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養你到拆石膏
軍訓快過去兩周了,自從見過醫生确認恢複情況良好,盛夏在宿舍再也宅不住,總找點小事兒出去溜達,溜達了兩天,劉晟及時雨似的送來一副拐杖。
盛夏正好有事要跟他商量,拉着不讓人跑,給劉晟倒了杯水,筆記本遞過去:麻煩你們快半個月了,不用再給我送飯,我自己可以去食堂啦,這段時間謝謝學長們的關照。
他杵着拐杖,咚咚咚在宿舍走來走去,劉晟還是不大放心:“你別不好意思,養你到拆石膏,跟人說好的。”
盛夏驚訝:跟誰說好的呀?
“你尤遠大哥哥咯。”劉晟怪腔怪調地說,“得把你養好,不然我沒法兒交代。”
劉晟故意逗他,是因為方淮講了個詭異的故事。
那天在日料店抓人的經過被方淮繪聲繪色地說成了捉奸在床,爹媽齊上陣,當場拿獲,扭送回家,審了半小時後放人,王姨抱着水果在家門口十八相送,周姨搖着手絹叫常回家看看。
這聽上去是出櫃連帶着見家長都齊活了,可主角是尤遠就顯得過于扯淡,劉晟和陳維奇信他個鬼,架不住方淮是個從不吹牛逼的人,他對天發誓保真,從進門看見倆人喂飯,到送回宿舍還寫愛情小紙條,人證物證具在,說的有鼻子有眼,再加上尤遠對盛夏确實上心得有點反常,兩個好兄弟聽完方淮一頓解說立馬就信了七八分。
好巧不巧尤遠正好去找他們,陳維奇抓着就問有沒有愛情小紙條,劉晟直接說他要看看,尤遠煩得不行,一人給了一腳,連造謠的方淮也沒放過,他這懶得解釋的暴躁落在哥們兒眼裏就直接變成惱羞成怒了。
兄弟四個已經出櫃了一個,不怕再多一個,接受起來也比第一次快,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起哄了幾天,盛夏在他們眼裏已經從受傷小學弟火速轉變成了兄弟媳婦。
“拐杖也是他讓送來的,你昨天去南門了吧,腿不好還瞎溜達,再給撞到就真折了。”劉晟指着拐說,“校醫院借的,寫的你哥的名字,用完記得還。”
盛夏摸摸拐杖,點頭答應着,但是該拒絕的也沒放松:有了拐杖我去食堂就更快了,劉晟哥,真的不用麻煩了,我心裏過意不去。
劉晟嬉皮笑臉:“你倆都這樣了有什麽可過意不去的。”
都哪樣了?盛夏眨巴着眼睛沒聽明白。
劉晟支支吾吾:“何況少送一頓他都不答應,不給你送,我期末就沒腿可抱了,安心吃着。”
盛夏咬着下唇:你非要買,那我以後比你早到食堂,咱們在食堂見。
劉晟對小啞巴刮目相看,這股犟勁和尤遠有點像,他懶得磨叽:“跟你家尤遠說去。”
說就說。劉晟一溜煙走了,盛夏給尤遠發短信說了這事。
尤遠回得超冷淡:不行。
盛夏:男人不能說不行,我證明給你看我快好了。
尤遠:?
盛夏:你在上課嗎?
尤遠:嗯。
看了看時間,上的第二節 大課,等結束恰好可以吃飯。
盛夏:放學別走。
尤遠:???
盛夏沒多解釋,背上小包,提着拐杖就出門。
他提前偵查過中文系上課的教學樓,系辦公樓,宿舍管理處,學生服務中心,都集中在AB兩個區,不算遠,人文學院的行動半徑以宿舍為圓心的話,都不超過二十分鐘步行就可到,這幾天閑不住他已經都去踩過點了。
至于別的,學校有一座特別豪華的圖書館,藏書豐富,建築設計出自名家之手,身為中文系的學生,怎麽能不去吸一吸文藝氣息,之前盛夏就一直想去,但是它坐落在遙遠的C區。
今天有拐了,區區C區算什麽,去!
