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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荷香這幾日用桂花和木屑熏了不少賣不出去的繡帕和香囊,用盒子裝了,還在裏面放了幾串曬幹的桂花保存着香味,然後讓沈父拿去挑賣,結果當真是好賣的很,畢竟一般的農家婦人小媳婦哪裏會買得起香料,就是一般的頭油胭脂價錢也不是那麽便宜,手裏有那麽一盒也是奢侈了,一次也只舍得用指甲刮一點點。

女人天生愛香,平日用不起好香,如今見這帕子香囊都熏好了香氣,如果放在袖子裏,那走到哪都會帶着一股花香味,比那頭油還要濃郁好聞,更要緊的是價錢也很便宜,比店鋪熏好的要便宜一半,一時間倒是圍了不少小姑娘小媳婦,個個眼睛發亮的在匣子裏挑選着,香氣一上手都舍不得放下了。

沈父脾氣極好,一大堆人不厭其煩的問這問那也極有耐心的一一告知,不買也絲毫也不嫌不耐煩,盒子裏一共十幾條香帕和六七個做好了未繡花的香囊,一上午的時間便賣了個空,甚至連閨女放的兩串熏香帕的幹桂花都被讨要走了。

中午沈父特意買了一大包酥糖,一半留着賣一半準備給女兒當零嘴,這次那熏過香的帕子和香囊聽閨女的每個多加了一文,這一上午光是這兩樣便賺了四十多文,加上又賣了些針線和零碎,利錢也有六七十文了,可算是收獲頗豐。

沈父帶回來的酥糖沈荷香只吃了指長的一塊,其它的還留着沈父賣錢,并不是她不舍得吃,而是這東西平時偶爾吃上一塊解解饞還可,吃多了對牙卻是不好,若想要養一口玉潤美好的牙齒,除了日常的多多養護外,也是要少吃硬物避免磨損,那京城的貴婦便是從小就不吃硬物,只吃些軟的粥飯,就算是一點甜食也要盡量多用清水漱口的。

帕子和香囊雖然賺了些銅板,但這東西不可能賣多少,而且利也小,要想賺錢目前還是要多做一些帶花香的頭油,一是頭油的做法簡單,價錢也相對實惠,二是這東西消耗的較快,畢竟女子頭發都長,一盒頭油也不過是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便用光了,以後常賣也算是個比較穩定的收入。

于是沈荷香便早早讓沈父帶回一壇茶籽油和一小壇芝麻油,荷籽油的價錢只有芝麻油的一半,價錢便宜,做好了頭油可以賣給農家稍富裕的婦女,芝麻油做的頭油自然是賣給富戶千金丫鬟,價錢也會高一些。

家裏現在沒有什麽錢去買那些盒子,便只好讓沈父砍竹子,用天然的竹筒裝頭油,外面用油紙包好,雖然簡陋些,但勝在物美價廉,而且花香再混點竹香,聞起來更清爽好聞。

沈荷香對自己做的東西是極有信心的,正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頭幾天時沈父還極力向買東西的人照閨女所說,講着這頭油的各種好處,但買的人卻是寥寥無幾,但過了幾天後便有人主動來問了,畢竟之前買到的婦人會擦上一些,這般便有了香氣,用幾天就會發現頭發光滑烏黑有些效果,農家的女人聚在一起,這樣便宜好用又好聞的頭油自然一傳十,十傳百,雖然說起來有些誇張,但确實後面幾天桂花頭油和茉莉頭油賣的很不錯。

随之家裏的飯食也開始變化起來,沈荷香現在每日已經能吃着柳氏給她攤的一個雞蛋,甚至兩天有一頓還能吃到一碗香噴噴的米飯,菜中的油腥也多了起來,不再那麽清湯寡淡了,沈父時不時的還會買一些豆腐,魚和一小條肉改善下家裏的夥食,沈荷香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之前頗有些營養不良,臉色看起來都有些臘黃,小臉瘦的巴掌大。

如今條件微微好了一些,她自然不會苛待自己,飯菜必是要少食多樣,人說久病成醫,她前世也是沒少折騰,自然倍加知道愛惜身體,跟着沈父采了山上的一些野刺玫曬幹泡茶喝,不僅可以香口,還能使全身通爽無病,好顏色。

那茉莉花與芝麻窖出的頭油足足有兩壇,上面那清瀝瀝的茉莉花露被沈荷香用罐子儲存起來,足夠一段時間的潤面擦身了,讓沈荷香高興的是,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臉上原本不健康的臘黃終于消褪了,整張臉如同初露的花瓣,又白又嫩,而頭發顯然也去了略略的焦黃,開始顯露出墨黑色的光澤,用手摸一把便如上好的絲緞一般順滑,因最近吃得不錯,睡得也好,臉也由瘦得巴掌大微微圓潤了些,鏡子中的人影雖然年紀還小有些稚氣。

