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尤遠笑得很好看,帶着明……

這周上完課就放國慶長假了,盛夏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沒去問尤遠十一怎麽安排的,老家有句方言叫“悠着人”,意思跟黏人差不多,他現在就這狀況,但凡開口問,估計會沒臉沒皮地悠着尤遠。

手機震,尤遠發來的:幾點下課,中午還是C食堂?

盛夏摳手,痛定思痛:我今天不找你吃飯了哥。

尤遠:好。

盛夏郁悶,腿好了之後他還是堅持每周要去C食堂賴一頓,就為了跟尤遠多在一會兒,高興嘛,現在自己不正常,連一周一面兒也得避了。

至于麽!

自從上次在人後備箱腦補求婚,心髒突突突後,盛夏進行了為期一周的自我反思,反思結果是,都是方淮的錯!

怪他跟小男生搞對象這麽你侬我侬的,給了盛夏最直觀的刺激,讓他忽略了是不是該先扪心自問下,我又不是同性戀,有什麽可酸的?

盛夏不但酸,還羨慕。以至于尤遠好心送宵夜,盛夏一路歪到喜馬拉雅,醒過神來還咬着別人的吸管臉紅。

怪誰?怪方淮。

“大概放假的時候你就能收着了,兩罐兒,你一罐尤遠一罐,我想着還是寄到你這兒,等收着你親自送過去,比較禮貌。”晚上和老媽視頻,一聽見尤遠名字心髒又開始突,突完立馬走神。

“雖然是幫扶,可人家沒義務随時給你解決麻煩,夏夏,你自覺一點哦,別老纏着人家。”劉春瑩溫聲細語地囑咐,說的完全不相幹的事,倒戳中了盛夏的心思,他默默譴責自己,毫無自覺,只想纏人。

老媽太絮叨了,但是好久不見,盛夏想他們,唠叨也愛聽,飄遠的思緒被雞毛蒜皮拉回來,又突然因為尤遠而開起小差,劉春瑩叨叨累了,問他:“兒子,在想什麽呢,呆那兒傻笑,剛說的記下了嗎?”

盛夏噼裏啪啦打字:記下了,外婆腌的什麽?

“茄子鲊,你最愛吃的。”

就着茄子鲊盛夏能幹吃兩碗白米飯,他對着鏡頭鼓掌,又繼續跟老媽彙報,都是好事,什麽進了學生會啦,選了很多課修修學分啦,同學們對他都很好還要給他塞熱得快啦,聽得劉春瑩放心不少,連剛下班回家的盛駿冬都突然出現在鏡頭裏:“我老盛的兒子,走到哪兒都不會差!小子,自己擅長的事也別落下!”

盛夏拍拍胸膛:前天交了兩篇稿子給茵姐,已經過稿了,下月打稿費給我,你倆記得買雜志!

不止是出版社和雜志的稿子得抓緊時間寫,趁着十一放假,之前聯系好的咖啡店也該去報道了,為了攢錢,盛夏可是給自己制定了整套周密計劃的。

照着尤遠給标注的地圖,盛夏從學校坐車過去,一個半小時後到達目的地。咖啡館坐落在鬧市區,裝修得很小資,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慢慢”。

周圍都是寫字樓,慢慢咖啡館生意還不錯,不過來這兒的客人都很自覺,大家低聲說話,需要服務會擡手示意,自助用筆和服務員交流。盛夏坐着圍觀了一會兒,等老板忙完過來面試。

這兒的老板叫龍哥,是店裏唯一一個健全人,其餘員工都是聾啞人,盛夏找地方打工的時候一看到這個立刻就聯系了,龍哥短信裏跟他聊了幾句,知道盛夏讀的玉大,還勤工儉學,龍哥馬上就答應招他,要不是腿折了盛夏早就過來了。

“盛夏?”龍哥從吧臺忙完,到盛夏面前坐下,和他握握手,“還是個小帥哥呢,腿怎麽樣了?”

