覺得不是滋味，餘光瞥着封稚，酸酸的。

封稚解釋說：“我才沒一直抓着他呢。明明是我一放手那鬼就要傷害他，所以我才抓着他的。”

阿鏡問：“那你有沒有和老板娘打起來？受傷了麽？”

封稚道：“沒呢沒呢，老板娘打不過我。”

Advertisement

大娘幫腔道：“可不是麽。這丫頭生了一身蠻力，老板娘拳頭過來的時候她一把就抓住了。”

“那多危險啊。”阿鏡趁機教育她，“下回再遇見這樣的，趕緊解釋知不知道？你是為人家好的，你占理。”

封稚眨眨眼睛，露出委屈的表情：“稚兒以前解釋過的，但是大家都不信……”

阿鏡一噎，确實，封稚現在這個樣子，就算說出實情，別人又看不到，只當她是又犯傻發瘋了，根本沒人會信。

要不是他喜歡封稚，他恐怕也不信。

阿鏡認真思考了一下，所以他現在信麽？不知道。更多的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因為是封稚說的，所以他不管是不是真的，就只是按照她說的來辦事。就算是假的也沒關系，忙活半天實際上是一場空也沒關系，反正只要陪着封稚就好了，只要她是開心的就好了。

人人都說眼見為實，可能真的只有自己真的看見了才會信吧。

阿鏡将這些沒頭沒腦的思緒放在一邊，好奇地問大娘：“所以老板娘克夫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謝氏怎麽平安和她成婚的？靠我妻主的保護？”

大娘道：“具體怎麽回事我也是聽說的啊，我說給你聽。據說啊，那第一任未婚夫卻是是死于意外，他上山那日是雨後初晴，山路上全是泥，青苔旺盛，他腳底打滑的時候摔下了山崖，就這麽摔死了，之後就化作了冤魂，他也是真的喜歡老板娘，否則當初也不會定親不是？”

“他死後，老板娘也是傷心了很久，一直沒提娶夫之事，之後是老板娘的家人做主，給她找了另一家的公子，老板娘不想聽家人的唠叨就答應了。那冤魂知道了，就跑去給人家添亂，幾次都沒成功，怨氣更重了，力量也更加強大了起來，這才有了之後刮風将人摔死的事情。”

“老板娘因為連續兩任未婚夫都死于意外有了克夫的名聲，自己也不想再害了別人，就安安心心地做起了生意。”

大娘看向封稚：“對了，封二，我聽說，老板娘當初好像是知道自己身邊有個鬼的，是不是啊？”

封稚點點頭：“對啊，所以老板娘才一直不接受她夫郎嘛。”

阿鏡明白了：“老板娘本身并沒有克夫，這些都是那冤魂搞得鬼？那最後冤魂怎麽樣了？”

大娘倒是聽過一些傳聞，不過也挺想聽封稚自己說的。

封稚想了一會兒，道：“冤有頭債有主啊，那鬼魂确實死得挺冤枉的，但是害人是不對的。他覺得冤枉，死的另一個哥哥不是更冤麽？”

“嗯……也是。”阿鏡點點頭，“那妻主你是怎麽處置他們的？”

封稚疑惑：“他們？”

“就是那冤魂和另一個死去的人。”

封稚道：“我不知道啊。他們與我沒有直接的關系，我沒有權利處置他們。”

“哦……”還以為妻主什麽都能做呢。

“阿鏡很失望麽？”封稚小臉糾結地皺成一團，“但是稚兒不應該介入……”

阿鏡搖搖頭：“沒有沒有。在我心裏，妻主你永遠是最棒的。”

封稚眉開眼笑：“嗯嗯！”

大娘看小兩口感情好，笑着打趣兩句，滿意地看了眼阿鏡，走開了。

阿鏡好奇地問了一句：“妻主，如果你介入了別人的争端會怎麽樣呢？”

封稚一愣，低下頭去。

阿鏡看不到她的臉，只是她這副姿态他從沒見過，微彎的脊背都在輕微地顫抖。

他急忙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背：“對不起哦妻主，是阿鏡錯了。阿鏡以後不問了好不好？”

封稚沉默地擡起頭，雙眸依舊純淨，如同天邊盛着暖光的雲彩般絢爛。

她說：“稚兒是為了保護家人才出生的。”

阿鏡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說這個。

他想起曾經小封說過，稚兒是她創造的。

他忽然有些疑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小封和稚兒是一個身體，稚兒可以看到鬼，小封應該也是這樣，如此說來小封完全可以自己保護家人，她頭腦聰明，又可見鬼通靈，不管是人是鬼她都防得住。那為什麽還要創造出稚兒來代替她保護家人呢？

他看向封稚，問：“妻主，小封也是家人麽？”

“是呀。”

阿鏡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稚兒是小封創造的，小封的思想一定會對稚兒造成影響，所以如果稚兒是為了保護家人而生的，而小封也屬于“家人”，那麽稚兒也是為了保護小封而生的。

在他與小封接觸的那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裏，他對她的印象非常少，最直觀的應該是強大，而且冷清，好像沒什麽能傷到她。

她為什麽想要稚兒保護她？她想要稚兒怎麽保護她？

他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多，低頭沉思的時候，封稚将手掌放在他頭頂，輕緩地撫了撫。

阿鏡便看她：“怎麽了？”

封稚歪着頭，學着他的模樣垂着頭，像是在思考，神情卻很生動：“阿鏡在想什麽啊？為什麽要低着頭？”

“沒想什麽。”阿鏡一只手扶住封稚的頭，歪頭過去和她靠在一起，“妻主你別動，我們就這樣坐一會兒好不好？”

“好。”

封稚就真的不動了。

一同上街的鄉親接連回來，大家都買回來不少東西，這一趟回去，又得好些日子才會再上街來了，大家都會提前将自己家需要的買好。

牛車上堆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大家坐在牛車邊上，圍成一圈，大娘趕着牛往楓葉村回去。

夕陽藏了已經很靠近大山了，把青蔥的山體都染上了橙紅色，陽光灑在人身上，還有些熱。

剛回來的幾個村民拿着草帽扇風，一張臉曬得通紅。

封稚和阿鏡回來得早，歇了好一會兒，現在躺在夕陽的餘晖裏，暖暖的正合适。車上這麽多人，她們沒再頭抵着頭，封稚就去牽阿鏡的手。

她最近特別主動，愛親近阿鏡，阿鏡樂得和她在一塊兒，也不掙紮，順從地握住她的手，心裏笑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