但是黑發白膚及水漾的眸子,唇紅齒白已經開始初顯出美人胚子的形貌,沈荷香對着銅鏡微抿抿唇,對自己這一個月來的成果感覺很滿意,當然,如果能換一個更清晰的銅鏡就更好了,她以一根布帶将梳順了,還略有些松散的黑發随手挽了下紮了起來,用桌上的一根柳氏給她的舊木簪子将發固定在頭頂,在銅鏡中左右看看,不由嘆了口氣,這木簪說不上好看,自然不能與那貴重的金銀發簪相比。

賣些頭油固然能賺些小錢改善家裏條件,但是想要過以前在候府時那般銀錢充足吃穿不愁的生活,卻是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沈荷香用指尖沾了點花露油在手上,然後慢慢的順着指尖和指節向上潤澤着,心中卻琢磨着一些事情,不由的坐着的時間長了一些。

月光柔和的落在她身上,臉上思索的神情若是有人見到,定有些呼吸不暢,那是一種不敢去觸碰般的沉靜美,等到月亮堪堪過了窗棱,沈荷香這才起身,她一向是早睡的,充足的休息可以使身體和精神更飽滿,并且明日沈父要到京城那邊拿些貨,已經答應她帶她一起去。

如此想,沈荷香臉上帶了些笑意,脫了外衫只着小衣便鑽進被子裏,可能是睡得久了,感覺這堅硬的木板床似乎也不是那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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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燕子在房檐下叽叽叽喳喳時她便醒了,起身洗漱一番,擦了花露油又梳好了頭發,穿上柳氏給她新縫制的粉底細棉布做的新衣衫便出了房間,雖然布料不是什麽貴重的絲綢,但好在棉布的顏色還算鮮亮,這個年紀穿起來也是十分喜人的,又套上沈父給她帶着一雙棉布面的新繡花鞋。

出了房間,就是柳氏也是眼前一亮,隐隐覺得自己閨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有些不一樣了,以前在老宅時,自己便想讓她多注意些儀容,學些女孩子家該學的東西,就像大伯的閨女沈桂花那樣平日多繡繡花,偶爾學些琴詩。

但荷香呢,都被她爹慣壞了,天天跟人往山上跑,弄得頭發亂衣服髒,說了多少次都聽不進去,如今搬到這裏來,一家人都憂慮寡歡,飯都快吃不上自然無暇顧及她,結果她卻是像突然間長大一般,說話舉止都有模有樣了,如今看着樣貌,便是比那富戶家的小姐也不差多少,家裏的生計也多半是她的主意,作為娘親來說,這感覺既是欣喜又是心酸,拉着女兒過來便親了親她香香的小臉。

沈父更是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沈荷香讨喜的笑着,回親了娘親臉頰一口,然後笑嘻嘻的伸手拉着沈父道:“爹,天兒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呢……”

沈父這才挑着擔子,帶着媳婦早上烙的還溫着的糖餅,領着閨女離開了家,沈荷香此時心中有些激動,她已經多少年沒回京城了,不知那邊是否還如記憶中一樣,心情一好腳下也不由的輕盈了幾分。

從家裏到京城光靠走的話要走上一天,坐車便快得多了,一人三文錢,沈父挑了兩個竹簍,所以最後交了十文,趕馬車的車夫是老手,走得又是近路,不到半天便到了。

封清門到長雲街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兩邊店鋪擠着店鋪,一些賣米肉布的鋪子,甚至胭脂鋪都是應有盡有,找起來十分的方便,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游街的小販,賣着些零嘴,菜類和小物件,更有露天賣包子面條骨頭湯的食鋪。

沈荷香邊走邊四下看着,沈父為防與閨女走散,一直是牽着荷香的手,直到父女兩滿頭大汗的到了沈父拿貨的雜貨鋪,這才算是能歇一歇了,京城人多,而且也有不少貴人在其中,走路必是要眼觀八方,生怕碰到了什麽人惹上麻煩,所以走起來也是格外的辛苦。

那雜貨店的老板與沈父有些交情,平日拿貨都在這家鋪子拿,價錢多少會省下一些,見沈父正在與那掌櫃說話,沈荷香有些百無聊賴的站在竹簍邊看着這間鋪子裏的貨品,目光移了一圈後,最後落在了門口對面。

那裏正在動土,似乎是要蓋什麽鋪子,有不少人在那裏扛石頭打地基,這本來便是尋常事,但其中正佝偻着腰,咬牙用力的扛着一塊沉重石頭的一人,卻是讓沈荷香神色一變,那人的臉她沒看仔細,但那臉頰靠近鬓角的燒疤卻是看了個清楚,雖然不似剛燒完時那麽吓人了,但是看着卻仍是顯得猙獰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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