盛夏笑得很甜:已經好全了,這就來報道。

龍哥人高馬大的,穿着咖啡師的圍腰有點捉襟見肘,他拍拍盛夏的肩:“咱們店你也看見了,都是一樣的,來的客人也知道情況,交流起來會容易些,後廚不需要跟客人打交道,餐區和吧臺日常交流會多,我尊重每一個來店裏工作的朋友,看自己情況選吧。”

各區域的工作職責和需要負責的東西龍哥打印好給了盛夏一份,寫的非常詳細,圖文并茂,不需要過多詢問也能看明白,這份細心對聾啞人來說,是無言的溫暖了。

盛夏眨眨眼,拍着胸膛寫:吧臺和餐區我都可以,但是我不太會沖咖啡,不過我保證努力學會!

“看你性格蠻好,那就吧臺吧。”龍哥笑出聲:“跟着我學做咖啡,保你一個月出師,至于班次嘛,你一個學生自己靈活安排,早中晚班能上哪個提前一天跟我說就可以了,小事兒。”

打工的事兒就這麽定下了,盛夏高興得很,先告訴汪琦,然後給KK留言:以後有機會做咖啡給你喝,我要get新技能了!

KK照樣沒有回他,不過無所謂,盛夏遇到任何新鮮事,怪的好的壞的,都會告訴KK一聲,不求回應,只是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生活的狀态,也是這麽起起伏伏起起伏伏,掙紮折騰嘛,日子就過下去了。

國慶長假到來,盛夏成為了慢慢咖啡店靓麗的風景線,他像個不會累的毛陀螺,哪裏需要就轉去哪裏,連龍哥都說,盛夏是他見過的聽障人裏最樂呵積極的,也挺奇怪,明明不會說話,卻總覺得他站旁邊就能咋咋呼呼吵鬧個沒完。

盛夏不樂意,誰要什麽樂呵積極,逼着龍哥改口,以後提起自己,必須說他是聽障人裏最帥的一個。

大假人流量比平時翻了三四倍,盛夏為了盡快适應咖啡店的工作,早中晚班都排上了,打仗似的忙了三天,他還沒學會怎麽拉花。

另一位聾啞咖啡師摸着他的肩膀安慰:多練就好了,龍哥耐心好,會教你的。

盛夏很嫌棄自己的手藝,打着手語問:龍哥拉得最好看的是什麽?

咖啡師比不出來,直接寫:天鵝。

哇!別人那是拉花,盛夏是往咖啡裏潑奶,根本不是一回事。

“表演給你看看?”龍哥看見他們在聊天,走過來做了杯完美的拿鐵,讓盛夏拿着,囑咐他,“替我跑個腿,把文件給徐主任,地址和電話我寫在封面了,咖啡當跑腿費。”

龍哥要送的文件是一份提交給殘聯的申請材料,關于促進聾啞人就業創業的合作框架,盛夏照着地址順利找到了優佳聽障關愛服務中心。

徐主任在開會,前臺的小姐姐打着手語讓盛夏稍微等等,這裏挺大的,來來往往的志願者也不少,盛夏比劃:我可以到處看看嗎?

小姐姐:當然可以,裏面有特教班,還有活動室,外面有一個花園,主任大概還有半小時才能下來,你可以慢慢逛。

服務中心被鐵栅欄圍着,進來別有洞天,院子裏花草樹木郁郁蔥蔥,還有噴水池,盛夏遠遠地看了一眼,有大人帶着幾個小朋友在那兒喂魚,時不時打手語交流,他想到特教班,轉過身往屋裏走。

小時候讀書成問題,劉春瑩只能送他去特殊教育學校,去了沒幾天就被盛駿冬領回家了。

那短暫的幾天留下的心理陰影讓盛夏記到現在。

“咣叽”一聲,凳子被砸到了門上,盛夏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對,這就是盛駿冬說什麽也要把盛夏領回家的原因,在特教學校裏,他親眼看着別家的孩子是怎麽歇斯底裏的,打人,砸東西,發瘋,自殘,突然發作,不講道理。

作為一個聾啞人的父親,這些孩子讓他無奈也心疼,但作為盛夏的父親,盛駿冬只想保護好他,哪怕砸鍋賣鐵,低聲下氣求人,也要給他提供一個正常成長的環境。

教室的門被椅子砸開了一條縫,盛夏關于特教學校的回憶也像這條縫似的越撕越大,有人的腳步聲,要走出來了,一瞬間,盛夏有點想掉頭跑掉。

但他沒有走,腳步聲慢而輕,聲音消失,同時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尤遠走到門口,彎下腰輕輕提起凳子,短短的劉海垂下,遮不住他好看的眉眼和高挺鼻梁,目光飄落在被砸出的小坑上,他有點可惜,卻沒有半點責怪誰的意思。

像是感受到一股熾熱的視線粘着自己,尤遠往過道撇過頭來,看見盛夏呆呆地站在面前,二人皆是一愣。

“盛夏?”尤遠直起腰,微微詫異:“你怎麽在這?”