而且有了充分的理由,他是為了試試拐杖好不好用,看看圖書館漂不漂亮,腳底抹油健步如飛絕對不是因為計算機系就在C區上課。
路過操場,綠油油的大部隊們已經練得有模有樣了,盛夏走得有點急,停在花臺後面歇氣,正好瞅瞅自家舍友的熱鬧,胡志和張浩洋淹沒在茫茫綠色之中找不見臉,倒是小胖子孫曉鐘一眼就可以看見,他被教官從方陣裏提溜出來,立在一邊搖搖晃晃地踢正步。
盛夏無聲的笑了下,在心裏對他們喊,加油。
半個月相處,和舍友們漸漸熟絡,孫曉鐘一如既往地熱情,是和盛夏處得最好的,除此之外,主動換床的胡志人也挺可愛,看得出來是家裏寵大的男孩子,有一點點少爺脾氣,但是不讨人嫌,盛夏不能軍訓,最近宿舍的衛生都是他打掃的,胡志雖然總是反應慢一點,見到了還是會主動幫他倒個垃圾,拿個掃帚什麽的。這幾天盛夏喜歡往外跑,胡志怕他中暑,特意給了他一版藿香正氣水,說是媽媽交代這個最頂用,出門帶一瓶。
最後一位叫張浩陽,是個糙老爺們兒,說話大聲,不怎麽講究,見到盛夏有電腦能聯網,纏着他下片纏了兩個晚上,盛夏以電腦裏都是稿子,中毒丢失數據他就吊死在張浩陽床頭為由果斷拒絕。
總而言之,這幾位性格各異的舍友對他都還不錯,尤其重要的一點,他雖然又聾又啞,交流困難,舍友卻沒有區別對待,既不會刻意疏離,也沒有過分關注,這讓盛夏很是自在,他知道自己不是健全人,與人相處或多或少會有些不一樣,只要對方把自己當一個正常人來看待,他就很滿足了。
歇夠氣,孫曉鐘終于歸隊繼續練了,盛夏從小挎包裏拿出一瓶藿香正氣水,仰頭悶掉,一口氣走到了C區。
十一點四十,廣播裏放起輕音樂,早上的課都結束了。
尤遠合上書,筆袋揣褲兜裏,夾着教材離開教室。
有同學跟他借筆記,他順手給出去,又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尤遠頓了頓,先拒絕了同學,把手機掏出來查看。
短信界面停留在自己發出去的三個問號,盛夏沒回他,沒說要幹什麽,就留個放學別走。
難道要約他吃飯?還是有什麽別的事?
尤遠想了想,靠在樓道邊兒給他發短信:怎麽了?
五分鐘過去,沒人回,樓道裏來來往往下課的學生,尤遠戳在一邊百無聊賴地轉着手機,經受了幾輪女生的熾熱眼神和竊竊私語,他受不了了,覺得自己特別傻,不知道在等什麽。
正要擡腳走人,前面人流自動向兩邊避開,印入眼簾的先是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緊接着咚咚咚咚杵拐的聲音,透着一股急切。
盛夏紅彤彤的臉仰着四處看,一落在尤遠身上,水靈的眼睛頓時亮起光。
眉眼一彎,他晃着胳膊朝尤遠走過來。
尤遠怕他摔,伸手去扶,夾着的書掉在地上也顧不上撿,他先抓住盛夏的細胳膊往邊上拉,這人還沒站穩,先忙着打招呼,對尤遠say了個藿香正氣味的hi。
尤遠扶穩他,把書撿起來才問:“就為了證明你行,走這麽遠?”
盛夏搖搖頭,笑呵呵地比劃:等你下課,一起吃飯。
尤遠忍不住問:“你怎麽找到我的?”
盛夏擡起手裏的筆記本,比劃說:一路打聽,哥真厲害,大家都聽過你名字。
一路打聽。
尤遠不經意瞥見筆記本上的話。
-你好同學,請問下計算機系在哪裏上課?
-你好同學,請問下計算機系的尤遠學長在哪間教室?
-你好同學,請問你認識尤遠嗎?有沒有看見他人在哪?
可能有人問過,找他幹什麽,底下有盛夏新加的一行字:他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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