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歐陽家獨苗
第一章
弘國景康十三年夏,時逢皇榜頒發,由皇城四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主持一場招賢比武大會。入選者不論出身,可入四司,承蔭子孫。
四司中,青龍白虎執掌城門守衛,皇宮禁衛,以及皇帝儀仗等。朱雀玄武則以暗查,刺殺,諜報等機密要務為責。其中職位亦分高低,職能也有不同,不過,尋常庶人,無論入得哪一司,都足以令其祖上墳頭都冒上幾縷輕煙的。
故此,皇榜一放,各地武者無論貧富出身,皆摩拳擦掌,齊齊奔赴皇城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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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皇城不遠的天泉府城,晨光灑落在一座破舊的老宅上。
門前,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婦人,面帶憂愁。面前一個清瘦少年,束發包巾,一身淺青色武衣,腰間系帶,腳上黑靴,身背行囊。
“悅兒~”
婦人嘆聲喚了一句少年的名字。
歐陽悅是歐陽家的獨生子,哦,不不,确切的說,是獨生女。只不過,這個事實卻只有歐陽悅和她母親知曉。
歐陽家祖先是弘國的開國元勳,深得先祖皇帝器重,創建朱雀司,掌朱雀正令,世代承蔭。
當時的歐陽家何等風光,然而,或許是因為殺戮過重,歐陽家的子嗣後代,日漸凋敝,不僅數量少,質量也差,一脈單傳不說,更是男丁大多活不過三十。
所謂人走茶涼,一代代都不中用,歐陽家也漸漸淡出了皇帝的視線,淡出了官貴的視線。盡管有世襲的俸祿,但是,經過層層盤剝,到了歐陽家手裏的,也就只剩下市井小民小官的奚落和嘲諷了。
也正是因為這些譏諷,使得歐陽家子子孫孫,奮發圖強,誓要奪回曾經的榮耀。到了歐陽悅的爹,更是不到二十就抓緊成親,吃各種補藥,不遺餘力的為歐陽家開枝散葉。
結果,太拼總不是什麽好事,自己媳婦的肚子是搞大了,可是,他也透支了體力,油盡燈枯,小辮子一翹,玩完了。臨死前,摸着媳婦兒楊氏的肚子,好似念咒一般的叨叨,“一定是兒子,一定是兒子……”。還将歐陽家祖傳武籍交給楊氏,叮囑她要督促兒子勤加練習,他日再入四司,光耀門楣。
楊氏是個烈性女子,為了夫君臨終遺言,愣是狠下心來,變女為兒。為了保守秘密,除了當時為她接生的融婆婆以外,将家裏的其他下人都打發出去,更是在融婆婆去世後,獨自帶大了歐陽悅。
歐陽悅從小就被母親灌輸男兒當自強的思想,性格行事,穿衣打扮皆似男兒,而且,楊氏更是從小就照着歐陽家傳武籍訓練女兒,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人家裹腳,她裹胸。大熱的夏天,不僅穿的多,還要身披鐵甲,在手腳上綁沙袋。
歐陽悅小小年紀,雖然不懂母親為什麽這麽做,有時也對自己的性別概念懵懵懂懂,模糊不清。但是,她卻很清楚一樣,就是自己肩負的,是整個歐陽家的榮譽。
一轉眼,歐陽悅十八歲了,偏瘦的身材,使她就算身上裹着一米多長的白布,也顯現不出臃腫笨拙。一張俏臉,鳳目紅唇,若非那一雙劍眉,和堅毅的眼神,即便是一身男兒裝,只怕也掩不住她的秀美。
正當年的時候,恰逢四司招賢,這對歐陽悅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娘對不住你呀~”楊氏說着話,眼圈兒微微泛紅。
見母親傷心,歐陽悅急忙安慰,“娘,您別這麽說,這些年,您獨自帶大孩兒,含辛茹苦,哪裏有對不起孩兒的?”
楊氏搖搖頭,滿臉的無奈,“娘一個人的時候,時常在想,這麽做究竟值不值得?之前咱們無論怎麽做,那都是咱自己家的事兒,可你這次上京比武,娘只怕~,悅兒你,就再無退路了。莫說是要委屈你假扮一輩子男兒身,萬一,萬一叫人識破了身份,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呀!”
楊氏頓了頓,遲疑道:“要不,悅兒你~,不如恢複女兒身,梳妝嫁人吧?”
楊氏這番心思已經盤算了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一面是歐陽家的榮譽,一面是自己的女兒,她一個婦道人家,這十幾年,已經承受了太多。在女兒即将赴京比武之前,她實在狠不下心腸。有心讓女兒恢複女兒身嫁人生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才終于說出了這番話。
“娘~,悅兒都當了十八年男子,早就習慣了。要突然變成女兒身,……,怕是反不知要怎麽活了。再說,什麽嫁不嫁人的,悅兒從來也沒想過。”
“可是……”
“喵~,喵~”
母女二人正說着話,就聽門外牆根兒,傳來幾聲怪異的貓叫。
聞聲,楊氏臉色微沉,“又是那小子來找你。”
歐陽悅嗤笑,“娘,您怎麽就那麽不喜歡初一呢?他人挺好的。”說着話,歐陽悅推門往外走。
“你呀,離他遠點兒吧。”楊氏随在後邊,口中不斷嘀咕,“這小子,人好不好,娘是不知道,就他那一天毛毛躁躁的樣子,娘就不放心,還成天到處說什麽,和你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誰跟他穿一條褲子?真是……”
“這不正說明,孩兒這身份掩藏的好嘛。這次上京,您也放心吧。孩兒一定争氣。到時候,您跟爹,可有的說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出了大門。
出了大門,歐陽悅一眼瞧見從牆根拐角處冒出個頭,一張俊俏年青的臉龐,就是曬的有點兒黑,中二青年的神态,吊兒郎當的樣子,擡眼間一時沒收住,又“喵”了一嗓子。
這人叫何初一,是歐陽悅的“哥們兒”,倆人從小一起長大,因為家裏都沒什麽錢,所以算是一對兒“難兄難弟”。這次上京比武,聽說歐陽悅要去,他也非跟着去。
何初一蹲在牆根兒,掰着指頭學貓叫,看見歐陽悅,正準備迎上去,結果,一眼瞅見後邊兒跟着的楊氏,嘴一咧,又把頭縮回去了。
“行了,別藏了。跟做賊似的,大白天的,哪兒來的貓?我有那麽吓人嗎?”何初一縮的快,卻沒楊氏眼睛快,一眼瞅見那不招人待見的小子。
聽了這話,牆根兒的何初一,也沒敢露頭,只隔着牆讪笑。“嘿嘿,嘿~,您,您怎麽是吓人呢?是我早晨沒洗臉,怕您見了笑話。嘿~”
歐陽悅回頭對楊氏道:“娘,悅兒早去早回,您放心吧。我走了啊。”
楊氏點頭,歐陽悅這才打馬揚鞭與何初一一起上路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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