我也想問,你怎麽在這。盛夏蠕動到尤遠面前,沒敢往門裏看,笑了笑:來找主任。

“徐哥?他在開會吧,要等一會兒的,進來不?”尤遠錯開身,明顯是想盛夏也進去,盛夏只好答應,慢慢往裏挪,和摔東西的小屁孩來了個眼對眼。

小孩兒看着十一二歲的樣子,坐在地上,雙手捏成拳頭,看見尤遠攬住盛夏的肩膀,眼神又犀利了幾分。

“他叫段小瑞,是我在這手拉手的對象之一。”尤遠一邊比劃介紹盛夏,一邊對盛夏說,“他能看懂一點手語。”

盛夏注視着小孩兒,跟他比劃:我叫盛夏,聽不見聲音,我們是一樣的,可以這樣交流。

小瑞瞪着盛夏,毫無反應,他又繼續比劃:我比你大一點,可以叫我哥哥,哥哥有咖啡,請你喝啦。

捧了半天的咖啡遞過去,小瑞接了,咖啡很香,他探究地端詳起來,盛夏正高興,打算再聊幾句,誰料小孩兒打開蓋子,朝着盛夏的臉就潑過來,尤遠眼疾手快,護着盛夏用後背擋下咖啡。

還好咖啡不燙了,盛夏匆忙翻小包拿紙給尤遠擦衣服,尤遠背過身去跟小瑞說:我不走。比劃完小孩才冷靜下來,頭扭到一邊,不再理門口的人。

“沒事,他正鬧脾氣呢,我跟他說要回去了,他提起凳子就摔門。”尤遠絲毫也不生氣,把盛夏拉到牆角,檢查他衣服問,“潑哪兒了?”

盛夏搖搖頭,讓尤遠擋着自己,比手語:他不喜歡我,我先出去吧。

“去哪兒啊?”尤遠掐住盛夏的後頸,給他揉揉,語氣聽着像哄,“他不喜歡,我還在這兒呢,你跑什麽。”

盛夏撇嘴:我怕惹他生氣,又失控呢,他好像真的很讨厭我。

“跟你沒關系。”拇指擦過盛夏的臉蛋,尤遠抹掉咖啡點兒,“誰敢讨厭你。”

盛夏笑笑,接着比劃:小瑞不舍得你走,我一來,他以為是我要搶走你,所以才發火的。

尤遠挑眉:“這麽懂?”

盛夏:對啊,我們聾啞人占有欲都超強,喜歡的人跟別人走了,換誰都會生氣的。

“那換成是你呢?”尤遠憋着壞,“有人當着你的面,搶走我。”

怎麽這話聽着怪怪的呢?盛夏毫無氣勢地劃拉:生悶氣,但是不會砸東西。

“沒出息,你自信一點。”尤遠捏了下盛夏的臉蛋,“是你的就搶不走。”

臉熱腦子也有點發暈,盛夏推推尤遠:你趕緊哄小瑞,哄完快點出來!

話趕話的,禿嚕嘴就說出去了,有一種宣誓主權的急躁,像極了劉春瑩催盛駿冬早點回家的口氣。

他扭頭就走,尤遠要拉他胳膊,手一滑牽住了幾根指頭,幹脆直接握手心裏捏捏,命令他:“随便給我找件兒衣服去,我要穿。”

盛夏回看他一眼,這不就是盛駿冬加班回家找劉春瑩要飯吃的嘴臉麽,多麽坦然多麽霸道,多麽的理所應當,盛夏O着嘴答應他,尤遠笑得很好看,帶着明顯的寵,說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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